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位置,与帝王之座,只是一步之差而已。
此刻多个番邦国一如从前,此刻按着顺序朝拜大盛天子。
李若水看了片刻,便觉得无趣,尤其是那永安公主携带着董星辰来后,她看到了董星辰的眼眶微红,虽是扑了不少粉,但仍旧十分憔悴。
见此,不免是和洞洞幺叹起气来:【要不是这董采薇,董大人怎么可能会被害?我看董姑娘那里,多半是已经知晓了真相。不过洞洞幺,这个假的董大人已经被调遣出去这么些天了,怎么还没听到殉职的消息?】
洞洞幺:【应该快了吧,也有可能都在忙着大朝会的事情,暂时没把重心放在上面,不过真正的董大人被他害了,他也休想活着。但水水,你小哥怎么鼻青脸肿的?】
李若水听得这话,连忙扭头朝着后面看去,果然看着自己姗姗来迟的两位哥哥,李方年更是鼻青脸肿的。她不禁皱起眉头来:【小哥虽然顽皮一些,但也不是不知轻重,今日当来大朝会,他不可能出岔子的。】
一面示意金银去问。
而她的心声,自然是引得了这满朝能听到她心声的人都朝李方年看了过去。
李方年想着自己活了这十八年来,还是头一次被这么些举足轻重的贵人们一同审视。
可惜现在自己实在狼狈得很,不然的话肯定仰头挺胸。
很快,金银就回来了,小声在她耳边地说回复着:“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个西突厥人,本着是东道主,让他们先行,没想到他们却出言不讳,还险些撞到了路人,公子们这才出手,可对方人多势众,反而落了下方。”
李若水一听,也是气得不轻,一旁的长宁王妃正想说回头让儿子去教训那帮人。
忽然听得一阵喧哗,抬首望去,只见那西突厥王子一脸自信地站在殿中,“怎么,大盛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大国,难道还不敢与我们这些番国比试一二?”
李若水也连忙看过去,【洞洞幺怎么回事?】刚才去和金银说话,竟然错过了。
洞洞幺有点懵,【不是吧不是吧,他们这么多番邦国聚集在一起,就是想挑战大盛?这是什么心理战术么水水?】
只怕真是这样了,大盛多文人,看重风骨气节,若是比试与他们输了的话,多半会对他们的心理造成不小的打击。
所以从某一方面来说,这西突厥的确是有些意思,竟然想着了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过李若水心想,这泱泱大国,总不能文武全都比输了吧?
而听到他俩对话的众人,包括上座的帝王,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阴谋诡计,没想到居然是想挑战大盛。
那就满足他们。
可虽说如此,景帝也有些担心,毕竟对方这次是有备而来的,大盛人才虽然是比比皆是,但如今要寻来,也是需要时间。
一时间,心也悬上来了。
而以这西突厥做代表的拓跋王子见景帝答应,又提出一个要求来,比试什么,由他们这些番邦国来决定。
其中也包括规则。
大朝会上不可喧哗,尤其是此刻,众人只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表达自己的不满。只有李若水愤怒地和洞洞幺说道:【这个拓跋王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一次次强调他们是番邦小国,处处都在道德绑架,让我们的皇帝为难,只能无奈答应他的那些过份要求。】
洞洞幺:【本来就不是好人,那东突厥被他们吞并后做了几百年的奴隶,还被做两脚羊。不过都怪你们的皇帝太有道德了,但凡没有一点道德,他那里绑架得了?】
【那可不 ,就他们这些番邦小国,那要纳入大盛版图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可是我们的皇帝满腹包容心,让他们继续延续自己的文明和国度,还提供了他们便宜。如今倒好,反而养出一帮豺狼来,我一会儿可要数一数,到底是多少个小国这样不知好歹。】
李若水这话,简直是深得景帝的心。一面也递给了司云翎一个眼神,让他也好好记住,到底是哪些不知感恩的宵小之辈。
而这第一项比赛,就十分苛刻了,他们挑了一人出来,比试番邦国语言,又说这大盛既然是第一大国,又有包容之心,那想来也会他们番邦各国的言语。
这一下压力就给到了鸿胪院。
不想竟然见个个面色难看,显然他们即便是会,但也是术有专攻,不可能一个人把所有番国的言语都学道了。
而以这西突厥拓跋王子为首的番邦国,制定的规则是双方各自派出一人,谁会的番邦国语言最多,谁就胜出。
他们这次有备而来的,眼下又见鸿胪院的大人们个个面带难色,几乎就已经认定了胜券在握,那拓跋王子更是满面春风,一脸的得意洋洋,“怎么,大盛不是人才济济么?怎么这样一个人还没有?”
这话让景帝等人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鸿胪院正在商议,但似乎哪一个上场,都注定了要输。
如今,就看谁来背这顶锅了。
而就在此时,上至景帝父子,下至司云峥李丹青等人,忽然听得李若水急促地声音响起:【洞洞幺,如果我忽然站起来,让焉知上去,回头会不会连累被抄家?】
洞洞幺看了看上头眉头紧皱,十分着急的景帝:【应该不至于,最多功过相抵呗。】
景帝:焉知是何人?快快给朕带上殿来!
司云翎看朝司云峥:表示才回来没多久,并不知道这一号奇人。
司云峥看朝李若水身旁的李焉知,应该现在唤作李焉知。但他忽然举荐这人,好像不符合逻辑,毕竟自己不应该知道李焉知会这本事啊。
于是他将目光落到了后面李丹青的身上,李丹青立即会意,表示他马上就打发人去跟妹妹说。
他常在妹妹的院子里,当然知道李焉知的本事。
而此刻的李焉知,也朝李若水看过去,目光很明显,哪怕可能冒着杀头之罪,或是让自己曾经所遭受过的屈辱都重新被人提起,但她还是想要上去。
李若水犹豫了一下:【洞洞幺,拼了吧,焉知也想去。】一面朝李焉知点了点头。
得了她这话,李丹青立马坐直了身体,这下不用自己打发人了。
果然,下一刻便见李若水忽然站起身来:“臣女李若水,想要举荐一人。”
可能是李若水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一次,因此哪怕景帝不知这焉知的本事究竟如何,又是什么人,但见到李若水起身举荐人,紧促着的眉头一下就飞扬起来了,“哦,李家姑娘,你想举荐何人?”
在殿上一众能听得李若水心声的人,也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而拓跋王子见此,心中一阵冷笑,鸿胪院那帮废物都不敢站出来,一个黄毛丫头,竟然还敢举荐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臣女想举荐远房表妹,李焉知!”说着,看朝身后的一脸从容的独臂李焉知。
第48章
李焉知也是一脸从容不迫地走上前行礼:“草民叩见吾皇万岁万岁, 万万岁!”
她的气度是没得差的,即便容貌不是十二分出众,可是俗话说得好, 腹中有诗书气自华, 她这般的才女, 那一身的气质不是一副漂亮皮囊就能相提并论的。
可是那只空荡荡的手臂, 又是那样的明显, 一下让景帝等人的心又重新悬起来。
至于朝堂上那些听不见李若水心声的人, 此刻只觉得这李家姑娘当该好好管束, 平日里无法无天就算了,竟然在这大朝会上,也敢任意妄为。
找了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出来就算了,还是残疾, 这不是让这些番邦人笑话大盛无人了么?
甚至有那本就对于李若水的父亲嫉妒不满的官员当下就窃窃私语起来,更有觉得那李时陵和他的兄长李时俊一般平庸无才,如何当得起这五州大员?到底是靠着沈家的门楣。
所以那王满德见此机会, 自然是不留一点余地,起身就直接朝李若水厉声责斥:“胡闹,李家的家教就如此不堪?这般重要场合, 竟允你一个丫头片子来丢人现眼。”说完,立即转头朝上面同样因为李焉知那独臂而发愁的景帝道:“陛下, 还请将这扰乱现场之人给请出去,免丢我大盛国威。”
然景帝皱着眉头,他即便是有些怀疑这李焉知是否如同李若水所言那般,能与这番邦人一较高下。
但是, 他也不喜同样为大盛的子民,当着这些番邦人的面来欺辱自己的同胞。
所以对这站出来的面生官员十分不喜。
只是景帝所表露出来的不喜, 却让那王满德以为自己说到了景帝的心坎上。
虽说是京官,但他不过区区六品,上朝的时候都要被挤到殿外去了,夏天尚且还好,觉得凉爽,可是到了冬日里就遭了大殃,屁股都能冻得生疮。
现在终于得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在陛下面前露头,他怎么可能放弃,立即就打满了一肚子的腹稿,正要借用这李若水将她父亲李时陵一并拉下来。
没想到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太子司云翎旁边,与他同坐的秦照雪一脸自信地看朝那西突厥的拓跋王子:“哎呀,我大盛人才济济,可不是随口杜撰的。拓跋王子你看,这随便举荐一个人上来,即便是个女郎,但也不知你们的人能不能赢。”
拓跋王子本来也觉得被羞辱到了,眼下他推荐来比试的人,乃是几年前他意外发现的语言天才,为此他还专门找了无数的人来教授,就是为了等今日之辉。
没想到这大盛如此怠慢这场自己早做准备的盛典。但是现在让秦照雪一激,到底是年轻胜负欲重,马上就横眉冷竖,“我诸国怎可怕了你们一个断臂小女郎?比就比!”他不信,还能输给了一个断臂小女郎?叫他看分明是大盛男子无能,才让一个女郎上来。
当即便朝各国王公或是使臣道:“烦请各位做个见证!”
那王满德敢怼李若水,却不敢对这秦照雪如何。毕竟他已经坐到太子的身边,却无一人说不合规矩。
由此可见,这秦照雪的地位到底是有多高了,可不是他惹得起的,于是只能恨恨不甘地退回去。
只不过这会儿他也冷静了下来,才意识到李若水坐在长宁王妃的旁边,这长宁王妃莫不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样的不知高低的女子,也敢当未来媳妇?不怕将来长宁王府被连累到吗?
此刻内心活跃又焦急的,何止是他。坐在秦照雪旁边的司云翎最发愁,心想这货就算怎么相信李姑娘,想要维护,但现在胜负未定,他就将话说得如此圆满,一会儿若是这李焉知比不过,当如何是好?
景帝也发愁,不过他坐在最上方,眼睛尖,看到了这秦照雪是叫不知什么时候离席的司云峥拉着耳语了几句,才摸到儿子身旁的。
这个皇侄儿,有点东西啊。刀耍得挺好,亲表弟都被他做刀耍了,维护的却是他自己的媳妇儿。
司云峥可全然不在乎当下皇伯父如何想自己的,而是在打探这接下来,这些番邦国都还会提出什么比试来。
他是个出了名的病秧子,忽然离席,没有什么稀奇的。
毕竟那体弱多病的人,大都喜静,这种热闹的地方,他待不久实属正常。
如此一来,也是十分方便他暗中行事。
而大家的心,即便是李若水她相信李焉知,可还是忍不住地紧张起来,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找洞洞幺:【焉知能赢的,对吧?】
【肯定赢啊,她这两项天赋简直就是点满的好不啦。水水你不要担心。】倒是刚才那个人,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水水,太坏了。
自己都舍不得骂水水呢!于是连忙又道:【水水,你记住了,刚才那个人,正六品的朝议郎王满德,和你爹一年入朝为官的,他嫉妒你爹连连高升,自己却只凭着年纪混了个朝议郎。】
李若水一心紧张李焉知是否能赢那拓跋王子的人,完全没把这人放在心上。现在听到洞洞幺说,才连连应声:【嗯,回头肯定找找,看他有没有什么黑料。】
【哎呀,水水这哪里还用麻烦你自己去找,我直接告诉你就好了,这个王满德啊,他其实真不是读书的料子,他当年能中进士,还是出钱找人冒名替考的,他爹做生意有一套,他做官不行,但是生意一这块上,完全继承了他爹偷奸耍滑的本事,也用在了为官上面,所以你别小看他就是个不起眼的朝议郎,但是他做官这些年赚的钱,比他爹从开天辟地干到现在还多。】
景帝一行人原本正紧张地看着殿上的比试,震惊于李焉知这个断臂的小女郎,竟然对诸国言语如此熟练,他们即便是听不懂,但也从各国使臣的脸上看到了结果。
只是这忽然听得李若水和洞洞幺的话,一开始略觉得有些吵,完全影响到了他们看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