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珉眨了眨眼睛,将视线放于那微红的耳根,像是发现什么稀奇的事;“哥哥这出征两年,怎的脸皮变薄了?我可记得以前,哥哥最爱欺负我了!”
看着丝毫不给自己留面子的少女,沈屹笑出了声,觉得妹妹依旧没有变,“知珉,你如今入了宫中,行事说话切勿轻浮了。”
沈知珉挂起笑容:“哥哥可要进来坐会?”
少女指了指身后的朝云殿,沈屹见状,揉揉她的头,说道:“我昨夜已回过家了,今日进宫,能见你一面,哥哥放心了,如今皇命在身,哥哥该启程了。”
那身军装盔甲在身,将沈屹眼里的温柔遮盖几分。
沈知珉歪头一笑,应道:“那哥哥要平安回来哦,听说哥哥有喜欢的人了,我还等着哥哥带回来瞧瞧呢。”
沈屹闻及妹妹的话,面色几分不自然,低拳于唇边,咳嗽几声,“知,知道了。”
沈知珉抿嘴一笑,之前听父亲谈及,在军中有一并肩作战的女将,每每哥哥书信回来,定是会提及那女子,其风姿之彩是笔墨不可描述。
她还真想见见哥哥口中这位巾帼女英雄的嫂嫂。
可想到哥哥此次是同谢谦一起,心中不免隐隐不安,上一世的哥哥建功立业,娶妻生子,本该是幸福的,却在最后的最后,几番擅闯皇宫,想要将她救出。
她上前一步,淡了笑容:“哥哥,此番览州之行,要小心。”
沈屹点头,应下:“哥哥会的,倒是珉儿,哥哥才多久未见,竟已是要成为太子妃了,我瞧着那太子,不像珉儿你会喜欢的人。”
沈屹打趣几分,语气中带着关心。
沈知珉挑眉,眼里带着笑:“哥哥觉得珉儿会喜欢哪种的?”
“应如三月春风的翩翩公子,亦或者是较为高冷,如谪仙般之人。”
沈知珉“嗤”的一声笑出了声,扬起头来看向哥哥,眼里带着点点笑意与不屑:“哥哥,那都是小时候看画本子时说过的话了,如今长大了,自是会换换口味的。”
闻及妹妹的话,沈屹真真觉得有些不了解妹妹了,一番打趣下来,他也该启程了,“珉儿,在宫中好好的,若是无聊想家了,便回去看看,父亲母亲都很想念你。”
沈知珉点头,看着那抹亲切又高大的身影离开,眼眶慢慢模糊了视线,她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哥哥的身影已是不见,她只好转身,一步一步往朝云殿走去。
坐在美人榻前,少女神情落寞,微微叹气,带着万分惆怅:“就连哥哥,也不愿意踏进这朝云殿。”
听了少女的话,阿集忙停下手中的活,来到她身边:“小姐不必伤感,大公子只是碍于身份,这宫中不比外面,男子是不可入内殿的,公子也是为了小姐着想,并非是不愿踏进这朝云殿。”
少女重重一叹,并未因阿集的话而心情好转。
“今日是太子殿下去往览州的日子,过了今日,小姐应是会清净不少。”阿集道出了心声,知晓自家小姐并不喜欢太子殿下,如今离个一两月,也是好的。
沈知珉抬头,看向阿集,想到了哥哥,她起身,往城门高亭去,为哥哥送行。
站在城门侧亭之上的少女默默的看着沈屹的背影,那身亮眼的盔甲,意气风发的少年,在回头之际,对上了少女不舍的视线,他冲她一笑,带着宠溺的笑容。
却在下一秒,少女往亭子的柱角躲去,打断了沈屹的视线,也躲过了谢谦往这边看来的视线。
沈屹不明白,只觉妹妹应是害羞了,不愿他发现她偷偷送他。
沈知珉躲在柱子后,不愿让谢谦发现她对哥哥的关心,不愿让谢谦有任何能产生利用哥哥的念头。
“沈小姐为何在这?”
身后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沈知珉僵了僵后背,没有回头。
她沉默站了会,待城下的身影缓缓启程之后,她才压着漏一拍的气息,转身面对他。
商侑安瞥了眼城门外启程离开的身影,将视线移回到少女面庞。
她并未直视他,只是朝着垂着眼眸,淡淡施礼:“盛安王有什么事情吗?”
商侑安看了眼态度冷漠的少女,只得微微侧开身:“没有。”
两人一阵沉默起来。
明明两人有很多话要说,要问,可不知为何,曾经最为亲密相爱的两人,会到了如今这无言陌生的局面。
沈知珉依旧是怨他的,那句“为什么”却始终不曾问出口,或许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不喜欢她罢了。
沈知珉重拾心情,对上那双平静入水的眸子,见他也在打量自己,她强装镇定,道:“那便不打扰盛安王了。”
她从他身边而过,有那一刻,等着他拉住她,可男子没有任何举动,直到她下了高亭的层层阶梯,才真的确认,他没有跟来,没有解释。
什么都没有。
她忽然有些想家人了,眼眶有些泛红,她撇撇嘴,低着头,往那座寂寥无人的朝云殿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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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050
◎“小姐,奴怎么觉得你比她还疯呢?”◎
少女在朝云殿的这几日, 收到了家中书信,得知了姐姐婚事已定。
她一怔,这段世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以至于那次春花宴之后,还不曾过问姐姐心中有无中意之人。
沈知珉自责起来,决定出宫回府一趟。
难不成在她入宫的几月, 那唐跃竟已是上门求见,血书立誓了?
她动身, 携着阿集出宫去,却是被储宫大门的侍卫拦住了,他们冷漠道:
“若要出去,得需太子手令。”
储宫乃谢谦之专所,事宜皆由谢谦手令为准。
身在储宫内的她之前都只是在小小的朝云殿活动,从不知,出储宫大门竟还需谢谦准许。
若再往皇宫城门去, 必还请示圣意, 这样几番来回, 何时才能回到府上?
沈知珉面色一难,谢谦早已动身前往览州, 更是不曾派人告知或给她手令。
两名守宫的士兵见少女沉默无措, 好意提醒:
“沈小姐若想出宫,可去寻杨江杨大人处, 看能否通融一二。”
杨江, 是谢谦心腹之一,在谢谦出宫期间, 掌职殿中一切事宜。
沈知珉点头, 只好先去寻这个叫杨江的人, 阿集跟在身后,有些替小姐不满:
“瞧着他们的称呼,哪里把小姐把当太子妃对待了!”
这个称呼,沈知珉并不在意,反倒是觉得,若真称呼为太子妃,她才觉得别扭。
没人把她当太子妃,才乐得清净。
“感觉太子殿下对小姐也并非喜欢,为何就这般突兀提婚?”阿集琢磨半响也思考不通。
沈知珉淡淡往前走着,其实她也想不通。
“要奴说,诸多事由都起于这般棱模两可、奇奇怪怪的婚旨。哎呀!”
阿集被沈知珉重重敲头,疼得泪花直流。
阿集抱着头,追上前面走去的小姐:“小姐,奴错了。”
一路得宫女引路,才寻到谢谦的储殿之处。
偌大堂皇的宫殿现于眼前,周围假山流水环绕,万花丛草间,皆是白玉铺砌之路,一路延伸宫殿阶梯之处。
雕墙峻宇,纷华靡丽。
沈知珉踏上那玉石之路,光滑如皎月,好似将月光踩在脚下般,连带走路都几分小心。
她摇头道,若是旁人不晓,还以为是哪位谪仙般的人物不染尘埃呢。
殿门守的人便是杨江,见来人,他下了阶梯,拱手礼道:
“属下见过沈小姐,不知沈小姐有何要事相寻?”
沈知珉摇头一笑:
“不是什么要事,就是我离家有段时日,想回去同家父吃顿便饭,想必殿下启程匆忙,来不及交代手令一事,特来找杨大人,能否通融一二?”
少女静静立于阶梯之下,并未踏上阶梯一步,她看着眼前这个精干的男子,将话说得很漂亮。
杨江一愣,他已然做好世家小姐跋扈的态度,却不料眼前这名女子竟是这般有礼的告知他事情原委。
他微微躬弯了腰,视线瞥及身后紧闭的殿门,有些犹豫:
“沈小姐,此忙杨江恐是帮不上,若是沈小姐不着急,可以等到殿下回来,再......”
“有点急。”
沈知珉平视着他,淡淡道,将视线也落在了杨江身后的殿门上。
谢谦已去往览州,殿中何故还点着灯?
是何人竟住于谢谦寝殿?
她等待着杨江的答复,见杨江迟迟做不出决定,她笑道:
“感谢杨大人好意,小女思家心切,不然就让我进去见见殿中之人?”
她偏头,显然已经猜到能住在谢谦寝殿的,应是女子。
杨江低头,殿下临走之前,只托他照顾好里面的女子,还将手令一同给了殿中女子,却丝毫不曾交代过一句沈小姐的事情。
他知里面之人是个不好惹的,真闹起矛盾来,他不知是要帮里面那位还是需顾及眼前这位有着太子妃之位的沈小姐。
杨江在纠结之时,身后殿门之内,悠悠传来女音:
“让她进来。”
杨江让开,沈知珉平静地推开门。
她早些时候便听闻过谢谦的外室魏渺。
此人在谢谦身侧常伴,也是他不惜力保的女子。
想及此,沈知珉实在是无法将那个杀人变态的谢谦同眼下专情的谢谦论为一人。
阿集被留在了外面,只沈知珉一人踏进大殿。
那高位上的位子正依一薄衣女子,裳滑至肩处,锁骨镶钻,红唇热烈。
身后于四名宫女,举扇、端水、递果,腿旁伏于两名宫女,垂眉捏腿。
这样的画面,让沈知珉想到了以前看的妖怪异录,画中魅女之景象,无骨缠柔,令人缥缈其中。
“好了,就站那吧,搅了人休息,还怪烦的。”
魏渺不看她,只细细含着葡萄,吐着葡籽,后,细细蹙眉,傲慢地看向沈知珉,面露不悦。
“魏姑娘,无意打搅,此番前来是需你手中手令一用。”
沈知珉不愿同人纠缠,特别还是谢谦的人。
魏渺挑眉,看着随意放在一旁的手令,掩嘴笑道:
“沈小姐,你可真好笑,这是殿下给我的,何故你要便得给你呢?”
沈知珉也不恼,她心平气和地看向这位开始就对她充满敌意的女子:
“魏姑娘又出不去,拿着这手令如同摆设,何不想想,殿下将这手令放在你这,是为何?”
魏渺因身份受限,被谢谦下令,只得行走于储宫之内,听了沈知珉的话,她眯眼,扫开宫女递来的水果,然然坐正。
“什么意思!”
沈知珉却没有继续回答她的话,只昂首淡笑,不语。
魏渺看着手令,有些不悦。
如此看来,这手令确实如同鸡毛般无用,可她又不甘心承认沈知珉所说的话。
谢谦如此做,是在试探她什么?
还是真的如他临走之前所言那般“相信她”才放在她这里的?!
魏渺忽觉危机感袭来,不得不正视眼前女子,竟如此轻易地挑拨了她与谢谦之间的关系?
“这样吧,殿下交于我之际,也并未曾言明其作用。沈小姐既然来了,不妨陪我在这空寂的院中走走,我便帮了沈小姐这个忙,回头殿下问起来我也好交代,如何?”
沈知珉看不懂魏渺的想法,若真是要等到谢谦回京,起码还等两三月余。
没法再等了。
守在殿门的杨江见两人身影双双出来,震惊一番,随后掩下疑惑表情,跟在她们不远处距离。
“魏姑娘很喜欢这里?”
沈知珉见她对周身的花草极为爱护。
“我倒不喜欢,只是殿下让我打理,岂能怠慢了它们?”
魏渺然然道,摸过那朵最为艳丽的花,被刮破了手指,血滴落在花瓣上,将那朵花染得更艳几分。
魏渺好似感觉不到痛,将手轻轻一抬,顺着血,一滴一滴落于那些开得艳丽极了的花上。
这样的以血喂养便是魏渺口中所说的不敢怠慢。
那一刻,沈知珉觉得,果然,能留在谢谦身边的人,定不是个正常人。
沈知珉压着胃内中翻滚的恶心,微微退了一步,屏住呼吸,隔断空气中飘漫的腥味。
“魏姑娘,我出宫确有急事,还请姑娘通融一下。”
魏渺挑眉,“是吗?”
她将手轻抬,身边的宫女递上,那手令沾着血,递于沈知珉面前,笑吟吟道:
“忘了忘了,这就给沈小姐。”
“魏姑娘止止血吧。”沈知珉看着眼前那只血手,好心劝道。
在正想要接过满是血的手令之际,那物被人一松,掉进了面前的池中。
随着丝丝血迹,沉入池底。
“哎呀,手疼。”
魏渺作手软之态,一副抱歉之意浮于表面,再然后,楚楚抱歉地看着她。
沈知珉悬在空中的手一顿,眸中瞬间清冷起来,她是脑子抽了才会以为魏渺真的想将手令给她。
“沈小姐,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若真是着急,此刻下去捡还能捞到。”
魏渺说得着急,一脸的慌意,好似真的在为沈知珉担忧。
可那双眼睛却是带着笑。
沈知珉淡淡收回手,冷冷看着眼前做戏的女子,不愿再浪费一秒时间:
“不必了。”
话还未落,她想转身离开,刹那间,便被那只受伤的手一把推入了池中。
“沈小姐!你怎么还真的去捞啊?!”池边的女子忽然喊道,随后又吟吟笑起来。
不过半深的池中,少女狼狈跌落在泥池中,她脸上薄怒,抬眸对上那看好戏之人:
“魏姑娘,你为何如此戏弄于我?”
杨江面色一僵,闻及池边动作,疾步上前,在一番纠结之下,将身上的披风于少女身上,将她带出了池中。
沈知珉拢着披风,抬眼看去杨江:“谢谢了。”
语气听着没有好似是没有生气,杨江暗暗打量着满身污泥的少女,第一次见这样受了委屈的世家小姐居然没有发脾气的。
阿集听到此处的声音,也一并赶来,小脸一愣,扶住小姐,抬头恶狠恶地瞪着魏渺:“你,你怎么敢的!”
沈知珉拉住阿集,道了句:“阿集,算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