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身后比起来,裴珣手臂上的伤不过是小伤。
张太医拿着刀,在热水中浸泡,看到裴珣身后的,依旧有些于心不忍:“殿下,这次会疼些,上次将箭清理了,余毒尚未清完,这次便是最后一次剜掉腐肉了,殿下,您忍着点。”
裴珣坐着,张太医拿着刀走到他的身后,储君被刺是天大的事情,裴珣回到上京便没有告诉任何人,想必也是为了保护那位苏娘子吧,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是让晋帝知道有这样一位女子,还让未来的储君奋不顾身,伤得这样重,只会认为苏娘子是红颜祸水,到时候她也会受到世人的唾弃。
张太医摇了摇头,还是拿着刀处理着,裴珣自小便到过战场,遇到劲敌无数,只是没有想到崔刺史为人极为阴险,将密道布满了机关,若是不熟悉的人,根本无法破解,裴珣为了抓紧时间,便也顾不得那么多。
剜掉腐肉极为残忍,可是崔刺史的毒药也是西域中极为难得的,张太医研制了几个晚上,才配出了药方,只是受伤的地方只能这样处理了。
血水顺着裴珣的背脊流下来,周策站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殿下受了这样重的伤,却连陛下都没有告诉,他们父子两人,自皇后仙逝,便一直不对头,见面少不了争吵。
周策是裴珣的心腹,即便不想让他们父子陷入这样的境地,但他觉得裴珣这样做都是有自己道理的。
只是看着主子受了那样重的伤,还一声不吭,周策心中也不好受。
他看到裴珣额上细密的汗珠,以及染了血迹的水,想到张太医是御药房最得力的太医,心中担忧稍稍放下来。
苏婉禾与云枝坐上了马车,朝着清漪阁的方向而去,马车行径在喧闹的街市上,苏婉禾的眉心跳了跳,似乎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事情,她将额发别在耳后,便听到云枝惊叫起来:“娘子,你的手!”
苏婉禾不知云枝的意思,在车马内的烛火中看到了自己的手背沾着些血迹,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并不记得自己碰到裴珣的肩膀,刚刚两人一起,她一直极力避免触碰到裴珣的伤口,可是自己的手为何会有这样的血迹。
难道裴珣伤的是别处,苏婉禾恍然大悟,顿时慌了神:“掉头,掉头,到蘅芜苑!”
她想不到裴珣竟然骗她,他手臂上的伤,只是其中一处,正正伤到裴珣的,应该另有其他的地方,只是他一直瞒着自己。
苏婉禾下了马车便到了裴珣的房间。
“殿下,为何不告诉苏娘子?”是周策的声音。
男人轻笑一声:“若是她知道了,只会让她担心。”
“可是殿下差点失了性命,那西域的毒有多凶险,殿下是知道的。”
裴珣目光极深,看了周策一眼,并未回答。
“是属下僭越了!”
“无碍,孤不想让她伤心。”
“难道不告诉我,我便不会伤心吗?”
两人的对话被突然打断,苏婉禾目光直直看着裴珣,男人的身子脱了外衣,只是不同于刚才,裴珣身上缠了纱布,那上面的血迹触目惊心。
还有并未处理过的现场,一盆血水,以及脱掉的沾了血的里衣。
难怪他一直让自己回侯府,原来就是不想要让自己知道这件事。
“如此看到,清漪阁并未出事,你只是想要避开我?”
裴珣并未说话,周策看到两人僵持的模样,还是不忍心:“那是属下做的,苏娘子要怪,便怪属下吧,属下甘愿受罚。”
“没有他的吩咐,你如何会做。”苏婉禾反问周策。
“周策,你先下去。”
周策迟疑一瞬,还是转身离开,将房门关上。
“禾儿,你听孤说,都是小伤,养上几日便好了。”
苏婉禾看到男人面色苍白,额上还有细密的汗,心头酸涩,一双眼睛已经浸满了泪水。
“禾儿,以后孤什么事情都告诉你,好不好?”
裴珣看到苏婉禾眼中的泪,赶紧走过去,被苏婉禾按住了身子:“都受伤了,还要折腾。”
苏婉禾没好气地说着,带着责备的语气,让裴珣放下心来。
“你原谅孤便好。”
“谁要原谅你,我还没和你算清漪阁的帐呢,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的便是欺骗。”
苏婉禾说着眼睛微微发酸,她刚刚心中有多后怕只有她自己明白,她虽然埋怨裴珣欺骗自己,却更害怕失去。
“好好好。”以苏婉禾的心智,裴珣早就知道骗不过她,只是想要拖延一会儿时间,若是真让苏婉禾看到刚刚的场景,不知道小娘子该有多害怕。
可真真看到苏婉禾来了,裴珣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填满,自苏凛死后,苏婉禾从未为自己活过,便是自己也是她护住侯府的筹码,她何时看到过自己的真心,一次一次将自己推开。
她温柔小意,是为了恩情,是为了侯府,可她来了,便是证明苏婉禾的心中有他。想到苏婉禾那即将回来的未婚夫,裴珣心中冷哼。
苏婉禾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能是他的人。
有婚约又如何,只要没有嫁过去,这婚约便做不得数。
阿竹站在门外心惊胆战,她两次都没有将人拦住,主子不要她的头便是阿弥陀佛了。
刚刚以为屋内会吵起来,眼下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她的命还能再长一点。
屋内苏婉禾服侍裴珣躺下,因他伤的是后背,只能侧躺,苏婉禾不敢马虎,替裴珣垫了软枕。
夜里诸多翻身不便,苏婉禾守在床前,这一守,便是到了后半夜,苏婉禾迷迷糊糊睡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裴珣的怀中。
她正欲起身,又生怕吵醒了他,只小心翼翼掀开被子,她看了裴珣身后的伤口,没有渗血,心下的担忧又少了一分。
只要伤口慢慢愈合,裴珣便能早日恢复了。
沉睡的男人看起来不似平日的凌冽,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他的唇凉薄,苏婉禾忍不住轻轻触摸起来,用手指一点点勾勒裴珣面部的轮廓。
难怪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还能招惹那般多的小娘子为他争风吃醋。
苏婉禾用手描着裴珣的眉眼,她的手突然被抓住,苏婉禾跌落到床榻上,她还没起身,便被男人翻身压了过来。
裴珣将苏婉禾的手紧紧握住,十指紧扣:“怎么还偷看孤,不过现在,孤让你看个够。”
“殿下!”苏婉禾忍住脸红,还是理直气壮:“殿下不好好躺着,一会儿碰到伤口如何。”
裴珣在苏婉禾的唇上轻啄了两下:“孤伤的是后背,这样趴着,便不会碰到伤口了,禾儿,你说是不是?”
第56章
裴珣并未将身体全部的重量都覆上去,他将一只手撑在床侧,直ʝʂց直地看着苏婉禾的模样。
她皮肤生的白皙,近乎透明,肤若凝脂,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裴珣用手摩挲着她的脸,她的嘴唇,实在是乖的不成样子。
天色尚早,四周沉寂,这种时候,总会有些旖旎的心思,一旦燃起,便能生出燎原之势。
苏婉禾与裴珣在一起已经许久,他的一个眼神便知道男人的心思。
裴珣柔软的唇在苏婉禾的面上游走,轻轻吮着,慢慢吻向她的嘴角。这个吻绵长而深入,苏婉禾的舌尖都有些麻了,身子也有些软了,男人的呼吸沉沉,睁开眼看她的时候,目光灼灼,好似要将人拆入腹中。
苏婉禾的脸都红了,只能紧紧抓着裴珣一侧的手臂和床单,试图驱散这溺亡的感觉。
直到察觉触及身上的异样,苏婉禾的脸都要滴血了,她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那是什么,她很清楚,苏婉禾似乎还能感觉到那力度与灼惹,明明都已经受伤了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苏婉禾有些难为情,试图轻轻推了他一把。
“殿下......”
明明是拒绝的声音,在苏婉禾的口中却软绵地不成样子,越是这样越是激起男人的冲动,裴珣用手搂住苏婉禾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仿佛没有听到这声音一般。
“......不......殿下......不可!”
苏婉禾又急又羞,生怕裴珣的伤口裂开,他伤得不轻,如何能让他随意索取。
男人兴致上头了想要停下谈何容易,裴珣的力气异于常人:“乖,不要乱动。”
裴珣一点一点用吻去安抚她,一手摸在苏婉禾心衣的带子,自上次的事情,裴珣已经轻车熟路了,苏婉禾只感觉心口一凉,有什么覆了上来,她的呼吸瞬间沉了沉,恨不得将自己埋到被子里。
男人的身子滚烫,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别的,苏婉禾隔着布料都能察觉到,心口却跳了跳,紧张、陌生、害羞都涌了出来,手心微微出了汗意。
理智还是大于感性,苏婉禾抓住衣中作乱的手:“殿下,今日不可。”
埋头的男人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为何?”
苏婉禾的脸都要红透了:“殿下身子还受伤,若是碰到伤口便得不偿失了。”
“你的意思是,担心孤不行。”裴珣的眉微微挑着,幽深而沉沉,散发着危险的氛围。
“既如此,孤更该证明孤的身子没事了。”裴珣一把将苏婉禾的手举至头顶,急切地将唇落了下去,苏婉禾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她只能顺从地抱着裴珣的腰,不到半晌屋内响起了水渍的声音,听得人面红耳赤。
便是没有进来的人,只要在门外,便知道两人正在做什么。
在苏婉禾的呼吸急促的时候,裴珣放开了她的唇,他能察觉到小娘子的善良,可是一旦沾上她,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只见男人有些喘:“禾儿,帮帮孤。”
苏婉禾看懂了裴珣的意思,神色微赧,男人一点一点将她的手抓起来,放到裴珣的胸膛。
这灼热的温度烫到了苏婉禾的指尖,裴珣轻笑一声:“怕不怕?”
越是这样的时候,男人似乎越发没有底线,苏婉禾觉得全身都烫起来了,瞪了裴珣一眼,并未言语。
直到那手逐渐朝下,苏婉禾全身都沸腾起来,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可是依旧难为情,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了裴珣。
时间过去了半晌,苏婉禾不敢轻举妄动,手中的触感被无限放大,裴珣俯在她的耳边吮咬着,她能听到男人沉沉的呼吸声,越是这样,苏婉禾越是难为情。
“好了没有?”苏婉禾轻声问了问,自己羊入虎口,怪不得旁人。
“快了。”裴珣低哼一声,声音低沉。
落在苏婉禾的耳中,却带着别样的意思。
裴珣说的话算不得真,最后苏婉禾被人握着手清洗的时候,脸都是红的,为了不让人生气,裴珣轻轻将她的手洗净,还擦了桂花露。
阿竹进来的时候,透过珠帘,还能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殿下竟然将苏婉禾搂着,小心翼翼哄着,苏娘子看起来又气又急,最后殿下将头靠在苏娘子的颈窝,哪里还能看出裴珣曾经是个生人勿近的模样。
因着这一遭,苏婉禾一早上都没理裴珣,只是将张太医叫来,问了问裴珣的情况,看到上药时的伤口,苏婉禾还是忍不住难受,若不是她去找郑翊,裴珣哪里会受这样重的伤。
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小姑娘总是爱惜自己身子的,苏婉禾知道,经过这一次,裴珣的身上一定会留下疤痕的。
等到身边的人都走了,苏婉禾不再说话,她在厨房做了些清粥,想到裴珣的手臂受伤,亲自喂给他。
小娘子眼睛红红的,裴珣抓了她的手,安慰着:“过几日便好了,不要担心。”
苏婉禾仰着头,想到裴珣后背的伤口:“那会不会留下疤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问题,裴珣笑了笑,揉了揉苏婉禾的头发:“男人上战场便不可能毫发无损,况且这点小伤,也不会留下太大的伤疤。”
苏婉禾不信,说着就撩开裴珣的袍子,竟然发现除了这次伤口,裴珣后背上还有几道伤疤。
“这是何时伤的?”
苏婉禾知道裴珣一直运筹帷幄,但也知道他从小便上了战场,却不知道裴珣那时在战场受过的伤。
裴珣察觉到苏婉禾的手在他的伤疤上轻轻抚摸着,走过那沟壑纵横的地方,最后停在箭伤的地方。
“那是孤十岁上战场留的,都过去了,还有一些是孤的母妃死后,一些人刺杀来的。”
裴珣说的时候云淡风轻,似乎在说旁人的事情,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确实是莫大的荣耀,也要顶着莫大的风险。
储君之位,没有人不想要的。
裴珣便是一直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
第57章
裴珣背对着苏婉禾,感觉到她的手轻轻覆盖在上面,一点一点为他拂掉疼痛。那双手柔弱无骨,却让裴珣感觉到莫大的安心,原来,还有一个人这样在意他会不会留疤。
他自小便在军营历练,自母后去世,甚少回到皇宫,已经许多年不曾有人这样真心在意他的感受。
朝臣自然不敢对他不恭敬,阿谀奉承少不了,哪一个不是畏惧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