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秋银见她眉头紧锁的紧张模样,显然是被自己唬到了,倒在床上哈哈大笑。
“蠢货!骗你的!哈哈哈哈!”
啪——
秋银捂着脸愣在那里。
少年心想着她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好没意思,哪知道下一秒,她就跟饿虎扑食一般,上来扯他衣裳,动作分外的粗.暴。
“喂喂!你要干什么?!”
……
何平安捂住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狠狠瞪了他一眼,见他不老实,就捏住他的鸟,嘴里警告道:“再多嘴,就割了你。”
可秋银嗅着她身上的香,被男人奇惯了,陡然被这样一个女孩压住,莫名觉出一点新奇来。
何平安捏着硬邦邦的银子,睁大眼,欲言又止,听他嘴里的声音,最后一巴掌拍在他胸膛上骂道:
“你个贱骨头!”
秋银笑得浑身发颤,胸膛震动不止,一手悄悄勾住了她的头发,笑道:
“我打小就干这一行的,哪能高贵起来,别抬举我。”
他外头的衣裳被剥了个干净,此刻都做好了准备,但何平安毫不留情抽身而去。
“喂!你、你要干什么?”
何平安自顾自换了衣裳,随后重新绾了个发髻,抱着他的琵琶就出去。
要是真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进来容易,出去便难。
入夜后南馆到了热闹时候,何平安装扮成小倌的模样,低着头穿过回廊。
来这儿的都是城中达官显贵,轿子抬到门首,那些迎来送往的小倌们不乏俊朗多情的,何平安偷偷看了几眼,快到南馆前院大门,几个人摇摇晃晃将她撞到了一边去。
何平安爬起来仍旧是要出门,身后一人将她牢牢抱住,竟是把她当成才进门的女客,拖着就要进屋。
何平安眉头一跳,心知自己果然猜中了。
快到楼下,何平安丢了琵琶就一把抱住柱子,狗皮膏药似的粘住,嘴里还嚷道:“你们这里太贵了,我没有银钱了。”
周围人纷纷侧目,何平安瞥着身旁的男人。
穿着素白直裰的男人模样甚是俊朗,跟秋银这样的少年比,身子更显健硕,轻而易举就能制服她,不过这会儿顾忌人多,只是上前捂她的嘴,嘴里道:“我请你,不要钱。”
何平安:“唔唔唔!”他拖着人往上走,廊下有眼色的纷纷避让,唯独有一个人,叉腰就冲上来。
何平安眼前一亮。
原来是秋银。
秋银疏.解后出来找何平安,尚未到跟前就听到她的大喊。
她看着无权无势,现如今落到这里,别人说是让她占便宜,实则都是占她便宜。
他心里动了一点善意,想帮帮她,哪知道才站出来,那点苗头就被人灭了个彻底。
“先生……”
穿着一身水青春衫的少年躬身行礼,唯唯诺诺。
他让开一条路,见何平安狠狠瞪着自己,似乎在骂自己胆小鬼,他偷偷背过身去。
若要是别人,秋银说不定仗着有贵人撑腰就大胆顶撞一回,可这偏偏是教他琵琶的先生。
当初正是先生从中引荐,他才进了贵人的眼,秋银说什么也不能恩将仇报。
他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心里复杂极了,最后没办法,双手合十,悄悄为何平安祈祷了一回。
此处且不赘述,且说那一头,男人拖着何平安上了南馆的三楼。
快到一间阁子时,他抽出一条帕子,紧紧蒙住她的眼。
何平安不知他要做什么,斗胆问了一声,他却笑道:“楼下便已说明白了,今日请你一回,我亲自伺候你。”
“我不要。”
“不要也得要。”
“你这是强买强卖!”
“哦?你没给钱,算哪门子强买强卖?”男人听笑,一把将她往里拽去。
屋内不曾点灯,她眼上又蒙了布,跨过门槛,何平安陡然间像是落入黑暗之中,手指微微发抖,察觉到这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她下意识喊了声:
“顾兰因?”
第77章 七十七章
屋里熏香甜腻, 何平安待了一会儿便有些晕乎乎的感觉。
这一间阁子里除了她,再无人说话,地板上因铺了线毯, 也听不见旁人的脚步声,她伸手探了探四周, 像个瞎子似的小心翼翼。
触手的幔帐轻薄柔软, 一重又一重, 恰似弥漫的林雾。
深处掩着一只狡黠的狐狸。
穿着桃红春衫的少女误入其中,一门之隔,南馆里的热闹被横刀阻断。
何平安屏住呼吸,在这里待的愈久,心里便愈发不安。
这里的人十有八九不是顾兰因。
她看不清周围,但凡想要摘下蒙眼的帕子,先前领她进门的男人便会出手阻止。
他在自己身侧, 仿佛影子一般, 既让人察觉不出他的存在,又叫人逃不出他的掌控。
“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如此戏弄我?”
何平安叹了口气, 停住脚步。
她话音落下不久, 身后传出一道短促的拨弦声, 突兀且刺耳。
何平安缓缓转过身,眼前微亮。
男人点起灯烛, 身影从素白的幔帐后显现。
他怀抱着一把五弦琵琶, 姿态闲适, 修长的手指勾着弦,曲调悠扬, 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何平安怔在原地。
“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低笑了一声,幽幽道:“我来赴约。”
“夫人给我递信, 我怎能不来?”
何平安望着视野里朦朦的光亮,从未有过这样的无助。
“你为何要来这里,为什么要跟我到这里——”
她声音颤抖,只觉得自己躲躲藏藏的样子在别人眼里像个笑话,这些男人谁都能玩弄她于股掌之上。
“我先前何曾欺骗过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偷我的包裹……要逼我上楼!”
陆流莺将她恼怒的姿态尽收眼底,无奈道:“这也并非我的本意。”
“你说谎!”何平安循着声音,跌跌撞撞扑过去,却只摸到他的一片衣角。
身后的男人将她摁在地上。
陆流莺的声音落下,似带着笑意,温柔道:“别生气了,是我不对。”
“其实夫人昨日给我的信,我都不舍得拆开。”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低头嗅着信封上的墨香,又笑了笑。
“夫人待我一片赤诚,我怎敢辜负。现如今只有你和我,我且看看,这信里写了什么甜言蜜语。”
何平安脸贴着毯子,身后的男人已将她捆住默默离去。
陆流莺轻轻掸了掸信纸,开始在她身畔念这信里的内容,末了,笑叹了一声,在她耳边道:“夫人的嘴可真甜,写的比说的还好听。”
何平安知道他没有上当,现如今这一幕不过是羞辱她罢了,于是别过脸。
“夫人怕羞?”
他捏着她头上的小鬏,柔声道:“你那个夫君,如今正在气头上,我不敢去招惹他。不过他明日就要走了……”
“你想做什么?”
“好歹夫妻一场,姑且送他一些念想。”
“你有病!把信还给我!”
何平安涨红了脸,往前一扑,被他轻易挡过,陆流莺笑道:“红杏出墙,敢做不敢当么?”
“你上赶着给他戴绿帽子,让他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别怪我没提醒你……”
“嘘。”
陆流莺点着她的唇,似笑非笑道:“怎么就这样怕他?”
“夫人是见我好性子,这才来算计我?”
何平安听到熟悉的话,遍体生寒。
被束缚的少女一动不动僵在原地。
“我没有,我不过是、不过是、是想离他远些。”
她声音减弱,说话间唇.瓣一张一合,含.住了他的指尖,却又立刻扭过头。
这般近的距离,还想躲开他。
陆流莺垂着眼帘,微微笑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果然不假,夫人心里只有他。”
何平安强装镇定,绞尽脑汁想要稳住他,不过想来想去,却只觉得一切都是徒劳。
“求求你放过我。”
“求求你。”
……
蒙眼的帕子被人揭开。
一刹那黑暗似乎散尽了。
何平安缓缓睁开眼,正对上陆流莺的视线。
他清秀阴柔的脸上今夜抹了胭脂,又绾着牡丹髻,本该盛装打扮才好,偏偏只穿一身素白的衣裳。
何平安呆在那里,仿佛是撞见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连忙闭上眼,这般慌乱的神态惹得身旁的男人掩嘴轻笑了一声。
随着动作 ,他单薄的春衫又顺着肩头往下滑落,露出大片胸膛。
泛黄的灯烛洒在四周,笑声散去,阁子里便只剩下女孩急促的心跳声了。
男人结实健壮的体魄与他阴柔清秀的脸庞格格不入,如此毫不遮掩地展露出来,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何平安心里猜不出来,却知道自己今夜不会好过,她想稳住呼吸,可偏偏控制不住。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陆流莺已经挡住了她眼前的光亮。
“你叫何平安对不对?”
他放缓了声音,温柔得不像是一个男人,若是单看他的脸,便是一个女人。
何平安猛然想起了初一那夜,在船上的几幕。
“小平安是我见过的,待我最好的女孩。”
小小的船舱里,饮尽一壶酒的少女看迷了眼,她紧紧抱着船舱里的女人,眼泪打湿了他的颈项,嘴里呜咽,问他怎么才来这里接她。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欺负,虽是萍水相逢,不过我都记在了心上。”
船舱里,陆流莺认真地看着她,嗅到了她身上的酒气,透过松散的领口,瞥见了她身上男人留下的痕迹。
“我萍踪浪迹,虽是侯府血脉,自小却受人欺凌。生母死的早,不知身份,不过父亲为我取这样的名字,想来她多少上不得台面。”
满身酒气的少女贴近他的脸,说尽一肚子的委屈。
“可恨你生来是个女人,我却是个男人。”
陆流莺掐着她的腰身,擦她眼角的泪,四目相对,她却笑嘻嘻地捧着他的脸,从身上取出一对用帕子包好的金耳坠子,眼巴巴地要送给他。
“你若是因为钱财而委身他人,我不会嫌弃你。”
南馆里的阁子里,胸膛裸.露的男人将她压在身下,指尖探到了她的心口位置。
“我做你的夫君,如何?”
第78章 七十八章
何平安一声不吭, 那阁子里只有陆流莺的喃喃自语。
天明之后南馆里的教习先生叩响门扉。
屋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未几,朱红的隔扇悄然开了一条缝。
内里光线阴暗, 立在门后的男人青丝未绾,流泻如瀑, 他穿着一身云纱霜白春衫, 眉眼间冷淡极了。
“去请个大夫来。”
教习先生不多嘴, 闻言便先退下。
南馆的清晨分外安静,陆流莺开了半扇窗,居高临下,但见墙外行人往来,红尘嚣嚣,更远处则是淡薄如纱的晨雾。
他抬手扎起头发,后脖颈上的抓痕便露了出来, 听见床榻上有女孩的闷哼,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
大夫很快便到了南馆,原还以为是要给哪个小倌看病, 等到了三楼, 见四下铺设的华贵, 便知道不是一般人。
他到了床榻边上,低着头不敢多瞧。
一截雪白的腕子伸出来, 大夫伸手仔细把脉。
良久, 他道:“这位姑娘是喜脉……”
“几个月了?”
大夫一愣, 往后退了一步,道:“夫人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陆流莺撩开帐子, 冷冷盯着他问:“你确定?”
“小人……确、确定。”
“鸣玉,再找几个大夫来!”
候在一旁的教习先生连忙把这老大夫领出去, 给了诊金后,匆匆出门。
话休絮烦,只说这日上午,一连有五个大夫造访,而南馆里的众人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三楼的贵人生了病。
秋银跑到二楼朝上探头,心里最为担忧。
那贵人平日看不出什么喜好,教习先生对他更是毕恭毕敬,就连自己也不敢有过多亲近,昨夜里他把自己的女客带走,今早上就是如此阵仗,只怕……
秋银低着头,心里不安。
过了片刻,到晌午,一众小倌们照旧去上课,秋银心不在焉,频频拨错了弦,惹得鸣玉侧目。
他一板子拍下来,秋银眼里都是泪。
“还真是个水做的人,怎么就生成了个男儿身?”鸣玉嘲讽道,“咱们这一行吃的是青春饭,这会儿不好好学,等你岁数大了,学成了也不中用,快收去杂念,专心练习!”
秋银怀抱着琵琶,抹了把泪,解释道:“我今早听说贵人身体不适,心里实在担忧,适才如此,请先生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