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海压竹枝【完结】
时间:2023-12-27 14:41:43

  几十名女官随彩轿一直到玄幽王的住处清水阁,侍候公主下了轿,簇拥着她进入阁中婚房。
  等候在此的北冥命妇按品大妆,一个个喜笑颜开,拥着玄幽王与公主举行合卺仪式。
  玄幽王夜冥着绛纱九蟒袍,头戴通天冠,冠上镶着白玉和十三颗龙眼大的东珠。他本就容貌绝艳,今日更是秀色逼人。
  公主清丽淡雅,也是难见的丽质佳人,却生生被比了下去。
  命妇将两半卺盛满佳酿,双手呈与新郎新娘。
  夜冥露出一抹轻笑,冰雪般的容色瞬间柔和,举起酒轻声道,“公主,请。”他一饮而尽,将半卺倒扣于桌上。
  在他的潋滟眸光注视下,叶慧媛心跳得厉害,忙举广袖遮面,一口饮尽杯中酒。放下半卺后,她羞得低下头,许是酒劲太大,雪腮染上了一团绯红,娇羞无限。
  命妇女官们开颜欢笑,一句接一句的说起早生贵子、多子多孙的吉祥话。
  叶慧媛的手指无措地绞着,羞得脖颈耳根都红了。
  夜冥很欢喜的样子,一直微笑着望着新娘,片刻后才说,“还请公主稍等片刻,父王与各位兄长、朝臣今日都来府中祝贺,我还需去宴中招待全礼。”
  叶慧媛才抬眸望他一眼,又马上垂下眼帘,小声道,“好的。”
  夜冥迈出房门时,又回头轻声嘱咐,“今夜外头很吵,请公主勿出房门,安心在此等我回来。”
  叶慧媛也不敢看他,羞涩地点了点头。
  命妇扶她端坐于喜床上,逐渐退出去,只余下几名贴身侍女。
  一侍女悄声笑道,“公主,驸马爷生得好容貌,您现在可释怀了吧?”
  叶慧媛抿着唇,慢慢绽开了愉悦的笑容。
  那日,她在花园中听着花奴介绍各种奇花异草,不时赞叹两句。
  花奴介绍完毕,突然朝着她躬身低语,“公主,玄幽王担心您初来乍到会水土不服,特命奴才于花园中恭候。要是您有什么需要,命人来召唤奴才即可。”
  她能有甚么需要呢,所有的事都被安排得妥妥贴贴,只是她素未谋面的夫婿能想到她,心里不禁生出了感动和欣喜。
  一直好奇她要嫁的是什么样的人,关于他,只听得零星的言语,她忐忑而担忧。未曾料到她的夫婿竟是这样俊美温柔的人,纵使今后远离故土家人也觉欣慰。
  她的唇不自觉地扬起,唇边溢出满足的轻叹,待会就能见到他,只盼时间能过得快些,又盼这美好的时间慢些过去。
  玄幽王府悬灯结彩,笙箫鼓乐之音通街越巷。府中广设宴席,北冥大王、诸亲王郡王、大臣和京中二品以上官员、命妇尽皆赴宴。
  觥筹交错,喜庆喧嚣。
  夜冥满面春色,端着金錾龙凤酒杯一桌桌敬来,一杯杯美酒全部咽下。他白皙的脸庞染了酡红,清冽流光的双眸不再冷漠,蕴含着迷离的笑意。
  北冥天色暗得早,虽是夏日,戌时天已黑了。
  到了戌时二刻,还有近半宾客的酒未喝。夜冥告饶的摆了摆手,哈哈大笑说,“不行了,不行了!小王真得去醒醒酒了,请诸位稍等片刻,小王很快就回!”
  两名侍从扶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出去了。
  北冥大王夜渊的酒量极好又兴致勃勃,臣属接连着上前敬他,他都痛快喝了。
  等了近两刻功夫,仍未见夜冥回来,他不耐起来,招呼身旁的二王子夜羽,“老二,去看看老四酒醒了没,喜宴还没结束,他这个新郎官是不是都醉得出不来了!”
  夜羽忙带着一名侍从离去,他的脚步微见踉跄,被凉爽的晚风一吹顿时清醒少许。走着走着,他忽然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怎么路上有这么多的人?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血夜
  夜羽已然微醺,张望几眼还未看出名堂,夜冥从对面缓步行来,打乱了他的思绪。
  “二哥,你来寻我?”
  夜冥双目澄澈,步伐稳健,绛色婚服平整光滑,不见半点凌乱。
  “父王等得久了,叫我来看看你,新郎官可不能总不露面呀!”
  “我刚醒了酒,走吧,咱们一道回去。”
  夜羽不疑有他,转过身就走。突然后背一凉,紧接着心口疼得要命,他惊骇低头,一把利剑从心口穿出。他呼喊救命,但喉咙里只发出嘶哑的咕哝声,还没看清楚凶手是何人,眼前骤然全黑了。
  宴中,宾客们举杯欢饮,忽听见一道惊慌的呼喊,“父王……父王!不好了!”
  夜冥飞跑进来,直冲到夜渊身前,迭声禀道,“父王!齐国和梁国勾结,趁着送亲,他们派出刺客潜入会宁,儿臣刚去清水阁,永泰公主不见踪迹,玄甲军已经包围王府了!”
  正说着,厅外传来疾奔呼喝声,“有刺客!有刺客!”
  夜渊骤然色变,重重撂下酒杯,酒液溅了他一手,“玄甲军?”
  宾客惊呼着向夜渊的方向靠拢,苦于未带兵器,只得将酒壶银筷举在身前。
  “保护大王!”夜冥叫道,“唰”抽出腰间的长剑,“父王,王府后花园有一道小门,咱们从那里先出去?”
  夜渊冷厉的眼神如苍鹰一般,凝在他的剑上。
  夜冥脸色苍白,连忙调转剑柄,双手呈过去。
  夜渊并不来接,盯着他一动不动。
  沉重的压迫感令夜冥垂下眼睫,极力保持镇定。
  夜渊终于开口,“从小门走,你带路!”
  夜冥心内一松,在前引路。
  大厅外,禁卫军、王府护卫和黑衣刺客激烈搏杀,夜渊瞟都未瞟,在禁卫军的拥护下随夜冥向王府后院去。
  未走多远,不知从哪涌出的刺客又杀气腾腾包抄过来。
  很快就有人发现刺客精于刺杀,所出招式不像训练有素的兵士整齐有序,而是各出其招,竟像江湖人士。
  手无寸铁的宾客很快落于下风。
  夜渊边走边下令,命身旁的大将军立刻封闭都城,禁卫军全力擒拿刺客,令铁林大军整装迎敌。
  片刻后仍未到小门,他焦灼地望向夜冥问,“到底怎么回事?齐国的送亲队伍怎会混入玄甲军?”
  “儿臣猜是梁帝捣的鬼。”夜冥恨恨道。
  “哼,就叫他们有来无回!”夜渊冷笑几声,他虽心急却并未乱了阵脚,冷静后立即发现疑点,“齐国跟梁国是死敌,怎还能被玄甲军混进送亲队伍?叶楚南不至于和梁国勾结罢?”
  夜冥心神一颤,忙回道,“儿臣也只是猜测,还没有实证。”
  夜渊脚步一顿,吩咐身旁的禁卫军统领,“抓活的,孤要严审!”
  统领遵命。
  夜渊环视四周,王储和三王子都在,单少了夜羽。
  况且,送亲的刺客也忒多了些。
  他立即停步,眼中迸发出阴沉的寒光,沉声问,“老二呢?”
  夜冥刚应一声,“父王……”
  前方又奔来一群刺客。
  “护驾!快护驾!”王储高呼。
  倒下的禁卫军越来越多,但终于望见前方的小门,穿过一片花坪就到。
  夜冥放慢步伐,余光盯着步履匆匆的夜渊。成败在此一举!他心一横,手中长剑调转了方向,攻向身旁的禁卫军。
  兵士反应不及,连着五人被击毙。
  “竖子!是你!”夜渊眼里的错愕一瞬即过,马上喝道,“夜冥谋逆弑君,就地诛杀!”
  禁卫军和臣属攻向夜冥,但招招攻势皆被他避开。他的剑法奇诡刁钻且速度极快,兵士一个个倒下,但他对臣子又手下留情,并不取他们的性命。
  此时,几名臣子竟倒戈护他,其中就包括禁卫军副统领赵阳。
  夜渊眼都直了,恶狠狠地指着夜冥,喘着粗气怒喝,“你……你瞒得好紧哪!”
  三四丈外就是院墙,窄窄的小门紧闭,出了这道小门就能逃出生天。
  三十来名禁卫军舍命厮杀,护着夜渊逼近小门。
  正在此时,院墙上飘进一道黑影。
  她的剑急如电闪,凌厉狠辣,配合夜冥将三十来人全部击毙。
  玄幽王府内局势已定。
  王府护卫层层侍立,几百名宾客伤的伤死的死,被黑衣刺客团团围住。
  王储和三王子受伤被擒,起先还高声咒骂,很快发现形势不对,开始声泪俱下地劝说夜冥顾念兄弟情意。
  “闭嘴!”夜渊怒吼。
  他怒极反笑,斜睨着夜冥。
  “孽子!往日你装病不出,原来尽是演戏!我夜家怎会出你这么个虚伪至极、阴毒卑劣之人?”
  夜冥却面如春风,轻笑质问,“虚伪?你将我母妃折磨得生不如死,还以国号冠我之名,论起虚伪,谁及得上你呀?我子承父业,承得还不错吧?”
  “孤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夜渊连声冷笑,“你想谋权篡位?休想!孤早已立下传位诏书,你与王位永远无缘!”
  “甚么有缘无缘?你们都死了,就与我有缘。”
  夜冥慢悠悠说着,走至王储身前,手起剑落,王储的头骨碌碌掉落,在地上滚了几转才在夜渊足边停住。
  夜渊粗重地喘息,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双颊的肉都在抖,指着夜冥暴喝,“你……畜生,孽障!”
  三王子也骇得怒骂,“畜生,夜家没有你这种人!”
  瑶华出手狠绝,但从未取人首级,夜冥一剑削下兄长的头,她暗暗皱了皱眉,
  夜冥站到三王子身旁,幽幽地问,“三哥再去了,您还能立谁呢?”
  夜渊双目猩红,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往日他瞧不上这个孱弱内敛的小儿子,悔之晚矣。
  夜冥却低低轻笑,剑光闪过,三王子的头也滚落在地,血喷溅一地。他白皙的面容上也染了几点血渍,仍是轻柔地笑着,犹如地狱来的嗜杀妖魔。
  夜渊晃了几晃又极力撑住,狞笑着盯住他。
  往日,他就总用这种眼神看夜冥,此时,又不自禁地流露出同样的厌恶和蔑视,且越来越浓。
  夜冥猛地双眸紧缩,上前两步,握剑的指骨因太用力轻颤着。
  “殿下,他毕竟是你的父王,你出手会违背父子人伦,我替你出手罢?”
  乍然听到女子声音,夜渊一震,转眸打量瑶华。
  她穿了身男子的黑色窄袖锦袍,长发高高束起,殊丽的眉目间笼罩着冰雪气息,就跟死人一般毫无声息。方才未留意她,其实她轻盈曼妙的身姿一看就是女子,只是此间怎会有女子?
  她的服饰和配剑并不显眼,但如此绝色和武功,夜渊微一思忖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
  “哈哈哈!”他纵声长笑,“你是齐国的长公主?你俩竟勾结到一起?哈哈哈,原来是你们!你们做下这般恶事,就不怕报应?“他顿了顿,咬牙切齿道,”必定会不得好死!”
  夜冥轻举起剑,看血从剑尖蜿蜒流下,笑得温柔又愉悦,“我们死不死,得很久以后再说了,眼下您却活不成了呢。”
  “呸!”夜渊朝他啐了一口。
  “快给我一个痛快罢!呵呵,你俩真是绝配,阴沉沉的容貌,一般的黑心肝!不过你们别做梦了,我变成厉鬼也会诅咒你们,睁大眼看着你们怎么灭亡!”
  他笑得够了才高昂起头,双手负在身后,再也不瞧他们一眼。
  夜冥仍是澹然微笑,喜庆的大红龙凤图宫灯发出红光,照在他昳丽的脸上,慑魄惊心。
  他望着夜渊慷慨候死的神态,眼神渐渐凉薄,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举起滴血的剑。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慕妃
  瑶华伸手压下夜冥的剑,用极轻的语气说,“自尽、幽禁或流放,有的是法子。”
  “他该死。”夜冥吐出三个字,眼中寒凉一片。
  银光微闪,夜渊直挺挺倒地,发出重重一声闷响。
  一剑封喉,干脆利落。
  夜冥盯着脚边的尸体,长长的羽睫遮住他的双眸,也掩住了他的情绪。
  瑶华收了剑,随他望着地上的尸体,手刃至亲之人,任是谁的心里都不会好受。她体贴地等了片刻才偏头露出微笑,“恭喜殿下得偿所愿,从此刻起你就是北冥的君王。”
  夜冥这才抬眸看她,眸中光芒流转,“长公主说得极对,得偿所愿,我终是得偿所愿……”他的笑声轻柔而悲凉,总也止不住。
  瑶华生出一丝不忍。
  一夜之间,父王兄长全部丧命,只怕从此以后,他的心再难有自在的一日。
  她的情绪也低落下去,转身欲离去。
  夜冥却唤住她,“长公主,我还需留下善后,待此间事了了,我在九霄宫恭候你的凤驾。”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柔柔的像晚风拂过,“说来有些羞惭,这会宁城中,我只盼着你一人的祝贺。”
  “好。”瑶华持剑离去。
  翌日清晨,瑶华只歇得片刻便听流荧来报,有人求见。
  除流荧和银楼,还无人知道她在这里,她惊讶出门,却是陌生的北冥男子,持一把墨色铁骨扇。
  “公主殿下,殿下请您入宫一叙。”
  瑶华深觉诧异,夜冥这么快就要见她,但她也急于知晓昨夜之事如何收场,遂同此人一道离去。
  不同于南方的朱墙明黄琉璃瓦,九霄宫顶的琉璃瓦是深碧色,朱墙碧瓦,花枝楹梁。
  瑶华握紧神影剑,穿过长长的宫道,到达一座深深宫邸,宫门上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仙灵宫”。
  夜冥一身白衣,于在宫门下等待。
  “殿下事务繁忙,急着见我所为何事?”
  夜冥望着她笑了,“禁卫军已控制住会宁,暂时不会有事,我一早请你来,是想请你陪我去看望母妃。”
  “看望你的母妃?”
  “是。”
  他昨夜大婚,今日理应携叶慧媛参拜母妃。
  瑶华呆了一瞬才问,“为什么?”
  他也不回答,瑶华跟在他的身后迈进仙灵宫的正门。流光溢彩的殿宇,繁茂参天的花木,还有一渠清澈的溪水蜿蜒在花木中,却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活水。
  未看到侍应的宫人,瑶华更觉诧异,脚步慢下来。
  夜冥回头召唤,“来。”
  瑶华警觉地扫视周围,未察觉到杀气,她掩住心里的疑虑,随着他穿过花木流水进入正殿。
  昭阳殿和来仪殿已是美轮美奂,而这个宫殿更是穷工极丽,地铺洁白玉砖,每块砖上都嵌着金珠。檀木雕花为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串成帘幕,宝石珠翠做成各式鲜花盆景,哪一盆都是价值连城。
  “母妃?”夜冥扬高声音。
  未有人答。
  他转入内殿,瑶华迟疑一下也跟进去。
  鲛绡帐上纹着银线牡丹花,如云山雾海,隐隐约约看到凤榻上躺着一人。
  夜冥掀起纱帐,慕妃雪衣乌发,陷在宽大的凤榻中,对他们的来访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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