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闹得难看。
项目几乎已经落实了百分之八十, 拿多拿少也是最后公司硬实力方面的较量,和销售的关系没有那么密切了。
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这么干,等于把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抹去, 白白送给了另外一个人。
而她就算现在跳槽,也没有什么可以写在简历上拿得出手的成绩。
那些小单子暂且不提, 手头的几个大项目几乎都进入了尾声,而且也不是她自己谈的,而是从前辈那里获得的“遗产”,根本不能拿出去作为个人成绩。
毕竟“项目负责”和“项目参与”只有两个字差别,在明眼人眼里这就是天差地别的关系。
温岁实在想不通平时她和雷驰的关系还不错,怎么会突然这样摆自己一道。
“岁岁,”身边的郑梓柔轻轻拍了她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老大让我和你说,等下工作群里人家会找你,让你记得交接下。”
“好。”温岁尴尬地笑了笑,“知道了,那我先整理。”
郑梓柔转回头想要继续工作,最后还是多关心一句,“你要离职吗?不会吧。”
“没有没有,”她摇摇手,“别瞎猜了。”
果然温岁打开企业微信,发现小组群里新加入一名成员,而且已经和她打了招呼:
[销售部――司琉:你好,温经理。]
[销售部――司琉:后续北京奇迹和SDD2023年度项目标(长期)的事宜由我这边负责,还需要温经理多多帮忙。]
温岁盯着这个新人的资料一会儿,才回复了消息:
[销售部――温岁: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轻,新人还认认真真地填写了个人信息,上面显示她22岁,也就是刚刚大学毕业。
算了,不多加揣测。
她把电脑里之前准备的投标相关资料,报价,同行历年报价等等全部打包好,然后企业邮箱全部发了过去。
只是没过一会儿,新人那边就发来了消息:
[销售部――司琉:你好,我的电脑上只安装了rar的解压软件,劳烦把zip文件格式改一下。]
“……”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边就打来了电话,温柔又刻意的提醒她查收邮件。温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回复删了又删,才显得不那么无礼。
“小柔,我出去一趟,要是有人找我的话就打我电话,”她说着站起身往门外走去,“我等下就回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意外地碰到了从外面抽烟刚进来的雷驰。
她低了低头,匆匆喊了声“雷总”就往外走,没想到被雷驰一下子喊住,“小温。”
没有办法,她只能停下来,“怎么了,雷总?”
“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雷驰皱了皱眉头,又掸了掸肩膀上莫须有的灰尘,走回到办公室。
心情更糟了。
她现在甚至不知道能去哪里。不想坐在办公室,大概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她被空降兵顶掉的事实;又不能请假,避免给翻脸不认人的雷驰多嘴的机会。
好像现在怎么做都是错。
她在大厅里兜了几转,最后干脆跑到走廊的尽头,进了楼梯间又把门带上。
大家上楼大多是乘的电梯,所以这个逃生的楼梯间平时几乎都空荡,最多会有人过来抽烟。
她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斜靠在铁质的扶手上,一个人默默的发呆。
楼梯里黑漆漆的,逃生通道的标志在身后散发着幽幽的蓝光,看起来有些诡异。
温岁却不觉得吓人,她现在需要绝对的安静来放空自己,等从这个楼梯出去以后,她就又恢复之前的状态了。
凭心而论,她绝对不属于好脾气的人,甚至还有些火爆,在大学里因为观点而和同学争辩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那现在,又是为什么,自己就变成这副没有棱角的样子了呢?
也许是在踏上社会以后,还是在工作中,一次次的事件后她才意识到这个社会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她呆呆地盯着地上那点绿色的反光,思绪飘忽不定。
“温岁?”
男人彬彬有礼,又带着试探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才把她重新拉回现实。
温岁扬起脸,在昏暗的光线中勉强认出了来人――沈鹤。
好了,现在心情更差了。干脆重新低下头,假装没有看到。
可惜沈鹤并不配合她的假装,下了两个台阶蹲下了身体,“你怎么坐在这里?”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和你没关系。”
她说着站起身拍拍屁股就准备往外走,没想到被他一把拉住,“岁岁,你别这样,我没有恶意。”
“我也没有恶意,”温岁扭过头朝他露出了微笑,“所以可以放我走了吗,沈工?”
沈鹤叹了口气,无视了她的挑衅。
他早上接到抄送邮件的时候就知道多少发生了点什么,所以今天特地借口过来。看到她不在位置上,又问了郑梓柔她没有请假,于是试着在附近找找,没想到真的被他发现了。
他是知道她的性格的。
够认真,也够较真。还记得刚认识温岁的时候她和工厂技术部的大佬吵得不可开交,因为有个单子明明可以接下来,但是工序比较麻烦,大佬就批了不可行。温岁硬是去工厂和底下的技术员聊了好久,又迂回好几次,翻出来以前的合同,确定工厂可以实行之后特意整理了资料据理力争,谁知道大佬根本不买她的账。
以前那样棱角锋利的人,现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居然都没有和雷驰吵翻天?
虽然现在不是情侣,可是和她相处了那么多年,他也是看着她一步步够到现在的高度,谁知道……也许是因为他在第三方圈子,又或者因为他是男性,所以知道的要比她反而多一点。
“你不要对我有敌意。”他皱了皱眉毛。
其实他当初是真的没有想和温岁分手,可是她好像一直离他很远,两个人之间仿佛有着无法跨过的距离。
她爱工作,爱运动,唯独不爱他。
所以当有另外一个温柔又满眼是他的女孩子出现时,他就没有忍住……
谁知道她的眼里一点都容不得沙子……其实他也是知道的,可是总觉得自己好像能瞒天过海……后来的事情就由不得他自己,一步一步推向到现在。
“沈工,我们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温岁脸上是标准的笑容,把“工作”两个字咬的很重,“怎么可能对你有敌意?不过我现在要回到岗位上去,不好意思麻烦放手。”
虽然她还是一副不待见他的样子,但是他真的觉得很心疼。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资格站在她旁边了。
“温岁,你听我说,这次的事情我也了解一些,”沈鹤仍然不放手,“因为我们公司和两边的合作都比较多,所以对他们的事情多多少少都会听到……”他感觉到她挣扎地没有那么明显了,“这不是你的原因,你不要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这个女孩子……”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在圈子里很正常,只流传在圈内男性里的消息,也许温岁会没法接受。可是他觉得还是要说,“她很早就跟了韩思淼,所以你知道的……这和你没关系,应该是雷驰和他的交易。”
“我知道了。”温岁面无表情地回答,继续挣脱开沈鹤的拉扯。
这次他没有再挽留。
一直走到大门前,温岁还是停了一下,“谢谢你。”
推门而出。
第58章 江边
其实她多少能猜到一点, 只不过猜到又能怎么样?
等温岁重新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她已经完全看不出刚才的颓势。
郑梓柔欲言又止,一直用余光瞄她, 好几次都张开了口可是又默默地闭上了,就怕她觉得尴尬。
“别看我了,”温岁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没有转过头,“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没事。”
“啊, 没事啊, 没事就好。”郑梓柔讪讪地笑了一下, “那我不影响你了, 你忙你忙。”
“嗯。”她知道现在再怎么表态, 别人也不会相信,所以也就不再辩解。
就这样一直到了下班。
郑梓柔好心地邀请她下班去吃个饭再逛逛街转换一下心情,但是温岁还是拒绝了,她现在更加想一个人呆着。
可惜这个想法并没有实现,她的车刚刚开出公司,就看见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站在树荫下,面朝向她的方向, 夕阳从树叶的缝隙中投下的阴影模糊了他的容貌, 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阿肆?”她车子靠边停下,打量了一圈没发现他的自行车, “你今天打车过来的吗?”
“开车。”周肆朝旁边扬了扬下巴,在马路对面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隔着距离她看不清车标, 不过显然不是上次的那辆库里南,“今天你晚上有事吗?带你去吃饭。”
温岁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算了,今天我不想出去。”
“那你想做什么?”他说着又指了指她公司车-库的方向,“你车子停公司去,明天我送你上班。”
为什么一定要喊她出去?都说了不想出去,可还是像没有听见一样若无其事地问她要做什么。
是她说话的声波被屏蔽了吗?
怎么一个人都听不见她说话!
明明知道他是想关心自己,可是她还是觉得委屈。又酸又涨的情绪充斥了她的整个心脏,她甚至觉得再多说一句眼泪就会掉下来。
很努力的工作也不会有好结果,不答应下流的请求也变成了错,现在连正常的说话都会被无视!
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绷不住了,几乎是逃跑一般地说道,“不了,我直接回家就好。”
然后甚至等不到他的回答,就启动了车。
她不顾一切地开车就走,故意在下班拥挤的车流里来回穿梭,试图甩掉跟在自己后面的黑车。
可惜事与愿违,不管她怎么开,那辆黑车都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后方,即使有时她觉得甩掉了,可是通过反光镜又能看见他的踪迹。
温岁干脆不管这些,在某个红路灯前方变道,往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就这样独自来到了江边。
这里是本市一个非常知名的景点,落日西下,不再炎热的光线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像是拥抱。浑浊的江面被日光渡上一层金辉,看起来波光粼粼。
江风四起,带的黑色长发飘舞,纠缠在她的身后。
江水奔腾,在下游交汇进入大海,江水奋力拍打海岸,溅起更大的海浪。
温岁蹲下身,轻触脚边的石块,原本棱角分明的岩石在日复一日的打磨下变得光滑无比,指尖细细摩挲,可以感受到坚硬岩石下逐渐被腐蚀的空洞。
岩石要不就放弃挣扎跌入大海最后消失在滚滚波涛之中,要不就依附在更大的岩壁上经受无尽的拷打,最后变得面目全非,爬满苔藓。
就像人一样。
踏入社会这条乱流,为了不被冲走,而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每一个棱角,紧紧抱住所谓的“救命稻草”不松手,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已经不知道了。
她无聊地蹲下身子,摆弄着脚边的石块,一下一下地往江里扔。可惜在如此磅礴的江流之中,一块小小的石子甚至连水花都激不起来,就沉到了江底。
可是小石头又可以做什么来改变呢?
温岁静静地盯着江面,一直到夜幕沉沉。
太阳彻底下山以后,江边的海风带了点凉意,吹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准备返回,走到快靠近马路的位置才发现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自己的车子后面。
所以其实她也没甩掉周肆,而他也一直在这里等。
温岁沉默了一会儿,走回到自己的车上。刚刚坐下,副驾驶的门就开了,男人带着江边潮湿的风一起涌进车里,“等下吃什么?”
感觉他们俩相处的时候不是在吃,就是在吃。
这个想法让心情很差的她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当下的场景要是笑出声又显得她这个人奇奇怪怪,明明刚才还在伤春怀秋的。
所以她只能干咳一声,避开这个问题,“你没走啊。”
“嗯。”他说着麻利地扣上自己的安全带,“怕你掉下去。”
“噗――”
周肆冷着一张俊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是真的绷不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怎么能开我的车门?”
“你的备用车钥匙在门口的篓子里,我就拿了。”说着乖乖地从口袋里掏出来,“对不起。”
这副样子她还怎么借题发挥?
温岁发现自己真的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叹了一口气,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下那辆车,好像是一辆黑色的轿跑,比之前的那辆看起来低调很多,“你不去开你的车吗?”
“好,”周肆点点头,却一点都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你今晚想要吃什么?”
她又想到了他们俩每天都在讨论吃什么这件事,不由得神色缓和起来,“都可以,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外卖吧?”说着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要不自己煮饭也行?”
“外卖吧,太晚了。”他及时制止了她的主意。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周肆推门出去的瞬间,温岁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说,我要是现在的工作让我很不舒服,怎么办?”
这句话问出来以后她立刻就后悔了,向人展示自己的弱势实在不是她的习惯,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周肆这样的问题。从小到大的经验,从学业和职场中都告诉她示弱是没有好下场的,你向对方示弱,他就会真的觉得你很软弱,并且用你的软弱来攻击你。
问他这样的问题,是让两个人都尴尬。
果然,周肆神色淡淡,好像完全不吃惊她有这样的想法,“那就离职。”
“离职以后呢?”温岁盯着他,继续追问道。
“你可以选择继续读书,”他转过身重新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好,正视向她,“也可以选择换个让你舒服的工作。”
这个回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他不仅是个学生,而且没猜错的话还是个富二代,这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即使现在他喜欢她,会试图站在她的角度考虑,可是他根本就不能理解她的犹豫。
所以温岁也没有试图让他理解自己,只是点了点头,扯了个笑脸,“你说的对,我考虑考虑。”
“石头只要身处在浑浊的江边,就不可避免的会被江水所沾染。”周肆突然意味不明地开口,“你只有两个选择,做一块被江水逐渐磨平棱角的石头;或者你就长得再高一点,长在江水拍打不到的地方。”
“嗯?”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俯身向前,帮她温柔地系好安全带,又在她的脸颊上浅啄一口,才重新支起身体,“好了,我去开自己的车,我们家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