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不置可否,云莺有些担心:“但是皇宫中的术士法力高强,沧溟一个人,真的是对手吗?”
沧溟又嗤了一声,青霓赶紧道:“莫说皇宫术士,就算整个天师府的天师都来了,也不是尊上的对手。”
云莺不太相信,她显然觉的青霓在吹牛,天师府是修仙门派之首,这沧溟年纪轻轻,就能打败整个天师府?更何况,天师府掌门谢长云是天下第一人,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妖魔,能胜过他的剑的。
青霓见云莺神情,知道她定然觉的自己在吹牛,而且云莺以前是天师府大小姐,自己如此贬低天师府,她未必高兴,青霓赶紧圆场:“不过,天师府掌门谢长云,还是有些棘手,但谢长云目前人在青州,我们应赶在谢长云回来之前,趁早行动。”
沧溟十分不屑:“谢长云?天师府?算个什么东西?”
云莺愣住,天师府毕竟曾是她父亲的心血,她已经有些不悦:“天师府是众派之首,我师兄谢长云是天下第一人,就算修为再高的大妖……”她抬眼看了看沧溟:“也逃不过天师府和我师兄手中的剑。”
沧溟冷笑一声,他环视着简陋昏暗的下人房:“你这般帮天师府和谢长云说话,也没见他们对你有多好。”
云莺的脸唰的白了,青霓见状不妙,忙低声下气恳求沧溟:“尊上,救出息霁,还需要云莺姑娘的帮忙。”
然后她又低声下气,拉了拉云莺的衣袖,目光满是祈求,云莺咬了咬唇,于是撇过头,也不想和沧溟计较了,沧溟也不想再理睬她,于是往外走去,走之前,抛下句:“本尊要是你,早屠了天师府和谢长云满门,真是软弱不堪,无用至极。”
云莺眼睛睁大,她望着沧溟背影,想去辩解,却被青霓死死拉住:“云莺姑娘,尊上向来不喜人族,故而对你刻薄了些,求你不要和他计较……”
她拉着云莺,生怕云莺去和沧溟理论,导致沧溟一怒之下杀了云莺,没想到云莺却自己停住了脚步,苦笑着喃喃道:“其实他说的没错,我真的很没有用,我救不了爹爹,也救不了自己,的确软弱不堪,无用至极。”
青霓噎了下,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云莺,事实上,她何尝不是对云莺藏有私心,明知道沧溟此行目的是云莺父亲,但是却并没有告诉她,相比之下,云莺却对她毫无保留,舍去性命为她救息霁,青霓越发愧疚,她垂首道:“不,云莺姑娘,你很好……我们……我们都比不上你……”
可是,纵然再怎么愧疚,她还是无法在救出息霁前告诉云莺实情,青霓轻声道:“云莺姑娘,再等等,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息霁的确改变了她很多,以往的她,刻薄自私,就算欺骗再多人,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如今,竟然会对云莺愧疚了,到时候,她会用她的命,偿还对云莺的这份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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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沧溟看云莺不起,但还是同意了青霓的计策,隔日,云莺便借口狐皮大氅还需要修补,入宫送到了尚衣局,借此偷偷将青霓带了进去,之后,青霓便潜入了皇帝寝宫,云莺则在尚衣局附近磨蹭,等听到宫中人声大作,杀声震天的时候,她便知道,青霓应是已经救出了息霁。
宫中一片混乱,青霓还在四处放了火,云莺听到众人嚷嚷着:“蛇妖!有蛇妖”,她于是便趁着混乱,悄悄溜出了宫在事先约好的地点去等青霓,但是她却没看到沧溟,云莺不由担心起来,这沧溟不会是害怕,不敢来了吧。
云莺忧心忡忡,她修为被废,根本没有能力帮青霓打退追来的术士,正当她准备去寻沧溟的时候,沧溟却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云莺被唬了一跳,倒退两步,她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也知道你很讨厌人族,但是青霓不是你的手下吗?她和息霁着实可怜,还是望你能帮助他们脱困。”
沧溟仍然是那般高傲的神态,他瞥了云莺一眼,居然连话都懒得和她说,云莺碰了一鼻子灰,但也没生气,目前看来,这位叫沧溟的蛇妖虽然脾气不好,但是还是注重信用的,说会过来就真过来了,既然他答应了救息霁,应该不会食言。
两人就这般静默的等着,很快云莺就看到一团黑雾袭来,黑雾散去后,是手牵手的青霓和息霁。
这还是云莺第一次见到息霁,当见到息霁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把沧溟认错为息霁有多么离谱,沧溟五官漂亮如女子,浑身气质更是妖异邪气,但是息霁却是标准的温雅君子,谦润如玉,和妩媚明艳的青霓在一起,倒是分外般配。
不过息霁脸色有些苍白,想必在夏国这段日子不好过,青霓握着他的手,怎么都不愿意松开,她的嘴角还有血迹,身上也遍布伤痕,云莺慌道:“青霓,你受伤了?”
青霓摇头:“无事,不过被几个符师打伤了罢了。”
她回头看了眼,然后扭头央求沧溟:“尊上,他们马上要追来了,求您……”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身穿黑色龙袍的俊美少年带着大批术士,御着剑,赶了过来。
云莺认得这俊美少年,他是夏国皇帝昱衍,今年才十七岁,性情残暴恶劣。昱衍已经跃下剑,他望着息霁,伸手道:“阿霁,你回来,朕就不杀这个蛇妖。”
青霓不忿,道:“狗皇帝,他又不喜欢你!他喜欢的是我!”
昱衍吼道:“闭嘴!”
他对息霁的语气,又极为温柔:“阿霁,你回来,朕什么都可以给你。”
云莺看不下去了:“皇上,太子殿下他不喜欢你,你这又何必呢?”
昱衍看云莺面熟,但他只在以前见过云莺几次,如今早忘了她姓甚名谁了,他狠狠瞪了云莺一眼:“他喜不喜欢朕,无需你多嘴!”
他看向息霁:“阿霁,朕以前好梦中杀人,但自从遇到你之后,朕都改了,你对所有人都那般仁慈,为何不能可怜可怜朕?这世上所有人,对朕都是别有所图的,簪月姑姑是这样,文武百官也是这样,朕每日都十分痛苦,只有你能救朕了,你救救朕,好吗?”
此时的昱衍,不像那个传言中强行将息霁囚禁在后宫的好色暴君,倒是像个缺爱的可怜少年,面对他的苦苦哀求,纵然铁石心肠,都要动容。
云莺都怕息霁动摇了,那一瞬间,她在想,如果有朝一日,谢长云这般苦苦哀求他的原谅,她会不会原谅他?
那很快,她就告诉自己,不,她不会原谅他,毕竟那些伤害,不是假的,虽然别人都说她心地好,但她很清楚知道,她有自己的原则,她不是什么受虐狂,有些事情,是永远都不能原谅的。
云莺担心的看着息霁,青霓也很担心,她紧紧握着息霁的手,一点都不敢松开,但是息霁却始终神色如圣人般平静,他看着昱衍,摇了摇头。
昱衍彻底疯了:“你真的为了一个蛇妖,要抛弃朕?”
息霁开了口:“我从未喜欢过你,何来抛弃?”
“朕将你当成天上的月亮,连亵渎都不敢亵渎,你却这般对朕……”
一直冷眼旁观的沧溟打断他:“说够了吧?”
他凉凉道:“本尊听够了。”
昱衍已然暴怒:“来人,杀了这些妖物,一个不留!至于息国太子,不准伤他分毫!”
昱衍身后几百术士顿时倾巢而出,一个个手持刀剑,朝沧溟等人扑来。
沧溟却哈哈大笑一声,他腾空升起到半空,背后光华一现,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已经到了手中,他眼中满是嗜血的兴奋:“能死在龙鳞剑下,是你们的荣幸!”
龙鳞剑只是一挥,无形剑气从剑锋挥出,这股剑气霸道凛冽到几百修为高深的术士都同时惊呼一声不好,手快的已经祭出防御结界,妄图抵挡龙鳞剑气,但是却纯属徒劳无功,剑气如摧枯拉朽般,砍过防御结界,然后砍到那些术士身上,将他们拦腰斩断。
地上瞬间是几百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身首分离,有的被斩成三截四截,还有的拖着半截身体,在地上哀嚎打滚,只留下昱衍一人。
沧溟缓缓落到地上,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对青霓道:“这个留给你了。”
青霓点头,她抬起手,几万条拇指粗细的毒蛇忽然从地底钻出来,将昱衍团团缠住,血盆大口咬在昱衍身上,云莺瞬间看不清昱衍了,她只看见一个全身都被毒蛇缠绕、倒在地上哀嚎蠕动的躯体,她害怕的去看息霁,发现息霁眼神闪过一丝不忍,然后缓缓闭起了眼。
片刻之后,毒蛇松开昱衍,又钻回了地底,地上只留下一具被啃干净的骷髅,骷髅的手指还伸向息霁的方向,堂堂大夏皇帝,就这般死于万蛇之口。
云莺喉咙干呕了声,她转过头,沧溟神情轻蔑,云莺看着沧溟,一字一句道:“你不是什么蛇妖,你到底是谁?”
沧溟笑的戏谑:“吾乃,海皇,沧溟。”
第10章
云莺曾经无数次听父亲提起过海皇这个名字。
身为天下修仙者之首,父亲对人妖仙三界的隐秘了如指掌,为了以防万一,他早就告诉过云莺和谢长云因果血咒的事情,他告诉女儿和爱徒,一定要注意提防沧瀛海的海皇,因为某一任海皇就曾意图破解因果血咒,让人间重回一片汪洋,若海皇再次踏上九州大陆,那便代表了海皇又要灭世了,无论以后天师府掌门是哪一位,一定要阻止他。
云莺脸色惨白:“你是沧瀛海的海皇?”
她看向青霓,青霓不知什么已经施了法术,让息霁沉睡了过去,她满脸愧疚:“对不住,云莺,我瞒了你,尊上的确是沧瀛海海皇。”
云莺质问:“海皇不在沧瀛海,来我们人间做什么?”
青霓道:“云莺姑娘,你应该听过,因果血咒。”
云莺倒吸一口气:“果然……”
果然沧溟是为了因果血咒而来。
她继续问:“既然海皇是为因果血咒而来,为何要答应你救息霁?”
青霓低头道:“我和尊上做了个交易,尊上帮我救出息霁,代价是,我带尊上去锁灵渊,解除你父亲封印,并利用你来威胁他破解因果血咒。”
云莺万万想不到,她不顾生死帮青霓救息霁的时候,青霓竟在这般算计她,她瞬觉头晕目眩,青霓愧疚万分:“云莺,我对不起你,你放心,去完锁灵渊,我会以死谢罪,虽然这并不能补偿你,但是,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云莺默了半晌,然后平静问“你以死谢罪,息霁怎么办?”
青霓望着沉睡的息霁,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她哽咽着:“尊上已经答应我会差人将他送到安全地方,而且夏帝已死,没有人会再去找他麻烦,至于我……没有我,还会有很多女子喜欢他,就让他忘了我吧……”
云莺本来很是对青霓的隐瞒很是气愤,如今见她哭成这样,加上沉睡的息霁还不知道他即将失去自己的爱人,她又觉得有些不忍,她救息霁,本就是因为他境遇和自己十分相似,她救他,就像救自己一样,她无法逃脱谢长云的掌控,但是至少,息霁可以。
云莺长叹了一口气:“就算你骗了我,你也没有必要以死谢罪。”
青霓摇了摇头:“我是活不下去的。”她畏惧的抬头望了望冷眼旁观的沧溟:“我要挟尊上救息霁,以下犯上,尊上不会让我活下去的。”
沧溟冷哼了声:“你倒乖觉。”
他不耐烦:“走吧,至于你的心上人,本尊会差遣妖使将他送走的。”
青霓央求:“求尊上再宽恕一会,容青霓与殿下道个别。”
青霓见沧溟虽皱了皱眉头,但没有表示反对,于是走到睡在树下的息霁身边,跪坐下来,细心替他整了整衣衫和头发,然后低下头,吻上息霁的唇,眼泪簌簌,落在了息霁的脸上。
云莺瞧着不忍,她咬了咬唇,最终下了个决心。
她走到沧溟面前:“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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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莺提出要求,希望沧溟放息霁和青霓走,沧溟断然回绝:“本尊凭什么答应你?”
“但是,他二人感情深厚,假若青霓死了,息霁不会独活。”
“这又干本尊何事?”沧溟嘲道:“人族本来就如同蝼蚁一般,寿命只有区区百年,早几十年死,晚几十年死,又有什么分别?”
云莺终于明白,想让沧溟共情一条蛇妖和一个人族,是多么天真的想法,她叹了一口气,拔下头上发簪,抵在自己脖子上:“你若不放了他们俩,我便死在你面前,我爹爹若是知道你逼死了我,那他断然不会为你破解因果血咒,是因果血咒重要,还是一条蛇妖重要,海皇沧溟,你自己选吧。”
沧溟大怒,他平生最恨被人要挟,偏偏这次来到凡间,先是被海蛇族的海蛇要挟,又是被云莺这个卑贱的凡人要挟,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云莺像那些术士一样砍成十段八段,他大怒之下,龙鳞剑也显现出来,执在手中,但是云莺却丝毫不怕,她瞪着他,道:“你可以试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快。”
龙鳞剑柄几乎都要被沧溟捏碎,过了半晌,他终于冷冷道:“让那条蛇妖带着她的男人滚!永远别出现在本尊面前,永远不要踏入沧瀛海半步,否则,杀无赦!”
云莺这才松了口气,她也发现沧溟此人,虽然无法与他人共情,但是应该还算遵守承诺,于是她放下发簪,去找青霓和息霁,青霓听后,喜出望外,她不停对云莺叩头道谢,云莺将她扶起,她幽幽道:“愿你与太子殿下以后自由自在,恩爱到老。”
就当让息霁,替她达成她不能完成的梦想吧。
青霓内疚万分,云莺又催促她走,青霓这才带着还在沉睡的息霁,施法离去,眼看着半空那团黑雾越来越远,云莺这才放下心来,她刚转过身,就见沧溟已然一脸不耐:“可以走了吧。”
云莺点点头,她朝沧溟走去,她走的时候,脚腕铃铛叮叮作响,沧溟皱起眉头,他一挥手,铃铛虽然发出护身光环,但却在沧溟妖力面前不堪一击,铃铛断裂掉在地上,沧溟恶意一笑:“你那师兄,对你倒是挂心的很。”
云莺不解,沧溟道:“这是他倾注自己修为锻造的护身法宝,可以让你抵御妖物的伤害,看来你师兄,还喜欢你呢。”
云莺顿时愣住,心志完全搅乱,沧溟似乎对她反应很是满意,仿佛这是对云莺要挟他的回击,他愉快的转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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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谢长云得知消息,急匆匆从青州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地的尸首。
宫中内侍哭丧着脸:“皇上也没了,朝中内外都乱成了一团,皇上没有子嗣,王爷们都蠢蠢欲动,唉,这乱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谢长云没有闲心去听谁继位的问题,大夏缺什么都不缺皇族,没了一个,还有其他人能顶上,他蹲下来,去查探那些术士的伤口:“是被剑气,一击致命。”
而这种剑气,不可能是那个闯入皇宫救人的蛇妖,那蛇妖此前在大夏和息国的战争中连天师府的天师都打不过,谢长云站了起来:“到底是谁,能一招杀了这么多武艺高强的术士?”
其他天师也想不到:“这种恐怖的力量,凡人根本做不到,要么,是九重天的仙人,要么,便是沧瀛海的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