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碰到姜姒妗的事,就容易叫他失去理智,他如今完全想不起来,适才姜姒妗靠在他怀中,一下又一下撞他的事情。
他上前,要拉回姜姒妗。
陡然,一阵干呕声响起。
裴初愠浑身一僵。
他出身裴府,年少时皇室皇子都得让他三分,矜贵复礼,也有点不可言说的洁癖。
女子好难受,又呕吐了许久,似乎有什么掉入湖水中,啪嗒入水声,接连不断,有点难闻的味道传来,她宴会吃得少,只两杯酒水和糕点,吐也吐不出什么,全是苦水,叫她难受得要命,不禁就抽噎了两声。
裴初愠陡然回神,凉亭是有茶水的,以防圣上有时兴致来了逛逛皇宫却突然口渴。
她整个人的姿势都很危险,半个身子都探在栏杆外,随意有掉下去的风险,她一呕吐,身子就往前探。
裴初愠直接将人拉了回来,脸有点黑,她哼唧着要推开他,嘟囔着难受。
裴初愠倒了杯茶水,头疼地给女子灌下去,叫她漱口:
“日后不许再喝酒。”
她哼哼唧唧地要推他,磨人得厉害,一时半会儿,就将他折腾出一身汗。
真是个酒鬼,酒品还不好。
她瘪着唇,就要掉眼泪,裴初愠也顾不得那点洁癖,将人搂在怀中,某人在这个时候倒是敏锐得厉害:
“你嫌弃我。”
很肯定的语气,叫她委屈得直掉眼泪。
裴初愠否认:“没有。”
裴初愠觉得他这不是嫌弃,而是人之常情。
那堆有异味的呕吐物掉入湖中,风一吹,凉亭中的味道就彻底散了,手帕替女子擦了擦嘴角,再给她灌了两杯茶水漱口,女子便又是干干净净的。
至于这湖水……
裴初愠瞥了眼那群银鱼,银鱼贵重,被养在皇宫中,宫人当祖宗一样伺候,只有皇上能有资格享用。
裴初愠收回视线,眼不见为净。
罢了,一湖银鱼而已。
裴初愠抱着人,不叫她吹冷风,还有严谨地问:
“还想吐么?”
酒鬼没有理他这个问题,抽噎着说:“你嫌弃我。”
裴初愠头疼,这个问题是过不去了么?
他只能重复:“没有,你想错了。”
闻言,某个酒鬼仰起头,可怜巴巴地要求:
“那你亲我。”
平日中对这个要求,裴初愠肯定求之不得,但如今,裴初愠难得有点咬牙切齿,他冷着脸掐了掐女子的下颌:
“你故意的,是不是?”
但他没想到往日过于乖巧温和的女子今日这么不讲理,她一听这话,就直掉眼泪,杏眸盈盈水意,泪水凶狠地砸下来。
“你不乐意,你嫌弃我。”
她来回咬着这个话不放。
裴初愠被她磨得不行,偏偏她不好好站着,人一直想往地上躺,裴初愠只能将人捞在怀中,她一难受,什么都不管不顾,就是要推他,裴初愠怕她掉地,只能顺着她:
“别动。”
他低头去亲她,蜻蜓点水地亲在她额头。
她还在掉眼泪。
“你骗人。”
好委屈的话,也格外诛心:“你根本不喜欢我。”
裴初愠脸黑得彻底。
某人才不管,她仰起脸,艰难地伸出手,纤长的指尖点着朱唇,认真地要求:“亲这里才对。”
她觉得自己好可怜:
“你之前都是亲这里的。”
女子脸颊绯红,春意盎然,哭得杏眸红红,却是越发显得风情,叫人全然想不到她刚才做了什么。
也叫人完全想不到,她如今正在叫人亲她从而证明那人喜欢她。
裴初愠扣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冷声道:
“你最好记得你现在做了什么。”
酒鬼听不懂,酒鬼只要他亲她,不亲就掉眼泪。
女子窝在他怀中,说着类似求欢的话,裴初愠不是没有一点想法,偏偏某个人不自知。
他低下头,如她所愿地亲上她。
其实没有那么难接受。
她漱过好几次口,擦得干干净净,没一点异味,唇依旧柔软,被人气恼得咬了一下,随后,勾住她的软舌勾缠,他吻她,惯来凶狠急切,吸吮水声在凉亭中响起,又被呼啸冷风盖住。
得偿所愿,她终于乖巧下来。
搂着男人的脖颈,在这随时可能有人过来的凉亭中,仰着头送上朱唇,她总喜欢咬他。
咬他的唇,也喜欢咬他的舌。
不轻不重,却叫人心尖发痒。
她身子越来越发软,呼吸也逐渐不顺畅,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进气少,出气也少,杏眸被逼出泪水,凉亭中旖旎不断,吻也格外缠绵,许久,他终于松开她。
他亲她的唇角,亲她的鼻尖,额头相抵,呼吸也交缠在一起,树影婆娑,月色也浅淡,却照得两个缠在一起的影子格外清晰。
他等她平复好呼吸,欲念藏在嗓音中,叫他说得不咸不淡,慢条斯理却格外直白:
“还需要证明么?”
第47章
姜姒妗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太和殿的,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
裴初愠让人送来了醒酒汤,还带着她去偏殿洗漱了一番,手帕沾了凉水,再敷在脸上,整个人不得不清醒。
人一清醒,就立即记起之前做了什么。
凉亭……呕吐……让他亲她……
姜姒妗脸颊倏地涨红,她埋头在某人怀中,像个鹌鹑一样不敢抬起头。
裴初愠指腹碾过她的唇:
“清醒了?”
姜姒妗装作听不见,只是耳根绯红。
最终是裴初愠说再不回来也许会有人找他们,她才猛地回神,赶紧了太和殿。
但到现在,姜姒妗都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她隐约记得,她最初只是想出去吹吹风。
朱唇红润根本遮不住,她一回来,沈吟秋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视线落在姜姒妗的唇上,让姜姒妗浑身有点僵硬,她埋着头,不敢看沈吟秋。
沈吟秋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直白地问姜姒妗,默默地推了一下果盘:
“黄梨降火。”
唰——
女子脸颊猛地红了一片。
沈吟秋也咳了一声,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也羞于提起这些事,但姜姒妗一定不知道她现在这幅模样,杏眸湿红,绯色一片,叫人格外容易浮想联翩。
按理说,姜姒妗和宋安荣都是和外男纠缠不清,但她对二人的态度却是截然相反。
宋安荣不觉得不对。
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本质就是不同。
再说姜姒妗这种情况,她再不替自己抉择出一条出路,难道还一直受欺负不成。
沈吟秋会替人打抱不平,但也不喜烂泥扶不上墙的人。
注意到姜姒妗异样的人不止沈吟秋一人,还有周渝祈,周渝祈回到太和殿后,一抬头却见姜姒妗不在,他立即意识到不对,下意识地去找裴阁老。
却见裴阁老也不在殿内,周渝祈立刻有了猜测。
结果如今姜姒妗和裴阁老一前一后地进殿,姜姒妗还是一脸绯色,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周渝祈自觉他很喜欢姜姒妗,但如今也忍不住生出怨恨。
她就这么水性杨花不成?!
今日是宫宴,来往都是贵人,她就这么忍不住,非要在今日这种场合也要和裴阁老见面?!
女子一脸的春意刺疼了他的眼。
自科举舞弊一事出来,周渝祈和女子再没有亲近过,他许久不曾见过女子这幅模样。
有恶念在心底升起,猝不及防,却势不可挡。
周渝祈埋下头,掩住眼中的阴霾。
太和殿很快散了,今日万寿节主要就是给小皇帝祝寿,小皇帝没有后宫,御书房还有很多奏折没批,一想到这里,小皇帝也没了继续的想法。
宫宴一散,姜姒妗不得不和周渝祈汇合。
沈吟秋想说点什么,姜姒妗低声:“沈姑娘,今日谢谢你。”
沈吟秋沉默了片刻:
“别人都救不了你,唯独你自己。”
沈吟秋知道她如今陷在深渊中,她对她的那点善意有什么用?真正想要摆脱这种处境,只能靠姜姒妗自己。
姜姒妗一怔,她抬起头,沈吟秋却是没再说什么。
但在转身之际,姜姒妗倏地轻扯了唇,她往日只觉得京城富贵,但如今她才知道她和沈吟秋等人真正的差距。
世家百年底蕴和培养,叫她们的起点就不同,眼界自然也不同。
沈吟秋比她通透多了,早早看透周渝祈不是良人,姜姒妗听得懂,沈吟秋是在劝她当断则断。
姜姒妗深呼吸一口气,她眼底闪过一抹情绪,遂顿,她转身朝周渝祈走去。
周渝祈也在等她。
两人并肩朝外走,周渝祈被赐探花,样貌自是好的,两人走在一起也叫人觉得是郎才女貌。
裴初愠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二人身影消失在殿内,某个没良心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仿佛凉亭中的温存全然不存在一样。
他们是夫妻,名正言顺地一起行走。
众人渐渐散了,太和殿内只剩一片冷清,小皇帝是最先离开的人,如今,殿内只有裴初愠和卫柏还在。
卫柏低叹了一口气:
“主子,人都走了,咱们呢?”
许久,裴初愠松开手,手心传来细微的刺疼,他垂目一扫,他手心勒出一道红印,是触目惊心的掐红。
他其实一点也不平静。
但他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出宫。”
卫柏跟着主子往宫外走,心底只觉得造孽。
他忽然有点想要自作主张,主子这么喜欢姜姑娘,他不如替主子解决了周渝祈这个麻烦。
但卫柏最终只是皱了皱眉头。
说到底,周渝祈很好解决,但对主子来说,重要的是姜姑娘的态度。
卫柏朝外看了一眼。
周府的方向。
他眯了眯眼,掩住眼底的冷凉。
只盼着姜姑娘不要让主子失望才是。
另一边,姜姒妗的马车到了周府。
姜姒妗一回到府中,就径直下了马车,看都没有看周渝祈一眼,她的态度让周渝祈眼底阴霾越深。
她今日又是醉酒,又是呕吐,在宫中虽然简单洗漱了一番,但心底还是有点膈应。
姜姒妗一点没在意周渝祈,一边往主院走着,一边忙忙吩咐安玲:
“叫厨房烧点热水送过来。”
安玲知道她今日做了什么,立刻应声,转身往厨房跑。
主院中。
六扇屏风隔开了净室,姜姒妗褪去衣裳,抬脚踏入浴桶中,温热的水叫她有点舒适地松了骨头,安玲看了眼手中不剩多少的皂角:
“姑娘,奴婢去库房拿点皂角。”
姜姒妗点点头,没拦她。
她也嫌弃自己,总觉得身上有一股味,想要好好擦洗一番。
安玲走了没多久,外间传来一声推门声,姜姒妗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安玲回来了。
她声音带了点笑意:
“怎么这么快?”
净室也是点了灯盏的,叫内里的佳人能看清路,如今方便了来人,他也将女子身上的痕迹看得一清二楚。
她仰着头,靠躺在浴桶中,轻微阖着眼眸,是不是拨弄一些水在身上。
但来人只盯着她的脖颈和锁骨,本来白皙的肌肤上如今落了些许红痕,痕迹格外明显,一瞧就是今日才留下的。
来人脸色阴沉。
姜姒妗久久没有听见回话,察觉到不对劲,一睁开眼就看见周渝祈站在屏风前,她吓得一跳,不由得变了脸色:
“周渝祈,你怎么在这儿!”
周渝祈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姜姒妗往水中缩了缩,她看见周渝祈眼底的情绪,不由得提心吊胆,她脸上褪了点血色,杏眸中有惊惧和厌恶:
“出去!”
周渝祈被她眼底的厌恶刺痛:“出去?”
“我凭什么出去?!”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你有什么是我没看过的?!”
他猛地上前两步,在女子惊慌中抓住女子的肩膀,指着女子的锁骨上的红痕,忍不住双眼通红地骂她:
“贱人!”
“不让我碰!却迫不及待在宫中和野男人欢好,是么!”
他力道很大,掐得姜姒妗很疼,他眼底殷红一片,姜姒妗心有不安,她挣扎地要推开他,忍不住惊慌喊道:
“安玲!”
她其实更想喊奉延,但她不着寸缕,根本不敢喊奉延的名字。
她脸上煞白无色,惊惧地看着周渝祈,早在赵府一事后,她就不将周渝祈当做丈夫看待,如今这幅模样,只会让姜姒妗觉得害怕和恶心。
她一手推搡周渝祈,一手去勾屏风上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