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海】
熎姬的精神时好时坏,经常动不动就乱砸东西,乱杀侍女。除了陨天,谁也控制不住他。或者说,熎姬面对儿子陨天的时候才会稍微清醒。
“母后,父皇已经死了,长生烛只是一个残忍的传说,你为什么还执迷不悟呢?”
“陨天,快来看,你父亲的元神就在这根白烛之中。”
熎姬朝陨天招了招手,用法术点燃了烛火,一抹不同于烛火的幽绿光芒围绕着烛火快速地旋转移动,奇怪中透着一丝诡异。父皇的元神应该是纯净明澈的,这怎么会是父皇的元神呢?难道是女帝萧芷的吗?不可能!这明显不是凡人的元神,那又会是谁的呢?
面对着这根白烛,陨天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母后,不能再留着这根白烛了。”
“住手!不许抢他,他是你父皇!”
陨天刚要伸手去夺,熎姬紧紧抱住怀中的白烛,闪了个身,烛火遇风动熄灭了。然而就在熎姬与陨天目光交错的时候,她的精神再次崩溃。
“云澹!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知道哪个贱女人是在利用你了吧?回来就别走了,好不好?”
熎姬握住陨天的手,嘴里含糊不清不停地念叨着。儿子肖父,陨天的眉眼与先海皇云澹的确有几分相似,熎姬在精神恍惚之际把陨天认成了云澹也在情理之中。
见到母后这般模样,陨天摇了摇头,他今日才知,母后对父皇痴情已毒。哪个男人根本不配为人夫为人父。他的母亲深爱着他父亲,他的父亲又爱另一个女人爱的连命都不要。
“母后,您看仔细些,我是陨天。好啦好啦,这根烛我不要了,您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熎姬很听话地躺下了。陨天替母后盖好被子,又瞧了一眼母亲怀里的白烛,心底的不安再次出现。不过转念一想,一根白烛而已,许是自己多虑了。
熎姬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声音反复地提醒她:把长生烛里的元神炼成真身,我就能永远陪在你身边。
把长生烛里的元神炼成真身,我就能永远陪在你身边。
云澹,我可以吗?你愿意做我的傀儡吗?
【魔界】
这些日子以来,西京已经能零零碎碎记起一些一些事情了。他记起自己是魔界大将军集婴的后人,他是要回来复仇的,为集婴复仇,为自己的族人复仇,以及夺回属于他们族人的荣耀。然而就在刚才,西京的脑袋再次疼了起来,像是被灼烧一般的疼痛。记忆再次颠覆。他不想去回忆,但是又不得不回忆。他能控制住弑神之刃却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袋。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自从下了离山以后,他的记忆总是混乱的。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有时他的脑袋告诉他,他自己就是集婴大将军!这太可怕了!
不!我是西京,集婴已经死了,他死了几万年了!!!
我已经替你们复仇了,老魔君已经死了,我成了魔界的魔君,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折磨我?为什么?!
啊!啊!啊!
面对西京的反复无常,鲸澜请遍了大夫,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人,一个没有元神的人,却存在记忆。即便是在魔界,最卑微的魔鬼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抹元神。而这位魔族的魔君,实在是太诡异了,魔医们用法术探寻了西京身体的每一处,连元神的影子都没有发现。他不是人,不是神,不是魔鬼妖怪,那他是什么呢?
“他是傀儡。”
似乎有人能读懂魔医们心里的猜测,门外轻飘飘地传进来一句话,他是傀儡。
“谁?”
鲸澜闻声警惕地回过头。究竟是谁能轻易地进入魔界而不被察觉到?
“巫祝。”
随着哪个声音闯进门的是一个全身黑衣的老者,哪个离国的巫祝,从了望台上一跃而下殉国的巫祝大人。所有离国人都知道巫祝跟普通人不一样。哪个从女帝时代就活着的离国先知,怎么会是一般人呢?
但人族中知道离国还有一位神通广大的巫祝的人都已经死了,他们随着覆灭的离国消散在了人世。
鲸澜手中的剑已经抵在了巫祝的脖子上:“死老头子,你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杀了你?”
“他是傀儡人,西京。”巫祝再次重复了一遍,“你应该杀了他们。”
巫祝指了指鲸澜身后的魔医道:“他们知道的太多了,必须死。”
“你就不怕我先杀了你吗?”
“别废话了,我此次来,是来看看我的傀儡人怎么样了。”
巫祝的脖子从鲸澜的刀刃上穿过,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径直走向西京。而他的脖子上却一点伤口也没有。鲸澜一度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
第035章
“我的小傀儡人,好久不见啊。”
巫祝伸出枯黄的右手放到西京的头上,不一会儿,西京就安静了下来,一头倒在了床上,脸上的痛苦也在一点一点的松弛。
“你对他做了什么?”
鲸澜解决完几个魔医后,剑刃再次抵上巫祝的后背,巫祝并不理会她的问话。手在被自己称为傀儡人的身上探来探去。
“不好好在离山守陵,跑到魔界来做什么,让你风光几天也好,等找回了长生烛,以后啊可得乖乖地听我的话。”
巫祝转过头来,对鲸澜说道:“必须找到长生烛才能救他,不然他永远只能保持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长生烛在你母亲熎姬哪儿,你去找她比我去更合适。”
听到熎姬这两个字,鲸澜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对着巫祝的后背狠狠削了一剑,虽然她早就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她其实是熎姬的私生女,但从来没有人敢当面对她说。鲸澜不由得气急败坏。
然而即便是鲸澜使用了用尽力气也伤不了巫祝分毫,这个黑衣老者的存在就像空气一般,但又是看得见摸得着真真切切存在的。
鲸澜向来是吃软不吃硬:“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话,乖乖去找长生烛。”
黑衣老者幽幽开口:“你必须去,不然活不了。”
哪双枯黄干瘦的手再次指了指西京,鲸澜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自己何必同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计较。为了西京能够活下去,她必须尽快找到长生烛。
哪个女人,怎么会是她的亲生母亲呢?她受够了从小在熎姬身边讨好她,尤其是当别人在背后议论她是熎姬的私生女的时候。哪有母亲如熎姬这般,动不动就对自己的孩子摆脸色,从来不会真心的夸赞一句,她只会逼她没日没夜的修习术法,稍不如意就狠狠责罚她,好叫她不丢了翼之泽大领主的脸面!
那他的父亲是谁呢?她恨他的父亲,把连同对熎姬的恨也一起加在了哪个从未谋面的父亲身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死是活。
巫祝用袖子里的利刃剖开了西京的胸膛,伸手在他的胸膛内部东抓一下,西抓一下,自言自语道:“身体快腐烂了,你记起了什么呢?一个傀儡是不该有记忆的,还有,你对那个叫做鲸澜的女人很不一般啊。你有很强的模仿能力,不愧是我的傀儡,连感情也模仿的很像,把那个女人骗的团团转,哈哈哈……”
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一个枯瘦的老者和一个被开膛破肚的年轻男人,尖刻的笑声围绕着房梁久久散不出去。
这边鲸澜独自一人来到翼之泽,发现熎姬并不在翼之泽,暗中打听才知道熎姬病了,被海皇殿下接到了修罗海。
哈哈,病了真好,这样就不用担心打不过熎姬了。
听说天界放出消息不日就要攻打修罗海,修罗海的军事戒备比往日要森严许多。这可有些棘手。
“谁!站住!海国重地,岂能由你乱闯。”
正当鲸澜要偷偷绕过守卫士兵时,身后一个鲛人士兵突然拦住了鲸澜。这时,七八个鲛人士兵快速从四面八方围住了鲸澜。
“让我进去,我找我哥哥!”
“你哥哥是何人?”
“我哥哥是海皇殿下。”
摊上他这么一个堕入魔族的妹妹,陨天一定比吃了苍蝇还恶心吧。哈哈。
“放肆。海皇殿下岂是你能编造的!给我拿下!”
鲸澜突然撒气了泼,扯开嗓子喊道:“陨天哥哥,你忘了我吗?我是鲸澜啊!你的士兵要抓我!你不管管他们吗?”
当士兵们推着鲸澜要往水牢走时,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命令道:“放她进来。”
是海皇的声音!
“遵命,海皇殿下!”
鲸澜见到陨天,很熟络的挽住陨天的手臂。
“哥哥,多年未见,可曾想过我啊?”
陨天甩开了鲸澜的手:“你来做什么?”
见陨天并不反感自己称他为哥哥,鲸澜继续得寸进尺道:“我来看母后啊。对了哥哥,母后的病好些了没?”
鲸澜一口一个母后喊得极为亲热,陨天面无的表情的将鲸澜带到熎姬的住处。熎姬的精神状况一天不如一天,连海国最神通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不管鲸澜此番前来的目的如何,都得让鲸澜见一见母后熎姬。
临到门口的时候,陨天突然开口道:“你便在这里好好陪着母后吧,先安心住下,过段时日再走。”
鲸澜自知陨天是要她在这里陪着病恹恹的熎姬,她是知道陨天的脾性的,他让她陪着熎姬,就不会让她逃。一如当年她算计了那个人族公主祗树,陨天曾提着剑要杀了她给祗树陪葬。若不是熎姬相互,她恐怕早死在了陨天的剑下。
鲸澜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妇人,这个女人这些年瘦了不少啊。鲸澜对她恨意有些减退,但一想到往日种种又有种隐隐说不出的厌恶感。
熎姬缓缓睁开眼睛:“水……喝水……”
鲸澜从茶杯里倒出以杯水,递了过去,熎姬颤抖着把水杯送到嘴巴,只喝了一小口,其余全洒到了衣服上。
“你也有今天啊…。。啧啧啧。”
熎姬缓缓吐出几个字:“鲸……澜,你来啦?”
“对,我来了,我来看你笑话来了,哈哈哈。”
熎姬闭上眼睛,默不作声。
“喂!老不死的,别睡,我问你,长生烛在哪里?快给我?”
一听到“长生烛”这三个字,熎姬忽然紧张起来,一把从床上坐起。
“云澹……我的云澹,你去哪里了,快回来!”
熎姬赤着脚在房间里跑来跑去,鲸澜看清楚熎姬怀里抱着的正是长生烛。鲸澜上前,欲要夺来长生烛,却被熎姬一把推开。
“不!谁也不许,谁也不许抢我的云澹!滚!都给我滚!”
熎姬刚刚那一推,大概用了六七成的法术,鲸澜受不过,险些吐出血来。
好你个毒妇,你无情在先,休怪我不讲情面!
鲸澜欲要抢夺长生烛,然而熎姬的法术是通过长生烛传过来的,不知道熎姬练了什么邪术。完全不是翼之泽的法术。在法力的催促之下,熎姬怀里的长生烛突然变成一个半大孩子的模样,熎姬慈爱的抚摸着婴儿的头颅,嘴里欣喜的念道:“我的云澹,我的傀儡,终于,终于成了!”
那孩子的眼睛完全不似寻常婴儿的眼睛那般纯澈明净,相反的是,透着邪恶和诡异,鲸澜被婴儿的眼睛盯的心里发毛。
孩子哭得时候,熎姬就用刀在自己的身上放血给他喝,熎姬撩起衣袖时,鲸澜看到她胳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这诡异的一切都被鲸澜看在眼里,她心里不禁纳闷,修罗海什么时候变得比魔界还要诡异了?
“喂!熎姬,你什么时候生了个孩子啦?”
鲸澜对熎姬直呼其名,熎姬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并不理会她。等婴儿喝饱了血,熎姬继续说道:“云澹啊云澹……快快长大,等你吹箫给我听。”
不知何时,熎姬手中横出一支玉笛来,在婴儿的眼睛周围晃来晃去。
哪个云澹不就是先海皇吗?真看不出来熎姬对他用情如此之深,即使是发了疯,也将这个名字挂在嘴边。既然熎姬这么喜爱先海皇,那么她鲸澜又是怎么来的?她的父亲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背叛先海皇,找另外一个男人生下了她?
婴儿闭上眼睛平静地睡去,慢慢的,又重新化成了一直白烛。熎姬见状,将白烛立于桌面,很熟练地点燃白烛,白烛燃烧之际,一抹幽绿的光芒从火焰上升起,围绕在火焰周围急切地转着圈儿。鲸澜认得,那抹幽绿色光芒其实是一抹元神。究竟是何人的元神被封印在了此处呢?
熎姬闭目,手掌笼罩在白烛上方,全神贯注地往白烛的身体里输送法力。
鲸澜不解,熎姬这是在干嘛?刚才一定是她看花了眼,哪个婴儿呢?白烛也能成精吗?熎姬究竟是着了什么魔了?
鲸澜被熎姬震伤了内脏,不得不闭目打坐给自己疗伤。入了定之后,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日中时分,侍女前来送饭,见到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连碗带人摔了个噼里啪啦。
一个浑身透着诡异的婴儿趴在一个女人的伤痕累累的手腕上吸着鲜血。
啊!救命啊!
侍女尖叫着跑了出去,海皇陨天闻声赶来,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关于在熎姬房间里出现过一个诡异的吸血婴儿的传言是真的,这一次他居然亲自见到了。
陨天强忍着恶心用法力震开了趴在熎姬身上的婴儿,哪个婴儿往床边咕噜咕噜滚了一下,突然停住变成了一根白烛。
“果然是你在作怪。”
这根白烛肯定有什么名堂。无根无灵,不得修炼,怎么能幻化成人?究竟是什么邪恶的术法能让白烛修成人形?
躺在床榻上的熎姬早已失去了知觉,陨天给她输入了一些灵力,又让侍女喂她上等的参药喝下。鲸澜此时疗伤也疗的差不多了,而陨天却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鲸澜打趣道:“哥哥,你猜咱们会不会又多一个弟弟啊?”
“闭嘴!没事的话赶紧滚回魔界!”
陨天很不喜欢鲸澜开口说话,因为,她太不会说话了!
“哥哥你就不怕我再魔界过得不好吗?”
“你过的好与不好都是你自找的!”
第036章
鲸澜迟迟没有带着长生烛回到魔界,巫祝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女人果然是靠不住的。
西京的肉体已经开始慢慢腐烂,浑身散发出奇怪的味道。他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如同死去很久的尸体一样。
巫祝从西京身上掐了一块腐肉,用手指捻了捻,黑色的腐肉变成了白色的灰尘。
“小傀儡,你放心,哪怕你烂成了一滩水,只要找到长生烛,我就能让你活过来。到时候可得乖乖地回离山守墓,别再生出什么歪心思了。守墓人最重要的是安守本分,烛在人在,烛毁人毁,还要我同你讲多少遍?啊?还要我同你讲多少遍?到底还要我同你讲多少遍?”
说到最后,巫祝的表情尽乎狰狞,枯瘦的手又从西京的身体上撕下一块腐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