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立马软绵绵地靠过去,抱住他胳膊:“你别生气。”
苏晏礼听笑:“我生什么气?”
陆嘉眨了眨眼,不怎么确定地说:“你是真没生气,还是在钓鱼执法?”
苏晏礼无奈又好笑,在她脸颊掐了一下:“一个过去式,我生什么气。”
陆嘉这才确定他真的没有生气,甚至可能根本没往心里去。
她有些狐疑地望着他,说道:“你这人真奇怪,那天我说高中给我送养乐多的学霸,你还跟我阴阳怪气;现在说张致远,你又说是过去式,不放在心上……那我高中不是更过去式?过去式的过去式。”
苏晏礼说:“那不一样。”
他顿了顿,道,“那位学霸算是给你留下美好回忆的,你想起他就会想起他的好,我当然在意。至于张致远……”
他还没说完,陆嘉立马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你快别提他了。”
苏晏礼被她的爱憎分明逗笑。
不过,此时此刻,他还真得提一提张致远。
他问陆嘉:“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陆嘉怔了怔,回想一下,才直白告诉他:“先前陶晚婷和张致远都开过我玩笑,说也就是张致远念着几年友情,愿意收留我,不然我这样的性格,上哪找工资这么高的同等职位工作。”
苏晏礼嗤笑:“张致远之前给你开了多少?”
陆嘉现在想起自己当初居然真的信了他们说的这些话,也觉得有些丢脸,嗫嚅:“八千不到。”
苏晏礼说:“也就是你们那一行的正常工资罢了,更何况,你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你……”
他还没说完,便被陆嘉打断。
她哎呀一声,额头在他肩膀轻轻撞了一下:“我现在都已经明白了,你别说这些陈年往事了,我鞋底都快被脚趾抠穿了。”
苏晏礼恍觉被她一下撞到了心里,整片胸膛都酥酥麻麻。
他笑了笑,淡声道:“如何跟人沟通交流,起先是靠家里耳濡目染,进入社会关系后,就要靠平时留心观察。你家里没有给你这方面的先天环境,你自然会觉得自己在沟通上比同龄人差一截。”
“但你的观察力和学习能力都很好,我刚才大致看了你写的草稿,无论是推进话题,还是间歇的插科打诨缓和气氛,都处理得不错,接下来就是多实践。总归来讲,方法论没错,剩下也就是时间和经验的问题,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他语气很平静,真就是在给陆嘉分析现状,毫无居高临下的指教之感。
陆嘉心里瞬间就安定了许多,人也下意识地更往他身上靠,弯唇笑道:“知道啦~”
到广城不过四十五分钟的飞行时间。
十月中旬的宁城已经历了第一波冷空气的侵袭,但广城却还有三十多度。
陆嘉和苏晏礼一下飞机,便各自脱掉了外套,均穿着单薄挺括的白衬衫黑西裤。
从机场到下榻的酒店,又要近四十分钟车程。
走进酒店房间,陆嘉直接累趴,脸朝下把自己丢到了床上。
苏晏礼行程紧凑,中午还约了远洋集团在广城办事处的几位同仁吃饭,下午和晚上都要在广城办事处开会、视察业务。
另有宁城随行过来的同事们,并未与他搭同个航班,早他一小时已经到达了办事处。
在房间稍事休整,办事处安排的司机打电话过来,告知自己已经在楼下等待。
苏晏礼便告别陆嘉,独自走出了房间。
陆嘉继续躺了会,午饭也是叫餐厅送到楼上来吃的。
吃过午饭后,她才觉得精神重新饱满,坐到书桌前,继续整理跟两个客户面谈要用的资料。
其中的意大利客户约在了今晚,而另一家葡萄牙的客户则与她约了明天一整天,要她陪同一起逛展,顺便做翻译。光是想想,就是一场体力与智力的持久战。
好在晚上与意大利客户的聚餐还算顺利,对方与陆嘉约定,回去后便会下两份PO过来。
晚上八点四十多,陆嘉送这位客户回到他住的酒店。从大堂出来时,忽然听见一道中年女声从后面不怎么确定地喊:“Sylvia?”
声音有些耳熟,陆嘉怔了怔,循声回头去看。
中年女人立马笑着走过来:“真是你。”
陆嘉也很快反应过来,是方盛公司的业务总监Elaine Lau。
方盛公司本部就在宁城,另外在国内几个主要港口城市设有办事处,主营国外客户进出口业务和质检的代理。当前方盛盈利最高的客户,就是南美的Diza公司。
先前陆嘉与张致远一起磨Diza的首张试单时,就是跟方盛的这位Elaine接触,后续订单进程追踪、第三方质检也是由Elaine安排。可以说,方盛全权代表着Diza,而Elaine和她的老板是Diza在中国的实际操控人。
陆嘉忙热情跟她打招呼:“Elaine姐,你这次也来参加展会?”
Elaine是香港人,但来大陆工作年限已久,已经基本听不出港普口音。
她笑道:“陪Diza的大少爷和二小姐过来的。”
陆嘉早有耳闻,Diza的大老板即将退居二线,现在正着重培养自己的儿子女儿。
她还没说话,Elaine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她两眼,说道:“听说你从Nicholas那边辞职了,现在在哪高就?”
Nicholas就是张致远的英文名。
陆嘉笑了笑说:“现在暂时自己带客户。”
Elaine饶有兴趣,追问:“SOHO了?”
陆嘉顿了顿,又摇了摇头说:“倒也不是……我个人的想法,还是想找个合适的平台再磨砺几年。只不过,暂时还没找到。”
Elaine笑道:“你说巧不巧,上个月我手里刚好有个资深业务员离职,正犯愁上哪补这个缺口呢。”
陆嘉心头一顿,不怎么确信道:“Elaine姐,你的意思是……”
Elaine拍拍她肩膀,直率道:“之前你跟着Nicholas干的时候,我就看中你了。我的意思你懂,现在更重要的是你的意思。”
照Elaine的说法,方盛公司对底下业务员自己在外带客户向来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动公司的蛋糕,甚至某种程度上还可以与业务员合作共赢。
所以,如果去方盛,陆嘉无须担心公司业务与她私人业务冲突的问题。
这对陆嘉来说,无疑是往上再走一个台阶的好机会。
但她也并没有马上答应,只同Elaine说了再考虑。
Elaine自然表示理解,与她约好微信上联系,便同她分开,忙自己的事去了。
陆嘉回到酒店,等她洗完澡,苏晏礼才进房间。
她靠坐床头等了会,等苏晏礼也上了床,她才朝他挨过去。
男人极其自然地展臂,将她拥入怀中。
“今天工作顺利吗?”
陆嘉侧脸贴在他胸膛,耳中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苏晏礼嗯了声:“就是有点累。”
又问,“你呢,你那边怎么样?”
陆嘉抬头看他一眼,男人下巴上长了一层青蒙蒙的胡渣,她觉得好玩,便伸手去摸,指尖传来细微的刺戳感。
“跟你一样。”她笑着说了句。
苏晏礼多看了她两眼,忽然问她:“有心事?”
陆嘉一怔,忽然挫败:“这么明显吗?”
苏晏礼轻笑,说:“不是明显不明显的问题,而是我们是最亲密的人,这样抱在一起,有什么情绪波动,彼此都能感觉到。”
“好吧。”
陆嘉皱了皱鼻子,想了想,又将Elaine的事与他和盘托出。
苏晏礼眉梢挑了那么一下:“对你来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在纠结什么?”
陆嘉解释:“如果我过去,就会接手一部分Diza的业务代理工作,难免又会和张致远有联系。”
苏晏礼说:“所以你要为了避开一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而放弃让自己得到晋升的机会?”
陆嘉“诶?”了一声,他的脑回路怎么跟她对不上?
她趴在他胸口,看着他说:“我是怕时间久了,你会介意诶。毕竟即使再亲密的两个人,也难免会有误会争吵。”
苏晏礼笑:“但我坚信,我和你的误会争吵绝对不会由这种事这个人引起。”
陆嘉一根食指戳他胸膛,哦豁一声:“这么自信。”
苏晏礼说:“是对你有信心。你的干脆果断,决定了就往前走不回头的脾性。”
陆嘉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抿笑道:“瞧你说的,我有这么好么?而且别人都说我爱走极端,要么全身心投入,要么就将对方弃之敝履,无论友情爱情,都是这样。可是到了你的嘴里,这些居然变成了干脆果断,好正面的词啊。”
苏晏礼也笑:“但这就是你最吸引我的地方。”
他顿了顿,像在寻找合适的说法,“这样的性格,很有艺术感。”
陆嘉脸颊蓦地一红,心花一下盛开太多,装都装不下。
她赶紧从苏晏礼身上下去,怕自己头脑发热到忍不住,直接拉着他做点酱酱酿酿的事。但是今天实在太晚了,而且明天他们都有一整天的工作。
苏晏礼便侧身与她面对面相拥,思忖片刻,又说:“而且,我不是你和这个世界的中间商。”
陆嘉满脸疑惑:“什么意思?”
苏晏礼说下去:“你有任何想做的事,对你有好处的事,就去做,提前告诉我就好,而不是因为考虑我的想法,在那犹豫扭捏。”
“我们要并肩直面外面的世界,而不是你面对我,我面对世界,这样反倒会因为我而牵制你的成长。”
陆嘉说不清为什么,心口像涨潮,海浪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心脏。
她在涌动的浪涛中,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苏晏礼胸口。
“苏晏礼,我好爱你哦。”
陆嘉略带哭腔的声音从他胸前闷闷传出。
苏晏礼微微动容,因她的用词——爱。
片刻,他眼尾一弯,垂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嗯,我也爱你,陆嘉。”
第32章
翌日一早, 两人用完早餐后,便各自奔赴自己的“战场”。
苏晏礼安排了今天到码头参观。码头远离城区,加之还有应酬, 等回酒店, 估计要到凌晨。
而陆嘉也一早打车去了葡萄牙客户入住的酒店, 接到人后,便一同前往展馆。
路上,她抽空给Elaine发了微信,告知自己的意愿。
到中午,Elaine才发来回复,问她明晚是否有空, 找个餐厅边吃边聊。
陆嘉点开备忘录查看行程, 片刻, 欣然回复:好,那就明晚见。
此时,她正陪客户在星巴克吃简餐。
这次对方公司派来中国的共有两人, 是一对亲兄弟。
放下手机后, 陆嘉又与对面这两位客户闲聊几句,之后便各自吃自己的餐食。
结果吃完出去时, 陆嘉就在门口碰见了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的人
——正午时分阳光有些刺眼灼人,张致远与身旁两名金发碧眼的国外客户说说笑笑地走来。
只不过, 他腰背微躬, 明显是在对两个客户表现自己的恭敬,近乎巴结的程度。
陆嘉只看了一眼,便别开视线。
或许真是以前滤镜太深, 她那时怎么会觉得他拜高踩低、看人下菜的姿态是工作能力强,并且还曾心疼过他。
好在陆嘉身边带的葡萄牙客户并未跟张致远直接接触过, 两群人目不斜视地彼此走过。
但陆嘉还是隐隐感觉张致远看了她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她没去迎视,收起心中不适,若无其事地用葡语继续和客户聊天。
隔天晚上,陆嘉在自己住的酒店附近,一家越南菜餐厅与Elaine见了面。
席间,两人交涉了入职的时间、待遇以及具体工作内容,确认无误后,Elaine笑着朝陆嘉举杯:“cheers!”
陆嘉也笑着与她碰杯:“cheers!”
两人各自干了杯中橙汁,接下来的气氛便松弛许多。
Elaine早在入座时就留意到陆嘉无名指上的钻戒,到这时才笑着说道:“Sylvia,或许有些冒昧,你是结婚了吗?”
陆嘉一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自己戒指,随后坦荡点头:“是,国庆办的婚礼。”
Elaine立马笑道:“恭喜啊,真好。”
陆嘉默了默,旋即轻笑出声,说:“我还以为……”
Elaine扬了扬眉:“以为什么?”
“以为你会介意我已婚未育。”
Elaine嗤笑出声,摇了摇头说:“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我也是女人,我曾经还是背奶上班的职场妈妈,我明白婚育对女人事业的影响,所以更不会介意女员工是否结婚生子。”
陆嘉心头一软,被Elaine温柔却有力的态度感染。
她再度朝Elaine举杯,笑说:“谢谢你的包容。”
Elaine举杯跟她碰了一下:“应该的。”
抿了一口橙汁后,她又朝陆嘉挤挤眼,问,“先生也是同行吗?”
陆嘉并未大肆宣扬自己跟苏晏礼结婚的事,加之她不想再将工作和生活纠缠得太深入,便只说:“他是做船运的。”
Elaine笑道:“那算半个同行。”
又说,“咱们这个圈子,倒是经常有类似的结合。我听说前段时间远洋集团的苏总结婚,找的太太还是做外贸的。说来也巧,他们也是国庆办的婚礼。”
陆嘉心率加速了一下,掩饰般把颊边碎发勾到耳后,淡淡应了句:“是吗,那确实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