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良缘——刀上漂【完结】
时间:2023-12-05 23:04:49

  沈茹松了口气。
  李宝转身去找酒壶,却怎么也找不着,奇怪道:“酒壶呢?我明明记得有的啊。”
  沈茹:“!!!”
  酒壶……
  在她这里,被打碎了,还压在被子底下。
  沈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计划竟然败在一只酒壶上,她强忍住内心深处的慌张,柔声道:“大当家,不喝合卺酒也没关系,大当家难道不想掀起盖头,看看我的样子吗?”
  她一开口,李宝的骨头都酥了半边,顿时女色上头,连声道:“好好好,美人儿这是等不及了?哥哥这就来疼你。”
  说罢便向床沿走去,沈茹视线里出现一双黑靴,她握紧瓷片,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沈茹:“……”
  李宝脚步一顿,扭头不耐烦道:“谁啊?”
  “大当家,三当家回来了。”外面的婆子回答道。
  “老三回来就回来了,跟我说干吗?”
  李宝好事被打断,一肚子火气。
  那婆子安静了片刻,道:“他说……有事情找你,很重要的事。”
  李宝本来懒得搭理,等他入了洞房再说,但一想老三今日下山去拦截北边那个商队,出去一下午都没回来,只送上来三个肉票,说是大鱼还在后面,也不知这大鱼捞到了没有。
  
  老三一向狡诈,智计百出,所以有个“野狐天王”的称号,他说是重要的事,那一定就很严重,重要到他自己无法作主,需要他这个老大出面。
  李宝想到这里,便知道自己非出去一趟不可。
  他摸了床上的沈茹一把,笑道:“小美人儿,再等我一下,大爷出去办个事儿。”
  李宝推开房门,道:“三弟……”
  这句话成了他在世间的最后一句遗言,因为他刚出房门一步,刀光闪动,一柄锋利无比的利刃便割破了他的喉咙,鲜血狂飙,瞬间喷出十丈远,李宝怒眼圆睁,软软地倒了下去。
  谢翊跨过他的尸体,走进喜房。
  黑靴再次走进了沈茹的视野,她的心跳如擂鼓,不停地告诫着自己:等他走近,扎进去,等他走近,扎进去……
  对,很简单的动作,不要害怕。
  黑靴越来越近,最终停在她的眼底。
  就是现在!
  沈茹腾地站起,挥臂刺出,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她忘记掀盖头了!
  因为看不见,沈茹完全不知道自己扎没扎中,或是扎到了哪里,眨眼的工夫,她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扣住了手腕。
  沈茹知道,自己完了。
  这一瞬间,生前的一切在她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她想到了许多。
  想起幼年时陪母亲在西湖边叫卖字画,杭州的天总是烟雨濛濛,苏堤上的游人摩肩接踵,许多有情人撑伞走过断桥;想到父亲从北方来接她的那一天,他穿着青色官袍,胸前缀一块溪敕补子,头戴乌纱帽,在幼小的她眼中,那般高大;想到母亲逝世时,在病榻上告诉她,女子生于世上,命途多艰,她这一生,要多为自己打算;想到婚后陈适落在她身上的一拳一脚,她从一开始的挣扎反抗,到后来的麻木忍受。
  最后,她想到了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他穿着素白长衫,撑一把油纸伞,踽踽独行,背影落拓孤寂……
  沈茹忽然间觉得,就这么死了,也好。
  她放弃了一切挣扎,安静地迎接死亡。
  那人却没急着杀她,而是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紧握的手指,将那块沾满鲜血的碎瓷片拿出来,扔在地上。
  然后,他掀了她的盖头。
  烛火摇曳,沈茹看见了一双淡漠得毫无情绪的双眸,他侧脸染血,问她:“珠珠呢?”
第35章 坠崖
  等怀钰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 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他被人拽着衣领,上半身几乎腾空,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
  白虎寨没有牢房,他们所谓的牢房, 不过是山崖上的一个天然石洞, 洞内空间不大,有一块光滑的三角形岩石平台, 原本是龙兴寺僧人们闭关修行之所, 现在却成了李宝囚禁、处决肉票的地方。
  平台的另一端是悬崖绝壁,每一个关押在这里的犯人都无须戴镣铐, 也不用担心会越狱,因为只要往前一步, 便是万丈深渊。
  怀钰惊出一身冷汗, 抓住那人揪着他衣领的手。
  “你想干什么?!”
  宋时贤冷笑一声,道:“看不出来么?送你上路!”
  怀钰知道只要他手一松, 自己便会摔下山崖粉身碎骨,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一边道:“你们大当家说了,天亮才杀我,你现在杀了我, 明天怎么跟他交代?”
  宋时贤道:“这便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应对之法。”
  怀钰心里骂了声脏话,知道他的应对之法肯定是说自己半夜睡着了, 不小心滚下山崖摔死的,反正他一个绑上山的肉票, 死就死了,没人会在乎怎么死的。
  难不成真要阴沟里翻船, 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崖底下了?到时恐怕尸体都没人收。
  怀钰拼命搜肠刮肚,找着话拖延时间:“那个……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跟你无冤无仇,既没杀你爹妈,也没抢你女人,今日之前我连你的面都没见过。”
  宋时贤悠然笑道:“小子,你说得不错,今日之前,我和你确实素不相识,既无杀亲之仇,也无夺妻之恨,只不过,这世上的缘分便是如此,有些人虽从未见过面,却是命里的仇家,今日,你注定死在我手里。”
  说罢,就要将怀钰扔下去。
  “等等!等等!”怀钰抓着他的手大叫道,“那总得有个理由罢!告诉我!让我死得心服口服!”
  宋时贤本不想同他多费唇舌,听了这话,转了转眼珠,笑道:“也罢,告诉你也无妨,让你在黄泉之下做个明白鬼。”
  “说的是,”怀钰立即表示赞同,又提议,“你要不先放开我?这么拎着我你也累。”
  宋时贤是个读书人,拎了怀钰半天,手臂也酸了,便依言松开了他的衣领。
  从鬼门关捡回条小命,怀钰急忙滚去一旁,窝去角落里坐着,离那牢房边缘尽量远一点。
  宋时贤望着他,就像看一只他抬脚就能踩死的蝼蚁,笑吟吟道:“你小子的命很金贵,有人花万两黄金,买你一条小命。”
  怀钰心底一沉,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但得知事实果真如此时,还是有几分不敢置信:“是谁想杀我?”
  宋时贤道:“依照江湖规矩,我不能告诉你雇主是谁。”
  怀钰心道就你还讲江湖规矩?你又是个讲江湖道义的人?
  “告诉我是谁?我给你二万两黄金。”
  “哈。”宋时贤怪笑一声,“很有诱惑力,不过,只怕我有命拿钱,却没命花。好了,小子,时候到了,让我来送你上路。”
  他起身揪住怀钰衣领,将他拖拽到悬崖边缘,上半身悬空,几粒石子滚落下去,连个响儿都听不见,头顶则是深蓝的夜空,缀着一轮明月。
  “等等!”
  怀钰拼命抓住他手腕,咬牙道:“告诉我是谁!我都要死了,死人是不会说出去的,你就当圆了我死前的遗愿!”
  “就这么想知道?”宋时贤脸上挂着微笑,“好罢,那我便告诉你,要杀你的人是——”
  “看招!”
  背后突然冲出一人,伸掌一推,宋时贤话未说完,连笑容都还僵在脸上,他就一个倒栽葱掉下了山崖。
  “等等!”
  怀钰扒着岩石边沿往下望去,只见崖下深不见底,哪里还有宋时贤的身影!
  怀钰:“……”
  怀钰怒而扭头,瞪向来人:“你干什么?!”
  沈葭收了掌势,莫名其妙道:“来救你啊。”
  怀钰气急败坏:“你就不能等他把话说完再推他!”
  “你这什么态度啊?”沈葭来火了,“要不是我救你,掉下去的人就是你了。”
  怀钰道:“你还救我?你差点没把我送走!”
  方才宋时贤还拽着他衣领,若不是危急关头他死命扣住石头边缘,就跟宋时贤一块儿掉下去作伴了。
  沈葭觉得奇怪:“你刚才怎么不反抗啊?之前不是还一个打八个的吗?”
  “他们给我喂了软筋散。”
  怀钰费力地挪到里面,因为药性发散,他浑身发软,提不起劲,所以方才任凭宋时贤拎着他而无力反抗,要不然,就算他受了伤,八个宋时贤也不够他打的。
  “你怎么找到这的?还穿成这样,那大当家还真娶了你们两个?有没有吃苦头?算了,看你这活蹦乱跳样也没事,你怎么逃出来的?你姐姐呢?”
  沈葭一拍脑袋:“坏了!差点忘了!”
  她赶紧去扶地上的怀钰,一边道:“我们得快点儿去救沈茹。”
  二人走出石洞,沈葭将自己怎么逃出来、又怎么找到牢房的事说了。
  她从喜房偷跑出来后,没走几步就碰上了那些绑上山来的女人,前殿在大吃大喝,她们就用些剩饭剩菜,沈葭本以为完了,谁知道那些大肚子女人见了她,跟没看见似的,继续吃着馊饭冷馒头。
  沈葭壮着胆子上前,问其中一个看上去还算面善的女人牢房在哪儿,对方闷不吭声地给她指了个方向,沈葭顺着路找过来,就看见了这个石洞。
  
  怀钰问她:“路上就没碰到别人?”
  “没有,”沈葭皱着眉头说,“我也纳闷儿呢,一路上都没看见人,不知道去哪儿了,还是说我运气好?”
  怀钰道:“应该不是。”
  什么意思?沈葭不乐意了:“我就不能有运气好的时候?”
  “不是,你看那儿。”
  怀钰示意她往右前方看,沈葭扭头望去,只见火势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都照亮,她就说今天晚上怎么这么亮呢,连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走水了?”
  “不知道,”怀钰摇头,“兴许没那么简单,咱们快走。”
  “对对对!”
  沈葭记起还等着她去救的沈茹,心道她可千万别出事,虽然她不太喜欢这个姐姐,但还是无法看着她去死,何况今晚要不是沈茹,怀钰早就死定了。
  “咱们走快点。”
  然而她一边架着怀钰,实在是走不快,还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沈葭忍不住抱怨:“你怎么这么重啊,死沉死沉的,平时不能少吃两碗饭么?”
  忽然觉得这话是如此耳熟,一下想起这不就是怀钰之前对她说过的话么?还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怀钰眉目不善地道:“闭嘴。”
  他十分厌恶这种路都走不了,只能依赖沈葭的虚弱无力感,只能尽量将重心放在自己这边,沈葭虽身形丰腴,骨架却很纤细,他都怕自己把她给压垮了。
  沈葭安静了一小会儿,又开始碎碎念:“你这药性要什么时候才能退啊?”
  “不知道,我又没中过软筋散,怎么会知道。”
  “怀钰,我好累啊……”
  怀钰见她累得脸都红了,呼哧喘气,也心疼起来:“要不先休息会儿,或者你给我找根树枝,我自己拄拐,不用你扶。”
  沈葭停下喘了几口气,摇摇头道:“不用了,走罢,先救沈茹才是要紧。”
  说完又吃力地扶着他往前走,一边祈祷:“希望不要碰到人。”
  话音刚落,他们就迎面撞上一行人。
  怀钰:“……”
  怀钰转头怒斥:“沈葭,你这乌鸦嘴!”
  沈葭相当冤枉:“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来人还是个熟人,正是罗香主和他的几名属下,他们正是今晚负责在岸边巡逻放哨的人,也是第一批与吴大用、冷师爷在湖上交战的人。
  开始时他们势如破竹,杀得那群官兵几乎全军覆没,可后来南京兵部尚书领着三千水师前来增援,战场局势就一面倒了。大晋水师威名扬于四海,早在太.祖的时候就建立了,帮助太.祖夺得太湖水战和鄱阳湖水战的胜利,从而平定长江流域,进而定鼎天下。他们这群乌合之众,平时打打民兵还可以,却完全不是朝廷正规军的对手,那边的战船一放炮,就吓得湖匪们魂飞魄散,一瞬间跑了个精光,水面上漂着无数尸体,流血漂橹,几乎将湖水染红,惨叫哀号声不绝,巢湖成了修罗场。
  罗香主见实在打不过了,便带着几名弟兄上山,准备收拾金银细软后跑路,他知道后山有条小路可以下山,谁知恰好撞上沈葭和怀钰。
  当下两拨人都愣了片刻,不约而同感叹,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怀钰率先反应过来,低声在沈葭耳边说:“走!”
  沈葭搀着他转身便走,还没走出几步,罗香主终于回神:”抓住他们!别让跟他们跑了!”
  几名小喽啰冲上前来,沈葭急得加快脚步,怀钰却腿软跟不上她,最后狼狈摔倒在地,沈葭要去扶他,怀钰却抬头冲她大喊:“跑!别管我!”
  “我……”
  沈葭怎么可能不管他独自跑掉,就在这犹豫的工夫里,两名小喽啰已押着她两条胳膊反扭到身后。
  “放开她!”
  怀钰愤怒地喊,一边竭力站起来。
  罗香主走过来,一脚踢在他肩头,将他踹趴下。
  身后的属下犹豫道:“香主,我们其实可以将他们当作人质……”
  在岸边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得知怀钰的真实身份是扶风王,下属说的也有道理,将怀钰和沈葭抓住当作人质,同朝廷交换,争取条生路。
  这个法子只在罗香主的脑子里短暂地转了一圈,就被他摈弃了。
  原因无他,方才在山脚下,那个兵部尚书就说得很清楚了,这次出师,是为了一举荡平白虎寨。
  自从他们在这银屏山上落草为寇以来,邻近几个州县的官府总是嘴上说着“剿抚兼重、恩威并施”,但哪回不是以抚为主的?官兵们看见他们就如兔子见了鹰似的,瞬间就跑没影了,唯独这次是明明白白说出要剿灭他们,说明此事并无转圜余地。
  交出扶风王和王妃,不过是死得晚一点而已,朝廷绝不可能放过他们,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们又能跑到哪儿去?
  相反,如果不交出,那三千水师更有理由踏平银屏山了,就当是为了给扶风王报仇雪恨,日后朝廷追责,也好有个交代,总而言之,他们这帮胆大包天、敢绑走当今圣上宠侄的朝廷逆贼,最后的下场唯有一个死字而已。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对于罗香主而言,反正都是死,他死了也要拉俩垫背的,什么王爷王妃,还不是要跟他黄泉路上做个伴。
  罗香主冷嗤道:“跟官府打交道这么多年,你们还不知道那些狗官的德行?说不定前脚放了咱们,后脚就派兵来追,弟兄们,咱们这是走上死路一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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