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争吵
“给你解药,给了你就会不杀我吗?”轻怜发髻散乱,有些癫狂地笑道,“我不会给的,你的好徒儿今天就做我的陪葬吧!”
晏泽宁扯断了轻怜的左腿,“还不给吗?”
“你以为老娘是什么人,想要折磨老娘尽管来吧,老娘要是会吭一声,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晏泽宁道:“你的骨头好像比那两个人硬一些。”他说着,慢慢扯断了轻怜的双手。
轻怜如她所说般一声不吭。
这时倒在地上的池榆又吐出一口鲜血,晏泽宁走过去,半趴着轻拍她的脸颊,嘴中唤她的名字。
池榆没有意识,只是抓住晏泽宁的衣角,嘴里不停地喊着疼。
轻怜哈哈大笑,“她快被我的毒疼死了。”
晏泽宁整个人如同从冰窟中捞出来,他轻轻解开池榆抓住衣角的手,疾步走过去,一把抓住轻怜的头发,把她拖到梳妆台前,让她的脸对着那面铜镜。
轻怜慌了,她不知道晏泽宁会做什么。
晏泽宁捡起梳妆台前的簪子,在轻怜极力挣扎中,狠狠划上了她的脸颊。
镜子中,那张美丽的脸上有了一道鲜红,血从中滑落,轻怜盯着镜子不敢相信,尖叫着,“你竟敢弄伤我的脸,啊——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然而手脚都断了的轻怜没有丝毫反抗能力,晏泽宁如同镇压蝼蚁般,轻松制止了她。
“你看着镜子。”晏泽宁轻轻道,“接下来,你的脸上会有二道、三道、四道伤痕。我不会再用簪子,我会用我的剑,一剑一剑慢慢地划上去。”
“然后,你的脸上会全是我划的剑痕,密密麻麻,你猜那群男人是喜欢你这张脸,还是喜欢你这个人。到时候,他们看见你毁了容的尸体只会想吐吧。”
“你不会想落得这个下场的,把解药给我。”
轻怜眼中闪射出浓浓的恨意,“好得很,好得很。”
她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美貌不再,更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美貌不再的时候被人看见,尤其是与她欢好过的男人。
轻怜妥协了,告诉晏泽宁解药的位置。
晏泽宁从床边的柜子中拿出解药,解药是用白玉瓶装着的,他倒出一丸药,让轻怜吃了。
轻怜豪不犹豫吞药的动作让晏泽宁略微安心,等了两刻钟,轻怜没有丝毫不适,他才喂了池榆一丸药。
池榆逐渐不再喊疼,晏泽宁端坐在她的身旁,静静守候着她。
一个时辰后,池榆幽幽转醒。
“师尊……”她睁眼就看见一旁的晏泽宁。
“你可有什么不适。”
“没有。”池榆支起上半身,摸着颈脖。
晏泽宁微微低头,“那便好。”之后起身走向轻怜,轻怜闭眼:
“来吧,给我个痛快。”
背着池榆,晏泽宁轻轻笑了,痛快,怎么可能,于是他在轻怜耳边说了些什么。
轻怜听后极怒,伸手抓向晏泽宁,表情狰狞,“如果你敢那样做,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她抓着头发狂乱地尖叫着,“你骗我!”
她如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信香,她有信香,坊主会替她报仇的,一定会的,怀着这样的想法,她同老三一样,咬断了嘴里的信香。
那把剑……不……
轻怜流下了眼泪,在被宴泽宁一剑穿喉之前。
她死了。
池榆看着轻怜的尸体坠落,倒在地上,面朝着她,看着她,死不瞑目,轻怜眼睛里的春色熄灭了,留下了死寂的,没有生命的寒冬。
不知为何,池榆感到一种悲哀。
她靠着柱子站起来,想去给轻怜收尸。
谁知晏泽宁蹲下身,往轻怜身上致命处扎了几剑,确认死绝后,抓住轻怜的头发就往房间外拖拽。
不顾还酸软的身体,池榆连忙跑到晏泽宁身前阻止,“师尊,你想做什么?”
“把她的尸体挂在城墙上。”晏泽宁回答。
池榆不解,“她死都死了,你为什么这样做。”
“为什么?”晏泽宁重复池榆的话,“因为她之前侮辱我,我报复回来有什么不对。”
“我要在她脸上刻字——倚翠楼寂女轻怜。”
“什么?”池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尊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眼前的这个人是师尊吗?
“师尊……你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吗?你可以杀了轻怜,也可以报复轻怜,但不可以用这种方式死后来侮辱她。”
“为什么不可以?”晏泽宁微微歪头,对池榆的话感到不解,“她就是一个□□啊。”
既然做了□□,怎么还可以妄想自己能保留尊严,自甘堕落的人能有什么好结果。
“池榆,让开。”晏泽宁语气略带警告,过了一会儿,又稍微缓和些说道:
“你现在去休息,我把事情做好后来找你。”
“不行,师尊。”池榆摇头,“你把轻怜的尸体放下,我来给她收尸。”
晏泽宁笑了,“你来给她收尸,她可是差点让你死在这里。”
池榆展开双臂,“那又怎样,现在她已经死了,你不该这样对她。”
虽然她把师尊当做亲人来看待,但也不会事事都顺着他,双方有冲突该说还是得说,该吵还是得吵。
“她是寂女又怎么样,寂女难道不是人吗?”
寂女,是人?不就是个取乐的东西吗。高兴时就捧着,不高兴时就丢开手,让它摔下去,看一场绚丽的闹剧,晏泽宁垂下眼皮,漫不经心的想着。
在一件东西上刻上它自己的作用和名字,有什么不对?这算得上是侮辱吗?
池榆她有些时候确实有点奇怪。
晏泽宁对池榆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池榆继续道:“这个世界上有寂女不是因为有需求吗?那些去找寂女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哪个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银玉。绝大多数成为寂女的人都不是自愿的,如果她们能好好生活下去,谁又会做这样的选择。”
晏泽宁皱眉,“不是自愿的?她们怎么不是自愿的。既然不想成为寂女,在被逼着成为□□的那一刻,就去死好了,以死明志。活下来的,哪个不是自愿的。”
“什么?!”池榆怔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饿死是小,失节最大”,为什么他能说出这种话来。
这是池榆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封建社会的小小震撼。
就在池榆愣住的时候,晏泽宁避开了池榆,把轻怜的尸体拖拽出了房间。
池榆赶紧追过去,拉住了晏泽宁的袖子,“师尊,你别走,我求你了,你放开她。”
晏泽宁转身说:“池榆,你为什么要说这些可笑的话。□□和妾,这种可以买来买去的东西,就不是人,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
晏泽宁感到烦躁,一扯袖子,池榆不慎跌倒在地。
晏泽宁顿了顿,嘴唇翕动,最后还是把尸体拖出去了。
池榆站起来时,已经看不到晏泽宁的身影了。她紧赶慢赶,靠着月色,好不容易在城墙边找到了晏泽宁。
往下边一看,尸体没了。
往上边一看,轻怜正被挂在城墙上,月亮渐渐被乌云笼罩,明亮的月光变得黯淡起来,但借着这月光,池榆依稀能看见她脸上确实刻了字。
与晏泽宁说的一字不差。
一股愤怒油然而生,不是针对晏泽宁的,她也说不出为什么。
城墙上的守卫都睡着了,靠在墙上,轻轻打着呼噜。
池榆被下了毒,身体还没有恢复,体内还没有灵气,因此她没有办法使用法术。
她爬上城墙边的那棵树,想要借着树的高度把轻怜给解救下来。
“池榆。”晏泽宁在树下喊她,“下来。”
池榆低头,从她的角度来看,晏泽宁的脸被在月光下晦暗不明。
她不听他的话,伸手去扒轻怜手上的绳子,可脚却一歪,从树上掉了下来,砸到地上。
掉下来的池榆赶紧去看守卫,守卫还在打着呼噜熟睡,池榆才放下心,顾不得摔伤的腿,第二次爬上了树。
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池榆小心了许多,一点一点摸索着解开了轻怜手上的绳子。
绳子松开以后,轻怜的尸体坠下,顺带把池榆给从树上打下去,于是一人一尸在地上砸做一团,池榆还成了轻怜尸体的肉垫子。
守卫不是个死人,经过两次巨响,终究还是醒了过来。
“谁?”
池榆见状不妙,抱起轻怜的尸体就跑,经过晏泽宁的身边,还提醒了他一句。
“师尊赶紧跑,被抓到就不好解释了。”
见晏泽宁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池榆没办法,只好一手拉着晏泽宁,一手抱着轻怜,慌慌忙忙、一瘸一拐往城外跑去。
第16章 埋尸
池榆往城外走了两里地,到了杂草丛生,没有人的荒野之地,便停了下来,把轻怜放在地上,给她整理遗容。
晏泽宁被池榆拉着衣袖走了两步便把手收了回来,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整理完毕后,池榆给小剑包了块布,在地上挖起坑来。一点一点的,这坑越挖越大,池榆见差不多了,便把轻怜的尸体放到坑中,一捧土一捧土掩埋尸体。
这时天空上泛出鱼肚白,露珠从杂草上滴下。
两人之间一时非常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池榆先开了口,“回去吧,师尊。”
池榆走在前面,晏泽宁在身后跟着。
晏泽宁问池榆:“你为何为了她忤逆于我。”
忤逆?连忤逆都用上了,可见师尊确实很生气。
池榆踢走脚边的石子,“为什么不可以为了她,因为她是一个寂女吗?如果她是一个贵女,我就可以为了她忤逆于你吗?因为你是大家族出身的公子,所以我应该知道轻重贵贱,事事都向着你吗?”
“跟你意见不合,做了你不喜欢的事,就是忤逆吗?师尊,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认为应该这样做,便会去做。”
晏泽宁抿唇,“池榆,你这样跟我说话,已经是大逆不道。”
池榆舌尖抵住上颚,“什么是逆,如果我是正的,你是反的,那不就是你忤逆我吗?难道就是因为你是我的师尊,你便是正的?”池榆讽刺的笑了一声。
晏泽宁被池榆的态度激怒,他神色冰冷,“池榆,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说话了。”
池榆双手背后,“师尊的意思是你救了我,我应该对你感恩戴德。”
“师尊,追根究底,因为你,我才会遇到危险吧。所以别这样说话了,算来算去的,很没意思。”
晏泽宁从小到大,遇见的人哪个不是对他恭恭敬敬,礼貌有加。他在外名声甚好,碰上不得已的争吵,说出的话别人都洗耳恭听,还会认为很有道理。哪里会遇见池榆这种会横冲直撞,一顿抢白,说话锐利刺耳的人。
这是在失去金丹和双眼之后,他第二次感到事情不受控制。
池榆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能说这样的话?为什么敢说这样的话?
一种惶恐促使他想去用言语打败池榆。
“你今天替轻怜收尸,但天下千千万万的寂女,你管得过来吗?你为了一个寂女,跟我说些可笑的话,你难道能给天下人说这些话,谁会听呢,到头来,你还是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别这样自以为是假惺惺的了。
“为什么我要去改变。”池榆扭过头,“我遇见了我就按自己的想法做,要改变天下寂女的处境,难道不是该天下人一起去做吗?她们活在有天下人的世界,而不是只有我的世界。”
“那天下人为什么要去改变寂女的处境。”
“她们只是寂女而已啊。”
晏泽宁淡淡说着。
池榆看了晏泽宁一眼,“所以她们活在天下人的世界中,而不是我的世界中。”
话一说出口,池榆心下失落,看着晏泽宁的冷淡的表情,她知道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
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很难。
无论是他还是她。
师尊……说不定心里把她当个疯子在说疯话吧。
唉!池榆扶额,接下来要干什么,这个话题总不能继续下去,没完没了的,该结束了。
以后的日子,求同存异吧,总归不可能去打一架,谁赢了就听谁的。
不多久,他们走回了碧溪城。
池榆随意找了间客栈吃饭,吃完饭后,等到结账时,她才想起自己钱包掉了,而晏泽宁是根本不带钱的。
老板不耐烦地看着池榆在身上摸来摸去,“不会没钱吧。”
池榆尴尬地笑了一下,“老板,我可以在你这里刷盘子抵饭钱吗?”这话说出口,晏泽宁伸出了手,手掌上躺着一颗晶莹圆润的珍珠,“这颗珠子抵饭钱绰绰有余了。”
老板拿了珍珠,这才让池榆与晏泽宁出去。
池榆有些不好意思,刚刚气势这么足怼人,现在吃饭要晏泽宁来付钱。又转念一想,以往的开支都是她来付的,他付一次钱不是应该的吗,那点不好意思就烟消云散了。
她挠着脸开口道:“师尊,要不以后你来付钱,你是知道的,我钱袋子掉了。”
“我也没钱了。”
这话这么一说,池榆很难不觉得他是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师尊啊师尊,明明你刚刚非常大气地给了老板一颗珍珠啊。
似是知晓了池榆的想法,晏泽宁告诉她那是他身上唯一的珍珠了。
他外套两侧绣了两颗珍珠,一颗给小孩了,一颗给老板了,现在是零了。
那么现在身无分文的他们该怎么办。
得想办法赚钱。
能做什么,摆摊?
池榆看了一眼晏泽宁,实在想不出她跟他一起摆摊的样子。
晏泽宁回望她,池榆看着晏泽宁的一身穿搭,一个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
“师尊,我看你这一身很值钱,要不去当了吧。”
“当了,我穿什么。”
“当了就有钱了,重新买一件呗。”
“这里的衣服我穿不习惯。”
池榆眉头一挑,那好吧,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池榆站在大街上,路过的行人一见她,都低着头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有些路人还自来熟跑来问她昨天晚上跟轻怜谈了什么。
池榆编了两句话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但这个事情让池榆意识到了轻怜在碧溪城内有多出名。
万众瞩目的花魁,她的行踪一定会被很多多人盯着,而她是最后一个与轻怜见面的人,如果轻怜被人发现已经死了,那么她一定逃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