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手下潜入天牢杀的,杀那样一个人,还用不到我亲自动手。”
“哦,是吗,我以为你放下身段,听凭薛承容的驱遣,已经很是不体面了。”
那女子显然大吃一惊,即便她否认此事,萧瑜也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抬手就要去碰萧瑜的嘴唇,却忽觉手臂一阵刺痛,方才那根本应射入萧瑜体内的银针却已经由掌心穿过,针头外露在她的手背之上。
那女子大吃一惊,看着萧瑜缓缓从地上坐起,从容不迫地担去衣服上的尘灰,霎时间抖如筛糠。
“你想错了,我却并不是什么江湖人士,我忠于自己,也忠于二殿下,薛承容究竟派你们来做什么了,还有多少人——说!”
那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狠戾,绝不容人忤逆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欢迎加入每日更新分,萧瑜顺手从地上踢起了一根短枝,将其点在女人的胸前,手腕轻轻用力下压,一道蜿蜒的伤口便在那女子身前绽开,血流如注。
他抬手封了那女人几道穴脉,减缓毒性蔓延。
“想要痛快地死,还是受尽折磨难看地死掉,你自己来选吧。”
待其余人赶到时,萧瑜坐在道路旁小憩,一旁拴着两匹马,道路上陈横着另外两匹马的尸体。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林间,告诉杨羽那里还有两个人的尸体,随后迎上冬儿向他急切奔来的小小身影,将她揽在怀中。
萧瑜用身子将冬儿与旁人的视线分隔开来,好让她不必掩饰惊慌与担忧,可以放心地在他面前露出柔软的一面。
“嘘,还有旁人在呢。”萧瑜柔声说道,方才与人厮杀时冷厉的眉眼不见,幽黑的眼眸中尽是怜惜。
冬儿哽咽着点点头,仔细看了看萧瑜,确认是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掉,这才放下心来。
萧瑜趁旁人不注意,悄悄低头吻了吻冬儿的眼角,把她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擦去。
方才萧瑜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冬儿他们那边未尝不是如此,有一群土匪打扮的人称要抢劫众人,却不等杨羽说话,提刀冲上前去就要砍杀,但是被随性的一众护卫击退,匪徒悉数被杀,只有两位护卫受了轻伤。
“殿下,是不是就要到幽州了,不会再有危险了吧?你这次可不要再一个人走了,太危险了,你也是要被人保护着的,不能只有你来保护我们。”
萧瑜不敢确定,但是为了安抚冬儿,还是轻声应答。
“不会了,方才我也被吓到了,我不该一个人擅自贸然行动,让你们担心了,冬儿且放心,不会再有事了。”
冬儿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亦不胆小怕是,她只是担心自己会涉险,担心自己再受重伤,这些萧瑜都明白。
知道萧瑜还有要事处理,冬儿也不再缠着他不放,让萧瑜一定要小心行事,便上车去陪着梅音了。
萧瑜将那无影针交给萧琳,告知他这就是杀死何传持的暗器,而方才这两名江湖杀手是受了薛承容的指示来杀“卫兰”的。
见萧琳面露疑色,萧瑜解释道:“或许是因为我在幽州几次与郗骏平交手,亦多次崭露头角,才被薛承容所忌惮,二哥且放心,我的身份不会暴露,他们也不能奈我何。”
“薛承容要杀你?可是他怎么会知道你此次会陪同我前来幽州?”
萧瑜亦想不通为何自己的安排会被泄露无疑,如今通行的一行人中,皆是杨羽与萧琳的手下,理应不会出错。
此时最要紧的就是确保众人的安危,萧琳担心若是薛承容真的要对“卫兰”下手,那时萧瑜估计不下,幽州那样的事恐怕会再度发生在萧瑜身上,这一次,可就没有冬儿为他求得的平安符了。
思及此番,便要他带着冬儿和梅音留在此处,派一支小队折返大路,令其他护卫与众人会合,务必确保几人的安全,萧琳便和杨羽先行前往幽州,让老国公的人和宋济民手下军位前来相迎。
何传持才刚刚暴死狱中,嫌疑最大的人莫过于薛承容,若是此时萧琳出了什么事,萧竞权必然疑心薛承容,如此,岂不是薛承容用整个薛氏一族陪葬,反倒成全了萧珍上位。
萧瑜认为此事不无道理,便告诉杨羽一定护卫萧琳安危,便不再耽误时辰,整顿众人待命。
因着与萧琪的恩怨,自从京城出发,萧瑜还不曾见过萧琪之女一面,方才众军卫击退匪徒时,小翁主所在的马车溅上了不少鲜血,萧瑜便让她去往冬儿和梅音所在的马车。
前世入主京城后,萧琪萧瑰与萧珍的后人,无论男女老少,悉数被萧瑜仗杀殿下,不留一个活口,故而萧瑜还不曾见过翁主一面。
翁主不过是个不满四岁的孩子,见了萧瑜怯生生的,相比这些日子在东宫过得艰难。
他并无多言,只是以君臣之礼,将翁主扶下了马车,让她与冬儿和梅音在一起。
萧瑜无意间瞥到了服饰翁主的侍女,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想来是如今东宫落魄,无人可用,只是不知道为何她见到萧瑜的神情亦是惊惧异常。
身后传来了冬儿的呼喊声,似乎是梅音身子不适,萧瑜来不及多想,只得先去查看梅音的情况。
第97章 哀音激清商
梅音的胎像本就不算平稳,如今还不曾显孕,就被肚子里的小祖宗折腾的不轻,方才一番受惊,一时觉得胸中烦闷难忍。
目送着萧瑜离开,梅音的身子便难以招架,斜靠在冬儿身上,眉心紧蹙,险些要昏厥过去。
万幸身边还有萧瑜在,他为梅音简单施针,喂她吃了一颗自己做的丹丸,才让她脉象逐渐平稳下来。
翁主在一旁拉着梅音的手,一边怯怯地看着萧瑜,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梅音,你现在觉得如何,还觉得胸中烦闷吗?今日天气炎热,不如就下车来,让冬儿陪着你走一走。”
“我没事……多谢,多谢公子。”
萧瑜点点头,轻叹一声给冬儿让开位置,让梅音能倚靠在冬儿身上。
梅音气声微弱,用手扶着肚子,喉间溢出一声又一声低咛,冬儿为她按了许久的头,才让她稍稍舒服了一些。
翁主留在车内陪着梅音休息,冬儿便拉着萧瑜前往一旁的树林中去。
方才萧瑜便注意到她有些不对劲,必然是有什么心事,如今冬儿垂着头在他面前站着,好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挽着他的衣袖不放。
萧瑜自是不急不忙,靠在一旁的树干上,静静望着冬儿,等她和自己说话。
“殿下,其实冬儿有件事一直瞒着你,没有和你说,你若是知道了,会生气吗?”
“嗯,冬儿说吧,谁人心中没有自己的秘密,之所以不说出来,想必也是为了不让旁人为自己担心,总而言之,不是为了害人的心思,便没有关系。”
萧瑜话音落毕,顺势将冬儿揽在怀里,用指尖在她蕴满愁容的面颊上提起一点微笑,轻抚冬儿的后背。
“方才我也疏忽了,想必刚才你们遇袭时,冬儿也受了惊吓,我没有好好关心你。”
冬儿这才撇着嘴笑了笑,说自己没有事,也没有很害怕,她总觉得自己胆子可大了。
她抬手将手掌覆在萧瑜的心口侧,那里还横贯着一道狰狞的伤疤,有时候萧瑜走动大了一些,或是搬动一些重物,那里还是会隐隐作痛的。
“那天殿下要离开的时候,冬儿特别担心殿下,总感觉殿下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冬儿也没有那么多的本领,不能跟上殿下,反而给殿下添麻烦。”
那几乎要了萧瑜性命的一剑,萧瑜已经忘了身体上的疼痛,只是记得那一瞬间心中百感交集的滋味,他那时想到了很多事,却又只来得及想到冬儿。
他是想到了就这样离开冬儿的不甘,才觉察到那穿心而过的剧痛。
萧瑜没有开口回应冬儿所说,只是抱着冬儿,在她小小的身体中汲取温暖与慰藉。
冬儿告诉萧瑜,她似乎就是预感到了萧瑜会出事一样,那段时间心中总是惴惴不安的,后来萧瑜重伤昏迷,她的心也是那样的好似被刀剑贯穿一般疼。
也就是从那时候,冬儿有了心悸的毛病,她一直隐瞒着萧瑜此事,担心他得知后会因为自己感到难过。
如今梅音也是这样惶恐不安,冬儿担心萧琳也会遇到危险,又心疼梅音,所以才鼓足勇气,把这件事告诉萧瑜。
“你们两个……”
冬儿和梅音性子很像,总是一点也不心疼自己,万事先想着旁人。
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难道是他和效率平日里对她们有多么严苛?还是二人会嫌弃她们无事生非?
萧瑜无奈地握紧冬儿的手,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他回想起那次入宫时和母亲梅妃的对话。
“不论是为了什么事隐瞒着你,她总归是为了你好的,不过我也有一点不大明白,你为何不把有关前世的事告诉她呢,若是从前万事不定,你尚有顾虑,可是如今为何不愿倾诉?”
萧瑜轻声答道:“二哥有杨羽护在身边,亦跟着几个武艺高强的军卫,何况二哥也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薛承容不会那样肆意妄为,他还想要倚仗着颖王妃之父的威名,延续他们薛家的光耀。”
冬儿很高兴萧瑜没有因为自己的隐瞒生气,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也是太过心疼梅音了……殿下说得对,哪有那么巧的事,梅音就是太辛苦了,生小孩子这样不容易,我们也不羡慕,只要以后好好护着梅音和二殿下的孩子就好了。”
梅音和萧琳的孩子……
萧瑜心中悚然一惊,冬儿也被他面上惊诧的神色吓到了,惊惶地望着萧瑜,不知道如何让是好。
他恢复神志,问冬儿是谁人陪同梅音一起前往幽州,冬儿告诉萧瑜,是容吟和芳吟二人,萧瑜便挽着冬儿的手,急忙前去寻找二人。
萧瑜见到容吟二人,当即便问:“当日你们夫人有孕之事,除却被那个叫华吟的侍女传到了薛妙真那里,可还有旁人知道?”
容吟被他的严厉质问吓到了,不敢怠慢,仔细回忆了一番,除却当日为梅音诊治的太医,再无旁人知晓。
萧瑜连连摇头,呢喃道:“薛妙真知道了此事——薛承容也一定得到了这个消息,一定是出了什么纰漏……”
“卫公子,此事绝无可能啊,颖王妃那边您也是见过的,全都殿下的人在她身边严密监视,都是府中的老仆,嘴巴十分严密,不可能因为她一点点小恩小惠就背叛殿下啊。”
言至于此,容吟才如梦初醒。
“那袋金子……那袋金子!华吟她当时得了一袋金子,我以为那是薛妙真给她的!”
华吟惊恐不已,随即回过神来,怒斥容吟。
“天那,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她不会已经将娘子有孕的消息交代给了薛府那边吧!当日真就应该把她打死!”
萧瑜终于神色大变,他恨自己方才仓促做了决定,他方才为什么没有再多想一步呢?
万千懊悔忽然冲入心头,前世萧琳荒颓的坟冢与焦黑的骸骨再一次浮现在他面前。
他下了马车,简单为解释了如今的情势,萧琳有危险了,薛承容他真的敢打萧琳的主意,他已经知道萧琳有了骨肉!
薛氏一族的阴毒手段,萧瑜见识过,从前薛承容对萧琳百般忍让,不是真的因为他会被一个才过舞象之年的孤势皇子拿捏,而是因为他的女儿薛承容为颖王妃,他从来都打着扶植萧琳继位,以便他挟令天子,前倾朝野。
前世萧琳挫败了他的美梦,不肯屈就于他,薛承容便使出那番毒计,迫使萧琳与薛妙真育有一子,扶植幼子上位。
如今自幽州一案后,萧琳将薛承容步步紧逼,不留情面,为与薛妙真和离,不惜与太后离心,薛承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掌控萧琳,若是此时他得知了梅音有孕,必然想尽办法以假乱真,让梅音的孩子变成薛妙真的孩子。
此次前往幽州,莫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旦萧琳在中途遇险身故,薛承容将梅音掳走囚禁,便借机宣布薛妙真有孕,以假乱真,到那个时候,无论真相是何,即便是萧竞权,也不得不为萧琳仅存的血脉做考量……
真是用心歹毒,不择手段。
萧瑜痛苦懊恼,冬儿亦感到无能为力,她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帮到些什么,但是似乎老天爷就是喜欢和她开玩笑,和萧瑜开玩笑。
“他们说得对,我就是太自负了,是我害了二哥……”
“不是的不是的!”冬儿一点也看不得萧瑜意志消沉的模样。
她费了那么大的心血,才把萧瑜从阴暗的角落拉出来,走在晴朗的阳光之下。
“明明薛承容他们才是坏人,是他们要害二殿下,怎么会成了殿下的错,一定会没事的!”
冬儿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眼眶中也在流泪,可是她明明没有哭。
她不能哭鼻子,她要替萧瑜抗负一些,不能让他一个人太累了。
这几日总是觉得自己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似的,比她更爱哭,总是开开心心的时候,掉眼泪。
冬儿也搞不清楚,便认真安慰萧瑜,可是她心里比谁都要害怕。
他很快就振作起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命余下的众军卫务必保护好梅音的安全。
萧瑜此时才明白了这场阴谋的布局,薛承容的确想要将“卫兰”铲除,卸掉萧琳的臂膀,也好借机对萧琳下手,甚至若是能将二人一同杀死,还可以将刺杀颖王殿下的罪名扣在萧瑜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