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儿!”
皇后喊了一声,抬步要追出去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紫衣跟着追了出去。
容淮安猛地回头,抓起地上那把长剑,再度朝着谢明哲走去。
“容爱卿!”
谢明哲依旧没动,看着他们屋内所有人的样子,笑。
“这些说出来,大家都别好过,噗嗤——”
那把剑刺进去。
“容淮安,住手,你这是谋害皇子!”
皇帝喊道。
“来人,拦住他。”
一群侍卫没到容淮安面前,却已经被他一掌挥了出去。
侍卫们昏死在地上,皇帝又惊又骇。
“你想弑君不成?”
那双温润的眸子里难得溢出几分嗜血,直到贵妃扑过来攥住了那把剑,他才住手,转头看向皇帝。
“这件事您既然瞒了,本该一辈子瞒住她。
四皇子说出来,就没有您丝毫默许吗?
皇上,还是说您想借着谢明哲说的话,看她的反应?
你想看到什么?她为了大局默不作声,原谅你这个仁慈的君父?
还是皇上觉得自己做的所有,都是为了天下考虑,所以所有人都该原谅你的两面三刀么?”
皇帝被他一番话说的脸上通红。
“你信不信朕……”
“容淮安就这一条命,我不怕死。”
他冷厉地道。
“但这些不公,她不想说,我却要代她说。
她从回宫开始,对您,对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算极孝顺,可您默许了什么?从和亲,到太后,到四皇子,无数次的委屈,您为她做主过吗?
她在皇宫委曲求全,她本不想离开江南来到这,但来了这,得到的不是君父的疼爱,而是一次次的委屈,您牺牲了她一回,还想真牺牲她一辈子吗?”
一番话问出来,屋内鸦雀无声,皇帝脸上染上青白之色,一时说不出话。
容淮安扔了剑跑出去。
外面下起了大雨,他找到谢明蕴的时候,她正蹲在前殿外的墙壁边。
大雨倾盆,砸在她单薄的衣裳上,将她整个人淋湿。
她蹲在那里,双臂抱着自己,他看不清她哭了没有,但这一刻,他觉得她蹲在那真孤独,真委屈。
她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原来再一次被抛弃了。
容淮安蓦然眼眶一红,一步步往她面前走去。
谢明蕴脑中不断回想着今天的一切,从知道太子的事,再到谢明哲说出她当年丢的真相。
是这样吗?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她从一出生,就第一次被丢弃了。
因为大局,她不能怨恨父皇,所以就是自己活该命不好被丢弃吗?
她又低声笑了,那笑声苍凉又讥讽。
两次和亲,两次犹豫,两次写了一半的圣旨,她本身以为皇帝是因为爱才不忍,却原来是——
他真的是动了念头要送走她,只是第一次是皇后以命相逼,第二次是容淮安许出了利益和谢明则为她奔赴边境。
她觉得眼眶涨涨的,却丝毫都哭不出来,只是有如感应一般抬起头,看到了对面走过来的容淮安。
他一步步,往这边走。
从江南初遇,到表明心迹他拉着她走出那座楼,再到御书房遇见,他为了她不和亲丢下一切入公主府,寒鸣山下甘愿入局以命相护,就为了解开她的心结让她答应再给他一次机会,北角独自一人去找她,仿佛每一次她记得的瞬间,他都这样,坚定地走向她。
每一次。
他们这一路走来似乎从来都不容易,磕磕绊绊,分开遇见,身边的人和事情变了很多,只有容淮安一直在这,不管怎么样都朝她走来。
这一条路,容淮安已经走了无数步,才走到她面前。
正如眼下,他到了跟前朝她伸手。
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不管谁丢下她,他都会陪她。
谢明蕴忽然想,也许这一次她该勇敢一回,这条路不能只有一个人走,他已经走了太多,而这一回,她想朝他走。
于是,就在容淮安伸手要抱她的瞬间,她伸手借力站起身,在倾盆大雨里,拥抱了他。
“你记得吗,当时寒鸣山下,你说以后,让我给你一回再重来,或者把我追回来的机会。”
容淮安抱着她,爱怜的吻混杂着雨水落在她眉心。
“记得。”
雨幕下两颗心跳动在一起,正如那一晚她说过。
我们像两颗孤寂但相依偎的星星。
“我不想给了。”
“什么?”
容淮安身子一僵,下一瞬,却听见她坚定的声音响在耳边。
“我不想给了,人生数十年,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两次的人更是难,我不想等以后,我怕有太多变数。
容淮安,我被放弃了太多回,我很害怕被抛弃,但你不会,对吗?”
容淮安滚动了一下喉咙。
“是。”
“所以我想说,容淮安,我很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一句话落,她忽然踮起脚尖,在冰凉的雨幕中,不管不顾地抱紧了容淮安吻上他的唇。
作者有话说:
PS:掉落五千字加更,终于写到在一起啦,随五百记隔壁谢离账上,评论区红包宝宝们,晚安!
第56章
◎她离了谁都能好好活。◎
冰凉的触感贴在他唇上, 怀中人儿的身子紧紧与他抱在一起,大雨顺着脸侧落下,明明该是冷的, 容淮安却只觉得身上一阵滚烫, 这一句话让他犹如置身梦里一样不真实, 然而低下头看过去,谢明蕴又的确在他怀里。
唇上的触感越发温软,又带着几分颤意,容淮安忽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你说什么,阿蕴, 你说……”
“我说在一起吧……唔。”
谢明蕴一句话还没重复完, 容淮安忽然低下头狠狠吻了过来。
撬开她的齿缝和她唇齿交缠, 滚烫的身子在冰凉的雨幕里贴在一起, 容淮安的力道大的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嵌入怀里一样, 她不再如以往一般躲闪,而是在他的舌缠绕过来的时候主动探出舌尖去回应他。
刚试探地伸出去,那吻便瞬间激烈起来,谢明蕴嘤咛了一声被他揽着抱在怀里, 这点余温驱散了她来时浑身的冷意,她只觉得那颗漂浮不定的心落到了实处,面前的人剑眉星目, 那样好看,如此低下头来吻她的时候,那双眸子里的情意和温柔似乎能灼人一般。
这样的人,是她的。
是她的。
这个认知一出来, 谢明蕴登时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她更紧地抱住了容淮安, 依赖地蹭了蹭他。
她的唇轻轻颤了颤,渐渐有些喘不过气,容淮安稍稍离开了些,看着那唇上的水泽,没忍住伸手轻轻抚过。
“我很开心,阿蕴。”
他在回程的路上就听说谢明蕴找到了徐盈,但他那时候只想着为她高兴,也想着谢明蕴会不会再给他一个机会,却唯独没想过,她会就这样跟他说。
在一起吧。
“你说喜欢我,阿蕴。”
“嗯,喜欢你。”
谢明蕴对上他眼中的惊喜和小心翼翼,喉咙滚动了一下。
“你离开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想其实我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你了,不是因为你为我做的这些事,也不是因为找到了徐盈,而是……那只鹦鹉,送来的酸杏,香囊,寒鸣山的那个晚上,还有喝的酒,你说的那句,以后带我去江南好不好。”
她并不是太别扭的性子,真确定了心意的时候便是敢大胆说的,她一句句说着,容淮安眼中的欢喜也越来越明显,到后面谢明蕴还在说着,却忽然唇上一软,他再度低头覆了过来。
他要将自己的欢喜和高兴都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她,那抱着她的手臂越发收紧,贴过来的身子也滚烫,随着那吻越来越激烈,两人的喘息交缠在一起,都有些意乱。
谢明蕴脸上越来越烫,冰凉的雨水砸在脸上却又让她回过神,伸手把容淮安推开。
“在外面呢。”
这会才想起在外面?
容淮安一双带笑的黑眸盯着她,那眼睛里的幽深让谢明蕴别开视线,红着的脸让容淮安没忍住又凑过去亲了亲。
她乖乖地没反抗,却提醒他。
“你再闹等会宫人该找过来了。”
容淮安长舒出一口气,声音带了几分哑意,意味深长地说。
“好,回去再说。”
他们已经在这个偏僻的角落淋了一会的雨了,容淮安想带着她就近回去给她换身衣裳,谢明蕴却拉住了他。
“不要入宫。”
她这会不想见任何人。
他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我带你回家。”
他想去撑伞,谢明蕴却拦住了他。
“这样走一走吧。”
这会的雨没有方才那么大了,容淮安看着她已经淋湿的衣裳和凌乱贴在脸上的发丝想摇头,然而对上她还有些红的眼睛,又轻轻颔首。
“好。”
谢明蕴嘴角这才勾起个温软的笑。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在雨天这样出来走过了。
她之前就喜欢雨天,有时候自己会偷偷跑出去故意淋雨,虽然被娘发现了会数落她两句,但她下次还是我行我素。
那时候的谢明蕴,喜欢钓鱼抓鸟,也跟邻家姐姐学过爬树,她喜欢自由自在,像每一场雨一样,享受不受拘束的自然万物洒在她身上。
后来经了徐盈的事,她怕雨,然而后来又不怕了。
谢明蕴想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香囊也能睡好觉了呢。
是寒鸣山那件事之后。
也是从那之后,她不再怕雨了。
正如眼下,容淮安握住她的手走在她身侧,这样矜贵自持的贵公子有一日也会这样跟她淋在雨里,不会束缚她的自由,只这样陪着她,做什么都好。
小雨轻轻地打在身上,冬末春初该是冷的,谢明蕴却只觉得心中闷着的那口气舒缓了出来,四处都是泥土的清香,天地静谧,雨幕下只有他们走在青石板上。
她忽然开口。
“容淮安,我们以后成亲了,我要去江南,我不想留在上京。”
“好,去江南。”
“我喜欢喝酒,虽然我酒量差,但是你不能管我,还要跟我一起喝。”
“好,陪你一起喝。”
“屋子里那只鹦鹉我真不会养,但是因为是你送的,我一直留着,以后你要去好好学怎么养鹦鹉,不要假手他人,我要你亲自养的。”
“我回去就学。”容淮安依言点头。
“太傅的官衔和我你更喜欢谁呀?”
“喜欢你。”
“丞相呢?”
“也是你。”
“那你喜欢下雨天吗?”
“喜欢。”
“下雪天呢?”
“也喜欢。”
“唔……那如果我讨厌下雪天呢?”
“那我也不喜欢了。”
她每句话都说的没头没尾,但容淮安眉目间不见丝毫不耐,句句应答。
谢明蕴终于眉开眼笑。
“离你结束这段教/习还有多久?”
“三天后。”
“那等过了这三天,我们请旨赐婚吧。”
谢明蕴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雨幕里,下一瞬手腕一紧,容淮安错愕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我说等过了三天,我们就商定六礼成亲吧。”
前前后后,他们已经磋磨了一年。
容淮安见她神色不像作假,珍而重之地答了一声。
“好。”
“你这么顺着我做什么,我说什么都说好。”
容淮安轻笑了一声。
他知道她说这些未必是求个认同,也不一定非要霸道地让他今天喜欢下雪明天又讨厌,只是在这个时候,她心中漂浮不定,大殿内的那番话到底给了她冲击和影响,若为大局她没办法怪皇上,却又做不到不在意。
她只是觉得自己很委屈,所以想要有个人在她身边,事事都顺着她,告诉她,有人陪她。
仅此而已。
容淮安看得懂她。
“这样不好吗?”
“好。”
谢明蕴眼眶一红似乎想哭,又抬起头把眼泪忍了回去,一路与他握着手回了公主府。
进了屋子,她看了一眼跟她一样浑身都淋湿了的容淮安,担心地道。
“你也先回去换身衣裳吧。”
“不着急,我让下人送过来。”
这会容淮安不想离开她半步。
谢明蕴扑哧一声笑出来。
“难道我还会丢了不成?”
容淮安一本正经。
“那是,好不容易讨来的夫人。”
下人备好了热水,容淮安把她推进屋子里沐浴,又吩咐云姑姑熬了一碗姜汤。
等谢明蕴洗完出来,就瞧见已经沐浴完换好衣裳坐在那的容淮安。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瞧见谢明蕴半湿的头发垂在身后,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他,顿时起身朝她走去。
他接了谢明蕴手中的拭巾,轻柔地给她擦起头发来,一边喊了云姑姑把姜汤端过来。
谢明蕴由着他擦头发,只是那碗姜汤自己喝了一半又递到他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容淮安手下动作不停,笑道。
“你说我们要是喝了一碗姜汤,最后会不会一起风寒?”
这还怕自己传染给他了?
谢明蕴瞪他一眼。
“你不喝你自己染风寒,我身体好得很,我才不会风寒。”
说完她气鼓鼓地把剩下的半碗一饮而尽。
“公主府还不至于只熬一碗姜汤,方才我已经喝过了。”
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容淮安开口解释。
在雨中淋了那么久,这一碗姜汤喝下去容淮安还怕效果不够她病了,自然不会只让她和自己分一碗。
等擦干了头发,他拿起妆台前的木梳给她梳理着秀发,云姑姑想上前接过他的活,容淮安摇头。
“你下去吧,我来就好。”
云姑姑瞧谢明蕴也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顿时心中明白了什么,行礼退了下去。
这样不用自己动手的事情谢明蕴自然喜欢,他的动作轻柔的厉害,轻轻揉着头皮舒缓了她这一日的疲惫,她轻轻眯了眯眼。
“容淮安,以后你要一直给我擦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