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年轻人在便利店门口站着, 应该是刚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沈逾青和一个女孩相跟着走过来。
沈逾青混的开, 不光是在萃仁,在周围几个学校混的人就算没见过沈逾青,也多少都听过些他的名号,而这几个人正好之前跟过他一段时间,看见是沈逾青,立刻走上前来,吹了几声口哨,勾着肩背对他俩嬉皮笑脸道。
“哟,这不是沈哥嘛,这是最近又换了一个新小女朋友?怎么感觉和之前风格不怎么一样啊......”
“哎你懂什么,沈哥这是偶尔换换口味也算是尝尝鲜,是吧?”
说完这话,有男的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来,递给了沈逾青。
沈逾青表情淡淡,双手插进兜里,抬起脚毫不客气地给刚才那两个说话的男生几脚,嗓音散漫道:“别他妈胡说,这是我朋友的同学。”
说完以后就顺手接过了他们递过来的烟,但并没有立刻点燃,而是先放在鼻间嗅了下,眉心很快拧了拧,把烟还给了那个男生。
那个很瘦但背有些佝偻的男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但还是把烟盒递在了他的眼前。
“沈哥,这你抽的那个牌子哥几个实在买不起......”
“得了,别搁这儿杵着了,没看到还有姑娘在这了么?”
沈逾青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正准备抬起脚继续和江昭走的时候,旁边的女孩却突然转过头来,一双平和宁静的黑眸抬起眼,对上了他的视线。
“就送到这里吧,我家就在前面拐角。”
她顿了顿,目光从那个男生手心里的烟掠过,然后吁了一口气,慢慢说道:“今天晚上,还是很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后,她朝他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还有他那些姑且可以算上朋友的男生,然后抬起脚来,低着头快步离开,只留给沈逾青一个纤瘦而又匆忙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央。
“这不是那个三班的江昭吗?”
旁边终于有人记起来她是谁,然后又充满嫌恶地很快说道:“我和她的家挨得近,她和她那个生了病的奶奶住在一起,那个老婆子啊,每天晚上不知道几点了还咳嗽个不停,吵得人都没法睡,我看等那老婆子走了,估计才能消停点。”
沈逾青斜眼睨了刚刚那个说话的人,没有出声,只抬起手把在眼前的烟盒接了过来,下一秒就毫无预兆地朝他用力扔了过去。
烟盒没有关牢,里面的几根烟掉落出来,重重打在了那个男生的脸上。
那个男生被打的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发了怒意正要发作,却注意到是沈逾青先动的手,还未嚣腾起来的怒火就已经偃旗息鼓。
夜色浓郁,沈逾青微抬着的下颔处透出几分冷意。
“你他妈家里没人生过病?再让我听见这些话,先让你消停了。”
男生再没有刚才的浑劲儿,只唯唯诺诺地缩着胆子连声应道,因为他知道,沈逾青这样说,代表着他是真的会这样做。
沈逾青在萃仁混的好,不光是靠家里的背景,他自己各方面也下手下的狠,虽平日里相处着可能觉得这人平和挺随意的,好像跟谁都能来几句,还好过那么多对象,人际关系总归差不到哪里去。
可谁都知道,沈逾青的心是冷的,怎么捂也捂不热。
等江昭回到家中,她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明明已经很小声了,在卧室的江奶奶还是听见动静,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阿昭你回来了。”
“奶奶是我。”
江昭把手中的袋子放在桌子上后,便搀扶着江奶奶坐在了椅子上,然后接了一杯水递给她。
“我今天下午从图书馆出来以后和朋友去吃了点烧烤,然后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一些,奶奶你吃吧,这些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奶奶因为这几天生病,脸色有些苍白,听到江昭柔声细语对她说的话,不由得和蔼地笑了笑。
“阿昭,你不用太担心奶奶,想和朋友们吃什么就吃什么,玩也是一样。不管发生什么,阿昭,你要过得快乐,这样奶奶才能安心。”
江昭弯了弯唇,走上前去抱了抱江奶奶,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奶奶,只要你在阿昭身边,我就会永远快乐。”
等江奶奶去休息的时候,江昭才在盆中接了水,准备把沈逾青的那件半袖洗干净。
把那件白色短袖攥在手里的时候,江昭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动作有些缓慢地把衣服凑到了自己的鼻间,很小心地闻了几秒钟,面色闪过几分恍惚。
她忽然记起,在沈逾青进去买衣服的时候,她也跟着进去过那家店。
趁着他换衣服的时候,她随手提起上面挂着的一件衣服,吊牌翻转过来,她看到上面将近四位数的价格,神色一顿,手立刻松开了那件衣服,然后摆在了背后。
旁边的店员看到她,走过来友好地问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她咬了下唇,压着面上的涩然和绯意,摇了摇头,说自己在等人,然后在原地停留了几秒,还是转身走出了店,决定站在外面等他。
那家店的门槛,就好像他和她的差距。
遥远到,她好像一辈子都迈不过去。
江昭看着手中的白色短袖,闭了闭眼。
她知道的,她知道沈逾青最喜欢烟的牌子是利群。
可是他不知道她知道。
—
进入深夜,许是人少了很多,蝉鸣越发的疯叫,声音也逐渐洪亮了起来。
“啪——”的一声,是巴掌落在肌肤上的声音,然后那块白润的肌肤很快就显出了红印。
喻时挠了挠那块泛红的肌肤,在心中第一万次吐槽这该死的蚊子,把自行车停好从阴影中走出来后,见到周聿也还站在大槐树下面,近处的路灯投射下来,把他的影子拉了好长。
见她出来,他偏了偏头,然后抬脚走了过来,也不说话,就低垂着头看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难道是等她谢他?
她犹豫了几秒,脚前后踮了下,地下的小石子发出摩擦的声音,最后还是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探寻道。
“今天晚上谢谢你载我回来?”
周聿也面色顿了下,随后还是没憋不住低笑了一声,盯着喻时的那一双澄亮漆黑的眼瞳里露出几分好笑,好像是实在有些稀罕,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感谢说成问句的。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回了声:“不用谢,骑得也是你的车。”
“哦。”
喻时低垂着头,很快回应了一声,有些踌躇地立在他跟前,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不就顺路回来载了她一程么,这感谢话都说完了,又不是什么即将分别缠缠绵绵的小情侣,当然没什么可说的。
然后周聿也就看着眼前的女孩顶着她头顶上那个就跟花苞似的丸子头,毛茸茸的,还感觉松松垮垮的。在她朝他微斜起头还算礼貌温和地说一声晚安后,它也跟着一晃一晃的,就像一个大圆肚子不倒翁一样,怎么甩也掉不下来。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上去了。”
然后转身就抬脚,打算离开。
结果刚迈出一步,喻时就感觉头顶一重,意识到什么后,她脸顿时一黑。
站在她身后的周聿也淡定从容地抬起修长清瘦的胳膊,然后很是精准地捏住了她有些摇晃的丸子头。
他微敛着眉眼,目光落在她秀挺的鼻尖处,有些慵懒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的衣服。”
说完以后,就跟提醒她似的,骨节有力的手指往回拢了几下她那一团蓬松的丸子,就跟玩什么似的。
可他捏的是她扎好的圆圆的丸子头呀!
不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他一定记恨上了她刚才突然抱他的那件事情,所以现在才报复似的捏她精心扎好的丸子头。
真是服了,她又不是故意的。
搞得她多想抱他似的。
喻时在心中愤愤然吐槽了一句,为她今天下午好不容易扎好的圆丸子头默哀了几秒钟后,进行了无声的悲痛。
“当然不是了。”
看在马上就要回家的份上,她最后还是选择忍,深呼了口气后,脸上强行扯起友好的微笑,身子僵硬地转过去,对上他清隽闲散的面容。
“但是这位帅哥,可以先放开你的手吗?不然我怎么把衣服给你。”
周聿也瞥她一眼,看到她眼里朝他投来威胁性的光芒,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几乎是在他刚收回手去,喻时就立刻瞪了他一眼,脸腮鼓了鼓,然后有些赌气地把身上衬衫的扣子一一用力解开之后,然后再从肩上脱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她肩膀上的牛仔背带也跟着不小心滑落了下来,虚虚地挂在她的肘关节处。
她里面就穿着一个高腰的白色吊带小背心,肩带一滑落,白皙莹润的肩头就全都露了出来。
喻时:“......”
这是在搞什么?
她只懵了一秒,然后就几乎是有些狼狈而又慌忙地边去把肩带拉起来,边掀眼小心去看面前的男生,却见得他不知何时就已经抱着肩挪开了淡定的视线,头偏向一边,清冽的下巴微抬着。
夜色很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见,周聿也的耳根有一点点红。
—
喻时刚进家门,就看到唐慧坐在沙发上,戴着眼镜,应该是在备课。
她咬合了下唇角,背着手把门关严实后,冲着唐慧的方向不高不低喊了声:“妈。”
唐慧听到动静,低应了声,抬起头看了眼时间后,才把眼镜摘了下来,脸色看上去有些疲惫,边揉眉心边慢慢说道。
“你今天回来的比平时要晚一些。饭吃了吗?”
喻时点了点头,从门口走进来:“今天和江昭他们去玩图书馆顺路还去吃了点烧烤。”
“以后少去吃那些,对身体不好。”
唐慧看了她几眼,应该是看见她回来也算是放下心来,没有再坐在沙发上,而是把桌子上的教材拿上便站了起来,朝卧室那边走去。
“早点睡吧,周一不是要考试?得养好精神。”
“好。”
喻时点点头,就看见她妈说完话后起身踩着拖鞋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客厅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虽然已经是深夜,可喻时一点睡意都没有,伸了伸懒腰,便准备回去睡觉。
可能晚上吃了烧烤的缘故,她又总觉得口渴,便先走到厨房,可当她看到今天从周爷爷那里提回来的一小桶绿豆沙还依旧放在柜台上时,神色顿了顿。
在走之前她专门给唐慧倒了一杯,却没想到直到她回来唐慧也没喝。
是忙的忘记了还是根本对她提回来的东西不感兴趣?
根据喻时对唐慧的了解,大概率是后者。
也对,她关心的自始至终都不是若有若无的这些。
喻时抿了抿唇,努力压住眼里的落寞,手指抬起,摸了摸桶边,然后把它放进了冰箱,才从厨房出来。
把自己卧室的门小心翼翼地关上后,换好睡衣,她便对着镜子,把自己扎好的丸子头扯开,随意地抓了抓有些发卷的长发,便任由它们披散在肩头。
看着镜子中皮肤白嫩黑发柔顺的女孩,喻时眨巴眨巴几下眼睛,忽然就想起了十几分钟前楼下发生的事情。
所以当时,她还是没有看错的吧。
周聿也,是真的脸红了?
她没精打采地踩着拖鞋,懒懒走在床边,纤细笔直的腿被床板拦住,也没有再屈起来,而是就那样让整个人都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抱着被子闭眼左右翻滚了好几圈。
滚了几圈,睡意是半分没有升起来,脑子反而越来越清醒了。
发生不久的事情在脑海中就跟放电影似的,就跟4D画质一样,一帧比一帧清楚。
直到喻时有些放弃挣扎似的干脆睁开眼睛,脸颊两腮粉粉的,仰头倒在床上,呆呆地看向天花板,黑亮的瞳仁带了丝茫然和疑惑。
所以说,周聿也还是个纯情大男孩?
不过,他脸红个什么劲儿啊,她又不是故意的。
*
她一定是故意的。
周聿也用力攥紧笔,脑海中不自觉冒出这个念头,俊挺的眉梢微皱起来,晃了下脑袋就准备把这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
可刚准备在草稿纸上写一个公式,又想到刚才的事情,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轻摇了下头,笔抵住下颔,眉眼中透出若有所思。
她会不会,有点喜欢他?
可他又有些颇为烦心地抓揉了几下头发。
他承认,他的确在一班出了些风头,而且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也很容易慕强,对成绩优异拔萃的学生保持一种羞涩的崇拜和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