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封禹抬眼看着穆埠。
穆埠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双手抱拳,“是,属下听令。”
主公做战一向胸有成竹,指不定有什么妙计。
宋封禹挥挥手让众人退下,他的思绪却飘向来时顾清仪给他的那一箱箱弹丸。
计明达退出来就想着赶紧溜走,却被井奉勒着脖子拦住了,“我说老计啊,你跑什么,咱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就是,这小子肯定心里发虚。”蒙清上前一步挡在二人面前,打量着计明达一脸无奈的脸,“哎,我说老计你这就没意思了,有些话是不是跟兄弟们好好交代?”
计明达:……
交代个屁!
该说的他早就说了,这群孙子一个字不信,现在又来给他扣帽子?
怎么这么不是人?
“我说你们也太粗鲁了,跟咱们计将军能这样说话吗?”栾琸笑眯眯的走过来,一双眼睛看着计明达,“老计,你跟老董联系比较多,跟咱们哥几个说说,咱们主公对顾女郎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脸色就变了的计明达,神色莫名的看着其他几个,“这话不该问董大成吗?他现在可是在鹘州乐不思蜀。”
“老董不是在燕郡吗?”
“对啊,之前去了幽州,后来又调回燕郡驻防,怎么又回鹘州了吗?”
“主公这么看重鹘州看重顾女郎,老董这是在鹘州不能挪窝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都觉得不可思议。
主公这是真的鬼迷心窍了吗?
“走走走,找个地方喝一杯,大战之前放松下,等到大军开拔咱们可就没这么悠闲了。”蒙清说道。
众人齐声应和,勾肩搭背没个正行的走了。
他们驻扎的地方也不是什么繁华富庶之地,众人找了个帐篷钻进去,也不敢真的放开了喝,一人一碗浊酒,摆了两样小菜,不免依旧谈起鹘州。
“顾女郎让人送来的纸甲确实好用,骑兵穿上负重轻速度快,长途奔袭最为有利。这东西不仅不怕雨,沾水之后更难刺破,着实是好东西。”井奉赞道。
“你可不是有经验,这东西就属你那边分到的最多。”蒙清酸溜溜的说道。
“说起来这回顾女郎有没有再送来?大战将至,这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栾琸问道。
“这得问穆长史。”
“谁能从穆长史口中问出一句准话的?”
计明达啧了一声,道:“董大成这小子我看着真的是乐不思蜀了,主公让他回鹘州,居然就真的毫无怨言的回去了。你们说他打的什么主意?”
这谁能猜到。
“你还在鹘州待过,你到是说鹘州到底怎么样?”栾琸问道。
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计明达的身上,计明达嘴角抽抽,道:“看我做什么?我就呆那么点时间,能看出什么?不过鹘州真的跟别的地方不一样,顾女郎收拢流民,开辟荒田,别的不说就鹘州那满地绿油油的秧苗,看的人就心里一片火热。鹘州的百姓食有粮,衣蔽体,还能有自己的永业田,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便是我看着都想留下了。”
“真的?”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骗人的,不信你自己去看。真是看不出来顾女郎还有这样的本事,当初我抵达鹘州时,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水车潺潺,一道道水渠通往田间地头。校场上部曲们训练的汗流浃背就没一个叫苦的,日子有盼头,谁心里不高兴啊。”
计明达跟大家描述的太美好了,这样太平年间才有的盛世景象,很难想象会在鹘州发生。
顾女郎去了鹘州也没多久吧?
还没一年呢。
“顾女郎还善经商,知道赵郡李氏为何打压鹘州吗?就是因为顾女郎的陶坊说是烧出了白瓷威胁到了李家的地位。我还听董大成提过一嘴,顾女郎治下的染坊与纸坊也是蒸蒸日上,听说染出的新布花样新奇,色泽新鲜,拿出去供不应求。要不是为了做纸甲,染坊的布早就染了卖出去了。”
“我听说东海元家的元九郎,荥阳郑氏的信陵公子还有陈郡殷氏的小郎君都去了鹘州,真的假的?”
计明达一愣,“殷启跟信陵公子是真的,元九郎怎么也去了?”
“高平席家的席长年也去了你们不知道吗?”
“一个痴迷炼丹的,他去做什么?顾女郎还痴迷丹道?不能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把各自打听的消息说出来,然后恍然才发现,大家好像对鹘州都很关注啊。
这就有点尴尬,有点那什么……
然后,众人又想起一个问题。
不管是信陵公子还是元九郎,那都是惠康鼎鼎大名的美男子,有颜有才,名声斐然啊。
顾女郎把这么多美男弄去鹘州要做什么?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像哑巴了一样,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他们家主公头顶上应该干干净净的吧?
这些名门女郎好像就是喜欢那些熏衣剃面、傅粉施朱、驾长檐车,穿高齿屐的小白脸啊。
他们这些整天带兵打仗面黑体壮的人哪里能比啊。
他们主公比他们这些军汉好多了,但是跟那些个小白脸也是不能比啊。
真是太糟心了。
“惠康四大公子,顾女郎已经请去了两个,那剩下的两个总不会最终也会去鹘州吧?”蒙清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你可闭嘴吧。”计明达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这种话能说吗?
万一成真呢?
第197章 谁还不是欠债人咋滴
顾清仪在晋阳忙的不亦乐乎,哥哥的婚房她仔细看过,要重新刷漆,窗棂纱也要重新换过。
这个时候,顾清仪就有种冲动把玻璃烧出来,要是换成一水的玻璃窗,那透光率就真的太好了,住在里头别提有多舒心。
这刺史府已经建了很多年,赵王在的时候虽然修建的比较奢华,但是多是正院,像是西苑这边外表看上去不错,但是屋子里内部就比较陈旧。
顾清仪让人把地砖全都换过,又铺上厚厚的地衣,再铺上藤席,所有的家具全都换了新的。
这些东西虽然不好置办,但是有钱的话就不难了。
再加上刺史府库房也有赵王没有搬走的一些珍玩和大型家具,她都挑了来布置新房。
窗边悬挂的帘幕全都选了织了细细的银丝的轻纱,阳光透过来,映照在银线上,就会有浅浅的银色光辉在屋子里闪动。
顾母过来看的时候,站在门口半响都没说话。
顾清仪回头看了一眼,“阿母,怎么样?”
顾母看着女儿,笑着说道:“你倒是舍得。”
这么多好东西都搬出来了。
“东西就是给人用的,摆在库房里做什么,落灰吗?”顾清仪笑嘻嘻的挽着母亲的手进来,“您看着喜欢,那阿兄与大嫂肯定也喜欢。住在这里每天心情都好,只要想着这是您精心给置办的,大嫂一定会心怀感激好好地孝敬您的。”
顾母一下子被逗笑了,点点女儿的眉心,“就你会说话,我只盼着他们小夫妻将来能好好过日子就成。”
“阿母,你会不会给哥哥纳妾啊?”顾清仪眼珠一转问道。
顾母岂能看不透女儿的小心思,轻轻一笑,“只要顾家后继有人,我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这是你嫂子的事情,纳不纳我可不管。你阿父还不够我操心吗?再说还有你的婚事呢,我可忙得紧。”
顾清仪就微微松口气,就真的怕阿母像别的婆婆见不得小夫妻感情好,恨不能伸手摆弄一下。
“阿母,嫂子知道了一定会感激您的。”顾清仪道。
“我可不要她感激,只要她肯真心与你阿兄过日子就好。”顾母说到这里叹口气,“你也别太傻了,李家那边的情况也有些复杂,便是咱们不准备给你哥哥纳妾,她娘家那边未必不会准备。”
“正如您说的,到时候就看嫂子自己怎么做了。”
“小姑娘家家的,你怎么这么爱操心的,回头你的陪嫁丫头我得好好的挑一挑,不能找心大的给你添乱。”
“我就知道阿母最疼我了。”
顾母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出来对女儿说道:“月初你哥哥回去安定郡下聘,你要去吗?”
顾清仪摇头,“不去,您会去吧?”
“你阿父无法分身,我自然是要跟着走一趟的。”顾母轻声说道,“免得人家以为咱们怠慢,我想着茶英上次念叨你,你若是得空就跟着走一趟。”
顾清仪一想也是,她答应李茶英会去安定郡一直没去呢,就道:“那成,我陪您一起去。”
“鹘州那边的事情你安排一下,咱们路上走得快的话来去也就顶多四五天。”顾母思量着开口,“若是慢一些,就得多一两天的时间,你自己安排好你的事情。”
“您放心吧,我记住了。”
母女俩回了正院,没想到正遇上回来的顾父,顾母立刻说道:“这个时辰怎么回来了?”
以前这个时候顾父都在前堂议事呢。
顾钧走过来,看着女儿说道:“幽州局势生变,怕是要打起来了。”
顾清仪心头一震,“之前皇叔走的时候虽然是这个意思,但是到底是不肯定,没想到这才多久真的要打了。”
“也很正常,王森投靠了邢深,邢深欲要联合诸胡对抗皇叔,皇叔怎么会坐视不理。”顾钧眉头皱的紧紧的,“幽州一打起来,并州这边戍卫就颇为紧张。”
顾家部曲虽然厉害,但是总数太少了,新兵招募起来是不少,但是没经过系统的训练,匆忙就上场肯定手忙脚乱的。
“不然我把拓跋狄叫来?”顾清仪问道。
顾父摇摇头,“现在还不用他,倒是皇叔那边你上点心。”
顾清仪点头,“我知道了,既然这样我回鹘州走一趟。”
她想去看看神火箭做得怎么样了,若是成了未必不能作为利器。还有弹丸,这么久丹坊应该又造出一批来,也得先运到晋阳来备用。
顾母有些担心的问道:“你现在回去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并州现在安稳的很,鹘州更是没问题。我尽量早去早回,不会耽搁阿兄下聘的事情。”顾清仪看着阿母笑着说道。
顾母还能说什么,女儿就是太能干了,所以比别人家的女郎都要辛苦,“那你路上一定保重自己。”
顾清仪点头应了,“女儿这就回去准备,趁着天明离开,快的话后日就回来了。”
顾钧叮嘱道:“带上部曲护卫你。”
“我知道,您放心吧。”顾清仪摆摆手往外走,边走边应了一句。
女儿一走,顾母忧心忡忡的看着顾父,“真是辛苦这孩子了。”
若是她当年没能伤了身子多生几个,也能给俩孩子多几个帮手。
顾父看着妻子说道:“别担心了,清清心中有数。大郎的婚事还要你费心盯着,清清一走就要辛苦你了。”
“这不是我该做的吗,你们父子只管忙你们的,后院的事情就别管了。”顾母忙说道。
顾父点头,跟顾母又说了几句就赶紧走了,幽州一乱,并州作为邻居自然要提高戒备。
就在这个时候,范浚游玩的时候忽然摔下牛车伤了腿,幽州局势瞬息万变,如此一来兵曹一职就不能再有范浚掌管。
一个伤了腿的人,都不能前来衙门任职,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就在大家的目光都定在兵曹这个金疙瘩身上的时候,顾钧亲自去了范家一趟,等他回来就对外公布范羡接任父职做了兵曹。
晋阳上下不可谓是不惊讶,但是细细一想又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
范浚不是获罪被罢黜而是因为摔伤不能履职,再加上范家在晋阳的地位,顾刺史依旧让范家人接任兵曹也是对士族的看重。
如此一来,其他士族自然就放了心,只要顾刺史不对他们下手,别的事情自然都能慢慢商量。
而此时范家并没有外界所想的那么高兴,隋姨娘满脸泪痕的看着夫主,“妾身就是觉得事情实在是太凑巧了,怎么好端端的您就伤了腿,事关您的安危,妾身觉得还是要好好的查一查才好。若是黎儿知道了,不知道多伤心呢。”
范浚因为伤了腿要卧床失去了兵曹一职本就不高兴,虽然这官职还是在范家,但是他跟长子的关系不算是很和睦,若不是幼子年幼,他肯定不会让长子接任。
现在听着宠妾这样说,不由一愣,“你什么意思?你怀疑牛车被人动了手脚?”
“妾身只是觉得事情实在是太巧了,夫主怕是不知,这件事情之前夫人前去拜访了刺史夫人,大公子也约了顾小郎君出去喝茶。妾身不敢细想,一想心里就发慌。”隋姨娘拿着帕子拭泪,说出的话却是字字见血。
范浚的脸色果然难看起来,“你跟黎儿最近可有通信?”
隋姨娘定定神才说道:“您也知道赵王回了惠康被陛下责问,现在在惠康闭门思过,这样的情况下黎儿当然要陪着王爷。妾身心里实在是发慌,不如写信去惠康给黎儿?”
赵王一走,隋姨娘自然心慌,她跟儿子最大的依仗就是给赵王做了妾的女儿。以前近在眼前,有点事情抬手就办了。
现在山高水远的,她已经能感觉到夫人与小郎君对她的态度有些微变化。
“你去写信,问问黎儿在惠康如何。”范浚沉声说道。
隋姨娘一口答应下来,也知道过犹不及,没有再提之前的事情,又陪了夫主好一会儿这才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