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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厂区内，入眼可见坐落着几个厂房，厂房内的机器嗡鸣声不断，一派热火朝天的模样。
可刚才和门卫大爷聊了那么久，姜暖猜测到了这些其实都是表象，现在衣服都卖不出去的服装厂恐怕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现在是服装厂的上班时间，厂区路上基本没有工人在外面，前边不远处倒是有三个人从一座写着食堂的房子慢悠悠地走了出来，看她们的穿衣打扮，像是坐办公室的文职干事。
几个人显然也看到了陌生的姜暖和她身边的副厂长秘书，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走上前好奇问道：“郑秘书，这个同志是？”
三人上班时间从厂食堂出来，一看就知道是上班时间去吃饭了，她们也不怕厂长秘书会去告状，大家都是坐办公室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没有上班时间偷过懒儿。
而且现在这个时候，服装厂都快干不下去了，哪儿还有工作让她们做，她们在办公室待着也是空闲无聊。
“厂里的客户。”
知道苏厂长还在办公室着急等着人，郑秘书没有多说其他，径直领着姜暖就往厂长办公室走去。
留下的三个人互相打量了一眼。
其中一个年轻女干事，扎了两个短辫子，她忍不住先说了话，“还从来没见过郑秘书这么郑重的样子，刚才那个女同志看着年龄那么小，不会真的是厂里的客户吧？”
她是负责跟进订单汇款的工作人员，平常了解和服装厂合作的百货大楼经理都是什么样的，基本都是男同志。
旁边一个和她同样年龄的女干事，穿着一身的确良白色碎花裙，脚踩一双洋皮鞋。
听了田灵灵的话后，此时的她高昂着下巴，满脸不屑道：“我看服装厂真的快关门了，现在随便什么人都能当成厂里客户了。”
田灵灵看了一眼她，丁美芸是厂长的亲戚，她不敢反驳她的话，但也不想附和。
她可不敢说服装厂的闲话，于是就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
气氛安静了几秒。
比她们两个人年长一些的苏丽娇仿佛没有察觉两人之间的事情，笑着说道：“郑秘书可不会说假话，而且，我刚才仔细看了那个女同志，别看人家年龄小，但那气质看着就和别人不一样，很有领导的感觉。”
田灵灵跟着点头，她也注意到了，那个女同志不仅气质好，长得还好看。
“苏姐，如果是真的，那我们服装厂应该就会坚持一段时间吧。”
她是担心家里给她托关系得到的工作就这样没了，能多撑一段时间就能多拿一段时间的工资。
苏丽娇干的设计服装的工作，她哪里知道服装厂能不能撑得下去，随口应和道：“应该会吧。”
她也挺希望厂里能存在长长久久的时间，这样等她和对象结婚后就能申请厂里住房了，不用再和家里几口人挤那一间小屋子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丁美芸拉了拉嘴角，一双小皮鞋哒哒哒地踏在地上，往办公室的方向行去。
她越过田灵灵两人的时候，却还留下一句话。
“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回办公室画几组样图。”
走远了的丁美芸心中却想着，她等会儿倒要问问厂长叔叔，那个人是来干什么的。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个人的长相，穿的衣服也不是的确良的布料，看着就花不了多少钱，丁美芸冷哼了一声。
看着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连一身的确良都穿不起。
姜暖不知道只是见了一面，就被三个人这般那般绕着聊了好一圈。
此时此刻，她已经进了副厂长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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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花公社，政府大院。
现在是上班时间，大门口一片冷清。
传达室里的保卫人员头疼地看着门口唯一一个走来走去的人，这个女同志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久了。
“同志，这里是政府大院，不能长时间在门口逗留，你要是没有事情就去别处逛吧。”
见保卫人员又出来赶人，叶晓月脸色不好看，“我来找人的。”
保卫人员叹了口气，“找人需要看介绍信的，你没有介绍信不能进去。”
两人这段对话已经出现好几回了，对面一个姑娘家，他也不好直接动手把人赶走，只能言语沟通，可惜对面人也是个固执的，就是不离开。
他只好往墙根边摆摆手，“那你往旁边站站，别直接站大门口堵人似的，这样影响不好。”
看对方那驱赶人走的动作，叶晓月心中恼怒。
若不是还要等人，被他人这么嫌弃，以她的性格早就怼回去了，此时此刻却只能忍着气愤站在原处不动。
她还没有等到要找的人，说什么都不会离开的。
保卫人员看她不动弹，依然自我地在门口站着，嘴里不由嘿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声音比方才大了很多，大有对方不离开就准备上前拉走的意思。
叶晓月心里想着事情，心中也焦躁不安着，哪里听得进他人的话，也就自动屏蔽了外人的声音。
她转动着眼睛，抬头看着面前的政府大院，又想到了昨天收到的那封信。
自从杨三进了农场劳改，她回城的事情也成了泡影，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一年的辛苦付出换成了这样一个结局，但人都去劳改了，她再怎么不甘心也不敢去找杨三要说法，甚至还担心杨三会故意报复，爆出和自己的关系。
其实，她知道还有一个回城的法子，那就是办病退，但知青办也不是好糊弄的，病退的诊断单子也不好弄。
她也听说过其他大队的知青有故意生吞铁块去办病退，导致一直吐血才办成了回城的手续，这么毁坏自己的身体才得到回城的机会，她是不愿意的，她也不敢这么做。
如今能让她回城的机会，只能从家里人身上想办法了。
前些日子她给家里邮寄了一封信，想让家里托关系花钱找个工作，这样就有理由回城了，城里有工作就有粮食户口，知青办的人也不能强硬让自己再下乡了。
昨天晚上收到家里的回信，工作的事情终于有了信儿，信里说是有个机械厂的老员工快要退休，家里孩子接了她的班，那她家孩子的工作就会空了下来，即使只是一个食品厂糊纸盒的岗位，现在也都是大家争着抢着想要拿到手的工作。
家里人来信说了需要让她自己掏钱买工作，叶晓月本就没放希望在家人身上，如果她爸妈会给她花钱早就花了，不至于等到自己故意透漏会自己花钱买工作，才给她出力气主动去打听托关系找工作。
这个能回城的机会，她必须抓住，还好这一年里，她从杨三那里也拿到了不少好处，攒下了不少钱。
但是距离信里说的钱数，还有点差距。
在大队上天天早起晚归，下地干活还吃不饱的生活，叶晓月真的是受够了。
她今天起那么一个大早，就是来政府大院等人，等的就是能让她凑够钱的人。
不管如何，她今天必须要蹲到人！
......
保卫人员见她直勾勾地望着政府大院，那炙热的眼神像是只要出现一个人就把人给吃了似的。
这个女同志的神色看着就有点不太对劲，想到方才对方说的是来找人的，大院里的人可都是有名有姓的，都是政府人员。
难不成是来捉奸的？寻仇的？
不行，他可不能让这个人影响到自己的工作，万一被那些领导看到，受罚的还是他自己。
这般胡思乱想着，他顿时打了个激灵，赶快紧紧的盯着对方的动作，身体不敢放松一点儿。
几分钟过去，保卫人员盯着的眼睛已经泛酸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
他刚放下手，就看到站着的那个女同志忽然嗖的一下往大院里跑去。
保卫人员嘴上忍不住骂了一声，赶紧起身出了传达室，三两下就逮住了叶晓月。
涉及到自己的工作职责，保卫人员再也没有好脸色，沉着一张脸，声音也变得更加严肃。
“同志，这里是政府大院，你强闯进去是扰乱秩序，如果你再不离开，我现在有权利对你进行驱赶。”
叶晓月被他拽着胳膊，脸色涨红，使了力气挣脱不出来。
眼看着好不容易守到的杨副书记已经要往办公室里走去，她也顾不得被其他人听见，赶紧大声喊了出来。
“杨副书记，杨副书记！”
保卫人员听到她出声喊领导，吓得拦着她的双手更使劲了，生怕被向来不好说话的杨副书记抓住这个工作失误，再来批评他。
“同志，这里不是你闹事的地方，请你立即......”
他边说话边抬头，却见到一向高高在上的杨副书记皱着眉头走了过来，嘴上顿时卡了壳。
领导都到面前了，他赶紧开口解释，努力撇清自己的嫌疑，“杨副书记，这个人是来闹事的，影响了大家工作，我这就把人赶走！”
杨副书记最烦处理这种事情，他这样子说，恐怕很快就会不耐烦的让他赶走这个人了。
叶晓月被他的话气得鼻孔冒着气，边挣扎着身体，边立即说道：“杨副书记，我是清源大队的知青叶晓月。”
她相信，她都自报家门了，杨副书记肯定会和她聊聊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
保卫人员心中嘀咕着，知青又如何了，闹事的人都会得到一视同仁的对待。
他正要转身拖走人，不想身边的杨副书记居然开了口，“你和我来办公室。”
保卫人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放开了人。
叶晓月往旁边撤开了一步，揉着胳膊满脸的阴沉。
这情况还能看不明白吗，这两人明显是认识的。
保卫人员擦了下虚汗，嘴巴张张合合，讪讪笑道：“......原来你是来找杨副书记的。”
“同志，你早说来找杨副书记就好了，我直接给你传一声，你就不用在这里等这么久了。”
如果是往常时候，叶晓月早就让这个保卫人员给她道歉了，但是现在她还有正事着急办，因此她只是脸上冷笑一声，转身跟着杨副书记进了办公室。
保卫人员回到传达室，这才敢对着空气呸了一声，他看着杨副书记办公室的门被人关上后，不由撇了撇嘴巴，口中嘟囔了一句：“又一个来找杨副书记的女人。”
第36章
别看现在种花公社的这家服装厂现在走着下坡路, 那在以前也是红火过的，厂区盖的房子都不少，厂里的职工家庭基本上都有机会分到住的房子, 厂委职工的办公室也有多余，苏副厂长就有着独自一间的办公室。
姜暖刚进办公室，里面一个穿着深色工装，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就站起来，笑着迎了过来。
“你就是姜暖同志吧, 快来坐。”
“苏厂长好，叫我姜暖就可以。”姜暖点头问好, 依言坐到桌前的一张红木椅子上。
郑秘书收拾好桌上的各种文件, 赶紧给两人倒了茶水，让两人边喝边聊。
姜暖正好渴了，端起来直接喝了一大口，却喝到一嘴的茶叶。
“......”
她不动声色地掏出纸巾擦了下嘴巴。
苏副厂长面上温和笑着, 心里却忍不住叹气起来。
厂里的衣服卖不出去，厂里仓库里又压了那么多的货, 现在缺的就是客户。
但这姜暖同志看着年龄不大，哪里像是来下单的大客户。
丁厂长说的确实是对的，现在的服装厂也不是有了这一个大单就能让服装厂起死回生的，但他还是不想放弃这个他待了二十多年的服装厂。
苏副厂长胡思乱想着，转而又想到，不管如何，现在能赚一点钱也是钱, 她的订单不管多小都得接。
他着急出去拉订单的事情, 也不浪费谈话时间，直接开门见山：“不知道小同志订什么衣服, 订多少量？”
听到这话，姜暖放下茶杯，露出和善的笑容，“苏厂长，我想订一些打井工人穿的工作服，要做成春夏秋冬四季的服装，暂时先订二十套，这样可以让我们工人替换着穿。”
二十套？
饶是苏副厂长提前做好了接小单子的准备，他听到这个数量时，嘴角还是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他忍不住想道，这二十套衣服也不至于来服装厂买吧，这小同志不会是来厂里拿人寻开心的吧？
他正想开口再问，好确定一下对方方才的话是真是假，却听到姜暖又道了一句话。
“其实我还有一事，是想和厂长谈个合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
姜暖说话的语气正式了很多，眼神也带了严肃，苏副厂长察觉到她的气场瞬息变化，也不由正襟危坐起来，认真地听着她的后话。
姜暖脸上的笑容灿烂，“厂长，我是咱们公社辖下清源大队的知青，今天是代表我们服装厂来的，之前就听说咱们公社服装厂是最好的，职工们手里的技术都很强，早就想来学习学习了。”
被她真诚的眼神看着的苏副厂长：“............”
他的嘴角又抽了抽，最好的服装厂什么的，他们服装厂面临倒闭的事情在外面压根儿不是秘密，这确定说的不是反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