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就你最干净,浑身上下一股子的骚味,和孔雀开屏似的……”
他今日心情是好,抱着那女人,是安安稳稳的睡了一晚。
江璟琛哪里不知道褚玲珑的癔症是装出来的,她不是个会藏事的,眼泪珠子都快把被子濡湿了。
睡梦里也是翻来覆去的,侧在一边,他只好靠过去,紧紧的搂住她。
既然不开口,那他也权当是不知道好了。幸好,近些日子的筹谋,均是有了回报。
褚玲珑是不会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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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褚玲珑从睡梦中醒来后,仍旧是觉得睡不够,她抬起厚重的眼皮,有些麻木的看着四周。
“姑娘醒了?”
窗外的阳光,顺着开起的门,慢慢洒进来。
她抬起手,挡了挡眼,“风大,把门关上些。”
“今日没风啊……”采莲虽觉得奇怪,可到底是听话的把门关上了。
哭了一夜,褚玲珑的眼底有几道红血丝是藏不住的。
她不明白,今后的日子得怎么过下去。
这四周,皆是江璟琛布置下的重重机关,她身边更就像是个巨大的笼子,不止困住了她的身体,更腐蚀了她的内心。
要跑么?
但,还能跑到哪里去。
采莲伺候着梳洗,让她坐到桌椅上,点了点台面的点心,“姑娘想必是饿了,快用些。”
京城里的豆汁味道太怪,褚玲珑喝不习惯,早餐桌子上是不会出现的。她用筷子夹起油酥酥的焦圈,采莲便将一碗热腾腾的豆浆,送到她跟前,“热热乎乎的,姑娘现在喝最好了。”
“嗯。”褚玲珑刚要喝上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李姑娘送走了么?”
“昨天夜里小雀亲自送去渡口的,见着人上了罗府的货船,想是过个几日,就会到台州府了。”
她这才安心,“这就好。”
采莲却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帮李碧啊?她先前对姑娘那样。”
褚玲珑拧了下眉,“李碧对我哪样了?说几句损话,离间我和罗徽之间的关系。”她把后半句话咽进肚子,会比老夫人利用她生下旁人的孩子,更要恶劣么?
采莲小声说,“姑娘到底心里是放不下少爷的。”
以前是真的放不下,现在是劝着自己别放下,这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
罗府曾经给的嫁妆是褚玲珑一辈子都不敢想的,罗老夫人能放了她来京城谋生,那她也能放李碧回去,做事不能太绝,也是给自己一后路。她性子软,人言微轻,谁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经过这一遭,她反而是看淡了。只要自己什么都不承认,江璟琛也奈何不了她。
褚玲珑慢声道,“李姑娘自小求的不过是一个家庭和美,夫妻顺遂,她做了选择,也为自己选择的受了苦。倒是你和小雀,我竟是不知道你们有想飞黄腾达的心思,怕是跟错了人,耽误了你们大好的前程。”
又是从什么时候,收了江璟琛的好处为他办事。
买房子?来京城?还是在台州府更早的时候……她身边的人可都是鬼灵精啊!
采莲听完后就低下头,“姑娘,您是不是在怪我和小雀偏心江大人,可我们不曾害过您啊……”
褚玲珑,“这样的事,我可没兴趣知道。”
“真的没有!我发誓!”
这一下子,主仆之间像是要生分了。褚玲珑的嘴角忽然笑了下,她低头喝一口,热腾腾的豆浆入喉咙,似是心中的郁结散开,“人生在世,日子是自己选的,怎么走,也得由着自个儿决定。”
采莲立马通红了眼,跪到地上,“先前不都是好好的么,姑娘想离开罗府,来京城,这茶馆也开起来。”
褚玲珑有些决绝,“放心,我还待在这里,哪儿都不会去。”
临哥儿,就算是江璟琛的骨肉,又如何。
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谁都抢不走!
褚玲珑喝完豆浆,在衣橱里挑了一件颜色最鲜亮的换上。她从院子走到茶馆,穿过小巷,认识的她的人不少,纷纷停下来和她打招呼。
其中有一位瞧着五十来岁的样子,客客气气的说,“姑娘,今日这身衣裳好看!可是要去前头茶馆?”
都是四方的邻里,她淡声的回,“是呢,来这小巷住着好多日,也来不及给各位串个门,下午我就让丫鬟买些糕点给各位送过去。”
“姑娘客气!”那人又刻意的说,“我们这个巷子住的都是宫里头遣散出来的老人,吃惯了宫里头的手艺,再吃别的都是觉得差些意思。”
宫里头的老人?那便是特意等着她的吧,褚玲珑来了兴致,“茶馆和几位贵主儿都是不错的,想来能住在一块多少是存了些缘分。以前没顾得上说话,今日出门倒是也巧,竟还有这样的事,不知姑姑以前伺候的是哪一位主子?”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要来的茶馆,这背后还有和江家撑着。
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关系!
正因为如此,才能帮得上主子。那人眼神迷离婆娑,像是再回望过往,“小的伺候的,曾是那皇宫里顶尊贵的存在。可姑娘也知道的,这天下是天子的,便没有一个人能在陛下跟前称尊贵。”
褚玲珑笑,“我一个开茶馆的,哪里晓得这么多大道理,姑姑您找错人了。”
她却说,“姑娘的眼睛亮,选了一个靠谱的,江大人如今要去天津卫,您可打算一道跟过去?”
真是高手在民间啊!
外头都说议论褚玲珑和二皇子的事。
这还是头一回,把她和江璟琛放在一块儿说叨。褚玲珑却也是笑得大方,“姑姑真的是看的起我,我在京城都站不住脚跟,还提外头?”
“那是姑娘想的通透,走到哪里都是做奴婢的,不如选一个最舒服的,最靠得住的。”
江璟琛,可是和靠得住三个字,没有一点关系!
这位老宫女怕不是和江家早些年有恩怨罢?
褚玲珑又说,“老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为难自己。”
“是啊!何必为难自己。”
一抬头,那老宫女的眼神,仿佛是要说些什么。
孩子手拿着炮仗跑来跑去,落地便是一声惊雷。褚玲珑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方才还在说的女人,“你怎么了!”
她被那眼珠子死死得盯着,浑身动弹不得。
已经没了气息。
褚玲珑连着后退了两步,见着那人倒在眼前,心里竟是有种说不出的悲凉感,人命之小,如蝼蚁,死的无声无息的。
一双白净的手扶着她的肩膀,温润的声音响起来,“玲珑,小心。”
她脚都是软的,他现在只来一句,小心?
褚玲珑推开他的手,“江大人可真是瘟神,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案子要办。”
江璟琛哪里在乎她说这些气话,这宫女的身份来历,他是一早知道的,“那这一回,和以往的案子都不同,你千万记着我的嘱咐,等后头有人问起来,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不道,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人命官司就在眼前!她恐惧,更没见过这样在死人跟前还能云淡风轻的脸,褚玲珑只能横了他一眼,“江璟琛,你让我觉得害怕。”
有看热闹的从巷子里探出头来,惊叫一声,江璟琛始终挡在这女人身前。
这是没打算承认临哥儿就是他的孩子?
那就是她心里想不想的问题。
怪让人心碎的。
江璟琛便将手从女人臂弯下过,托她起来,脚离开地面半寸,不让一点血腥污渍染上她的鞋面,“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不说给我听,那你也别想我能把嘴巴闭紧了。”
可有一些故事,是要从头开始讲的。
第六十五章
想要一个答案, 就必须从这宫女来的原处找起。褚玲珑努力克制着,不在乎那地上死去的女人。也依着江璟琛的嘱咐,她一律都说是不知道。
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白天的屋内燃着一盏灯火,阴森森的。
江璟琛是要避嫌, 便没有一道跟来, 有吏部专门的官员来审讯褚玲珑。
她被吓到了,面色憔悴, 道,“我正要往茶馆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个人倒在了跟前, 她是谁啊?”
主理的官员一本正经,“别瞎问。”
“大人,我是良民, 遇到这样的事难免会有些好奇。”更何况,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很不寻常!褚玲珑嘴角压着一丝笑, 她足够的漂亮, 姿态也放的足够的低, “前几日, 我刚遇到放火事件, 会不会是同一批人干的?嫉妒茶馆生意太好。”
用这些手段,报复她。
看来这女人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官员很快相信她的这些话,女人对着人笑的时候,有一种魔力, “难怪,外头这么些人为你迷的神魂颠倒。”
很快就有衙门的人过来收尸, 这个案子的有些特殊,等早朝散了以后三皇子和二皇子也知道了这件事。也正是因为这两位皇子的来历,褚玲珑很快就被送了回来,她被告知,这些日子官衙会派些人在她周遭,说的好听些是保护,难听些就是监视。
她抿了抿唇,“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从官衙回来,褚玲珑被送回了茶馆,周遭又是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这女商客真是厉害,才来京城对没多久,又是遇上人放火的,这一回,可是惹上人命官司了!”
“死的到底是什么人?”
“听说是住在巷子里的老女人,没夫没子嗣的,怪可怜的。”
江璟琛给褚玲珑倒了一杯热茶,见着她出神的厉害,牵过她的手,“小巷里屋檐连绵,好几户人家拼租借一个小院子,人一多,却难得没来起来,想是因为里头住的都是一些后宫被遣送出来养老的宫女,她们守规矩了一辈子。”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这句话用在此处正是再贴切不过。
只是想起那女人死的时候,那眼睛还未消灭的荧光,她说不出这句话来。
褚玲珑问,“你说过,你早知道她的身份,现在可以同我说了么?”
“这死去的女人叫做红姑,曾经也是宫里头梳着高发髻,满头珠翠的六局最高尚宫。”江璟琛慢慢的说,“十八年,外头的世界千变万化足以让小小的婴儿长大成人,她却一直困在自己的枷锁里。”
“你说的婴儿怕不是你江大人罢?”褚玲珑忽然觉得后脊背冷森森的。
“当年江府因废太子一案悉数流放苦寒之地,我也因此被滞留在台州府。红姑她效忠她的主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那这事还真是与江璟琛的一生息息相关了。
褚玲珑咳嗽一声,“这样的秘闻,你也不是非得说给我听。”
“那你便当听个故事。”
“听上去,非常的有故事,有来头。”褚玲珑拧着眉,日更最新完结文,在企恶裙八留意齐齐散散零四她挺怕死的不太想沾边,“可这样的人,那她为何要寻上我呢?”
“红姑要寻的人是我,而不是你。”甚至在更早的时候,他们之间就有了交集,江璟琛回忆说,“当初我在罗府做书童,曾经也见过她一次。”
这……蓄谋已久?
“还有这样的事?”褚玲珑觉得不可思议,好像事情变得更加的复杂,勾着人,想往深处扒拉,“那红姑为何要不远千里,去台州府寻你?”
“她告诉我的身世,并恳求我帮一个忙。”江璟琛并有打算瞒着她。
“你当时没答应?”褚玲珑问。
不仅仅是那时候,便是现在他也没有一个决断。
“我不敢答应,这事关乎太大,我做不了主。”江璟琛低头看着她,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玲珑,你看我们都是被人束缚着,不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事到如今,你能不能原谅我一些?”
忽然这么突然的表露深情。
褚玲珑是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聊正事,这人怎么还藏了私心,她拧着眉,“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声音又低又轻,他慢慢靠近磨蹭着她的侧脸,“我知道你开茶馆只是想要赚钱,随着你踏入这京城漩涡里,你身边会出现很多声音,大把的人会拿着好处来接近你。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就是遥不可及的,但是,玲珑你却可以。”
他亲亲她的鬓发。
虔诚的不行。
“我的意思是你做什么都可以。”江璟琛没什么骨气,眼底里泛着淡淡的委屈,“只要求你,不离开我。”
全身的敏感神经被一触激发。
这又不是她第一次认识江璟琛,“像这样的话,我也会说,江大人。”
“我们之间是不是已经没有信任了?”
她轻笑,“这东西,从来都没有,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
“祖父是一身傲骨,宁死不屈。”江璟琛轻声的叹,“但我不同,我恋这世界的浮华,享受人间顶尖的欢愉。伏低做小而已,没什么能难得到我,倒是那富贵的二皇子他未必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