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爱斯华兹岛……谢谢你，从香槟塔下救了我。”
“接下来的旅途中，还麻烦你这只法力高强的大乌鸦，不吝展开翅膀，庇护我这只顽皮的小白鸽咯~”
“……吾才不是乌鸦。”
奥雷布嘟哝一声，没有再接话。
但约娜却察觉到，魔王的嘴角，难得地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很少见你这样笑耶。”
“有…有吗？”
*****
费尽一番九牛二虎之力，奥雷布的头发总算恢复了点原本的模样。约娜这才满意地收起梳妆盒。
“那么，既然魔王大人刚才肚子都响了，咱们也该先下船觅食啦。这回我一定要尝尝，杰森之前心心念念的金枪鱼鞑靼！”
虽然约娜也没吃过，但光是听听名字，她就感觉哈喇子快要掉下来了。
“说起来，杰森已经走了吗？”
奥雷布左顾右盼，都没见着那个浅金色的身影。
“是啊，那家伙急着要去赶集市，雾还没散就带着他那一大包裹魔药下船了。不过……”
约娜说着，向港口的方向瞥了一眼。
奶白色的雾气依旧迷蒙遮蔽，视野较方才丝毫没有清晰半分，寒气反倒更加汹涌。
“现在看来，他提前走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我只感觉，这场雾似乎越来越大了……”
第60章 暴雨啊，请洗刷一切
“一枚金币！？这点金枪鱼, 放在内陆的朝日镇也卖不到三十个银币啊！”
少女的惊呼声淹没在餐馆的嘈杂之中。
黏糊糊渗着海腥味的餐桌上，静静摆放着一盘鲜艳可口的金枪鱼碎，正中浇以酱油和米醋精心调味, 点缀着些许牛油果片与白芝麻。
尽管看上去令人垂涎欲滴, 但它的分量还不到约娜半个巴掌大。
而它的价格……
一枚金币，足以买下普通三口之家一整天的伙食。
老板娘，你咋不去抢呢？
“五十银币成不成？实在不行, 七十银币？”
约娜一边讨价还价, 一边从衣兜里拽出一串雕刻着洛珊达徽记的银项链。
“姐姐, 您看看我的衣服，再看看我的项链, 要不重新考虑考虑呗？”
老板娘连眼皮都不多抬一下：
“不讲价不讲价！别说您是圣女, 就算是神官大人来了也坚决不讲价！我们赚钱也是为了养家糊口, 您总不能叫我们做亏本买卖吧？”
“姐姐……”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约娜立马一转攻势，摆出一副自认为最乖巧讨喜的表情。
“姐姐，达柯尔港一直是我们晨曦教会最重视的教区之一，我们之前还帮您清理过门口的灰藻的。真的不可以，再稍微便宜一丢丢吗？”
很可惜, 人老板娘压根不吃这套，听罢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一码归一码。况且，您家神官大人还欠着我一锅海鲜炖的钱呢！”
“……”
约娜已经能料想到，总有一天晨曦教会风评扫地，都是因为神官大人到处吃霸王餐。
“可是，人家真的很想尝尝看传说中的金枪鱼鞑靼嘛～”
碧蓝的眼眸里闪动着楚楚可怜的光辉。
“唔……！”
老板没中招。约娜身旁的魔族小哥, 倒是忽然捂着鼻子跪倒下去。
“嗯？奥雷布, 你怎么流鼻血了？”
*****
“死雾？”
“是呀。圣女小姐从码头来时应该也看见了，整片索威鲁大陆现在都被笼罩在长久不消的迷雾之中。听旅行学者说, 这是一种叫做‘死雾’的自然现象。”
“下这么大的雾，跨境马车也陆续停运。王国的炼金师们都被堵在路上，只能照顾到国王城附近的那一小片领土。像我们这些偏远的小渔港，根本得不到王国的庇佑。”
“渔船不得出行，码头鱼价疯涨。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也要卷铺盖走人喽！”
老板娘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把约娜忍痛割肉拿出来的那枚金币塞进兜里。
为什么这话听着略耳熟……真不知该骂王国的那些炼金师们没用，还是该感慨你们达柯尔港多灾多难了。约娜心想。
“小姐，您是来自晨曦教会的圣女。您有没有什么良方妙计，能够帮助我们达柯尔港渔业经济再次渡过难关呢？”
老板娘动情地握住约娜的手，一双泪眼含情脉脉。
“姐姐，我说白了就一小修女，您把我当多啦○梦么……”
约娜本能地缩回双手，身体后倾。
“再说，我们帮您忙，您倒是给我们吃饭打个折啊！”
老板娘掏出手帕，假惺惺地擦拭着眼角：“哎，要是能让世界气温整体升高十度就好了。听旅行学者说，气温一高，雾气自然会消散。”
约娜：“这绝对会影响生态环境的吧！搞不好世界都会毁灭的吧姐姐……”
老板娘又道：“或者，我们现在去找「风暴女神」塔罗丝，胁迫祂给整片索威鲁大陆降下一场大暴雨，雾气也能被顺利冲散。”
约娜汗颜：“喂喂，不要勉强人家「风暴女神」啊！搞不好祂会直接发大水把你们达柯尔港淹掉哦……话说这位旅行学者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净提这些无厘头的馊主意……”
一旁的奥雷布正把鞑靼里的牛油果吐到盘子里，听闻她们二人的谈话，默默地举起黑爪子。
“如果汝等需要大陆级别规模的降雨的话……吾倒是有办法。”
*****
临海的陡崖边，童话般漆白色的灯塔塔顶。
这里是达柯尔港的最高处，浓雾却依旧遮天蔽日。
那个曾经动不动就魔力虚脱的废柴魔王，此时正挺身站在约娜的面前，紧闭着双目，思索着接下来该吟诵的咒语。
“需要覆盖整座达柯尔港……不，吾需要覆盖整片索威鲁大陆的雨云。”
奥雷布将右手放在胸口旁，漆黑的手掌中逐渐萌生出五彩斑斓的诡异辉光。
“奥雷布，你真的能做到吗？这么大规模的法术，如果会对身体造成损伤的话，还是不要勉强自己比较好哦……”
“吾能做到，请相信吾一回！只是……”
约娜发觉，魔王的声音似乎有一丝颤抖。
他哽了一下，声音较刚才小下去很多：
“只是，吾……有点害怕。”
“『雷暴雨』这种法术，除了降下暴雨以外，还会生成大量的雷霆闪电。”
“吾已经很久没用过这个法术了，吾害怕会像之前一样失控，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与麻烦，让汝也受到牵连……”
奥雷布的话说一半顿住了。
他忽然感到腰际一暖，像是被谁揽进了怀里。
奥雷布缓缓睁开双眸，鎏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脚下梦幻般的光景。
左手是无边无垠的东大洋，右手则是他们的故乡，迷雾笼罩下的索威鲁。
一双白袖口的纤细手臂，正从背后紧紧环抱住他。耳畔传来少女的轻声低语：
“无所谓，放手去做。”
“失败也好，失控也好，无论怎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更何况……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圣女握上魔王的手腕，将他手掌指向天穹。
“现在，念诵咒语吧，奥雷布。”
魔王掌中的炫光触及云端的那一刻，苍灰色天空倏地浮现出一张庞大的法阵。
霎时间，穹顶仿佛被他的手掌撕开一道深渊巨壑，无尽黑云滚滚，从那条狭长裂隙中倾泻而出。
奥雷布念诵咒语的嗓音一如既往地低沉。不过这一次，似乎还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温情。
“『塔罗丝大人，请赐予我雷霆与雨雪的力量，请驱散扰人的迷雾，请将索威鲁大陆恢复原本的样貌』。”
“『暴雨啊，请洗刷一切』……”
“——『Tordenvaer』！”
*****
“马车停运？”
金发的学者驻足在四轮马车前，眼睁睁地望着自己刚塞进后厢里的行李，又被一件一件地搬了出来。
老车夫一边搬着行李，一边没好气地念叨着：“小哥，你瞧路面上这么大的雾，万一行车时不小心撞上个人，我们这些普通马车夫可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哎呀呀，这可真是不走运。早知道还是应该等雾散后再下船的。”
“雾散？这都快一周了，雾还没消散一点呢！除非现在下场大暴雨把雾冲散，否则，小哥你就老老实实地步行赶路吧！”
“可我这么多的行李……”
金发学者窘迫地扶了把眼镜，默默地将地上的包裹一件件收起。
就在这时……
啪嗒。
仿佛听到二人的谈话似的，突如其来的雨滴落在地面上。
紧接着，那雨点从淅淅沥沥迅速转变为哗哗啦啦，伴随着天边传来的阵阵沉闷的雷鸣。
杰森抬起一只手遮在额前，冲老车夫眯眼一笑：
“真是抱歉，老先生。我可以在您的马车里避避雨吗？”
*****
“安博里大人，我回来了。”
青发的人鱼敲开了巨砗磲的顶壳，向壳内的女神大人屈身行礼。
“塔歌，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派人去找了你好几次，你都不在办公室。”
“报告安博里大人，我先前接受了晨曦教会圣女的邀请，去博卡纳大森林赴约用了晚餐。”
女神大人闻言，下巴险些掉到海床上。
“这…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塔歌吗？”
安博里转头问身旁粉色尾巴的小人鱼。
“他居然会抛下工作，上岸找朋友聚餐？？”
塔歌丝毫不在意女神的阴阳怪气，冷冷应道：“安博里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好吧，这副目中无神的态度，你果然是塔歌本人……”
“塔歌，这阵子你不在亚特兰蒂斯，审判庭的效率比先前下降了不少。听人鱼们说，没有了冷面大检察官督促，检察官们都变得懒懒散散、怠于工作……”
“安博里大人的意思是……”
安博里清了清嗓子：
“人鱼塔歌，我现在宣布，恢复你的检察官身份。你愿意接受吗？”
“当然，乐意效劳，我的女神。”
“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安博里点头，“那么，复职后的第一个任务——陪女神大人海上散步！”
“……安博里大人，我果然不该对您抱有任何期待。”
就在这时……
“——报！告！安博里大人！海面上忽然下起了雷暴雨！”
塔歌冷笑一声：“安博里大人，看来今天可不宜外出散步。”
*****
“……贝阿多丽丝教授，以上就是我提议的新课题。”
黑发的学者合上手中的档案册，自信满满地看向面前的女教授。
“从太阳的光辉中汲取能量，驱动魔导具……确实是很有新意的想法。”
贝阿多丽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总是翘得能挂油瓶的嘴角难得勾起一丝微笑，似乎是对她手下这位延毕三年的差生第一次有了改观。
“今天恰好是大晴天，如果现在就着手开始研究的话，说不定能勉强赶上今年最后一批学生毕业。”
就在这时……
轰隆——！
窗外方才还万里无云的晴空，忽然之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啊，但是可惜，天公似乎不作美……”
看来，我们的吉瑞米同学想要摆脱延毕的命运，还需要一点小小的运气。
*****
“最后一栋……『斗转星移』！”
繁枝密叶中，扭曲的空间逐渐趋于平静，一座深青色的古堡缓缓降落在禁林之中。
“呼……呼……这下，魔王城总算是全部归位了。”
长发魔族一边气喘吁吁地擦汗，一边满意地看向自己几日的劳动成果。
今日的魔王城，魔角攒动，繁华如初。
身披铁甲的魔族在一旁干巴巴地鼓起掌：
“真不愧是艾德利殿下，只花了五天时间就把零散在世界各地的魔王城碎片集齐了。”
好在艾德利并没听懂骑士先生的揶揄，这位一根筋的亲王弟弟沾沾自喜道：
“这种程度对我来说只是小意思！接下来，齐波，今天晚餐我想吃朝日镇市集的烤肉串……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