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乐窈双目猩红,死死盯着眼前人,翻涌的气血全都变成了想撕烂他血肉的恨意,窒息感让她晕眩,仍然想找机会在死前也绝不让他好过。
奚梧h手指卡着她的颌关节将人摁在床上,“老子今天就把你给捅穿捅烂,叫你知道惹恼主人的下场,嗯……”
门没关,姜槐序大步从外间冲进来,抄起桌上的水壶用力往男人头上一砸。
这一下极重,哐当一声激响,砸得奚梧h头昏眼花。
“哪个王八犊子――”奚梧h本就在盛怒之下,吃痛回身,却在触及到身后姜槐序那双阴狠沉寂的双眼时候,嚣张气焰瞬时间跌落不见,甚至似是有些紧张,咽了下喉咙。
奚梧h想开口叫他,又生生咽了回去。
“跟我出来。”姜槐序咬牙切齿按捺着满腔怒火不在秦乐窈面前发作。
奚梧h灰溜溜松开秦乐窈,她猛地咳嗽了好一阵剧烈喘息着,才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眼前晃动的视线还未完全恢复清明,她听见了关门落锁的声音,就靠本能连滚带爬趴去门边贴着,想试着听些外面的消息。
奚梧h垂着脑袋跟在姜槐序身后,战战兢兢攥着手掌,正想开口解释,前面的男人就猛的回身抡了他一巴掌。
清脆响亮至极。
奚梧h整个人被打得耳廓嗡鸣,半边脸瞬间肿起,仍然不敢造次,默默又转回头来。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姜槐序冷声问。
“我、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气,我就是太生气了,那个女人之前在端州扎了我一簪险些要了我的命,我就是想报复她……”
啪――
话未说完又是一耳光,抽在了另一边脸上,奚梧h被打得头脸偏转过去,噤了声。
秦乐窈在屋里好不容易是清醒过来了,但饶是她耳力再好,隔着一层门板,距离也远,连蒙带猜听见似是谁挨了巴掌,但其他说话的内容就完全听不见了。
姜槐序神情冰冷看着他:“你真不愧是他的种,一样的色令智昏,一样的不顾大局,还爱狡辩开脱。”
“这位秦夫人是赫连煜的妻子,现在梁帝已失大势,皇城无主,他能仰仗的,就只剩下了赫连家的那两个人。”
“这个女人现在是个多重要的角色,三岁小孩都懂,你却不懂。”
奚梧h垂着头不敢再解释什么,姜槐序厌恶地看着他这张脸,既是怒其不争,又带着极其复杂的憎恨,警告道:“我苦心筹谋布局多年,你敢坏事,我就送你下去跟你那父皇团聚。”
“不敢……不敢……”
秦乐窈贴在门板上,换了几个位置,都始终听不见什么响动了,外面的人该是已经离开了。
她遗憾的回到房里,将自己蜷缩在了一起。
时间一天天过去,姜槐序将秦乐窈抓来之后好吃好喝的将人养着,除了那天和奚梧h一起露了一面,后面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秦乐窈知道,他这怕是在等时局等机会,等一个要用上她这张牌的时刻。
期间她还被狡兔三窟地换过一次地方,熏了药之后丢上马车,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关进了一个废弃的地牢中。
地牢不大,里面就两间牢房,都有床,外面则是摆着一张狱卒用的桌子,墙上有个人头大的透气窗,虽是有天光透进来,但太高了,垫着桌子都够不着,不管如何大喊大叫都听不到任何回音。
秦乐窈又在地牢里被关了好几日,她数着日子,现在该是已经八月多了,距离万益山事变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时间。
人在密闭的空间里,时间就过得时分难挨,秦乐窈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担心外面的局势,也会在深夜时分崩溃,害怕自己会这样被困死在这,如果姜槐序十年八年都用不上她,她难道就要一直这样被关下去吗。
这种忐忑恐惧的心理,在一个晨间被打破。
顶上的地牢门被打开,两个壮汉将一个被蒙着头罩的女人推下了楼梯摁在了椅子上,秦乐窈觉得那身形有些熟悉,站起来谨慎地看了一眼。
奚梧h跟在后面,先是扫了一眼秦乐窈的方向,然后便是闲庭信步地走下去,将女人的头罩摘了下来。
“明淳王妃!?”秦乐窈先是震惊,而后心如死灰地跌坐下去,外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怎么竟然连明淳王妃都被绑来了。
明淳王妃的状态非常差,她发髻有些散乱,像是受过什么惊吓,眼睛无神,在看见秦乐窈的时候,也是露出了一瞬间的悲怆。
“我的好皇姐。”
奚梧h一脚踩在条凳上,脸逼近她,阴森道:“奚明淳,你嫁给了威北王,这些年的逍遥日子,过得可还快活吗?”
“奚明淳,你身上流的也是大梁皇室的血,也是金氏的血,你怎么能这么没有骨气吃里爬外呢。”
奚梧h捏着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越说越激动,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就没有梦见过死去的父皇母妃吗?你对得起他们吗?啊?”
明淳王妃痛苦地颤抖着,秦乐窈冲过去想将他推开:“你个狗贼你放开她!”
一个壮汉眼疾手快拽住了秦乐窈的胳膊,奚梧h狞笑着回头冲她指了下:“你给老子老实呆着,有你哭的时候。”
第90章 相逢
秦乐窈挣扎不过那壮汉的蛮劲, 怎么扭都扭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奚梧h抽出靴子里的匕首插在了桌上。
他将明淳王妃逼在身前,威胁道:“现在就只有最后一条路给你选。”
“你是赫连岐的夫人, 你的话,最有可信度,去观星台上,告诉帝京的百姓们, 当年的真相,是赫连岐伙同那奚景D一起拥兵自重……”
秦乐窈一口咬在壮汉手腕上,挣脱束缚冲过去就要拔他的匕首,被奚梧h一掌推开, 顺势扇了一巴掌:“你个疯妇别以为老子真不敢动你!”
明淳王妃因此被松开了脖颈大力呼吸着,咳了半天缓不过劲,秦乐窈也摔在了地上,她脸上火辣辣地疼, 但仍然立刻爬起来护在了这位柔弱美好的王妃面前, “你是个什么东西, 也敢在这放肆,你真当自己就有那皇帝命吗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秦乐窈的天性便是个犟种,尤其面对的人是奚梧h, 她越发的无所畏惧扬眸恶狠狠盯着他。
“哈,我倒是想起来了。”奚梧h视线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转,“说起来, 这个奚明淳算是你婆母啊,哈哈。”
“你说我要是当着她的面把儿媳妇给睡了, 会怎么样。”
两个女人同时瞳孔震惊,明淳王妃慌乱抱住面前的秦乐窈, 想将她护在身后,“不要,你恨的是我,我们之间的恩怨,你不要牵扯到孩子身上――”
奚梧h像是终于找到了好玩的招数,兴奋笑着掐起秦乐窈的脖颈,“奚明淳,听好了,你今天要是不点头,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你儿媳妇怎么在我身下承欢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怀上我的骨肉,给你生个小孙儿出来,哎呀,辈分乱了啊,是该叫你奶奶呢,还是姑母呢?”
明淳王妃绝望地泪流满面,奚梧h趁热打铁厉喝到:“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答应!”秦乐窈脖子被掐着也要奋力跟他唱反调,“你别听他的,有种你来啊,你敢强来我就自杀,你动明淳王妃一根汗毛我也自杀,你们收了屋里所有的利器你管得了我一头撞墙撞死吗?我绝食我咬舌,我有的是办法自杀!”
奚梧h没有轻易被她吓唬住,冷笑道:“你以为你能威胁得了我?”
“哈,你们两个狗贼把我们绑来不就是为了赫连家的两个男人吗,我送你一具尸体你猜能起到什么效果?”秦乐窈疯起来神情相当狂狷。
“破鞋一双,装什么三贞九烈,你这么惜命的人,你敢自杀?”
“你看我敢不敢。”秦乐窈分毫不让,瞪着眼框跟他对峙。
奚梧h到底还是忌惮之前姜槐序说过的话,男人冲上头的情绪回落了一些,冷哼一声,将她的脖子丢开,也要存心去恶心她:“我迟早会收拾你的,等我当了皇帝,老子就把你锁在后宫里,天天变着法宠幸你。”
地牢重新锁上之后,明淳王妃颤巍巍伸出手,自己也快哭得泣不成声,还是心疼地摸在她刚被打过的脸上,“孩子,很疼吧。”
“没事,不疼。”对于秦乐窈来说一个巴掌真算不得疼,她见昔日那神圣典雅的王妃落魄至此,满脸的泪痕交错,忍不住伸手去将她环抱住,拍着后背给她安抚,“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嗯……”她哽咽着,哭得无声。
“王妃,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连你也被抓过来了?”秦乐窈好不容易见着一个人,安慰了她一会之后就忍不住打听消息。
“那日万益山猎场沦陷之后,大梁就变天了。”明淳王妃慢慢缓住悲怆的情绪,“大家都走散了,谁也不知道现在陛下身在何处,前锦衣卫指挥使卫麟临死前将陛下钉死在了乱臣贼子四个字上,现在金氏佣兵造反,朝中一片混乱,墨阁老请出了在宫外养病已久的皇太后(先帝生母)出山主持大局……”
“可就在这个时候,楼兰再次出兵进犯,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要拥立奚梧h登基,已经踏破了惠州,直逼端州而去。”明淳王妃痛苦地闭上眼,热泪滚落,“都是冤孽啊……”
秦乐窈浑身发麻,尽管再如何料想过,这局面惨烈也仍然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这个地牢出口的隔音效果没有之前的那间屋子强,秦乐窈此前每天都会趴在楼梯顶端偷听外面的动静,想要摸清外面守卫换班的时间还有吃饭茅厕的规律,但这群闷葫芦话太少,时常一天下来就讲那么几句话,以致于为了提高准确率,她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去监听。
这是唯一的机会,秦乐窈不敢托大莽撞行事,可也不敢再拖长时间,毕竟上一次换地方就是一个多月的时候,现在时间已然临近,万一哪天又被重新换了地方,功亏一篑。
这日傍晚时分,秦乐窈将地牢下面的干茅草收集起来,数着时辰,钻出了火烟来。
她拉着明淳王妃的手爬到楼梯顶部,眼神朝她鼓励示意让她准备好,后者朝她点头,两个女人便一起开始慌慌张张地拍打牢门,歇斯底里叫着:“着火啦救命啊――咳咳救命啊!!”
没过多久顶门打开,一个壮汉往里面探了眼,楼梯角挡住了视野,但依稀能看到下面有着火光,浓烟在往上窜。
“你们到底干什么搞着火了……”
话还没说完,秦乐窈用尽了吃奶的劲往他背心踹了一脚,力道之大甚至将自己弹回来撞在墙上,那壮汉也失了重心沿着楼梯滚了下去。
“跑!”秦乐窈拉着明淳王妃冲上去反扣住地牢门,玩命地往外跑。
这个时辰,两个守门的护卫会有一个去买饭,屋里只有一人戍卫。
冲出门后,院子里的护卫注意到了二人,嚷嚷着要过来追,秦乐窈将明淳王妃推上马背后自己也翻身上去,猛地一甩缰绳,追上来的护卫攥了一把马尾毛下来,硬是没能赶上,叫她们给冲出了门去。
“追!”
外面的晚霞将天际烧得火红,秦乐窈紧张心悸着,后面的追兵穷追不舍,她跑命的功夫不差,专挑野林子钻,没过多久,密林遮挡之下,这一前一后的两拨人竟是给她甩开了一段距离。
“乐窈,我们成功了,甩开他们了!”明淳王妃激动得去握她的手。
“还没有,这点距离稍微一停就被撵上来。”秦乐窈却是完全不敢掉以轻心,十五岁那年她能从奚梧h的吊楼里逃出来,是足足狂奔了好几个时辰,因为知道一旦被抓回去,就是永无见天之日。
“那我们现在该往哪里跑?”明淳王妃信她的判断,全由秦乐窈做主。
“楼兰狗贼既然要帮他拨乱反正,奚梧h能出现在这,肯定离交战地不远,端州的附近的所有路我几乎都跑过,出了这片林子我就能认得路了,往端州准没错,一定能找着大梁的军队。”
这场追逐一直持续到深夜,滚圆的明月高悬于空中,原来今日都已经是八月十五中秋的日子了。
马儿冲出密林的那一刻,二人眼中看见了火光,前面赫然是两支正在交锋的军队。
但秦乐窈的神情却是比之前还要再黑沉一些,后面还有追兵,而他们前面堵着的,赫然是一群楼兰人,战况激烈,她们根本没有可能穿过楼兰士兵回到梁军之中。
距离最近的士兵在大声嚷嚷着楼兰话,显然是已经发现了她们,秦乐窈赶紧一抽缰绳,尽管对面的梁军已经离得不远,但这段距离却是比天堑还难跨越,她只能策马向着侧面的山崖跑去。
夜风凛冽,刀剑碰撞的声音刺激着人的神经,秦乐窈咬牙奔袭在夜色浓郁的山林中,她看了眼后面举着火把的追兵,还有前方侧面的坡道。
“王妃,前面的弯道隐蔽,我趁着拐弯把你丢下去,你记着顺着山坡滚,这种坡子我小时候滚过,不会有事的,顶多是些刮蹭的皮外伤。下去了你就别吭声往下跑,梁军离得不远,一定能回得去。”
明淳王妃听出了她话中不妙的意思,赶紧回头:“那你呢?我们一起跳下去。”
“不行,马上没有人太明显了,立刻就会被察觉,我们没有马不可能跑得过他们。”
“孩子我不要你牺牲自己――”明淳王妃心里涌上巨大的哀伤,秦乐窈却是看得很开,她道:“能跑一个是一个,好过一起死。”
“那就我来,你走。”明淳王妃忽然攥紧她的手,“我是长辈,你要听我的。”
不得不说,秦乐窈心里有被感动到,她是个什么身份,值得千金公主之躯为她说出这样的话。
眼看着弯道将至,秦乐窈加快速度冲刺,一边飞快对她道:“我活命的几率比你大,我不是必死的,下去了记得我说的话。”
就这么刹那间,秦乐窈抽出自己的手,借着夜色与山林的遮掩,用力将明淳王妃推下了马背,几乎是瞬间就滚进了茂盛的矮灌木下,被挡了起来。
“驾!!”她大声一喝,重新吸引到追兵的注意力,引着他们往山崖边上跑去。
明淳王妃金尊玉贵了一辈子,即便年轻时也曾是个爱跑爱玩的性子,但终归是皇室公主,比不得秦乐窈这种经常在山中跑跳长大的孩子,她滚了几圈有些晕头转向的,顺着山坡下来之后人都神情恍惚了。
明淳王妃心里惦记着秦乐窈的安危,人还没找着方向就想挣扎着爬起来:“我给你找救兵……孩子……”
前方的火把光亮靠近,有士兵发现了她:“什么人!!”
那一队楼兰士兵已经被他们击退打跑了,梁军正在收拾战场寻找活口战俘和可以缴获的武器。
明淳王妃下意识想跑,然后听见后面有熟悉的声音在大喊:“王妃!是王妃啊!您别怕!”
袁绍曦飞快策马追上,一边回头朝后面大声嚷嚷:“赫连!!快来!是明淳王妃!!”
赫连煜风尘仆仆赶来的时候手上的长刀还染着敌血,猩红的火光映着他眼里不可置信的激动之情,铁血悍将跪在明淳王妃面前,“母妃,儿子来迟了,您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