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放心,本宫是个仁慈的人, 一定不会让你死得过于轻松,因为本宫发过毒誓, 一定要把你昔日给过本宫的耻辱千倍万倍的奉还!”她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线, 因为她还没蠢到把她也是宫妃的消息宣扬得人尽皆知。
像她这种人,就应该以最屈辱, 恶心的方式死去!
鎏金描青的香炉顶飘出一条细长的袅袅轻烟, 可叹还未聚形就被吹散。
身着玄色龙袍的裴珩双唇紧抿的捏着手中暗信, 脊背因过于愤怒绷成一条直线, 攥得暗信边缘泛起皱褶, 周身翻滚嘶吼的低气压令人不寒而栗。
“蠢货,真是一群只长酒量不长脑子的蠢货!”愤怒让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又危险。
“陛下,既然真相已查出,可否要卑职现在派人把他们抓进大牢,严刑拷打。”宋宴舔了舔嘴角,满是跃跃欲试。
放下暗信的裴珩手指半屈轻叩桌面,眼底冰冷一片,带着嘲弄,“在狐狸还没有彻底露出尾巴之前动手总归师出无名,要想把狐狸和鬣狗一网打尽,得要先耐住性子,拔出萝卜带出淤泥,可着实会省下不少麻烦 。”
明知他们二人谈话中的李德福顾不上规矩,边往里跑边大呼,“陛下不好了,淑,淑妃娘娘带着一群人去了岐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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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黄班内的众人此刻都恨不得自己不是瞎了眼就是聋了耳朵,要么就是怨恨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更没有想到宋嘉荣会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
宫妃,那可是皇帝的妃子啊!她怎么敢挟持宫妃,就不怕被诛连九族!
“你们大可以上前一步,但我可不敢保证我手上的刀子会一不小心划破淑妃娘娘那张娇艳又美丽动人的脸蛋。”宋嘉荣挟持住刘月娥,锋利的匕首紧贴着她的脸蛋,“你们都给我退后,否则不小心吓到了我,我一个不小心怎么办,要知道我的胆子可是很小的。”
感受到冰冷的匕首紧贴着脸颊的刘月娥惊恐的大叫,“退后!你们都给本宫退后!宋嘉荣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划花我的脸,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一炷香之前,谁都没有想到会发展成为这个局面,本应该是瓮中捉鳖的宋嘉荣竟成了捉鳖的那个人。
刘月娥更是气得牙根都要咬碎了,她就不应该亲自上前挑衅给了她挟持自己的机会,应该直接把她弄死!
飞快思索了一下此刻处境的宋嘉荣当机立断,“马上给我准备一辆马车,让我离开。”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挟持刘月娥,可在权衡利弊之下,她想要完完整整的离开,只有挟持她。
她在上京城里举目无亲,道一句仇家遍地都不为过,但与其坐以待毙的被她带去折磨致死,为什么她不能大逆不道的选择一条活的路。
只有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她也做不到主动等着别人来救!
刘月娥眼睛愤怒得能喷火,“宋嘉荣!你是不是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我当然相信,可是娘娘你想过没有,你在杀掉我之前,我会先用锋利的刀子划破你漂亮的脸蛋,让你以后一辈子都顶着一张丑陋不堪的脸生活,你说,拥有那么一张脸的你是否还会得到陛下的喜欢,有资格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吗。”宋嘉荣明白打蛇要打七寸,杀人得要学会诛心。
“你敢!本宫可是陛下的女人。”
“我敢不敢,你不是在清楚不过吗。”嘴边溢出一声轻笑的宋嘉荣握着匕首的手,往前一用力就能轻易割破那层脆弱的皮肤,殷红的血珠顺着往下滴落。
伤口不大,可人在极致的恐惧之下,全身的感官都会无限放大。
冰冷的刀面划破皮肤的那一刻,刘月娥能清晰的感觉到细微的刺疼,随后是温热的血液蜿蜒着往下滴落,浓稠,泛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她分明一个字没有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贱人!你这个该死的贱人!本宫要杀了你!”气得浑身发抖的刘月娥恨不得立马把她挫骨扬灰,粉身碎骨!
可眼前又一次浮现昔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那么嚣张跋扈得目中无人。
疯子,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人的心也全都跳到喉咙口,亦连狂涌入内的风都吹不散满室剑拔弩张。
宋嘉荣握着刀子的手又往前贴近两分,附在她耳边轻笑一声,“娘娘,你要知道民女的耐性一向有限,要是等的时间太久了,民女不高兴了,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民女的刀子举了那么久,好像有些酸了。”
“按她说的做!快点!”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的刘月娥慌了,彻底的慌了,更多的是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来找这个疯子!
“可是娘娘………”作为最忠心护主的宫女却犹豫了起来,眼神瞥向宋嘉荣时,更是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把她挫骨扬灰!
刘月娥生怕她的刀子下一秒就会落下,高声厉骂:“本宫让你们按她说的去做就赶紧去,否则本宫都把你们给仗毙了!还不快点!”
宫女虽然不甘心,也不敢忤逆当主子的。
还没等宋嘉荣挟持刘月娥走出去岐黄班的大门,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赶来,拉满的箭头正黑黝黝的对准她,直待一声令下就能直接把她射成马蜂窝。
刘月娥眼睛一亮像是看见了救星,发了狠的一口咬住宋嘉荣挟持住她的那只手腕,趁她吃痛时用力一推跑开,躲在来人身后,眼神凶狠,“大人,快救本宫!这个贱人意图谋杀本宫,你一定要把她五马分尸,挫骨扬灰才能消了本宫的心头之恨。”
“不,那样让她死得太简单了,应该把她的皮给完整的剥下来,身上的肉都得一片片的切下来!”但凡她能想到的酷刑,她一定要通通在她身上用过一遍,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宋嘉荣猜到五城兵马司的人会来,没有丝毫畏惧,不卑不亢道:“大人来得正好,民女有冤情要申!”
“呸,你有什么冤情要申,你一个姐弟□□生出的杂种,就应该直接拉去点天灯,浸猪笼!”刘月娥淬地骂道。
宋嘉荣眉眼阴沉下来,齿缝咀嚼间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是你做对不对!”
刘月娥,刘钦二人同姓刘,二人说不定是本家,要不然她今天怎么会那么巧的赶来,还说出那些话,不过是有恃无恐罢了。
刘月娥对上她的质问,忽然慌了神,瑟缩着往后藏,矢口否认,“你在乱说什么,我知道你是一条疯狗,没有想到你还是一条逮住谁就咬谁的疯狗。”
手指往她一点,眉头高扬,怒喝,“本宫命令你们把她给我抓起来!”
一瞬间,刀尖齐齐被指向脖间宋嘉荣不惧地冷声逼问,“我指的是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兵马司今日来办公的人正是依附刘家人上位的,自然识得刘月娥,当即黑下脸,厉声道:“此刁民意图行刺宫妃,你们还不快点把她拿下,押入大牢!”
“天子脚下,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人,我问你们眼中可还有王法二字!”唇线紧抿的宋嘉荣攥紧手中的匕首,脑海里不断盘旋着如何拖延时间,把事情给闹大。
她发现自己的胆子还是很小,脑子也不够聪明,在面对这种情况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上一次郦城状告知县一事,还是由旁人点了窍她才能鼓起勇气。
“今日本宫在这里就是王法。”刘月娥见那群蠢货还不动手,气急得抽出其中一人的腰间佩剑,“你们这群狗奴才不敢动手,本宫亲自来!”
等划花了她的脸,看她还拿什么勾引男人,陛下是否还会喜欢一个相貌形如夜叉的女人!
林子福踹了一脚离他最近的士兵,“你们这群蠢货,还不快点把那刁妇抓起来!押入衙门严刑拷打!要是娘娘不小心被伤到了,你们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前面还在面面相觑的官兵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见上司真的发火了,再不情愿也得要硬着头皮上前。
“我看你们谁敢动她!”骑着一匹黑马的裴珩及时赶来,冷肃强大的气场令人心生胆怯的退下动作。
林子福当即沉下脸:“大胆,你是什么人,也敢阻挡五城兵马司办事,信不信本官治你一个扰乱官差办案的罪名,可别是那刁妇的姘头想要为她强行出头。”
生得细皮嫩肉的,不是小白脸能是什么。
落后一步的卫臻上前掏出身上的令牌,居高临下的像是在看什么死物,抬腿踹向林子富膝盖骨,“大胆,面见陛下居然不知行礼。”
“你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敢骂陛下是‘姘头’,本官都不知道是该夸你一句勇气可嘉,还是蠢笨如主。”卫臻手中剑一挑,乌纱帽滚地。
膝盖骨吃疼,扑通一声跪砸在地上的林子福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着气质冷肃矜贵的男人会是金銮殿上那位,可那通身不怒自威的气势,好像也只有那位才能解释得通。
“下官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是下官眼拙,下官该死,还请陛下赎罪。”眼泪鼻涕齐流的林子福一边说,一边用手往自个脸上抽巴掌,几个巴掌下去,本就圆润的脸更是肿了一圈。
今天要是一个处理不好,他的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见到来人的那一刻,刘月娥的眼泪像断了弦的珍珠往下滚落,我见犹怜,“陛下你终于来了,你都不知道妾身刚才有多害怕,生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裴珩对她的哭泣视若无睹,步伐坚定的走向宋嘉荣,满目担忧浓得是化不开的春愁,“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伤到哪里,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我不需要你假好心。”眼眶因愤怒缠满猩红血丝的宋嘉荣冷漠地抽回手,红唇轻扯带着讽刺,“陛下好心关心民女,民女可承受不住陛下的关心,要不然你的妃子们一个两个都恨不得把民女剥皮抽筋点天灯。”
裴珩慌了的攫过她手腕,“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不知道她会来岐黄班,我对你的关心从来没有作伪,一切都发自于我的本心,我可以像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四目相对间,觉得厌烦的率先移开。
宋嘉荣冷笑的抽回手,“行,陛下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草民哪里能置疑。”紧接着,她又话锋一转,“不过草民确实有冤情要伸。”
哪怕她的出生在肮脏,不纯,被所有人所不耻,她也不允许别人用这个当理由侮辱她的父母,成为攻讦她不配学医的理由!
“陛下,你难道忘了臣妾才是你的妃子!”刘月娥从裴珩出现,在到他坚定不移的走向宋嘉荣的那一刻,心态彻底崩了,嫉妒像淬了毒液一样疯狂燃烧着仅剩不多的理智。
“宋嘉荣大逆不道挟持宫妃,还划伤了妾身的脸,不知廉耻以女子之身入岐黄班,陛下你就应该直接把她处于死刑!”
裴珩冷冰冰地睨她一眼,那一眼里有警告的森冷,目光扫向越来越多围在岐黄班大门外的人,上前一步,沉声道:“既然你们都有冤要伸,今日朕在这里,你们有什么冤情大可说出来,朕一定秉公处理!绝不偏袒其中一人。”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第71章 除了她,谁都不可以
裴珩望向宋嘉荣, 喉结几番上下滚动才忍着把人扣在怀里的冲动,“你有何冤屈,尽管说来, 但凡你说的是事实, 朕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他的话,分明是在单方面偏袒,一些惯会投机取巧的人已经猜测他们二人的关系。
要不然那么一件小事,如何能劳烦圣上亲来,言语间更是明晃晃的偏袒。
一时之间,大家看向宋嘉荣的眼神中都带上了暧昧的桃色,更把她之前的努力全盘否认。
好像女人无论凭借自己的努力取得再大的成就, 只要沾上一星半点儿男人, 最后都会变成是依靠男人上位才获得的成功。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卑劣的说服自己比不上他瞧不上眼的女人。
别人都能看出来的,明目张胆的偏爱,宋嘉荣又怎会看不出来,但她丝毫不被流言蜚语所压垮的挺直脊背,“民女确实有冤要审, 民女要状告宫中的淑妃娘娘恶意散播民女家私,以天子………”
宋嘉荣状告的话尚未说完, 就被刘月娥连高声打断, 眼睛里是淬了毒的阴戾,“呵, 你有何冤情可审, 难道是本宫污蔑你父母是姐弟□□不成!自己父母不检点, 罔顾人伦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来, 本宫怎么不能说, 本宫不但要说,本宫还要把此事大肆宣扬到天下皆知,让别人知道昔年为人人所称赞的宋太傅到底是怎样一个罔顾人伦的畜生!”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立马用眼神谴责起宋嘉荣,像是瞧见什么脏东西。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位以清正廉洁、刚正不阿,且在洪灾爆发后捐出全部身家而出名的宋太傅居然是和个亲姐私通的畜生,要知道有百姓感念他的丰功伟绩,又怜他英年早逝,特意于城外给他立生祠
有刘月娥提前安排好的人,乘机煽风点火,“我就说普通人怎么能长得那么好看,原来是姐弟□□生出来的脏东西,怪不得满身都是不正经的狐媚子样,咱们可得离她远一点,谁知道她身上有没有什么脏病。”
“你别说,要是她娘也生得和她一样漂亮,难怪当弟弟的会忍不住对姐姐下手,生得那么漂亮的,哪个男人能忍得住啊,反正换做是我,我肯定忍不住。”
“亏我前几天还去拜祭了宋太傅,如今想来,我真是宁可把贡品拿去喂狗都不给这种畜生。”
“你们胡说,我师妹才不是这样的人!”淹没于人群中的谢玄衣再也听不下去那些刺耳尖锐的言语,冷沉着一张脸挡在师妹面前,“你们刚才说的话,可知道犯了大晋律法中的侮辱诽谤罪!”
“即便师妹的父母私德有亏,难道就能抹除掉他们曾经做过的好事,你们受到的好处。这样的你们,跟农夫与蛇的蛇有什么区别!”
谢玄衣的维护非但没有起到平息,反倒是往烧得沸腾的油锅里倒入一滴清水,炸得油花四溅。
有人忍不住龌龊邪恶的想,“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小白脸啊,表面上是和他师兄妹的关系,谁知道背地里是是不是那种情……啊!。”
“啊!”
众人只闻一声惨叫,在定睛一看,空旷的地面上突兀的多出了一条鲜红的舌头。
而舌头的主人,正是前面造宋嘉荣,谢玄衣黄谣的男人,动手的人则是看着就公子如玉的君主。
“他有句话说得对,按照大晋律法,空口白牙污蔑者,造谣妇女,辱人清白者,皆犯了侮辱诽谤罪。”铁青着脸的裴珩收回沾血的长剑,声音冰冷得没有人的质感,“把在场的造谣者抓进大牢,犯此罪者,处三年牢狱,拔舌之刑。”
此刻的裴珩不敢去想,他的小姑娘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又听了多少难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前面骂得最凶的人瞬间哭爹喊娘的求饶起来,他们只是想来看个热闹的,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换来自己三年的牢狱之灾,以及拔舌之苦!
也有人庆幸,幸好自己忍着没有说,要不然指定也成为了其中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