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霆俯视下方，目光轻扫，一道巨大的雷电落下，狠狠地劈砍在祭坛上池怀莺的躯体上。距离最近的江淡月受到冲击，身体却只是踉跄后退了两下。
江淡月回头望向空中的黑影。
“淡月！”任风约被那雷光吓得哆嗦，连滚带爬挡在了江淡月的面前，想要将那恐怖的雷电全部抵消。他将江淡月抱住，护在怀里。
江淡月一掌将他扇飞数十米。
任风约滚落在阶梯上，他不明白江淡月为何要对他动手。只见江淡月伸出手，一根白玉簪子在她的指缝间。
“魔主，你想要的，是这个吗。”江淡月说。
任霆悬在高空，看不清他的表情。
簪子转了个圈，被江淡月攥在手里。
江淡月：“无情道的本命契物，多好的法宝。比起一个随时可能反叛的无情道，这个东西应该又强大，又安全。”
“您放任阿约接近我，答应我的要求，让我见证父母的消亡，也是为了这个吧。有谁愿意自己的孩子，成为无情道的祭品呢。”
江淡月看向伏在楼梯上的任风约，嗤笑道，“阿约，这场计划，没有你的参与，可完不成。”
“不是的……”任风约颤巍巍爬了起来。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江淡月下手力度不小，他的肩膀磕在楼梯上，使不上力去。他脑中回响的，却是江淡月警告他可能因为左脚绊右脚摔死。
不会的。
她说过，不会杀他的。
江淡月告诉他，她需要献祭证道人获得晋升，她搞这么麻烦是想复活她的证道人。
任风约抬起头，祭坛上被天雷劈黑的尸体，已经完全失去了复活的可能性。
那谁会成为江淡月的证道人呢。
任风约脑袋嗡嗡作响。电流刮过他的耳边，像是在催促他。
他该去哪。
父亲说，他可能不久后就要离开鬼域，他需要自保的能力。魔殿不能永远保护他，只要他站在此处，总会有人想要剥夺他的一切。
无情道是最危险的道派，不仅仅是他们危险，他们的修炼过程也非常的凶险。江淡月运气不错，赶上合欢宫变故，得到圣女体质辅助。
她有师父领路，加上天性漠然，才有如今修为。
父亲说，江淡月有意染指魔殿，她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她知道自己的动作瞒不过魔殿，于是与他建立血契。
这也是父亲的意思。
如果最后江淡月找不到其他证道人，任风约就是最好的替身。反之，如果江淡月晋升失败，或者动了情，她强大的修为都会被本命契物吸食，为建立血契的任风约使用。
江淡月在等待成功，所有人在等待她的失败。
那任风约在等待什么呢。
他站起身，目光坚定，对着楼梯上的江淡月大喊：“我可以的！我证明给你看！”
江淡月被他喊得一头雾水，说：“证明什么。”
只见任风约从腰间摸出防身的短刃，右手握住刀柄，猛地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江淡月脸色剧变，两步冲下去，夺下他的刀。
鲜血顺着刀口涌出，任风约脸色苍白，他的眼神也变得虚无起来。
“我可以为你证道……”他说。
江淡月抱住任风约，捂住他的伤口，“呆子，你在做什么！证道不是这样证的。”
还好她阻拦及时，不然这傻子就真没有第二口气了。
任风约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虚弱说道：“不是这样吗……那你来……”
任风约意识江淡月举起刀。
酥麻的空气传来危险的讯号，显然魔主并不感激江淡月的抢救。江淡月的视线只在那刀刃上停留一息，一道巨大的雷霆劈在了她的头顶。
江淡月迅速反应，抱着任风约，滚到一边。
“真想把你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东西。”江淡月捂死任风约的刀口，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你必须活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真的吗。”任风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窃喜。
灼目的雷光已经劈到眼前，浓郁的玄气在任霆身周凝聚。
江淡月成功晋升，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大家都会在新晋的无情道尊的阴影下。
到那时，身为魔主的任霆必须亲手杀死她。
她活着，是威胁，她的死亡，具有极高价值。
可惜，这个丫头仗着自己有几分天生的本事，总是不愿配合。
她已经不能晋升。天雷中的玄气最是富足，很快她就会因为池怀莺的诅咒自爆而亡。
任霆还是出手了，他不允许有人威胁到阿约的性命。
金色的闪电带着丝丝的黑气在天空中划过，巨大的霹雳，足有数百米长，粗如水桶，轰轰的雷声震得地面上的人耳朵发痛。
江淡月没有躲避，一双好看的眼睛平静地望向乌云，嘴唇微张。
轰！
巨大的黑色雷光劈了下来，江淡月没有躲。她站在原处，任由那恐怖的力量落在自己身上！
雷光持续整整一刻钟，任风约受到雷鸣波及，滚落下楼梯。他狼狈看着那耀眼的雷光，里面娇弱的身形已然看不清。
这是父亲计划的一部分。
他知道，他无能。他想，江淡月或许有法子能逃过一劫，即便他非常信任自己的父亲。
雷光渐渐缩小，在场人皆是停止了呼吸。
本该被劈成齑粉的江淡月，身体竟然没有半点变化，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破！
她身上散发出白色的柔和光芒，弹走了惊雷掀起的焦尘。
任霆微微蹙眉，随即舒展开来。
反抗又怎样，此天雷是他毕生心血，她能扛过几次？
江淡月身上的诅咒应该已经到极限了。
任霆再次凝聚玄气，天空被雷光照亮——一声巨响，整个神坛都在颤动，坛上的碎石在高压下全部碾碎。
江淡月还在原处，抚摸着手中的白玉簪，轻声叹道：
“要不然说我命硬呢。”
“没有人能杀死我。”
“除了我自己。”
江淡月抬手，白玉尖端狠狠捅进她的胸膛！
她的下手可比任风约狠多了，一股血雾喷出，江淡月身子颤了一下，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声音。
可真疼啊。
雷鸣响彻耳边，江淡月最后在脑中想道。
第67章
“何舒完成任务了, 已经回到原世界。他拜托我问你一句，你要回去吗。”那个人说。
江淡月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里一片纯白, 时不时有金缕丝飘过，向天际的一处汇聚。
她的身体十分的轻盈, 脚尖一点就悬浮在半空。
不出意外她应该是死掉了。
赌输了啊。
江淡月左顾右盼。
刚刚死了不少人, 这里怎么就剩她一个人了？
“你没死。”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人说。
听声音像是位女子，她以金光做衣裳，踩着空中的金丝慢慢落下。或许是神性的照拂，她的身形要比寻常人类高大一些, 脚底和江淡月齐平, 还需要江淡月抬头仰视她。
女子面部也罩着一层金光, 不知为何，江淡月总觉得女子刚刚好像翻了个白眼。
“您好, 我是江淡月。您是……主机大人？”江淡月做了一个最合理的猜测。那些金丝可能是连接三千小世界的工具, 能控制穿越者和系统, 应该就是主机大人了。
“你……”女子快要气笑了, “你不是我的接班人之一吗，连我都不认识。”
江淡月身子一颤，赶忙垂首行礼，“神女殿下。”
她一直以为阴阳神女只是世人编造出来的象征性玩意，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真的存在。
相传圣女体质是神女赠予, 那她岂不是可以……
“哎，起来，我这里不玩老封建那一套。”神女把江淡月托起来。
“神女殿下, 您刚刚说，我没死, 是什么意思。”江淡月诚恳问道。
神女：“突破永生之境的人，都要来我这里报道。给他们一次勘破天机的机会。好多年没人来了……”
“你是无情道对吧，上次有个无情道我还没开口，他一个闪现人就消失了。还好你比较坚持。”
“感恩神女眷顾。”江淡月开心笑了起来，“我赌赢了。”
无情道的证道人，从来就没有第二个人选。
除了自己，无情道还会爱上谁呢。
正因为无情道只爱自己，才越想让自己活下来，坚定认为只要杀死证道人，就能完成永生的梦想。
无情道的一生总是充满了悖论。
江淡月苦笑着。
江亦通那个家伙，当年殉情了啊。
神女：“何舒把额外任务的许愿奖励留给了你，你可以选择回到你的世界。”
江淡月好久没见到何舒了，没想到他自己闷声发大财。
“敢问神女，我有任务吗。”江淡月说。
何舒是穿越者，他只要完成系统的任务就能回去，而且还有额外的任务奖励。
那她呢，她除了不停地挨刀子，多活了一百五十年，从未见过有什么奖励。也幸好没有系统干扰，她在不挨刀子的时候都活得自由自在。
神女摇了摇头，“你选择自尽，按照穿越规则，你回不去。不过他人赠予不在规则之内。”
“我想回去。”江淡月坚定说，“回到鬼域。”
神女对这个答案没有意外，调出一个奇怪的金色面板操控了一下，“我这里的神池可以净洗一切负面影响，你先前所承担的诅咒都会一并消失。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江淡月想了想，突然坏笑起来，“我记得何舒是个医学生，那就让他以后成为最厉害的大夫吧。”
——
永生之境是一种无限的境界。无限寿命，无限法力，只要不作死，很难有事情能杀死她。
圣女体质在无限法力的buff下显得微不足道，请不请神女消除已经不重要了。
合欢宫降级合欢宗，江淡月提拔了一个本本分分的旁支继续管理。离梦宫主暗中与火莲交易，魔主网开一面没有处罚离梦宫，只进行了一场彻彻底底的大清扫。
药宗最具天赋的少主离开了，药宗办完了丧事很快就进入到荣升三大宫的喜悦中。
何少主留下的底子够他们吃几百年了。
至于江淡月，她才不愿意收拾烂摊子，当然是哪里的空气新鲜去哪里。
八卦堂撰写的“神女传”在鬼域广为流传。多年后，提起神女降世的那一天，世人无不都连连称奇。
电闪雷鸣，乌云盖天，金光闪烁，魔主的雷光指着神女的脑门，神女的金丝缠着魔主的脖子，两人面不改色，啪的一下。
不知道谁掏出了一张棋盘。
据说，神女那天脸色又青又黑，少主哄了好久才好。
神女放狠话，那个不知道什么池不能提升棋艺。
关战将直喘粗气，呵斥棋盘为什么要雕在沉溺石上！重死了！
十年对于修炼者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和平如常，也没有无情道乱世，鬼域欣欣向荣。
不久后，魔主宣布退位，鬼域惊起巨大波澜。
魔主打破了大家对于永生之境的幻想，此境界拥有无限的寿命，却没有无限的热情。他是会累的。
经过一场血雨腥风，以及暗箱操作，鬼域重任都落在了任风约、关仕以及——偶尔来看星星的江淡月身上。
江淡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好像还有口气没咽下去。
她应该做点什么，比如把任风约蹬了，她自己当魔主。比如在宴会上大闹一通，给所有人带来心理阴影。比如大肆宣传无情道的功法，给每个人成为魔主的机会，鼓动他们内斗，让全鬼域人为她的亲人陪葬。
后来她发现，神女与魔主平级，还没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只需要在重大场合露个脸就够了。
不过任风约也不希望江淡月露面，她的圣女体质在进阶后又得到了更大的升级，每次还没出场，就掀起了一阵轰动。
大家都想得到神女的眷顾。
于是，江淡月高高兴兴带着神女头衔出去玩了，把佑溟丢在魔殿协助处理要务。
每当江淡月和任风约吵架，关仕就捏一把冷汗。每次看到她喜笑颜开从任风约房里出来，关仕都高兴地开两坛好酒，庆祝鬼域又逃过一劫。
架空是不可能的，只要有桃秩和佑溟在，魔殿的决策不可能瞒过江淡月。
当然，任风约比他们动作还快。刚开始，他还从佑溟口中得知江淡月回来的消息。后来，他主动蹲点江淡月可能出现的地方，十次有八次能猜中。再后来，江淡月刚进入三宫九宗界内，任风约的小零食就已经送到了。
江淡月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哦对了，她的神像快要做好了。
任风约要将神像的脸雕成江淡月的样子，江淡月强烈抗议。
她的理由，大家都知道神女的相貌，她以后外出不方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