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戾气。没有杀意。
有的只是她的影子。
电光石火之间,应怜清醒过来。
——她不是原初之火的容器,而是它的主人。
哪里有工具控制主人的道理?
她屏息静气,紧紧抓住君执天的手,似是要从中得到力量。随后,她的神识猛地大涨!
在应怜的神识之下,原初之火的本能瞬间被压制下去。
应怜彻底地掌握住了主导权。
她打了个颤,随后意识到,自己正被君执天牢牢抱在怀里。
见她眸中火焰暂熄,君执天的神色柔和下来。
他凑近应怜,想吻她一下,却被她抢了先。
那是一个温柔缠绵,又热烈到极致的吻。
◇
乾坤倒转阵被强行停止后,碎片落到地面上,重新回归世间。
师岸的白衣在风中翩飞。
他远远地望着那些已经化为灰烬的地方从余烬中重生出来。
就算前功尽弃,他依旧神色淡漠,看不出喜怒。
直到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才转过身来。
是应怜。
她一袭水色衣裙,由于刚刚的争斗,长发微微有些散乱。
在离他不远处,应怜停下脚步,注视着他。
师岸垂眸望她。半晌,他淡淡道:“我输了。”
无论从哪个层面,都彻底地败了。
应怜蹙着眉望他,抿起唇来。师岸向前走了几步,立在她的面前。
他抬起手,想帮应怜整理下头发,却被她一把拍开。
师岸的动作僵了一瞬,放下手。他语气平静,“我的修为已经基本耗尽,你不必如此警惕。”
应怜这才注意到,他的面色十分苍白。
“这是你自找的。”她语气冷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乾坤倒转阵出了差错,将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师岸轻轻笑了一声,“这不重要。”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遥望着遥远的天际,突然道:“应怜,其实我一点都不愿意接受妖神的力量。”
应怜微微一怔,道,“那么,你为什么还要……”
为什么还要接受妖神的力量呢?
师岸目光下落,定在应怜清丽的面容上。
她比被困在妖界时气色好多了,他想。
足见,在君执天身边,她过得很不错。
之前,天道一直想让他去传承之地,想办法获得妖神的力量,再反哺天道。师岸厌恶妖族,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并不答应。
直到应怜被困妖界,他试图把她从妖界救出来,却败在了君执天手下。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而且,这失败的代价尤为惨痛。
君执天把应怜带去了金宫。
于是,他改变了主意。
“因为我不接受,也会有别人接受。”师岸淡漠道,“妖族不配掌握这样的力量,不如掌握在我手中。”
这回答很符合师岸的风格,应怜点了点头。师岸垂眸望她,轻声问:“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君执天?因为他是你的道侣?”
“是。”应怜凝望着师岸,“不过,这和所谓道侣的责任没什么关系。”
她正待继续解释,师岸却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她的话,“我明白了。”
应怜微微一怔,突然有了某种预感。
——师岸的指尖虚虚点在她的额心。
废墟上起了风,夹杂着浓郁的妖气。妖力通过师岸的指尖,如汹涌的水流,灌进应怜的身体。
他在把妖神之力直接转移给她。
那汹涌的力量,如涨潮的潮水,流入应怜的经脉。应怜骤然明白了什么,愕然道:“师岸!你……”
天道已经消亡了。
师岸是天道的三分之一。他之所以能行走于世,而不随着天道消失,靠得就是妖神之力。
之前,应怜和师岸还未决裂时,她猜到师岸是妖神,才放心地去对付天道。
现在,师岸居然要把妖神之力全都给她。
那岂不是……
传承是单方面、不可中断和逆转的,师岸的面色逐渐化作雪一样的白。
他凝望着应怜,似是要把她牢牢地刻进记忆里,突然问道:“以前,我送你的那个花环,你还留着么?”
应怜想起来了。
被困在妖界时,师岸为了给她窥天花,托人送了她一个花环。
那是一个由鲜红和金黄的花织成的花环。
标志着妖族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件东西:生命和黄金。
“……还留着。一直被我放在储物镯里……”
原来她还留着啊,师岸想。
真好。他还以为她早就把它丢了……
这是自从应怜灵核破碎以来,他所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此时,妖力的传输已经到了尾声,师岸的身影接近透明。
“我明白你恨我,但如果你原来没想让我死……也不必觉得有负罪感。就当这是我的一点赎罪吧。”
应怜就算不杀他,也不会再愿意见到他。她对他的处置,最好的也不过是让他在妖界一直当妖神。
师岸从骨子里痛恨异族。
……不过,如果应怜爱的不是君执天而是他,他会不会一直做这个妖神呢?
师岸想,应该是会的。
不过,这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轻轻道:“那么,应怜……师妹。祝你和你的道侣幸福快乐。永远。”
说着,他的身形彻底消散,化作星星点点的银光,洒落在废墟之上。
◇
数十天后。
大战之后,百废待兴。应怜作为神女和妖皇,自然分外忙碌。
此刻,她坐在神女宫中,阅读着一份文件。
乾坤倒转阵破碎后,那些化为灰烬的地方,也逐步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她欣慰地放下,又拿起一封新的公文。
这封公文是下属呈报给她的。
大战过后,妖族清理废墟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师岸的灵核。
原来,阵法破碎后,余波扫过废墟,发生了短暂的空间错位,让灵核掉到了修真界的剑幽宫。
剑幽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灵气和剑气。
于是,灵核处于这种浓郁的剑气和灵气之下,化生出了一个孩童。正巧剑幽宫宫主路过,发现了他,就把他收为了弟子。
“……”
应怜想,这样也好。
师岸不是一直都想“重新开始”么?
她不可能回应他的感情,更不可能将一切重新来过。
如此,没有记忆,不记得从前的事,人生重新开始。对她和他来说,都算的上一个好的结局。
她想了想,把斩情剑唤了出来。
只是对斩情用了个术法,它的外表就发生了变化。
应怜叫来那个下属,把斩情剑交给他,“你去下界剑幽宫,化身普通修士,想办法把剑给那个孩子。”
这把剑应该回到它该在的地方。
下属领命而去。
应怜继续看公文,此时,侍女来报,云令柔想要觐见。
自红莲孽海一战,云令柔被传送走后,应怜就没见过她。
现在,云令柔居然主动来拜访她。应怜道:“让她进来。”
云令柔进入神女宫后,应怜让她坐下,她却不坐,只是对应怜欠了欠身,“神女,我是来辞别的。”
“辞别?”
“是。”云令柔道,“如今,极天城再也没有人或者事能让神女烦心……我也是时候该走了。”
她望着应怜,诚恳道:“以前,我误以为魔君强迫您,所以参与了红莲孽海之事。抱歉。”
“……”
应怜微微皱眉,突然问:“你假装心慕秦宸,是因为……”
本来,她以为云令柔这么做,是受了天道的指示。然而,现在看来,好像……不仅仅是?
“十年前,您出使妖界时,曾在两界边缘救下一个被父母抛弃在野兽窟的小女孩。”云令柔轻声道,“……那就是我。”
“从那之后,我就想要报答您,可惜我没有仙缘。天道听到了我的心声,便入了我的梦……”
原来如此,应怜想。
估计原著剧情里,在云令柔眼中,她是被秦宸害死的,所以才不遗余力地为天道效命。
她看了看云令柔,忽然在对方身上,窥见了一丝灵力的气息。
“使用天道之力多了,我感觉我自己好像也生出了灵脉。”云令柔解释道,随后,她看向应怜,目露期盼。
“神女,如果我也有幸飞升,升入极天城……我能做你的下属吗?”
应怜微微一笑,“可以。”
云令柔立刻露出笑容,又向应怜欠了欠身。
等她走后,应怜正打算接着批公文,就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
一双手按在应怜的肩膀上,君执天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有多久?”
若问公文还有多久能批完,那光靠应怜一个人,就是埋头苦干三天三夜也批不完。
应怜不禁莞尔,“不批了,休息。”
偶尔也要向君执天学习,给自己放个假。这么想着,应怜提议,“我们出去走走?”
君执天弯起唇角,拉起她的手,“好。”
一路上,极天城的修士见到他们,无不恭敬地行礼。
君执天似乎有明确的目标,拉着应怜,穿过重重宫阙。应怜任凭他拉着,直到看到面前出现一个熟悉的地点。
这不是观星台吗?
踏过长长的阶梯,头顶的天空就暗了下来,化作流动的璀璨星河。
应怜仰头看了看星星,又转头去看君执天。
黑衣的魔君立在星空之下,漆夜和星星似乎和他格外相配。
应怜眨眨眼睛,把头靠在君执天肩上,“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你诞生的地方。”君执天把她的长发绕在指尖,“风景还不错。”
应怜环视四周,“是很漂亮。”
以前,她在此接受天道的命令,从来都没注意过这里的景色。现在看来,还挺适合约会的,“以后,我们要不要多来这里逛逛?”
“可以。”君执天唇角一弯,转瞬又叹了口气,“你好受欢迎啊,神女。”
他肯定听到了云令柔的话。
应怜稍稍侧头,冷不丁地在他的耳垂咬了一口,“那怎么办?再把我关起来吗?”
“当然不是。”君执天把她揽得更紧,语气轻柔,“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很小气,连你的下属都容不下似的。”
“……”
应怜心道,难道不是?
她轻哼一声,“世界法则消失了,我就是实际上世界的掌控者。他们拥戴我,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说着,她凑过来,捏了捏君执天的脸颊,“能被我喜欢,你应该感到荣幸。”
君执天轻笑一声,黑眸闪动着柔和的光,如同一泓波光粼粼的湖,“不错。这么看来,我得到的,是整个世界的爱。”
应怜:“……”
意思不变,只是换了个表述方式,这句话就显得分外羞耻起来。
他是怎么把这么羞耻的话,自然地说出口的?
她抗议,“不许夸大其词……唔!”
君执天又贴了过来。
这一次,他轻柔地捧住她的脸,含住了那柔软的唇瓣。
漫天星斗之下,应怜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接受他的吻。
君执天的气息环绕着她。
在这一刻,一切都远去了。只有面前正在吻她的他,是最真实的存在。
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攀上君执天的肩,感受到他更热烈地吻上来,与她的呼吸互相纠缠。
“应怜。”模模糊糊之间,她听到他贴着她的唇瓣道,“我没有夸大其词。你看——”
他稍稍放开她一点,专注地凝视着她。
那双黑眸里,倒映出应怜的影子。
君执天语气轻柔,“整个世界,现在就在我面前。”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感谢各位小天使一路陪伴!
接下来会不定时掉落番外。心意相通,消除一切阻碍之后,甜甜的婚后生活!以及各种花式if线~
下本开专栏预收《反派师尊的白月光》~
第68章 番外.理想型
◎我想让你多喜欢我一点。◎
尽管应怜灵核已经修复, 甚至掌握了原初之火,但还是保留了睡觉的习惯。
然而君执天对此很有意见。
每天晚上,和应怜温存完后, 他想多抱她一会,她却以睡觉为由, 赶他出去。
成婚前, 甚至成婚后没有互通心意的那段时间, 他可以接受。
但为什么, 应怜明明也喜欢他,却不让他留在寝殿里过夜呢?
甚至多留一会都不行。
他很想对应怜提出这个问题,但几次欲言又止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毕竟,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除了不让他过夜, 其他时候, 他们都很甜蜜和合拍。
趁她睡觉时, 进来看看她也一样。君执天想。
和往常一样, 早晨时分,他踏入寝殿,向应怜的床边走去。
熹微的晨光从金宫的琉璃窗透过来, 照在大床上。
君执天坐到床边。
在他面前, 应怜蜷成一团,正在熟睡。
她睡得很沉, 长发遮住了部分脸颊, 丝被松松地盖在身上。
君执天垂眸望着应怜一会,把遮住她脸颊的发丝拨开, 抚摸着她的脸, 轻轻捏了一下。
柔柔的, 软软的。
应怜睡梦中发出一声轻咛,没醒,看来确实累到了。
鬼使神差地,君执天又捏了下她的脸,应怜不适的蹙眉,翻了个身。
她这一翻身,君执天眸色微暗。手逐渐下滑,想要揭开丝被。
然而还没揭开,应怜就迷迷糊糊地醒了。
打扰她睡觉的罪魁祸首是谁,显而易见。
应怜不太高兴。
她困倦地半闭着眼,低垂的睫毛微微颤动,向君执天投去埋怨的目光。
“……”
没想到她醒得那么快,君执天手一顿,不动声色地把被子给她盖好。应怜轻哼一声,懒得和他计较,又闭上眼睡去了。
既然不能打扰她,君执天便决定先在寝殿转转。
他给大床设了个隔音结界,随后起身,踱到寝殿的书案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