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颖先拿着木棍在树上一顿乱敲,这时候儿树底下可是不能留人的,那栗子的刺儿球砸身上老疼了,要是上头的尖刺扎的深了,还有可能化脓呢!
苏颖这破枝子确实找的不大好,每次用力都跑偏方向,最后费了半天劲,还上树上敲了半天,才给这一树的板栗刺儿球都敲干净了。
再接下来的事儿就简单了,给所有刺儿球都弄到一块儿,五个小姐弟就开始剥毛栗子了。
现在这棵树的刺儿球都已经是半干不干的了,非常好剥,甚至拿几根破树枝子随便敲吧敲吧,都能掉下来好些毛栗子,只是剥的时候小心不要扎到手就行了,就连小老四苏谕都剥了好几十个刺儿球呢!
等姐弟几个给毛栗子都剥了出来,已经差不多大中午的了。
苏颖按照开始商量好的分法,给栗子对半儿分作了两堆儿,一家能有个五六斤呢,这对于野外自己长的毛栗子树来说,产量就算是不老少的了。
完后苏颖指着地上的一堆刺儿球外壳说:“驴蛋,这堆壳子你家要不?你要不要我家就都拿走了。”
驴蛋自己就背了一个筐,也装不了这满树的刺儿球壳,何况他待会儿肯定得再摘点儿别的东西,得给筐子多留出来点儿地方。
所以驴蛋没怎么犹豫就说:“我不要了大丫姐,你都拿走吧。”
苏颖就给几个弟弟们,每人的背篓儿里都装了些栗子和刺儿球壳子,当然苏谕的小背篓儿里也就是意思意思得了,苏颖哪会真给他装一堆啊,苏颖不过是不想让苏谕从小就留下“自己小就可以不干活”的这个坏印象而已。
别看这栗子外头包着的刺儿球壳子老扎手了,但苏颖还就是相上这上头的尖刺了。
她打算给家里的院子外墙上,全都抹上一层水泥,然后给刺儿球上的尖刺剪下来,细细密密的镶在外墙的顶端,当然了,嘿嘿,是尖头儿朝上的那种。
她家里现在这孤儿寡母的,万一来了贼就不好了,比如说惦记她家金子的苏大伯一类的人,嗯,要敢来就扎你一手的大尖刺!
再之后,小姐弟几个没多耽搁,苏颖带着几个弟弟径直去了上辈子老三苏诚摔断腿的果树那儿。
第21章
其实要说那棵果树吧,跟这棵栗子树的情形还真有点儿像,就全都不知道是哪个有特殊癖好的小动物,拉屎非得来这么老偏的地方儿,给搞出来的果树苗苗儿。
不过区别是,刚才的那棵栗子树是长在凹进去又凸出来的一个山坳坳上头,周围不好走,但总归大面上是没有那种突然就出现的高低落差的地形的。
但老三苏诚掉下去的那颗果树就长得很邪门儿了,苏颖就闹不懂了,你说那颗果树,一半儿的树根子长在断崖上头,一半儿的树根子长在断崖竖截面的那侧,整棵树的树干,愣是弯曲着与水平面呈现出了60度角的上扬,就…难道说某种小动物拉屎,还非得撅着屁股在断崖上拉,然后给粑粑落到断崖底下去砸死个谁吗?
苏老太太想不明白,但苏老太太觉着这种小动物挺缺德的。
嗯,就神奇的大自然里有一种神奇的缺了大德小动物。
苏颖给四个傻弟弟带到地方儿的时候,他们几个还纳闷儿呢。
驴蛋瞅了半天说:“大丫姐,这好像是棵苹果树吧?这长得地方儿挺奇特的嘿你说,一般人可发现不了这个树,但这上头现在也没个果子呀?摘苹果的季节早都过了。”
苏颖没回话,正不动声色的观察几个弟弟的反应。
老二苏茂完全不害怕,甚至还扒拉着周围的树,探头儿往断崖下头瞅这棵树的长势和走向:“哎这树长得好玩儿嘿,其实长得还挺好的,估计明年9月份儿能结出好些大苹果来!”
苏颖眼皮子直跳,一把给老二苏茂揪了回来:“你给我滚蛋,少做这种危险动作!”
苏颖对这棵树是有心理阴影的,上辈子都在这上头折了一个弟弟了,这辈子要比上辈子还早就在这棵树上再折一个弟弟,那她能怄得从这断崖上跳下去。
老二苏茂刚才就是突然见着这颗神奇树,兴奋的过了头儿,叫苏颖这么一拉才反应过来危险了,麻溜儿的缩着脖子退了回来。
苏谕从来没见过苹果树,其实他之前也没见过栗子树,在他看来,这满山的各种树都是一种玩意儿,那就是――会长绿叶子的树。
再加上现在这破树上又没长着苹果,所以苏谕是完全提不起兴趣,干脆呆愣愣的跟不远处两眼无神的傻站着。
而老三苏诚呢,苏诚虽然也很好奇这树在断崖底下的长势到底是什么个样子的,因为众人站在断崖上只能看见果树翘起头儿的上半段儿,是看不到果树的全貌的,但苏诚不敢,刚才二哥苏茂都挨骂了,再加上苏诚胆儿小,他怕掉下去,所以苏诚不但没敢伸着脖子瞅,甚至还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四个弟弟的反应全都尽收苏颖的眼底,她暗自点了点头,没错,这才是弟弟们的正常反应。
就说老三苏诚吧,家里就数他的胆子最小了,兄弟几个要是瞅见了这种树,先窜过去耍的可能是老二苏茂,但绝对不会是老三苏诚的。
所以说就是很奇怪呀,那上辈子的两年后,苏诚为啥会突然跑到这棵树上来摘果子呢?而且还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谁都没告诉。
苏颖琢磨不明白,但她决定暂时先不费那劲了,先给这霍霍头子破树砍了,再好好的教育弟弟们,这辈子谁也不许给她摘这种危险的果子!
苏颖给弟弟们提喽成一溜儿,按大小个儿的都排好了,完后她指着这棵树道:“你们知道这树叫什么名字吗?”
四个傻弟弟:“…”
这刚才不都说了是苹果树了吗?
老二苏茂傻乎乎:“苹、苹果树?”
苏颖摇头:“错,这叫断子绝孙树!”
四个傻弟弟呆头呆脑:“……???”
苏颖继续道:“这断崖底下,虽然不是呈直角的那种直上直下的地形,但也差不离了,而且上头尖锐的大石头又不老少,从这断崖到断崖下的平地之间,最少得有个十来米的高度差,人要是从这儿摔下去了,那不死也得成了半残,懂了不?”
上辈子不就是吗,她三弟苏诚从这破树上掉下去之后,连滚带磕的撞到崖低的一棵大树上了,结果命是保住了,但人是遭了大罪了,跟县医院住了好些天,之后养好了也落下了病根儿。
就因为这,她三弟苏诚上辈子刚上了半年小学就辍学了,不是家里不让他上了,是老三自己觉着花了家里老大一笔钱治伤,而且将来就算是读书了也还是个瘸子,瘸子能有什么出息呢,所以才7岁的娃,就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学校里去了。
7岁以前,老三苏诚虽然也胆子小,但好歹还算是个活泼的娃,但7岁以后,她三弟在家里连话都不怎么说了,就知道跟她妈刘兰香一起埋头的干活儿。
苏颖想到这个,没忍住红了眼睛,她给眼泪憋了回去,指着这棵苹果树大声的说:“你们几个给我记住了,以后要是碰见了这种树,就算是上头长得是金花银花,你们也不许给我过去摘,谁要是敢背着我去摘了,那以后我就再也不认这个弟弟了,他就跟我不再是一家人,他爱上谁家吃饭上谁家吃饭去,爱上谁家上谁家睡觉去,我苏颖没有这种弟弟,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几个小娃娃也没想到,这不就是一棵苹果树吗,怎么大姐突然就变得这么激动了呢,激动的得眼眶子都红了的。
苏谕是大概猜到了些什么,其实他感觉他大姐好像对所有事情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就好像,就好像之前都已经经历过了一遍似的,而且结合他大姐的行事作为,也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的这一点,苏谕心里其实已经比较肯定自己的这个猜测了,但他当下选择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但总之大姐都这么发飙了,那就说明,这肯定是一件非常非常严重,必须不能做的事情,所以几个人都老老实实的说“听明白了”,谁也没敢耍小心思。
苏颖听完之后,心里头堵着的这口气,这才逐渐的散了开来,她拿出了背篓里的斧子道:“我知道你们现在也就是嘴上说明白了而已,其实心里头根本就不明白我到底为啥不让你们那么做,但没关系,你们就先给这事儿放到心里头,谁也不能忘了,我说了不能干的事就不许干,就完了。等你们将来都各自成了家,我才懒得再管你们了呢。”
这个时代在家里头当老大的,不管是大哥还是大姐,那在弟弟妹妹们之间,说话都是有威信的,因为家长们都太忙了,忙着挣公分儿换口粮,忙着各处的踅摸生活的物资,所以照顾底下小娃娃们的重担,至少有一半儿都是担在家里的第一个孩子身上的,这家里的老大,那就是弟弟妹妹们的半个大家长一般的存在。
所以苏颖这么说完之后,几个弟弟全都凑过去撒娇。
“哎呀姐,你怎么可能不管我们呢,那我们肯定是不能答应的!”
“就是呀大丫姐,要不是你带着我们上这儿上那儿弄吃的,我们哪能找着那么多的零嘴儿呢!”
“呜呜姐你不能不管我们!”
叫几个弟弟这么一打诨,苏颖刚才激动的情绪也平复下来了。
苏颖说:“少废话,照我说的做就完了。”
弟弟们嬉皮笑脸的道:“嘿嘿嘿,那肯定的!”
苏颖假装还在生气的“哼”了一声才道:“行了,我把尼龙绳儿的一头儿绑到腰上,另一头绑到旁边儿的那棵大树上,你们几个待会儿帮我瞅着点儿,我给这断子绝孙树砍断了!”
这军用的尼龙绳就是好使,系好了绳扣之后给人固定的结结实实,苏颖拿着斧子再去砍树,那安全问题还是有保证的,但苏颖现在也就是9岁多,手上实在是没多大的力气,几个弟弟要帮忙她也不放心,自己砍了好半天,累的气喘吁吁的,才终于给树砍断了。
苹果树断掉之后,上半部分直接从山崖半滚半掉落的摔到了山崖下头,一路上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到了最后,弯曲的树干还撞到了底下的一块儿大石头上,小孩儿腰那么粗的实心子木头,愣是“嘎巴”一下就裂开了好大一个口子。
几个小娃从山崖之上探出头来往下看,瞧见这么粗的树干都给摔成了这副惨样子,全都是心有余悸。
苏颖说:“看到了吧,树都能给摔烂了,更何况是你们的小胳膊小腿儿呢。”
四个弟弟齐齐点头,看见了真的看见了,给摔得好惨烈呢!
老三苏诚虽然害怕,但还是能没抵挡住好奇心,躲在哥哥姐姐们的身后,伸长了脖子瞧见了这一幕,然后他赶紧后退了回来,怕怕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想给自己压压惊。
妈呀妈呀太可怕了,大姐说的好对呀,这种果树真的是好危险的呢,他家又没有真的穷到少吃一个苹果就得饿死的程度,没必要,就真的没必要。
小小的苏诚不知道,命运的车轮已经开始转动,他的人生也就此走向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是他那重生回来的大姐,用家里粗糙的斧子,给他的人生路,劈开了一条光明的岔路口儿。
山崖顶上一阵凉风吹过,驴蛋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驴蛋说:“村里好像不让砍树。”
其余四个娃:“…”
“跑哇!”
几人一顿的猛跑,等回过神儿来的时候,都已经跑回了距离村里最近的那座山的山顶上。
苏颖累得呼哧呼哧的直喘气,她缓了缓才说:“我知道那边儿正好有木耳,咱们去采木耳吧!”
“哦哦好!走!采木耳去!”
“木耳好吃!嚼起来咯吱咯吱的!”
后山对于小娃娃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大宝库,他们能在这里找到野果子,野菜,运气好还能捉到野鸡野兔子什么的解解馋,总之就是个好玩儿的不得了的地方。
苏颖带着大家,去了她记忆中经常会生长蘑菇和木耳的地方,这次果然也是收获颇丰。
驴蛋惊喜道:“哇!这里居然长着这么多的木耳,大丫姐你也太厉害了吧!”
苏茂苏诚苏谕几个与有荣焉。
苏颖骄傲道:“那是,你大丫姐我能是一般人嘛,赶紧的上手摘吧。”
其实这个地儿吧,村里是有几个大婶子知道的,但像是这种会有吃的的地方儿,谁会回村里满大街的嚷嚷呢,那都是只会悄悄的跟自家人分享的,东西统共就那么点儿,分的人一多了他们几个还摘个啥?
脆生生的秋木耳,一个个小小胖胖的艮啾啾,拿回家或是炒菜或是凉拌,要么就是晾干了冬天炖菜吃,都是很不错的呢。
等五个小姐弟玩儿累了,下山往家走的时候,时间都已经半下午的了,要是再晚一些回家,都能直接赶上吃晚饭了。
进了村子之后,五个人互相检查对方的小背篓儿有没有露馅儿的地方,他们把栗子和刺儿球壳儿都藏到了背篓的最底部,再往上放着的是木耳和蘑菇,最顶端又搁上了一些干枯的树枝子一类的柴火。
苏颖把苏二伯的尼龙绳儿还给驴蛋:“明天咱们还要一起去洗澡呢,你让二伯带上点儿吃的啥的,好不容易上一趟澡堂子,咱可以多泡一会儿,祛祛乏。”
驴蛋挠了挠头,突然想到自己给搞忘记了一件事儿,他说:“大丫姐,我姐说她要给你们做鞋子,让我问你们几个现在脚多大。”
昨儿晚上苏颖塞给了苏二伯一大堆的布头儿,还都是鲜亮的颜色,里头有好几块儿是红的呢,苏二大妈心里头过意不去,毕竟这在现在,算是挺重的礼了呢,这个时候,亲戚家里结婚,能给送一对儿红枕巾就算是极其体面的了,而苏颖给带过去的那堆布头儿,虽然做枕巾是小了些,但是做鞋面儿,拼凑起来做书包做衣裳,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所以苏香绣儿就跟苏二大妈商量,现在苏三叔家里有四个小娃娃,但只有刘兰香一个大人,不如就趁着过年,给四个孩子各做一双鞋,这纳鞋底儿是最费劲的了,这样儿也能给刘兰香剩下不少的事儿呢。
苏颖自然明白她香绣儿姐是啥想法,正好她现在人小手上力气不够,要帮她妈刘兰香纳鞋底儿确实是有点儿够呛,但鞋面儿就真不用苏二伯家出了。
于是苏颖给四个小姐弟的脚丫子大小都说了之后,又跟驴蛋道:“你跟香绣儿姐说,光做鞋底子就行了,这个我妈一个人是真的弄不过来,但鞋面儿就不用了,我昨晚上还瞅见我妈裁鞋面儿了呢。”
驴蛋点点头说:“行,包在我身上。”
这说着话就要到了苏颖家的那个岔路口儿,苏颖家的房子在苏家三兄弟中是盖得最晚的,也是最靠近后山的,驴蛋正打算跟苏颖几个姐弟告别,就发现了前方的异常。
驴蛋指着不远处道:“唉?大丫姐,你家那边儿怎么围着好些人呀!”
苏颖几个一看,还真是!
不过她家刚没了爹,一般人都是宁愿绕着她家走的,嫌晦气,这现在都聚集在了她家院子门口儿是干嘛呢?
驴蛋也顾不上回家了,赶紧跟着苏颖几个颠颠儿小跑了过去。
几人到了苏颖家门口,钻过了围观的人群一瞅,好嘛,这不是马三宝跟马婶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