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南大哥和天葬师便一直将养着格桑。
“但是……”南大哥面露惊惧之色:“其实,格桑回来之后便性情大变……你也说过,自己曾被格桑袭击,但谁不是呢?”
南大哥将袖子挽起,上面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格桑她好像变成了野兽一样,一度发狂没有人能制止,因此她也被认定为巴姆,而当时的昆达还是活佛,他将格桑带去净化,想要将她体内的野兽驱逐,但也失败了。后来,就只有天葬师不放弃,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让格桑能短暂恢复回来。”
一重想起来他询问天葬师时他的回应:“只要你敲响皮鼓,就能找到答案。”
也许等到戈尔隆将皮鼓制作成功,就能解开他所留下的谜题。
南大哥看向了他们,眼神中带着隐晦的光。
戈尔隆手上捧着的是一重方才找遍了整个小镇后翻出来的一双红色绣鞋和精美的服侍玛瑙,被引导着走大了广源殿内,悬在房梁上的是令人见之色变的巴姆神像,在这个殿堂内,竟然有大大小小两百多座,每一位巴姆都是根据活人描绘,但面目狰狞,似鬼非神。
她们的脚下都被重重的锁链拴着,戈尔隆一路走到了一座巴姆像前,正是次曲的像。
次曲的面前是他上次进贡的衣服首饰,但早已落满了陈年旧灰,南大哥帮他整理了一下灰尘,点了几炷香给他。
一重道:“这些巴姆都活着吗?”
“有的活的,有的已经死了,但是只要被选中成为巴姆,世世代代都必须有子孙前来上供。而每年的贡品,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很重的负担。”
一重神情冷道:“敬畏她们,锁住她们,却又讥讽她们,践踏她们。这巴姆神庙,困住的究竟是人,还是被逼成鬼的人?”
一旁的南大哥神情露出惊恐,慌忙将他的嘴巴堵住:“我的少奶奶啊!你在这里发放厥词,你就不怕也被当做巴姆锁起来!”
“我便是要他们听到!”一重冷冷地大声道:“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年代,在这里居然还能看到这样残害他人的手段!这与当年畜人为奴,剥皮拆骨等惨绝人寰的时代,有什么不一样?!”
南大哥厉声道:“你不要在这里放肆!”
一重怒视着他:“这里的女性,是他们的孩子,也是别人的母亲,却要以为莫须有的罪名而成为饱受冷眼待遇的魔女,你们来说,她们哪里是魔女?何时残害过别人?法制社会,却只会欺辱最柔弱的女子,还是要以这样的方式,以达到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哗啦一声,只看到供台被撞到,原来是南大哥用扫帚朝着她扫去:“给我出去,不许你玷污神殿!”
两人你追我逃,搞得广源殿一团糟,不明就里的香客凑了热闹:“发生了什么事情?”将大殿门堵了起来,其他的僧人进不去,在外着急,一重瞅准机会,一跃抓住了那只锁链,挡住了南大哥的袭击,只听到锁链咯吱一声,竟簌簌地开始被抽离。
香客和僧人全都僵住了。
只看到大殿上的巴姆像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稀里哗啦地倒了下去。
一个人反应了过来:“啊啊啊!!!巴姆被放出来了!!”
在巴姆寺庙之内,捆绑巴姆的锁链断裂是一件极其重大的事情,锁链断裂,就证明巴姆会逃出这个寺庙,开始隐藏人群四处作恶,众人全都乱了套,拼命往外面拥去,外面进去上香的香客不明就里,被堵在门口。
趁着骚乱,南大哥将扫帚一扔,对着一重道:“跟我来!”
幸好他在这段时日,已经将整个寺庙的地图认得九分,黑衣人所在的地方就在后殿,但后殿房屋众多,两人藏在花圃中,看到有一个僧人匆匆走入后殿,应当是去汇报发生的事情。
不多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位穿着红杉的仁波切,南大哥低声道:“那位就是上师,他出马,说明这次的事情闹大了,恐怕不会那么好收场。”
“这样就对了。”
一重两人慢慢挪到了那间房窗后,透过缝隙看到房间里燃烧着袅袅青烟,并无他人,一重勾着门窗翻了进去。
“先生,该开始动手了吧?”在监视器后面的黑衣人恭敬地问着瘫坐在榻前的刘猛,刘猛看着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眼神闪过锐利的锋芒:“一招声东击西,看来你调教的不错。”
艾薇依旧岿然不动。
刘猛站起来,理了理衣服:“走吧,去会一会这两只小老鼠,究竟想偷走什么东西。”
灯光刺眼,门瞬间洞开,在房屋里的两个人神情一惊,但想撤离已经来不及,刘猛逆着光看着躲藏在黑暗中的两人,他感觉到头颅被崩得有些发疼,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神经忍不住兴奋了起来,滚烫的愤怒让他难以抑制。
“陈默小姐……我们可终于再次见面了啊……”
陈默一愣:“我好像没有见过此人,你对他有印象?”
一重并不回答她的话,而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刘猛:“你居然还活着。”
“你和她说了一样的话。”刘猛眯着眼,打量着她:“但那位好友,我已经隆重招待过一次了,你放心,当然你的待遇,更不会比她差……什么东西?”
忽而脚背上攀爬过冰冷的触感,刘猛低下头,看到一条蛇从他的脚上慢慢游走。
“蛇。”刘猛的眼神猛然一震,又于静谧之中听到了无数的嘶嘶的声响,他缓缓抬头,看到在房梁上垂下来手臂粗的长蛇,正吐着蛇信,冰冷对上了他的眼。
一重慢慢站起,将攀在手臂上的蛇抬起:“既然是上门拜访,又怎么不会带点礼物呢?”
第87章 藏地千年魔女十四
◎她——她究竟什么怪物!!!◎
刘猛眼底的瞳仁可怕的紧缩着, 鼓涨的青筋彰显着他压制不住的愤怒。
“我要把你们全都一个接着一个撕碎。”
他咬着,从后槽牙里挤出这一句话来,眼神凶煞地在陈默的脸上好似要烫出一个窟窿, 一重不甘示弱:“有的人,就是这么的不知珍惜性命。”
双方一触即发,一重忽而甩了甩胳膊:“等一下,有个东西有点硌着我了。”
一重拿出来了一只胸|罩,扔在了地上。
众人:“……?”
一重活动了一下肩膀:“这下舒服多了。”
一条蛇盘踞了上去,不断地缠绕着。
一重朝着南大哥的方向看了一眼, 南大哥察觉到了陈默的姿态和语气与寻常不同以往, 本来他想挡在前方拼一个鱼死网破, 但陈默的眼神丝毫临危不乱, 朝着门的方向一撇。
南大哥顿时明白了陈默的意思, 那条蛇从他的脖颈慢慢钻进了他的衣服里,黑衣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暗光中相互蛰伏对峙的人影,在一瞬间,忽然间双方同时有了举动,只听到一声枪响,陈默一个闪身躲在了梁柱后面,而南大哥侧身飞扑到了墙角。
蛇发出嘶嘶的愤怒之声,冲着人的面颊猛冲了上去, 不断有大大小小的蛇从房梁掉了下来,它们高昂着三角的头颅, 尖锐而带着剧毒的牙齿让黑衣人心生恐惧, 他们不断朝着地面开枪, 但是阻止不了灵活而又敏锐的黑影。
刘猛抬脚飞踹开了几条冲上来的蛇, 左手提起来一旁的灭火器猛然就朝着地面喷洒而去,白色的干雾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南大哥趁机从骚乱之中猛冲了出去,陈默断后,忽而身侧的蛇猛然咬了她的小腿,一重没站稳往下一折,头皮擦着一道火辣辣的疼穿了过去。
一重转头,看到了在被洞穿的雾气中露出来的冷眼。
是艾薇。
她抬着手,手指分叉,捏住了十把锐利的匕首。
真正不好惹的来了,陈默低声道:“先跑要紧!”
但一重却感觉到了方才被蛇咬过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痛,但剧痛过后,竟自丹田汇聚起来了一股力量,他一时间感觉不到任何痛感,脑袋瞬间清晰无比,感官瞬间被放大了数倍,甚至能够看清空气中微颤的波纹。
一重迅速闪避,那是一颗子弹,他又腾空而起,□□又闪避开数枚子弹。
他在众人的眼底看到了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
“她——她究竟什么怪物!!!”
南大哥在逃出的间隙里,发现那条钻进他袖口的蛇掉了出来,像是引导一样往一旁的房间钻了进去,蛇信在地面上不断地来回伸缩,似乎是在捕捉空气里的信息。
蛇盘踞在一片地砖上,朝着他慢慢供起身躯。
南大哥擦了一把汗:“就是这里了?蛇大仙?”
蛇有着极其强大的嗅觉系统,一重方才拿出那件物品,显然是想接着蛇的能力探寻魔女被关押的地方,而如何去脚下却犯了难,南大哥观察四周,发现在一旁的雕像下压着半截流苏。
将雕像扶着让开位置,那里有一个暗扣。
南大哥将暗扣狠狠拉拽,只听到砰然一声机关启动,脚下的地砖缓缓分开,一个幽闭的地穴出现在眼前。
“原来……还真在这里。蛇大仙,您还真神了!”
蛇一跃钻进了他的袖子,好似在说自己的约定已经达成,南大哥慢慢往下走,整个甬道潮湿而又蔽塞,散发着浓重的曼陀罗花的味道,但在强烈的香气之下,还带着丝丝无法掩盖的血腥气。
眼前出现了幽幽的光,正是电脑显示屏的光,显然这里的黑衣人方才走的匆忙,否则也不至于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南大哥一边探寻一边往里走,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
砰地一声,南大哥双手挡在胸前,被砸飞出去好几十米远。
晦暗的房间里,茶马疯狂地发出咆哮。
有了前车之鉴,南大哥叫苦不迭:“疯了一个,又来一个?!”
但茶马的模样比艾薇的样子更失去控制,从在他的手腕处还拖拽着长长的链条就能看得出来,他活像是一个失去了理智的丧尸,面目狰狞地想要撕咬他,南大哥被吓得连连后退,又猛然听到砰一声,后面的感应灯光亮起。
南大哥转过头的时候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因为那个金碧辉煌的雕塑,实在是太刺瞎人眼了。
他眯着眼,看到雕塑被头顶的灯光照射下来笼罩着的光晕,似是将一朵美丽的蝴蝶钉在相框里制成了标本,脆弱的蝶翼在微微轻颤着,宛若格桑已经减弱的心跳。
只看到雕塑被密封得严丝合缝,根本找不到任何缝隙,南大哥兀自一个人努力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突破点,听到巨大的嘭咚声从上面传下来,陈默浑身是血地从上面冲下来,连带着好几只蛇,陈默捂着脚踝,浑身冷汗,面色呈现异样的红烫。
“你怎么这么烫?你被蛇咬了?”
一重有气无力道:“那是为了救我。”
他觉得口干舌燥,天旋地转,蛇毒让陈默的肾上腺激素数倍分泌后,短暂地强化了这具身体的五感和力量,但同时副作用也不可控地袭来,这具身体开始大量冒汗脱水,呼吸急促,心跳极快,一重闭上眼,反复好几次才让自己不晕厥过去。
陈默也察觉到了身体的强烈不适,她大声想要唤醒一重意识:“别睡!一重!这里很危险!一重!”
南大哥扶着陈默退到了房间里,外面大量的蛇纠缠着黑衣人,陈默将门打开后蛇便用身躯塞住了机关,让他们无法从外面打开,一时间刘猛气急败坏,朝着机关连开数枪:“给我把门炸开!”
陈默头一歪晕倒在地,只剩下外面不停的喧闹声。
他们闯入是迟早的,南大哥手指冒汗,悄悄地捏着脖颈间的锦囊,四下不断地翻找着,他将灯光调暗,好像刺目的光线让他眼睛十分不适,不断地揉搓,让眼睛适应。
“就差最后这一步了,难不成要在这里放弃吗?!”
“东西一定被他们藏起来了,藏在了哪里?该死的!”
“实在是不行……也必须不能让他们得逞……”
四处搜寻不见,他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反复数次,一直躺在他腿上的陈默忽然抽动了一下,南大哥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锦囊藏了起来。
“你醒了?”南大哥着急地将她扶起来,抹了一把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默唔了一声,强撑着身躯站了起来:“我们必须逃出去。”
南大哥感觉到陈默又有点和之前不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但没有什么比能从这里出去更重要的事情,他指着后面:“格桑在这里,我们必须得将她带出去!”
“茶马。”陈默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咳嗽着走到了关押茶马的小屋,看着他挠得浑身是血痕的模样,心底涌出一股愧疚:“马上,我现在就来救你!”
方才在一重意识浅薄时,正好是她重新回身躯的最佳时刻,她一醒来时便看到了正在翻箱倒柜的南大哥,虽然之前她一直都对南大哥说的话存疑,但现在让她十分确定,南大哥来这里找格桑只是借口,更重要的是,他想找到格桑从湖底带上来的那样东西。
幸好一重并未将那东西的下落透露给任何人。
陈默从地上捻起来粉末放在舌尖尝了一下,这些粉末的味道十分刺鼻,是曼陀罗花的粉末,时常用在法会上,用来驱鬼辟邪。而曼陀罗花有着镇定和麻醉的效用,但不能多服用,会产生幻觉。陈默给伤口洒了一些用来止痛,而后,控制了少量塞进了茶马的嘴里。
茶马喘息着,蜷缩在角落里呜咽,花粉暂时起了效果。
“没事,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南大哥在后面看到了她的举动,上前询问:“你有办法?什么办法?”
“我在等。”
陈默缓缓抚摸着,一条小蛇勾着她的手指抬起脑袋,发出呲呲的声音。
南大哥一脸狐疑,不知陈默在卖什么关子。但是上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拿来了电锯在对机关进行破坏。
“不行不行不行!”南大哥满脸地焦急:“这帮家伙马上就要下来了!!”
陈默有气无力地抬起手:“你如果着急,不如先来帮我。”
陈默勉强扶着墙壁站起来,指着后面的墙:“这里原本是个地库,是用来存放粮食和木材的。”她在后面慢慢走,让南大哥打开了地库其他的房间,找到了数袋面粉,依照她的指挥,南大哥将面粉挥洒扬在了空中。
很快面粉充斥了整个空间。
“难不成你想将这里炸开?你疯了,我们也会死在这里的!”
陈默疲惫地笑了一下:“我还没有这么快想去见我爷爷……这是给他们准备的惊喜。”她顿了一下,语气忽而高扬:“来了!”
话音刚落,南大哥只感觉到了血池砰地水花四溅,只看到一个奇怪的女人探出头来,伴随着大量的蛇一起冲了上来,女人抹了一把脸,朝着陈默比划了一下。
南大哥目瞪口呆,但陈默终于一口气呼了出来:“次曲,你终于来了。看来你找到了地下水道。”
曼陀罗花粉起了效果,她感觉自己身体不再那么沉重,拖着茶马来到了血池旁边,南大哥喘着粗气推到了她的身边,将金雕塑整个拔了起来夹在腋下,相互看了对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