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松开手,耳根染上了红,气势一下弱了下来,“抱歉。”
“没事。”袁昕笑了笑,“对了,今日我来是想送叶大哥一样东西。”
说着袁昕脸上瞬间起了红,犹犹豫豫地拿出她绣的荷包。
为了绣这个荷包,她的手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
看到袁昕手中的歪歪扭扭的荷包,叶寒枫心中一紧。
激动又欢喜。
他知道女子送男子荷包的意义,更何况今日还是乞巧节。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很快他的窃喜又熄灭下来。
这么多天下来,他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
她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大小姐,他不过是一个孤儿,只能靠买书画维持生活。
他怎么能许她未来?
她也不该跟他吃苦。
他没有收那个荷包,他看到了她失望的眼神。
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捏住了,又痛又涩。
他不敢去接,怕耽误她,也怕坏她的名声。
他看着少女远去的身影,攥紧了拳头。
他暗暗下了决心,等他考取了功名,他定会三书六聘,八抬大桥迎娶她进门。
那天之后,袁昕很少来找他了。
他心中空落落的,只能更用功研读。
赶去考场的前几日,他又见到她了。
她像是知道他要去考试了,特地来送他。
他看着少女的脸,她比以前瘦了很多。
但是她还是笑着看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哑得厉害,“要好好吃饭。”
袁昕一愣,眼睛亮了几分,随后重重点头,“叶大哥,你也是。”
分别的时候,袁昕叫住了他,“叶大哥,我等你回来。”
叶寒枫顿住了脚步,而后再也克制不住地回头看她。
那些难以诉说的话,他突然想说出来。
“昕昕,若我高中状元,我定会去你家提亲。”
袁昕愣住了,她没想到一向对她冷漠的人会如此亲昵地唤她。
而且还给她许下了承诺。
等她回过神来时叶寒枫已经离开了。
她后知后觉笑了出来,原来不是她一个人的单相思。
当天,她找人缝制了嫁衣,等他回来的时候她会告诉他,无论他有没有高中,她都会嫁给他。
而这一等,等了三年。
袁昕从十五岁等到了十八岁,父母一直想给她张罗婚事,都被她拒绝了。
她的床榻上放着嫁衣,她每每都会看着嫁衣发呆。
她如今已经能绣出好看的鸳鸯了,为何他还未归来。
父母见她年纪越大,态度强硬了许多,在她快扛不住父母压力的时候,她所期盼的人终于回来了。
她喜欢的人身穿红衣意气风发,骑着马游街。
下了马后直接去了她家提亲。
袁昕躲在屏风内看着叶寒枫,喜悦到掉了眼泪。
父母笑得满面红光,亲事很快定下。
成亲的那天,叶寒枫履行了三年前的承诺,八抬大桥来迎娶她。
上花桥的时候,他轻轻牵了一下她的手,“昕昕,我来娶你了。”
袁昕听到这句话,眼睛一涩,忍住了眼泪,她也等他很久了。
当天晚上,喝醉的青年抱着她温柔地唤她的名字,与她诉说着自己多年的思念。
她才明白,原来他早就喜欢上她了。
画面一转,婚房的地板上布满鲜血。
记忆到这戛然而止。
陶夭不解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叶寒枫。
刚刚那个记忆是叶寒枫想让她看到的吗?
可是记忆中的袁昕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吗?
与苏洛儿交好的袁昕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第52章 姐姐别怕
最后一幕被鲜血染红的地板又是因为什么?
不过她现在确定了一件事,叶寒枫是个死人,没有体温有没有心跳。
只是他的尸体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腐化。
叶寒枫动了动嘴唇,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陶夭却听到了他说的话。
叶寒枫在说:“姑娘,救救我……”
陶夭不解,还未等她开口,昏暗中传来尖锐嘶哑的声音,“贱人!你毁了我的身体!那你必须死!”
顷刻间铺天盖地的红布朝陶夭袭来。
陶夭身影一闪躲过红布,紧接着更多红布蔓延而来。
陶夭快速结印,落雪剑化成数道实体剑砍着四处飞来的红布。
只是红布源源不断袭来,将陶夭逼到了墙角。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果只是普通的“灵”,在烧毁本体的时候,无处寄宿的“灵”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强悍的实力。
女人怨毒的声音传来,“贱人!最讨厌你们这种贱人了!”
女人咒骂完,旋即虚无的剑刃被红布吞噬。
红布渐渐将陶夭包围,她躲避不及被红布卷上了小腿。
红布不是妖不是魔,她身上的除妖除魔的法器根本用不上。
她挥剑砍断了缠绕着腿的红布,紧接着更多的红布蜂拥而至。
红布缠绕上她握剑的手,强悍的力量困着她不能动弹。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动了动,许久不动的关节发出骨头摩擦的咔嚓声。
陶夭察觉到了困住她手脚的红布松懈了一些,落雪剑顺势将红布切断。
下一秒她听到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你是不是看上了这个贱人!”
“我要杀了这个贱人!”
女人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刀,声音格外刺耳。
陶夭被这声音吵得耳朵发疼,她确实不知道怎么对付这成千上万朝她袭来的红布。
到底突破点在哪里?
若是一直与红布纠缠,消耗再多的灵力也没有用。
红布趁她分神之时又缠绕上她的身体,红布这次用力绞紧她的手,用力将她撞到墙角。
脊背传来一阵痛楚,她一抬眼看到了男人正斜对看着她。
男人身上的红衣在昏暗中更显诡谲。
她突然想到男人记忆定格在大婚那天的记忆。
红衣?
她忍着疼痛,挥剑砍断红布,朝男人走去,而她此举似乎激怒了红布。
红布速度比以往快了几倍,陶夭躲闪不及,再一次被捆住。
这一次越来越多的红布包裹住她。
一旁的苏洛儿看着这一幕被吓晕了过去。
陶夭有些喘不过气来,一层一层的红布缠绕住她,像要将她吞噬。
红布的反应很大程度证明她猜测的没错。
指尖运起灵力,正欲孤注一掷时,空中涌出数条冰刃划开了缠绕在她身上的红布。
紧接着她被人拥入怀中,她抬眼对视上了少年淡金色的眸子。
少年眸中溢满担心紧张,“姐姐,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陶夭愣愣地看着他,她想问他怎么来了,而他修为被废了,又是怎么会法术的?
而少年却以为她伤到话都说不出来了,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到怀中,柔声安慰道:“姐姐,别怕。”
话落,陶夭察觉到搂住她腰的手紧了几分。
她当即想推开他,却看到少年尾巴不见了。
她愣愣地看着少年的衣摆。
云灼能化成人身了?
幽暗的屋子中,地面上铺满了红色的碎布。
红布还在不断袭来,云灼眼神变冷,抱上陶夭躲过,手指结印,冰蓝色的灵力涌出,化成源源不断的冰刃将包围而来的红布一一斩断。
陶夭愣愣地看着墨发飞扬的少年,他的头发也变黑了。
她有诸多问题想问他,但情况如此紧急,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刻。
她抓上云灼的衣襟,压低声音道:“靠近那个坐着轮椅的男人。”
“将他身上穿的红衣毁了。”
云灼在她靠近的时候愣了片刻,旋即应了一声。
空中的冰刃将源源不断的红布砍断,云灼抱着陶夭足尖轻点到了男人身边。
男人依旧空洞的眼神仿佛多了一丝光亮。
陶夭走上前,还未碰到男人,就被身侧的云灼扣住手腕。
“姐姐,我来。”
陶夭顿了一下,嘱咐道:“扒了衣服毁了就行。”
云灼眼神略微嫌弃,走上前抓上男人的外衣,一把扯了下来。
由于动作太大,男人身上的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个声音惊动了源源不断的红布。
女人凄厉叫喊:“不要!”
话音刚落,昏暗的屋子霎时变明亮,血红的屋子变成杂草丛生的荒地。
男人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
女人扑倒在地上,伸手想将红衣抢过来,“不要烧,不要烧……”
云灼连眼神都不想给女人一分,“为何要听你的?”
说完,他看向陶夭,似乎在等她的指令。
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看向陶夭,眼里的怨气未消,却又不得不强压下,“我错了,我不该打你的主意。”
“你该跟死去的五个姑娘道歉。”陶夭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可以道歉!但是这件事不能全怪我!”女人说着看向轮椅上的男人,“都是因为他!他喜欢美人,所以我才会这么做的!”
“都是因为这个负心汉!我知道错了!能不能饶了我。”
听了女人的话,陶夭十分疑惑,明明叶寒枫的记忆里,他很喜欢袁昕。
为了不坏袁昕名声,都没跟袁昕单独出去过。
考取功名后第一件事就是下聘求娶袁昕。
可是眼前的女人的样貌确实是叶寒枫记忆中的袁昕。
不知道是不是红衣被扒下来的缘故,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说话了。
“我原本与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何来负你一说?”
女人眼神一下子怨毒起来,她大声斥责道:“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赶考之时曾经与我许诺过,等你高中状元就会回来娶我!”
“可是你做了什么!我等了你三年!整整三年啊!你是高中了状元,可是你忘记了我们的约定,你娶了更加年轻美貌的女子!”
第53章 不会说话就永远闭嘴
“你嫌我老了是不是!你转头娶了别人!那我呢!我苦等了你三年,我又算什么!”
“我好恨啊!!!”
陶夭看着满脸怨恨的女人,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女人字字泣血不像假话。
可是在叶寒枫的记忆中,他不是娶了袁昕吗?
叶寒枫身体组织像散架了一般,他的眼神依旧无神,他看着哭诉的女人。
声音带着浓浓的怒意,“可你不是我的昕昕。”
“你这个怪物,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我与昕昕的过往,你杀了昕昕,无论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像昕昕,可你始终不是她!”
“你在胡说什么!”女人立刻大叫起来,眼里充斥着爱恨交织,“你为了将自己摘干净,还编了一个理由。”
“叶寒枫你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渣!”
说着女人又哭了出来,“可是为何你都这样对我了,我就是放不下你……”
“为何我还是那么爱你……”
“叶大哥,你爱我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我都可以给你找来……”
“只要你爱我就好了,好不好?”
叶寒枫想到日日都在被这个女人操控,他的心中只有恐惧和恶心,“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我只喜欢昕昕,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喜欢你,你这个怪物!”
“还有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你说你只爱我,为何一回来就娶了别人,到了现在你还要骗我!”女人哭喊道。
“你根本就不是昕昕,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怪物,又怎么会知道我与昕昕的往事,但你自己应该知道你不是昕昕,否则,你怎么从来没敢让我说过话!”
叶寒枫的声音不大,却极其嘶哑,像是对女人厌恶到了极致。
云灼不耐烦地看着两人,却因为陶夭没说话,他也忍着没有动作。
叶寒枫的话让女人愣了一下,很快女人开口反驳,“我怎么不是袁昕了!”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初见,我记得你给我作画的样子,我记得我熬夜给你绣荷包时扎破了手,我记得你离开之后,我为了等你在一块红布上反复绣鸳鸯绣并蒂莲。”
“我以为我会穿着我绣的嫁衣嫁给你,可是你呢,一回来就娶了别人!”
“我为什么不让你说话,还不是因为你骗了我,我不想听见你的任何假话!”
叶寒枫却没有心思再与女人争辩,他太累了,当了许久的活死人,他只想解脱。
他很想见昕昕。
他努力地动了动脖子看向陶夭。
“你确实不是袁昕。”陶夭看着女人说道。
“胡说八道!”女人转而愤怒地看着陶夭,“你是不是看上了我夫君所以才帮他说话!”
“怪不得夫君一见到你就拼命挣扎,你们俩个奸——”
话还没有说完,“撕拉”一声,锋利的冰刃划破了红衣的袖子。
“若是不会说话,我可以让你永远闭嘴。”云灼的声音很冷,不带一丝温度。
女人吃痛闭了嘴,她像是一瞬间清醒起来,现在她恨极了陶夭,却又奈何不了陶夭。
陶夭没在意女人的话,接着说道:“袁昕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就算她死了,最多也只是一个鬼魂。”
“而你既不是人也不是鬼魂,你又怎么可能是袁昕。”
女人睁大了眼睛,像是被陶夭的话给惊到了。
她怎么可能不是袁昕呢?
她明明就是袁昕啊。
“我怎么可能不是袁昕,我若不是袁昕,我为什么会记得所有事情?”女人大声反驳道。
而往往声音越大,越是说明想掩饰什么。
陶夭看向缺了一角的红衣,“你应该是跟主人久了而生出的“灵”。”
“袁昕等叶寒枫三年,你说这三年袁昕带着对叶寒枫的思念绣着鸳鸯,她应该断断续续地跟你诉说过思念。”
“而你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存在的,你会如此爱叶寒枫也应该也是因为袁昕的缘故。”
“我不信!”女人拼命摇头,捂着耳朵大叫起来。
那些被尘封已久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她做为一块红布的时候,袁昕将她捧在手上,拿着针线在红布上绣花。
袁昕看着绣到一半的鸳鸯发呆,再次动手绣时却不小心被针扎到手,袁昕含住手指,随后叹了一口气,“怎么还是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