“我和林月月没有任何事,我甚至连她手都没牵过,我从来没喜欢过她!”
他盯紧姜云晚,“阿晚,我只吻过你,只和你……”
姜云晚的嗤笑,打断了商焰的话,商焰骤然一愣,就听到姜云晚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你从来没喜欢过她?”
“对。”商焰燃起了一丝微末希望,说得愈发坚决,“一丝一毫也没有。”
姜云晚看着他。
许久没说话,但看向商焰的眼神越来越冷,浸透了失望。
包厢里流水叮咚的细响,是此刻死寂唯一的注脚。
“从来没喜欢过她啊。”姜云晚胸腔里挤出一丝绵长的喟叹声,“可你还是和她在一起了,不是吗。”
姜云晚语调停顿一拍,商焰的心在那短暂里彻底沦落无尽深渊之中。
“那你不觉得,你对她做的事,和对我没任何区别吗。”
商焰死死盯着姜云晚,姜云晚又笑了声,“哦,不对,也有的,她比我强,至少你承认过她是女朋友。”
“而我,自始至终只是你床伴。”
商焰低吼:“不是这样的!”
姜云晚不想和商焰多说了。
起身准备离开。
商焰抓住她的手臂,表情死寂。
“别走。”
他喃喃念道,像是没了灵魂。
“商焰,你刚刚说想要我快乐。”姜云晚看了一眼桌上的千纸鹤,揭开木塞盖子,拿出一只,放到了商焰面前,“那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来打扰我了。”
“这是目前能让我快乐的唯一途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第27章 27 、拂晓
商焰看到被姜云晚推到眼皮子下的那只浅粉色的千纸鹤, 心口没来由地一阵刺痛。
他没想到竟然这样才是能让姜云晚觉得开心的方式。
他试图用来挽回姜云晚的纸鹤,竟载着她,飞得离他更远了。
许久, 商焰才强迫自己将握在姜云晚手臂上的手指,一根根地放松,收回。
那一刻商焰近乎自暴自弃地想, 今天是姜云晚的生日,他应该完成她的愿望的。
哪怕这个抉择,会让他万箭穿心般地难受。
感觉到商焰力道的松动,姜云晚那口堵在胸口的气息猛地松懈,她赶紧将手抽出来,大步朝门口走去。
这地方, 她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没走两步,身后突然卷来一阵风, 商焰又从身后死死抱住了姜云晚。
对商焰的出尔反尔, 姜云晚又急又怒,“商焰,放开。”
“不行的,阿晚, 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就这个我做不到。”
“我真的做不到。”
商焰下颌垫在姜云晚肩上,说得急切。
只要想着以后会和姜云晚形同陌路, 他就觉得那会是一场噩梦。
一个在绝境里的人, 见过了灿烂的星光,就再也不可能回到深渊里去了。
只是想想那样的场景, 商焰就觉得窒息。
他箍在姜云晚腰上的手臂越箍越紧, 恨不得将姜云晚就这么揉入骨血中, 这样她就永远不会离开他,更不会这么冷漠地对待他。
“你做不到?”
姜云晚试着想要掰着商焰的手,商焰便收得更紧,像是缠上了她的藤,不死不休。
姜云晚恨不得咬死他,不客气地嗤笑他现在无赖的行为:“那你的承诺,和那些千纸鹤,又有什么用呢。”
“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话说一半,姜云晚倏然一顿,掰商焰手的力倏地僵住了,就那么虚虚地搭在他手臂上。
她忽然感觉到脖颈间浸透了一片冰凉。
商焰哭了。
这给姜云晚的震动无比大,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商焰流泪。
从前商焰说过,男人流泪是世上最无济于事的懦弱举动。
就男人流泪到底是不是懦弱,姜云晚曾经还同商焰辩论过。
最后还是她惨败。
商焰完全不知道自己流泪了,只察觉到了姜云晚抗争的力道减轻了,刚才姜云晚的话让他心如刀绞。这一刻,又让商焰隐约生出些希望。
他一直知道她和姜云晚最大的心结从什么时候生出的——五年前,他不愿意给姜云晚看重的“名分”那个夜晚开始。
此时,商焰是真的后悔了。
如果在五年前,姜云晚说出那句“阿焰,可我是你女朋友啊”时,他没有说那些混账话就好了。
甚至在他和蒋思颖炒CP时,他就告诉她多好。
明明听姜云晚说出“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他虽然情绪复杂,但那份隐藏在繁杂情绪里的开心,也是真实的——
那是他第一个亲自追来想要绑在身边一辈子的人,那时那个人主动想要与他建立一段从前从来没有的亲密关系。
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可最后,他却鬼使神差地拒绝了。
如今五年后,商焰终于为当初的错误行为买单了。
他知道他是活该。
但是——
他想要一个赎罪的机会。
于是,商焰试图将自己摊开给姜云晚看,让她看到他的真心。
“阿晚,我可以给你解释的,都可以,五年前,我不是不愿意承认你的。”
“你知道我以前经历过什么的,我有时候觉得我的人生就像是个魔咒,但凡我在乎交出真心的人,最后都离开了。”
“后来……后来我就想,如果我不那么当真,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他们就不会从我身边消失。”
商焰一句一句想要试图阐述清楚自己当初所做所为。
在镜头前游刃有余,能应付记者抛来的各种刁钻问题的人,此刻也开始觉得言辞的贫瘠,无论他说什么,好像都不对,每一句都在词不达意。
滚烫热泪尽数落在姜云晚裸露的皮肤上,起初姜云晚心湖里,也被这场意想不到的骤雨,砸出了涟漪。
随着时间游移,滚烫也开始变得冰凉,湿漉漉地沾在皮肤上,窜生出一股透骨的冷意。
姜云晚原本还在为商焰流泪这件事而震惊,此刻,她打了个激灵,动摇的情绪,再次归位。
她听到商焰说:“阿晚,你和从前那些人都不一样,你比他们重要得多,我不愿意你最后也逃不了那个怪圈而离开我,所以——”
商焰说不下去了。
沉重急促的呼吸,像是冷冽的风,一下一下拍打在耳边。
于是,姜云晚补充了下去:“所以当时你说了那番话,还问我是不是生病了?”
商焰心如刀绞。
无助地点头。
他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到现在,他才体会到了姜云晚那时的难过,也明白自己那番话有多残忍。
商焰也知道,如今道歉也于事无补,这句迟来的对不起,五年前的姜云晚已经听不到了。
可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姜云晚沉默片刻:“商焰,这就是你当初说我们没在恋爱的原因?”她深吸了口气,字句咬得很重,“因为我很重要。”
商焰:“……是。”
在商焰无声的伤心忏悔中,姜云晚倏地笑了声,显得特别刺耳。
“商焰,所以你就是用这么拙劣的理由,去伤害你觉得重要的人是吗?”
顿时,商焰如临大敌地抬起头,想去看姜云晚的表情。
姜云晚依然是笑着的,看不出半分怒意,这却让商焰无端的更心慌了。
他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姜云晚沉声说:“商焰,够了!你不要再美化自己行为了。”
“倘若说以前,我只是对你失望,觉得你除了不爱我,在一起这么多年对我多少有些情谊的,但现在我是真的觉得你……”
姜云晚一字一句说出自己的结论:“根本没有心。”
那一秒,商焰像是遭受重击,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知道不论他说什么,在姜云晚这里,都不具有可信度了。
这样拒人千里的姜云晚,让商焰绝望,他缓缓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直到抵到那张餐桌,退无可退,他才停下。
他闭上了眼。
仿佛只有这样,眼前的姜云晚他就可以当成一个幻象,从她嘴里说出的那些话自然也是假的。
重获自由,姜云晚深呼吸,转身看着商焰,带着审视,看着商焰一点点凋落的表情。
商焰手掌抵在桌沿的尖角处,掌心的锐痛,却在提醒他——
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幻觉。
站在面前的姜云晚是真的。
她对自己的失望也是真的。
统统都是真的。
“我没有骗你。”
许久,商焰发现这种看不着姜云晚的举动更难熬,他便重新睁眼,他以为姜云晚不信他说的,喃喃为自己辩解,“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真的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内心真实的感受。
姜云晚没说话,商焰强撑着与她眼中的冷漠对视,“阿晚,我以前的事,我都告诉过你,不是吗。”
姜云晚是都知道。
在影视城的时候,她就听过商焰说起过在孤儿院发生的那些事,那时候她只觉得心疼。那时的她,为商焰那些孤独寂寞的过往而难过心疼,甚至想着如果有时光机就好了,她就能回到过去,抱抱那个可怜的男孩子。
她只想要加倍对商焰好,弥补曾经他所缺失的。
也是在那时候,姜云晚做出了“永远会陪着商焰”的承诺,因为她不想再看到商焰孤身一人地活在这个世上了。
时到如今,爱意冷却了,她完全从对商焰的爱和滤镜里跳出来,才发现,并去正视许多以前从来未曾发觉,或者说发觉后却不愿去深思的蛛丝马迹。
姜云晚攥紧手掌:“你说你在乎他们,是真的吗。”
商焰沉默了一秒,点头。
“不对。”
姜云晚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其实从来没有在乎过那些人。”
“那些被你渲染得无比重要的人,其实在你心里根本无足轻重。”
商焰惊愕地睁大眼。
似乎是不懂姜云晚为什么要这么否定他的过去。
“你说你对那个总是跟在你身后的小女孩很在乎,但是你现在连她叫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叫在乎吗?”
姜云晚不觉得,真的在乎一个人,不论过了多久,你会忘了许多事,但唯独不会忘记她的名字。
因为会在心中时时挂念着。
她会变成你生命中的一部分。
“即便是在孤儿院的时候,那女孩跟在你身后,拿你当是她最重要朋友的时候,你对她做了什么友善的,让她也觉得你拿她当朋友的事?”
姜云晚问询的声音很轻。
却如擂响,一下一下地砸在商焰心口上。
他张了张了嘴,想要回答,却连一个细微的情节也举例不出来。
姜云晚看着商焰变幻的表情,笑了声:“应该没有吧。”
“你连她名字都不记得了,在你的故事里,那女孩就是她的代号,这根本不叫交付了真心,更不叫在乎。”
这一刻,姜云晚突然觉得六年前的自己想法有多么可笑。
倘若世上真的有时光机,能让她回到商焰的少年甚至是童年时代,她也是温暖不了商焰,因为商焰这个人太冷淡了,根本捂不热。她最终也只会成为商焰故事里的那个名字都不记得的“那个女孩”。
一个无足轻重的代号。
“还有那两家曾经领养过你,最后又放弃你的的家人,你是怎么形容他们的。”
姜云晚继续往下说,将商焰自以为是的“在乎”撕扯得更直白。
“你说他们对你百般挑剔,说他们冷漠,那你呢,你对他们展露过笑容吗,可曾有一分一秒把他们当成你的家人吗。”
商焰脸色惨白。
姜云晚说:“应该也没有吧。”
“商焰,我不怀疑你刚刚说的话,你怕付出真心后,真心被践踏。”
“但你想过没有,真心被践踏的前提是,你要先付出真心。”
“但是你从来没有过,你总是把人心往最坏的地方想,觉得最后得来的总会是背叛,所以,你封闭自己,什么都不愿意主动给予。”
“扪心自问,对谁你交付过真心。”
姜云晚对商焰下了结论:“商焰,真的怪不了别人,所有的事,都是你亲手造成的。”
“对我也一样,哪怕在一起六年,你其实根本也没相信过我,你也始终觉得有那么一天我会背叛你离开你,不论我为你付出多少,你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我和那些离开你的人一样,所以你才会有所保留。”
商焰一动不动,面如死灰。
姜云晚:“商焰,不要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了,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你始终不懂,真心是需要用真心去交换的。”
“所以,不要再给自己找借口了。”
这番话不仅是说给商焰听的,也是姜云晚说给自己的,以后不论商焰再说什么再做什么,她都会反覆告诫自己。
一切都是假的。
因为商焰这人从来没有心。
他考虑自己感受,总是多过于别人。
对他不必抱有任何期待。
姜云晚待不下去了。
她收回视线,不再看商焰一眼,转身走到门口,正要拧开门锁,离开这让她觉得窒息的地方。
忽然听到铜器落地时沉闷的声音。
姜云晚条件反射地回头。
就看到商焰紧紧抓住餐桌上那方红白相间的餐布的边缘,紧攥住餐布的手背上青筋虬结。
餐布被他的力道带得滑落,偏离了原有的位置。之前放在保温垫上的铜制茶壶已经滚落在地上。
茶壶倾倒在地上,茶盖不见踪影,没有了阻拦里面冒着热气的水,还在汩汩地淌出来。
洒了一地。
姜云晚还看到了商焰一条裤腿上全是被浇湿的痕迹,黑色布料紧紧地贴在他小腿上,裹出了小腿肌肉细长的线条。
姜云晚没忍住蹙了下眉。
抬眼想去看商焰,发现了已经渐渐被带着临近桌沿的那瓶千纸鹤。
或许是那一声铜壶落地响,也或许是小腿上的灼痛,唤醒了商焰的丢失的情绪。
他回神,眨了眨眼朝着身后的桌面看去,似乎是想看清混乱是怎么发生的。
就那一瞬间,他神色猛变。
装千纸鹤的玻璃瓶,已经半悬在桌沿,将落未落。
商焰眼瞳猛缩,伸手想要去抓。
但依然没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