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
周群玉在洞房当晚发现新婚丈夫藏着前任的信物……
二十四桥下
发表于2年前 修改于2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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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周群玉×阮逾
小甜饼一枚
(一)
今日是八月十三,孙照月的生辰。她邀我到她家去吃酒,临近中秋,这个时节的蟹最是肥美。 她家的小侍也美,剥蟹的手艺还很好,壳肉分离,剥下来的蟹壳能拼成蝴蝶。
孙照月让我放开了喝,我停下筷子望着月亮叹了一口气。 身旁的小侍体贴的问我是否有烦心事,我摆摆手,打量着他清秀的小脸,低垂的眉眼看起来温顺极了。于是我又叹了一口气。
孙照月不干了,“我说周群玉你干什么,我的生辰你不给我好好庆贺,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嫌老娘命长是不是?”
我饮了一口酒,酒还未温,辣得我嗓子生疼。“好酒”我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孙照月赏我一记白眼,不想理我。
我告诉她,我要成婚了。
“那人模样如何?”
“好看”
孙照月嗯了一声,便扭过头去吃小侍喂的葡萄了。 这个小侍应该是她心爱的,长得十分勾人。
又会撒娇,说吃不惯冷酒,孙照月让人拿去温。 他又说不用,只想让妻主温便好。孙照月会了意思,含了一口酒与他共饮。
我看得津津有味,旁边的小侍酸溜溜的:“他惯会使这些狐媚功夫。” 孙照月感受到我的目光,没好气道:“看什么?”
我叹气,“羡慕”
“羡慕什么啊?你喜欢?”孙照月扫了我一眼,便把那个娇滴滴的小侍推给我,“那送你了”
虽然我俩平日关系好的不分彼此,但是绝没想到她如此大方。
“还是算了”
“哼,我还舍不得呢”
我摸了摸鼻子,“唉,我还没同你讲过,与我成婚的是谁。”
“哎呀,管他是谁,美人就成,到时候请我去吃酒啊。”
“是阮逾”
孙照月听罢,陪着我一同叹气。
(二)
阮逾自小与我一同长大,此人性格霸道蛮横,幼时在一块玩闹,还曾打掉我的门牙。全无半点闺阁男儿的样子,平日也不在家中绣花,反而想考专为女子开设的科举。据说他家里强烈反对,父亲更是以死相逼,才让他绝了这个念头。
现在又想当夫子教书,还是为女子授课,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男日日混迹于一群女子之间,这……简直不成体统。
为了阻止他进一步的逾矩,阮母赶紧找了我母亲议亲。她们二人是同乡又是同一批中的举人,交情不错。母亲未经我同意就应下了这门婚事,可坑惨了她的儿。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吃豆蔻在五芳斋买来的桃花糕,知道母亲要我娶阮逾,我立马坐不住了,点心也不吃了,跑到母亲那跟她理论。
“我不要娶阮逾。”
母亲正在穿一串银珠子,被我一打断,银珠也穿不上了。她给了我几个爆栗,叫我不要烦她,哪凉快哪呆着去。
我拉了拉她的衣袖,“母亲你这最凉快了。”
母亲甩开我的手,“你倒说说,为什么不愿意娶阮逾?阮逾是长得不好,还是学识不好?比你强了不知多少倍,配你呀,那是绰绰有余了。”
“阮逾脾气不好,到时要是欺负我怎么办。”我被他从小欺负到大的,我可不想一直到老了还被他欺负啊。
母亲眼也不抬:“你一个女人还会被男子欺负了不成?也忒没出息了。”
我垂下脑袋,您女儿就是这么没出息啊。
母亲不再理我,专心穿那串珠子。她的手生的太不巧,眼到手不到,白费功夫。
有人禀报父亲到了,侍女忙卷了帘子迎人进来。
父亲由小厮扶着缓步走入花厅,许是从前学过戏的缘故,父亲走路的样子很好看,莲步轻移,宽袍广袖,飘然若仙。
父亲并不与母亲住一处,嫌她扰了午觉。父亲起的迟,用饭的时间也跟别人不同,从早到晚都碰不到一起吃饭,小时候我还以为父亲是仙人,早就辟谷了。
母亲见父亲来了,略点了一下头,并没有停下手中动作。
父亲见我也在,摸了摸我的头发,一股暗香自袖中袭来。
“爹,你身上好香。用的什么香,也分我一点啊。”
“你到时让豆蔻去我那拿。”
父亲坐定,看着母亲忙活。
“妻主,我的珠子穿好了没啊?下午还要跟李夫郎,冯夫郎一起到观里祈福,到时若我没戴,他们该笑话我了。”
眼见母亲的手轻微的抖了一下,“快好了,马上好。好了给你送过去。”
盘子里还有大小十几颗珠子,按母亲的速度大概会穿到晚上去吧。
父亲朝母亲一笑,“既然快好了,那我就在这等吧。”
母亲的手又抖了一下,“其实……也没那么快。”
“约好了今日未时去观里的,唉,李夫郎和冯夫郎都有手串戴,还是他们的妻主亲手做的。唉……”
“你放心,在那之前我一定给你做出来,别人有的我家商儿也一定得有。”
父亲笑着亲了一下母亲的额头,我默默的退了出来,看来,我们家没出息的是祖传的。
(三)
后来我又同母亲说过几次,全都被打回来了。我求父亲说项,父亲把玩着那串丑手串,呷了口茶,轻飘飘开口道:“玉儿,为父前几日在观里让道长为你和阮逾算了一卦,道长说“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你们是良配,还是前世的姻缘。“
我叫苦不迭:“可是爹,我从小只有被阮逾欺负的份啊,娶了还不尽是被他欺负了。”
“我看阮逾,是旺妻的长相。女子嘛,惧内一点,总是有福的。”
我还想再说几句,父亲捂着嘴打了哈欠,“好了,玉儿,爹该歇午觉的了,你且退下吧。”
小厮就将我请出了门。
愁啊,如此这般,我是不是非得娶阮逾不可了?
孙照月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头。“傻啊你,光想着如何让你不娶了,你也要看阮逾愿不愿意嫁啊。人家那般的品貌人才,怎么瞧得上你?你把他说通了,不就皆大欢喜了?”
我拍了桌子一掌,“怎么说话呢,怎么就瞧不上我了,喜欢我的好男儿多了去了好不好。“
孙照月:“我就打个比方,你还真的希望他看得上你啊?”
“那倒不是,嘶,好疼”我看着通红的手掌,刚才不该使那么大劲儿的,疼死我了。
从孙照月那回来,我就写了封信,数十页纸细数自己的种种缺点。不爱洗漱,好吃懒做,招猫逗狗诸如此类的,希望阮逾能主动退婚。
到了阮府,小厮见我是阮逾的未婚妻,待我格外热情。掂量了信的分量,直夸我有心。还问要不要知会公子,出来相见。
我当然让他免了,只要将信带到便好。
在家忐忑的等了三天,终于等到阮逾的回信,一页纸上书两个大字:“悉知”
我的天爷,阮逾不是三岁能文,五岁成诗的英才吗,还说要去当夫子,我看不必了,这理解能力属实有点差啊。
就这样挨着,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些流程走完,婚期越来越近了。
每日还是照常去学堂上课,学经义,做策论,搞得我头疼不已。看来我真不是读书这块料啊。想到明年的乡试,心里根本没底。
也没空去想怎么解除婚约了,也罢,也罢,到时纳两个喜欢的小侍就行了。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浮现阮逾的发怒的样子,瞪着眼睛,咬牙切齿的说:“你敢!”
吓得我一个激灵,还没成婚便如此惧怕了吗,不过,在懂得男女大防后,我和阮逾就开始避嫌了。算起来都有五六年未见了。他的脾气应该和顺了许多吧。
许是母亲提前打过招呼,沈夫子放了我的假,说是婚假。先是祝我觅得佳偶,又告诫我不要过分沉溺于男子的温柔乡,失了进取之心。
我尴尬一笑,保证谨遵先生教诲,绝不会因为阮逾耽误学业。
沈夫子欣慰的笑了。
(四)
十月初六,是我去阮家迎亲的日子。父亲说找高僧和道长算过了,都说是难得一见的黄道吉日。还真是好日子,早上起雾,晌午艳阳,到了黄昏就下起了蒙蒙细雨,我骑在马上,迎着风前行,雨直往我眼睛里钻。唉,我觉得,以后还是少让爹去算卦吧。
所幸阮府离我家并不远,几十步脚程就到了。四处已经挂满了红绸布,一片喜气。我翻身下马,阮逾的三位姐姐站在门口,我拱手向她们问好。她们受了我的礼。说阮逾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不忍将他嫁出去。又是让我吟诗,又是考我经文。拦了我好一通,就是不放我进去。
看着天色渐渐黑下来了,我不免有些着急,有个小厮急匆匆跑出来,附耳对阮逾的三姐说了句话,她们这才消停。
“男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留成仇,阮逾是留不住了。还没过门就这么维护你了。你可一定要待他好啊。“
我忙点头称是,顷刻,有仆人牵着阮逾出来,一身红衣,身量很长,覆着盖头。
不知道阮逾还是从前那副模样么,这些年过去,他应该是长得愈发标志了吧。
“发什么愣呢。”大姐嗔了我一句。我这才反应过来要去接阮逾递过来的手。
二姐:“还真是个呆子”
三姐:“呆子见了四弟都走不动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听见盖头底下的人轻笑了一下。
我面上有些热,牵起他的的手,清咳了一声。
阮逾的手掌很宽大,本来是我拉着他的,却反被他握住,过了一会,他直接将我的手整个包在手心了。还好有袖子遮着,不然让人看见多难堪。
我瞪了他一眼,又想起他现在蒙着盖头,看不见。只好讪讪的摸摸鼻子。
扶着阮逾坐上后面的轿子,我在前面骑着马,一道回府,一路上迷迷糊糊的,还好豆蔻提醒我到了,不然差点走到别家去。那才是丢人丢大发了。
阮逾下了轿子,我们的手又握在一起,一起跨过大门的门槛。
这就是我相携一生的人么?我们会不会像我的父母那样和睦恩爱呢?
(五)
事实证明我想错了。
我在席上敬了一圈酒,又被灌了不少酒。实在招架不住。还是孙照月够义气,替我挡酒,我才得以脱身。
回到房中,就看到阮逾坐在喜床上,已经掀了盖头。头发用红色发带束着,正捧着一卷书看。
见我来了,马上将书塞到被褥下面。我好奇他在看什么,便伸手去榻上摸。
阮逾将我两只手捉住,像铁钳一样,挣脱不开。
果然,这人一身蛮力,哪像个男儿。
他稍微放松一点,我就向前探。于是我们就这样僵着。
又凑得很近,连脸上的绒毛都看得清,脸上有些微微泛红,好像胭脂点玉。
阮逾,这些年变化可真大,居然怕羞?
我有心逗他“夫君,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阮逾将我推开,肃了神色,“没什么”
他这样冷冰冰的倒是让我有些怵,我怕自己的门牙再次受创,这次不是换牙 ,可不会长出来了,于是我退到一旁,不敢造次。
蜡烛快燃尽了,灯芯一下子爆开,开出一朵烛花。我拿了剪子绞了烛心,对阮逾说:“早些安歇了吧”
说完,我也有点面热,但是没有办法,这事还是得女子主动些。
阮逾嗯了一声,我转过身,发现他在解腰带,唉,他生的可真好看,腰也好看。
腰带大概束得很紧,把他的身姿勾勒的淋漓尽致。到现在解却有些费劲,我走上前想帮他。
阮逾的袖子却掉出一个物什,咕咚一下落在地上。
我捡起来看,是一个木刻的小人,身着官服,上了红漆。腰间悬了一把剑。刻它的人手艺并不好,小人的身形不太流畅,应该是被经常的把玩缘故,使它摸起来十分光滑。
阮逾立马从我手中夺过,背在身后,好像生怕我多瞧了一眼。
我看他紧张样子,仰起脸问他:“这是什么?”
阮逾放下喜床帐帘的挂钩,声音毫无起伏的说:“没什么,早些睡吧,我乏了。”
我揪着帐帘垂下来的流苏,“夫君,你为什么总瞒着我,书也不给我看,这个是什么也不告诉我。是哪个女子送你的定情信物啊?你放心,如今你我是夫妻,我也不会因为这个怪—”
阮逾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何必多此一问?”
我点了点了头,在塌上拣了一床被子抱起来,被面洒了太多桂圆花生
,我不得不抖落它们。
阮逾见我动作,“你这是做什么?”
我又拿了一个软枕,“我去外间睡。”
阮逾拉住我的胳膊,我甩了两下胳膊,挣脱不开,直得说放手。
他执拗得很,就是不放。我才发现他用了狠劲,刚才不准我夺书时候不过是与我闹着玩罢了。
我只好软下声来劝他,“我月信来了,不宜睡在一起。”
阮逾愣了一瞬,接过我怀中的被子,自行去了外间。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我根本没来月信,不过为了阮逾胡诌的。我也知道那个小人是谁送给阮逾的,有段时间我们那群小孩都迷三侠五义。阮逾生日我便想雕个木人送他。自以为这点子绝妙,谁知道郑春晓跟我想一块去了。
那时春心萌动,对阮逾有些想法,不好意思自己去送,让郑春晓一同转交。
我的那个是黑脸包公,她的是红衣展昭。没想到我的包大人被退了回来,我便收在箱子里了,还黯然神伤了好久。
后来听人说阮逾谁的礼都没收,只收了郑春晓的。我就收起了那份心思,不作他想了。
前几年郑春晓娶了她表哥,我想阮逾一定是伤心极了。所以才会闹着要考科举,当夫子,做那么出格的事。
不愿娶他,也是不想强人所难。他不喜欢我硬娶过来有什么意思,后来写了信试探他,以为他是愿意的。看到小木人,才知道他记了郑春晓这么久,新婚之夜也要带着她的信物,就还挺……膈应人的。
想着我们现在是夫妻,解释清楚也就罢了,但是阮逾还那么冷冰冰的答话。
我周群玉也不是那种软柿子,好欺负的。君若无心我便休。不过这传出去不太好听吧,唉,愁人啊。
一直到后半夜我才睡着,第二日豆蔻早早便唤我起来,把我拉到菱花镜前梳妆打扮。
我让她随意一点,用发带把头发束起来即可,昨日成亲戴的凤冠太沉了,压得我脖子都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