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废物,是……池榆。
他忽得不知为何喘不上气,背部被轻轻拍打。
“小红……好点了吗?”
陈雪蟠由心慌到心悸,竟然一时过度呼吸,又晕了过去。
池榆叹了一口气,将帽兜压低,小红拢到怀中,敲响了街边灵医紧闭的大门。
……
“小红,醒一醒,该吃药了。”
陈雪蟠被叫醒,睁眼处明显是女子的闺房。他往下一看,身上盖子一方帕子,帕角歪歪斜斜绣了池小红三个字,他盯着瞧上了许久。
一勺子递到他嘴边,“来,小红,张嘴。”
陈雪蟠仰视着池榆,见她脸上带有温和的笑,一时怔愣住。
池榆见小红呆呆愣愣的,害怕它被烧傻,伸出一根手指问:“小红,这是几?”又伸出一根手指,“这又是几?”
“该不会……不会傻了吧。”
陈雪蟠出声驳斥:“没傻!”
“没傻啊……那就把药喝了,好好喝完药有奖励,猜猜奖励是什么,可爱的小红——”池榆拉长语调。
陈雪蟠翻了一个白眼,扬头张开嘴,任池榆一勺勺喂他。
池榆喂着,想着小红刚才的反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小红为什么不哭了?它可是个小哭包啊!
说话冷冰冰的,脸臭臭的,刚才还对她翻白眼,而且眼睛也不像以前那样圆了,变得长长的,没有以前可爱。
嗯……到底哪里不对劲。
喂完以后,池榆见小红臭着脸瞪她,反思了一会儿自己。
哦……对对对,她忘了给小红喂花蜜了。
池榆打开瓷瓶,将花蜜滴到勺子上,“啊——”池榆做张开嘴状,然后问小红,“怎么会被那个坏人给抓住,他怎么你了?”
陈雪蟠沉默不语。
池榆哄着小红,“小红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我准备在他吃的东西里面放巴豆,然后在他门口放陷阱,陷阱里面放满针,我一定会把针削得尖尖的,戳的他浑身冒水。要不然就半夜偷溜进去把他头发拔光,再他脸上刻字,上面写我对不起小红和池榆……”
“他辟谷了。”
池榆一拳捶到掌心,“对哦……”
但小红怎么知道的?
“但也没关系。”池榆把脸贴到小红脸上,“我会想办法让他给你磕头道歉的。”
陈雪蟠垂下眼眸,“都已经半夜能溜进去了,就拔头发刻字?不一刀捅进他的脑袋吗?”
他不自觉向池榆的脸贴得更紧,“给人道歉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冒犯他的人的尸体带到那人面前。”
池榆迅速站起身来冷脸道:“你不是小红!”
陈雪蟠翻了一下红滚滚的身体,“你终于发现了啊?你要不要猜一下我是谁。”却翻不过身。
这时,洞府不远处响起声音,“小榆……小榆……你在哪儿,我找不回来的路了……呜呜呜……你快来找我……”
这声音听着是少年音,但池榆一听内容就知道是小红。
外面还下着雨!
池榆急忙跑了出去,留下陈雪蟠坐在小枕头上冷哼。
第67章 三角
“所以是你在小红的身体里, 陈雪蟠。”池榆双手环臂,低垂头冷脸看着陈雪蟠。小红抱住池榆的腰,湿漉漉的脑袋靠在池榆的肩膀上, 眼睛红肿, 脸贴池榆颈脖蹭了蹭,“小榆……我好想你啊……”
池榆回蹭,“我也很想你啊。”说完摸了摸它的头。
陈雪蟠臭脸骂道:“废物虫子,真是恶心至极, 怎么敢用我的身体做出这么蠢的表情。”
小红指着陈雪蟠, “呜呜呜……小榆,他骂我……”
池榆哄了哄小红,又清了清嗓子, 不怀好意的笑着, “陈雪蟠, 你想不到你还会有今天吧。当初怎么对小红的,现在报应全转在你身上了。小红受伤那么痛, 你就替他痛着吧。”
“哈哈哈哈哈,活该。”
池榆弹了弹陈雪蟠的翅膀,咧着嘴问:“痛吗?”陈雪蟠红色的脸上看不出来表情,“一定很痛吧。”
池榆贱兮兮说着:“来打我啊, 今天你不打我就是废物哦~打不着是不是。”池榆东一下西一下弹着陈雪蟠的脸, “还放蛇吓我,怎么着,不还手啊,哎呀, 我忘了,你已经没有手了。”
陈雪蟠煽翅膀, “池榆,你最好记住今天你说过的话 。”
“我记住了又怎么样,反正你现在打不到我。”池榆一拍手,“对了,我有个好玩的,我觉得你一定很喜欢。”
池榆掰开小红的头,将它拉到梳妆台前坐着,小红一看铜镜里陈雪蟠的脸,“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怎么变丑了。”
“不丑啊,不丑啊,我给你化一化妆就不丑了。”池榆拿出胭脂与妆奁,在陈雪蟠的脸上捣鼓。
陈雪蟠疑窦丛生,眼睛微眯。
池榆又拿出一件漂亮裙子,让小红穿上,这样一来,陈雪蟠的身体就像是一个高壮的漂亮女人了,还别有几番风情。
“你到底要做什么。”陈雪蟠发问。
池榆牵起小红的手,“我要带小红出去逛一逛。”
“池榆,你想让我身败名裂……”陈雪蟠阴沉着脸道。
“喜欢穿女装算什么身败名裂,充其量就是个说不出口的爱好罢了。”
池榆道:“来,小红,等会儿出去见人你就说我是陈雪蟠,我喜欢穿女装。”
小红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说,但还是忙不迭点头,它搂住池榆的腰,“我听小榆的。”
就这样,池榆牵起小红出去。外边暴雨骤停,虽然是夜晚,但还是有人三三两两出来了。
小红果然如池榆所说,一见人就将那十一个字脱口而出,有人会僵硬地扯出微笑,有人会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有女弟子听了惊恐万状,总之没有一个是正面反应。
池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可以想象明天陈雪蟠喜欢穿女装这件事一定会满天乱飞,陈雪蟠不可能解释的了这件事,这是黄泥巴落裤子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池榆就这样一路笑着,一路牵着小红回去了。小红也是笑呵呵的,它看见池榆笑它就笑了。
两人回到洞府,池榆倒了两杯茶,一杯自己喝了,一杯递给小红。她忍不住对陈雪蟠道:
“你猜猜我们遇见了多少个人。”不等陈雪蟠回答,池榆笑嘻嘻道:“二十一个人,整整二十一个人。”
“我想以后一剑门的人会怎么评价你陈雪蟠呢?那个喜欢穿女装的男人,那个虽然天赋很好但是喜欢穿女装的男人——穿女装这件事会比你身上任何特质都要出名的,你一辈子都会是这样的。”
“很生气吧,我还有很多这种小游戏哦。”
陈雪蟠原本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但看着池榆的笑脸,陈雪蟠心里变得平静,他只是想着那二十一个人是谁?怎么才能从池榆口中问出他们的名姓来?得趁事情还没有失去控制之前把那二十一个人杀了。
陈雪蟠毫无波澜的脸令池榆有些害怕的同时也觉得事情开始没趣起来,就是要生气、张牙舞爪的乱叫、亦或是质问她才会让她有大仇得报的感觉。而现在……
池榆叹气,兴奋的心情开始平息。小红又黏过来了,把头靠在她肩上。池榆拍着小红的后背,它舒服的动了动,发髻中的簪子戳到了池榆的下巴。
池榆将它头上的簪子取下,又看到它半湿的头发。便牵着小红坐下,将它的头放到大腿上,拆散了她给小红做的发髻。
池榆将小红散乱的黑发一绺一绺理整齐,想到小红在外边淋了很久的雨,便对趴在她腿上的小红说:“你等一会儿去洗个澡吧,不然会感冒的。”
小红极不喜欢洗澡,就跟猫一样,每次洗澡都要她半强迫,与小剑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小红抱着池榆的腰撒娇,“不洗……小榆……湿湿的……难受。”
陈雪蟠看着小红用自己的身体跟池榆做出亲近的动作,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那是自己,是自己在被这么温柔的对待,心中有些酸楚和愤懑,转而又充满怒意与恨意,却连自己也说不出来他在恨什么。
只要遵循着这恨意对待那个废物就行了。
这边陈雪蟠还在思索,那边池榆已经哄好了小红。
池榆牵着小红到了另一侧的小隔间,那是她专门洗澡的地方,她放好了洗澡水 ,手把手教导小红洗澡的步骤。小红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照着池榆教的做了。
“小榆,等我出来一定要给我吃花蜜。”
池榆点头,叮嘱它一番后便出来了。
在这兵荒马乱的夜晚,这一刻一切都平静了下来,池榆坐下捶了捶自己的肩,橘黄的烛火落在她的睫毛上,沉默令思绪在这片空间中延展。
陈雪蟠看着池榆,没有发出声音。
突然,池榆站起来叫道:“我还有口诀没抄,明天得交啊!”池榆急急忙忙从储物袋中拿出小本子,弄好墨,用毛笔一笔一划地写着。
差不多写了半个时辰,响起了敲门声。
“池榆,回来了吗?”
是师尊的声音,池榆继续写着,师尊经常这样不打招呼过来,她已经习惯了。她说着:“我——”马上反应过来,她现在房里可是有一只酒虫和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让师尊进来。
她连忙蹬了鞋爬上床,裹上被子,把陈雪蟠扔进被子里。陈雪蟠怒瞪池榆,池榆恶狠狠瞪了回去。
接着池榆装作刚被吵醒的样子,语调低软,“师尊,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情明天过来吧。”
晏泽宁回道:“师尊看你还未熄灯。”
“我怕黑,喜欢点灯睡觉。”池榆回道。
晏泽宁在门前沉默了一会儿,“今日为何没来找师尊?”
池榆咬唇,“今日我和紫苏姐姐约好了出去玩,所以就……”
晏泽宁低笑,池榆的背脊却无端伸出几分寒意,他说道:“池榆,今日师尊一定要见到你。”
可我今日一定不能见到你啊!池榆急得抓耳挠腮。
她一定得快点把师尊打发走,就见一面,见了很快就走的。池榆舌头顶住上颚,“师尊你进来吧。”
晏泽宁应声而进,见池榆裹了一层厚厚的被子,上半身靠在床头。他眼眸下垂,见着的是一双散乱的绣花鞋。
他心中有了计较。
池榆不知自己已然暴露,催着晏泽宁赶快走。晏泽宁冷冷问着:“你口诀写完没有,今日我就要检查了。”
现在已经过来凌晨十二点。
池榆点头忙回道:“写完了,写完了……”
“光顾着玩乐,真的写完了吗?”
池榆举手,对天发誓,“我真的写完了。”她的袖子露了出来。晏泽宁没有声张,坐到椅子上,看着桌上池榆胡乱摆放到的笔、写到一半的字,他脸上全是寒意,“下来吧。”
“现在?”
“对。”
“那师尊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晏泽宁听闻此言,走到床边,掀开池榆的被子,池榆衣物完整。
他道:“你需要换衣服吗?”转头看向一旁的陈雪蟠,“这是……酒虫?。”晏泽宁冷笑说着,“这就是你要藏好的东西……”
池榆都快哭出来了,急忙胡编,“这不是酒虫,师尊,它虽然跟酒虫长得像,但它根本不是酒虫,是我捡回来养的小宠物罢了……”池榆拉着晏泽宁的衣摆。
“那你为何藏起来不让师尊看见。”晏泽宁捏起陈雪蟠,陈雪蟠连忙低头,害怕让他看出破绽,“你当师尊是个蠢的吗?”
晏泽宁捏着池榆下颌,“你喝过它酿的酒吗?”
“没有,师尊,我只是看它长得可爱,想养一养罢了。”
“从何时开始养的?”
“从杜康城回来后。”
晏泽宁用灵力过了一遍小红的身体,眼睛里全是寒冰,“它已经吐过六次酒泡了……池榆……你说你没喝过?”
“真的没有喝过……”池榆抵死不认,虽然她确实喝过了,但她如果承认了,小红今日在这里就是一个死字。
“不管你喝过,还是没喝过,今日它一定得死。”
“不行!”池榆急红了眼,迅速抱住晏泽宁的腰,脸贴在晏泽宁的胸膛,“师尊,我养了它好久,已经有感情了,你不要杀它好不好,我向你保证,它以后都不会酿酒了,你就饶它一命吧。”
晏泽宁的手插入池榆的长发,“你的保证没有一点用处。为着它,你还对师尊说慌。”晏泽宁眼眸下垂,“你到底还瞒了师尊多少事……”
池榆将双手挂在晏泽宁脖子上,眼眸湿润,“师尊,真的,除了这件事就没有了……”
小红这时从隔间里走出来,低着头系腰带。池榆看见了,杀鸡抹脖子冲小红使眼色,可惜小红看不懂池榆那么复杂的感情,以为池榆跟它玩闹,便大叫着:
“小榆,你过来呀,我不会穿衣服,穿好衣服我们一起睡觉好不好,我还是要睡你旁边……”
天啦天啦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