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淋到后,立即消融了,没有留下残骸,直接化作了灰。
不对,连灰都不剩,就这样消失在了墨朔手中。
“这个也是从其他世界而来的入侵者。”宋忠从怀里翻出两个用黄色符纸包起来的小纸包,“这是刚才说的符咒,你们还是带在身上吧,遇到入侵者可以像刚才那样,直接咒杀他们。”
“谢谢。”邬云双立即接过来塞在了袖筒里。
“墨将军?你不要吗?”
墨朔哪里敢接,这符咒要是接在手里,他不得直接被咒杀了?
“我就不用了。”
抬起头看向宋忠,岩壁上的光芒将宋忠的脸照亮,黑漆漆的瞳孔透不出任何光芒,从下往上的视角更使他的表情显得诡异、有威慑感。
他拖长音调,缓慢地说着,“墨——将——军,
你该不会
也是入侵者吧?”
第87章 距离宫门3381步
“你……”墨朔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几分颤抖,他往后缩了缩,勉强笑出声,掩饰刚才的颤音,“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入侵者?”
“那你倒是接过去呀。”宋忠将纸包托在手中,递到他面前。
“是啊,朔哥哥,你为什么不敢接呢?”邬云双站在宋忠身旁,歪着头看他。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站在墨朔面前,已经将他堵死在了岩壁处。
墨朔只得伸手接过来,不敢直视他们黑漆漆的瞳孔,低下头给自己找借口,“我只是被刚才的触手吓到了,没反应过来,我……”
“光收下不行呢。”邬云双似乎想起什么,托着下巴紧紧盯着他,“我以前就怀疑你是不是画皮怪,你和朔哥哥一点都不像,说不定是入侵者假扮的。”
“又又!”墨朔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她为什么要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他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宋忠,果然宋忠背过手,好像在偷偷摸索什么。
应该是更厉害的符咒吧,可以直接咒杀穿越者的那种。
“你之前明明答应过,不会再怀疑我的。”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苍白无力。
“有吗?”邬云双眨巴眨巴眼,“我怎么不记得了。”
她躬下腰,贴在墨朔耳边,轻声威胁道:“我只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若是被我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我就会将你碎尸万段。”
邬云双说话的语气极轻,微弱的气流钻进墨朔的耳朵,痒痒的。
是那种令人战栗的痒,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了。”邬云双直起身体,将蜘蛛爪刀放在手上不断拍打着,“赶紧将花粉吃下去吧。”
“又又……”墨朔抬起头看她。
她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变回了刚认识的,微笑着提着人头的邬云双。
“快点吃下去!”宋忠也语气冰冷地催促着。
不得已,墨朔只能打开符纸,里边是粉红色的花粉。
色彩明艳,质地细腻,美丽却让人觉得充满毒性。
刚才的触手就是被撒上了这些花粉然后消融了,如果直接吃下去,恐怕自己的内脏也会受损。
可是墨朔现在别无选择,眼前两个人正死死盯着自己。
只能放手一搏了。
墨朔摊开符纸,仰头直接将花粉灌了进去。
他只是含在嘴里,并不打算真的吃下去。
结果邬云双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背,墨朔没防备,咳嗽了一声,不小心咽了下去。
浓郁的花香,伴随着甜腻的味道,卡在喉咙处,非常难受。
他甚至能够感到那团花粉是怎么从喉咙进入到食道,然后进入胃部的。
等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不痛不痒的。
是没有识别出来他是穿越者,还是花粉的伤害对他来说太小了,可以忽略不计?
“哈哈哈,墨将军不必紧张,我只是和你开了个玩笑。”宋忠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符纸小包给他,“刚才只是普通的花粉,这才是真正的符咒。”
玩笑?
明明是在试探他。
墨朔咬紧了牙齿,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恨不得直接暴露身份,从这里逃出去。
不过还是忍下来,伸手接下了纸包。
“朔哥哥好笨哦。”邬云双笑着,拽着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快点回去啦,我好困了。”
“又又,你还觉得我是画皮怪吗?”墨朔侧目看着自己的未婚妻,轻声问。
已经消失了许久的,对她的恐惧,又萦绕在心头。
“怎么会呢。”邬云双抱紧了他的手臂,“我很信守承诺的,之前答应过你,不会怀疑就是不会怀疑,刚才不过是开玩笑而已。”
宋忠和邬云双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态,悠闲地在密道内走着。
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然消弭,可是墨朔依旧心乱如麻。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开玩笑?
为什么偏偏是关于入侵者的玩笑,而且还针对他?
他在刚才这个玩笑中是否有暴露身份?
他们是不是已经察觉出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墨朔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两个小人揪扯着,一边在说自己已经暴露了,与宋忠斗个鱼死网破,另一边又心存侥幸,让他先沉住气。
好在他们终于走出了密道,墨朔缓缓舒了口气。
明月高悬,照亮了密道外的小路,这里与他们进来的地方迥然不同。
他们来时,到处都是神像,地面是白玉石砖铺成的,方圆百里都没有任何树木。
然而现在,他们是在一片淡粉色的芦苇荡中,芦苇高的到他们的胸口,低的只到腿弯处。
回头四处张望,除了他们离开的高大神像矗立着,没有其他神像了。
仿佛这个世界的神明终于统一。
不过沿着路边倒是有很多低矮的塑像。
有点像是土地神,或是地藏菩萨之类的,只有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看不出具体是什么神系的。
当然这些更有可能只是普通的信徒。
雕像只有上半身,双手合十,没有刻画衣着和头发细节,面部也很潦草,只有大概的五官,鼻子眼睛嘴巴都模糊不可辨。
芦苇荡一眼望不到尽头,延绵到天边。
更远处也看不到高山和建筑,视线最远的地方,淡粉色的芦苇与深蓝色的天空相接,那种感觉像是整个地球上都被这片芦苇荡覆盖。
只有若隐若现的海浪声,提醒着墨朔,他们并没有离原来的地方太远。
“这里是哪里?”墨朔侧头看了一眼邬云双。
以前只要出现在新的地方,她都会惊讶无比,这次却很安静。
像是个精巧的洋娃娃,乖顺地揽着他的手臂,微微靠在他身上,一同前进。
走在前面的宋忠拨开茂盛的芦苇,笑着回复:“你不是想要离开这里吗?我在帮你找出路。”
出路?
墨朔感觉自己也迷糊了,总感觉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只记得他们一开始是想要回到庙宇里吧,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出路?
不过能够离开这里也好。
这个地方太邪性了。
就两天时间,接连做噩梦,产生幻觉。
他想,或许刚才在密道内发生的一切,也是幻觉。
宋忠和邬云双都不曾怀疑他,不然以他们的性格,不会跟他开那样的玩笑,更不可能去试探他的。
“是的,刚才的只是幻觉哦。”
墨朔感觉有人在附和他的想法。
不是他身旁的未婚妻,也不是走在前的宋忠,声音是从身后传出来的。
而且声音非常苍老,应该是个老年人。
他转回头,只见刚刚走过的石雕长出了嘴巴,那个嘴巴并不是雕刻上去的,是活生生的,人类的嘴巴。
暗红色的嘴巴,在灰色的石头上一张一合着,违和感非常重。
就像是PS上去的一样,可是那张嘴确实在动,而且还在与他对话。
嘴巴说:“你想得完全没错,都是幻觉,包括我,包括我说的每句话,全部都是幻觉。”
墨朔停下脚步,用手扶着额头,感觉头痛欲裂。
这些是幻觉,是幻觉,都是幻觉。
连幻觉自己也说自己是幻觉。
他用指腹不断按压着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朔哥哥,你怎么了?”邬云双抬头问他。
“没什么。”墨朔松开手,抬眼看时,却发现邬云双的五官没了。
原本就是圆脸,现在没了五官,只剩下柔嫩光滑的脸,像是鸡蛋。
“啊呜呜呜。”鸡蛋又又没有嘴巴,自然说不了话,也不知道从哪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嫩滑的鸡蛋脸随着她的动作,一颤颤的。
墨朔捧着她的脸,不停地自我暗示,“这是幻觉,肯定是幻觉。”
他紧紧盯着未婚妻的脸,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只要认真看,仔细看,就能分辨真实与虚无,就能找到现实与幻觉的缝隙,找回邬云双的五官。
“是幻觉,是幻觉,是幻觉。”
周围的石雕都长出了嘴巴,不停地附和着他。
还有些长出了眼睛,单眼、双眼、三眼、四眼……密密麻麻的眼睛长在石雕上,帮他一起盯着邬云双。
不知为何,墨朔觉得这些石雕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
它们好心地帮助自己,身体猛地拔高,将他与邬云双围在了正中央。
太拥挤了。
他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结果刚好有个东西咕噜咕噜滚过来,撞在他的腿边。
墨朔低下头。
那是颗人头,属于石雕的,没有长奇怪的五官,本本分分的灰色轮廓。
不过脖子的断口处非常有真实感,能够看到里边断裂的骨骼、血肉,而且还在不停地滴血。
墨朔顺着头颅滚过的血痕看去,后边有个断头石雕,脖子处正在喷血。
像是个小喷泉般,血水四溅,像是他在梦中的敌将一样。
和梦里一样。
那些触手、口器、喷涌的献血。
墨朔只是这样想着,就发现自己的影子上出现了无数触手,不断扭曲着。
石雕的脑袋炸裂开,里边是巨大的口器,不断外喷着粘稠的绿色液体。
“幻觉,都是幻觉!”墨朔大声叫着,企图喝退这些不断逼近的石雕。
“幻觉!幻觉!幻觉!”石雕发出诡异的笑声,附和着,缠绕着,追逐着。
墨朔转过身就想逃,却看到正前方的宋忠正双手合十对着他,嘴里不知碎碎念着什么。
他身旁的石雕头颅都变成了骷髅,眼中插满了鲜花。
难道这些幻觉,都是因为宋忠在对他下咒?
第88章 距离宫门3396步
墨朔想要冲过去打断宋忠下咒,可是两侧的石雕长出了肉色的触手,朝他涌过来。
要是有刀就好了。
墨朔这样想着,竟然发现手中真的有一柄长刀,他连忙挥刀。
触手被他齐齐砍下。
在漆黑的夜色中,断裂的触手翻飞,肮脏的黏液喷地到处都是,可是这些触手无穷无尽,根本砍不完。
他手中的刀已经被砍废了,刀口断裂,刀刃被强劲的触手纠缠弯曲,成了块废铁。
那些触手缠住墨朔的手脚,将他托举到半空中。
墨朔拼命挣扎着,也无法摆脱束缚,他看到宋忠低垂着头,嘴里不停地念着。
他努力伸长手,想要去触碰,只要阻止宋忠念咒,这些幻觉或许就会消失。
可是依旧不能够到分毫。
触手从他的身上抽离出一根,沿着他的背部,缓缓滑向他的后脖颈,然后从后绕过来,锁住他的脖子。
非常轻柔,像是被人轻轻握住。
墨朔知道接下来,触手就会勒紧他,它们在梦里就是这样做的。
他咬紧牙关,勉强抽出一只手抓住握着自己脖颈的触手,拼命抓挠着。
那根触手足足有手臂粗,表面虽然柔软,但内里都是强韧的肌肉,任凭墨朔怎么拽也不松开。
随后触手缓缓收紧,不止脖子上的,全身各处的触手都缠紧了墨朔,将他的身体颠倒过来,托举到半空中,仰面对着天空。
像是为死刑犯送上美味的最后一餐。
触手在即将勒死他之前,也为墨朔献上最美的星空。
墨朔的两只手都挣脱开了,抓着触手想要从脖子上掰下来。
触手的表面光滑,又很多黏液,根本抓不住,使不上力气,他的指甲反而将自己划伤了,下巴都被自己抓破,血迹斑斑。
他微微眯着眼,被迫欣赏此时的星空。
真美啊,这片天空没有受过任何污染,可以看清每一颗星辰。
浓厚的黑夜像是上好的黑色灯丝绒布料,陈列着每颗璀璨的星星。
触手收得更紧了,墨朔感觉自己的颈骨已经快要扭曲变形。
胸腔内的气体越来越少,眼前不断发黑。
整片星空都在对着自己闪耀,墨朔想,如果有机会上外太空,然后不小心砸碎了太空服上的玻璃罩,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吧——
呼吸不过来,自己在不断升高,离天空、离星星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