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楚子轩竟然对他说宁王喜欢永乐郡主?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赵太尉之前所做的种种猜测,就要一下子被全部推翻。
楚子轩看到赵太尉坐在那里不敢置信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只见他继续说道:“舅舅,宁王他不仅爱上了阿芜,甚至愿意为了她,重新恢复我的太子之位,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赵太尉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我也觉得他突然恢复你的太子之位……实在不像是他平日里的作风……没想到竟然是因为郡主的缘故。”
楚子轩握紧了手里的茶盏,沉声说道:“舅舅,现如今想要除掉宁王,我们只能利用阿芜了。”
“所以……你是想在自己大婚典礼上……”赵太尉看着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楚子轩点了点头:“没错,这是老天赐给我们最好的机会。舅舅,杀宁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件事如果能够成功,那么整个江山将尽数掌握在咱们手中;如果计划失败了,那么咱们赵家百年来积累的基业也就全完了。”
“舅舅,咱们是扬名立万还是永不翻身,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赵太尉的心猛的沉了一下。
他知道永乐郡主大婚只有一次,错过这一次机会,日后再想杀楚璟炎就机会渺茫了。
可是……
倘若失败,那么整个京都将会血流成河,他们赵家几百口人也将一个不留。
是生,是死?
是荣,是辱?
全在这一念之间了。
赵太尉的眉头紧锁,额头上流下了汗珠,整个房间甚至安静到能听到蜡烛燃烧的声音。
“舅舅?”
赵太尉知道楚子轩在等他的答复。
可是……万一失败了,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啊。
楚子轩见赵太尉犹豫不定的样子,便在一旁说道:“舅舅,你若是怕了,那就算了,今夜就当子轩从来没有来过。”
楚子轩起身重新将斗篷帽子戴在了头上,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袖,低头看着赵太尉说道:“舅舅,你可别忘了,我要娶的可是三皇叔的养女。将来……你与我的处境,当真相同吗?我若是娶了阿芜,那么她便是我的免死金牌。我还有退路可走,但是舅舅你……”
楚子轩看着他很不屑的笑了笑:“三皇叔率军在边境与契丹恶战数月,十几封百八里加急的军书传到京都要求朝廷出兵支援,舅舅你掌握着兵部的虎符,却以天气恶劣为由拒不发兵,暗地里想要靠契丹的军队拖死三皇叔,难道你以为三皇叔他真的不知道吗?”
“我……”赵太尉听了楚子轩的话顿时冷汗直流。
“呵呵……”楚子轩看着赵太尉冷笑了一声,“舅舅啊,按照你对三皇叔的了解,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你吗?到那个时候,你可千万别怪子轩救不了你啊。”
说完,楚子轩便要推门离开。
赵太尉见此情景,慌忙上前拦住楚子轩。
“不,子轩,你不要走。”情急之下,他竟然直呼了自己外甥的名字。
“哦?”楚子轩回转身面对着赵太尉,问道:“……舅舅下定决心了?”
赵太尉先是张了张嘴,随后猛的跪在地上,对着楚子轩重重磕了一个头,眼神坚定的说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既然现在天赐良机,让你与永乐郡主成亲,这就说明老天也在帮咱们赵家!一山不容二虎,不是赵家生就是宁王死!从今天起,兵部上下全听太子您一人的调遣!”
楚子轩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太尉,弯腰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呵呵,舅舅言重了,这一次咱们不需要动用兵部的力量。”
“那……你的意思是?暗杀?”赵太尉不解的看向他。
楚子轩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若是暗杀管用的话,恐怕三皇叔早就死了几百回了吧?舅舅你又不是没有派过杀手,对吧?”
“那咱们怎么在大婚之时擒住宁王呢?”赵太尉猜不透自己这个外甥的心思。
楚子轩声音平静的说道:“舅舅,你忘了吗?阿芜在我手上啊……正好我也想看一下,我的那个三皇叔到底能为阿芜付出到什么程度……呵呵……想想就觉得期待啊。”
第51章
下个月十五,永乐郡主即将与当朝太子成亲,宁王楚璟炎为了庆祝此事,特意命人在街口摆锅施粥,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百姓们无一不感恩戴德。
不久,宫里也传来消息,表示要减轻百姓们三个月的税赋,以此来表示皇家对这场结姻的重视。
至此,楚国上下可以说是一片喜气洋洋,百姓们也都十分期待永乐郡主与太子殿下的这场婚礼。
阿芜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喧闹和围观,于是换上了普通的布衣罗裙,打扮成王府婢女的样子,撸起袖子亲自为底层那些穷苦百姓们施粥布恩。
阿芜小时候是饿过肚子的,她最清楚饿肚子的感受,所以她看到那些人们喝着热气腾腾的米粥,她的心里感到非常开心和满足,她也就不觉得自己的胳膊酸疼了。
阿芜没想到,她答应和子轩哥哥成亲,不仅可以让子轩哥哥开心,而且还可以让这么多贫民百姓开心,她越来越觉得成亲是一件非常棒的事情。
阿芜为了给排着长队的百姓们施粥,她已经在粥棚下站了一个时辰,手里拿着长勺动作不停的舀着米粥。
阿芜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可她也不愿意休息一下,只见她微微偏过头,用挽起的袖子擦了擦细汗。
阿芜在面对那些浑身污垢的乞丐,脸上一直都是带着微笑,丝毫没有嫌弃他们的意思。
若是遇到抱着孩子的妇人,阿芜还会特意多布施两个馒头。
站在一旁的春兰担心阿芜的身体,怕她会受不了这样的劳累,便忍不住在一旁小声的劝道:“主子,您休息一下吧?这种事情交给下人们来做就好,您完全不需要这样亲力亲为啊…万一您要是累坏了身子,那该如何是好啊……”
阿芜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排的长长的队伍,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给了春兰一个安慰的笑容,说道:“春兰,你不要这么紧张,我一点都不累啦。”
“主子,奴婢在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难道会不了解您的身体状况吗?您就不要再硬撑着了……”
“可我还想再多待一会儿……”
春兰见此情形便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正了正神色说道:“主子,难道您忘了今天出门之前王爷是怎么嘱咐您的吗?”
“唔……”阿芜低垂下了眼眸。
春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主子,王爷一向都不喜欢您在人前抛头露面,这次他能答应您出来施粥已经是不易……倘若您这次出来累坏了身子,那么王爷不仅要责罚我们,到时候连您也要被王爷……”
“好啦,春兰你别说了,我听你的就是了……你就是总爱拿王爷出来压我……”阿芜悻悻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勺。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阿芜!?”
阿芜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身子条件反射的颤抖了一下。
“主子?您怎么啦?”春兰察觉到阿芜的不对劲。
阿芜动作僵硬的转过身,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过去难堪的记忆再次涌上了她的脑海。
虽然面前的女人是一副粗布麻衣的落魄打扮,松松垮垮的发髻凌乱,脸上也满是污垢,可是阿芜仍然一眼认出了她。
“舅……舅妈……”
当年,阿芜的舅舅李成范因为欠下了赌债,所以不得不去跟人家借下了高利贷。他用借来的这笔钱填补了赌坊的债务,但是却无力偿还那巨额的高利贷。催债的人扬言要剁掉李成范的手脚,所以他便要将年幼的阿芜卖给妓院来偿还高额的借贷。
那天晚上,李成范死在了街头,放高利贷的人便找上了李成范的家门,将他家里□□劫一空。
现在站在阿芜面前的这个女人,便是李成范的妻子——金氏。
那天上门讨债的打手们为了不被官府追查,临走的时候一把火烧了房子,当时的金氏因为躲在腌渍酱菜的大缸里才逃过一劫。
虽然金氏在那场大火里死里逃生,可是她的半张脸却被高温灼伤,留下了一块十分丑陋的伤疤。
而阿芜被卖去妓院这件事,正是金氏给李成范出的主意。
金氏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阿芜。
她对待阿芜的行为,完全可以用恶毒来形容。
在金氏的心里,阿芜就是一个没爹没娘、一个只会拖累她的拖油瓶。
要不是因为阿芜懂事勤快,小小年纪就劈柴烧水,洗衣扫地,包揽了全部的家务,平日里又时不时的给金氏捏肩捶腿,否则她早就撺掇着李成范将阿芜赶了出去。
阿芜在金氏面前是处处小心,她生怕自己做错什么事情,金氏便会拿柳条枝狠狠抽她的胳膊。
阿芜真的很怕疼。
比起挨打,她宁愿挨饿。
几天不吃饭也没关系,但是金氏不会因此而怜悯阿芜。
说起来,金氏嫁给李成范的时候,李成范并不是一个赌债累累的穷鬼。
不仅如此,李成范娶金氏的时候,聘礼还是颇为丰厚的。
当然,李成范的钱并不是自己赚的,而是继承了李家祖上积攒下来的家产。
阿芜过世的外公外婆,他们什么家产都没有分给阿芜的娘亲,全部都留给了阿芜的舅舅李成范。
若不是如此,金氏?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又怎么肯嫁给一事无成的李成范呢?
然而金氏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嫁的这个丈夫,不仅仅胸无大志一事无成,而且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李家祖宗三代的家业,竟然被他用了几年的时间便全部败光。
李成范出事以后,金氏虽然死里逃生,可是她自己却是身无分文。
她一个人流落在大街上,她开始怀念起了阿芜。
可是,她不是担心阿芜的安危,而是怀念有阿芜在身边伺候她的日子。
金氏与李成范结婚多年,但却并未育有一儿一女。
现在的她一无所有,如果阿芜能在她的身边照顾她,那么自然是比她一个人要好过许多。
于是金氏开始在大街上跟人打听阿芜的下落,甚至还跑到青楼附近去打听消息,可是并没有人见到过阿芜那样年纪的一个小女孩。
金氏多方打听消息无果,就这样过去了半个多月,她也渐渐不抱什么希望了。
她以为阿芜跟李成范一起出了事,怕是已经不知道死在了哪里。
不管怎么样,她的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下去。
可是习惯了使唤阿芜的金氏,她什么都不会做。
更何况她脸上丑陋的烫疤,没有一个老板愿意收留这样一个丑八怪来干活。
金氏为了活下去,便开始了街头乞讨的生活。
本来一些富商大户每年都会在特殊的日子,在街头建棚施粥一天,以此来积攒善徳,可是由于前年的战乱,朝廷加紧收缴商户的赋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搭建粥棚了。
这一次,永乐郡主和当今太子即将于下月十五成婚,宁王府不仅在街头建棚施粥,而且是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底层的百姓无一不在感激宁王和郡主的恩德,金氏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次免费施粥的恩惠。
金氏站在人群中排着队,她抱着自己手里残缺的瓷碗,遥遥看到了在粥棚下施粥的王府婢女。
随着队伍的不断前移,金氏越看那个婢女越觉得眼熟,她长得十分像自己失散多年的外甥女——阿芜。
金氏心里纳罕:原来阿芜没有死,而是在宁王府当差,做了王府婢女?
要知道,只要能够在宁王府当差,哪怕仅仅是王府里地位最低贱的婢女,那她也是要比他们这些贫民百姓的身份要高贵的。
金氏不敢相信阿芜有这么好的命,竟然能够成为宁王府施粥的婢女。
虽然眼前的这个婢女与阿芜十分想象,可金氏仍然还是不敢相信,直到阿芜转过身来,嘴唇嗫嚅着喊了她一声舅妈。
金氏在听到那一声舅妈以后,脸上的表情是万分的惊喜。
是啊,她怎么可能不惊喜呢?
本来以为已经死去的外甥女,竟然在宁王府做了婢女,现在的她终于有靠山了啊。
在宁王府当差,俸禄自然不会少呀。
金氏猛的上前一步,抓住阿芜的胳膊,就像抓住自己的摇钱树一般,十分激动的说道:“阿芜,真,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然而金氏的话还没说完,随即而来的就是一声惨叫。
她的手被站在一旁的侍卫荆云狠狠抓住,手腕翻转几乎快要折断。
而一旁的春兰则赶忙拍掉阿芜衣袖上被金氏沾染的污垢,十分恼火的皱着眉斥责道:“哪里来的疯妇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我家主……咳咳,敢对宁王府的婢女动手?”
现在粥棚的周围聚集了这么多的百姓,阿芜是特意打扮成婢女出来施粥,为的就是不引起人群的骚乱和围观,更何况楚璟炎也不喜欢阿芜出来抛头露面,所以春兰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