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到现在,璃皇都不知道一百多年前,狼堇亲手封印的妖妃被放了出来。
封燕归听到璃皇的回答,冷笑一声,“那可真是巧了,儿臣入燕京城前一天,刚好在一家客栈下榻,当天晚上险些被个女鬼给害死。”
“若非父皇给的这枚阴玉护体,儿臣只怕早就没命了,哪还能活着见到父皇?”
“那女鬼原本是被封印的,就在儿臣即将入燕京的时候,封印突然破了。
慕容太子告诉儿臣,那铁棺材里封印的,正是一百多年前的昭国姬贵妃。”
这件事,封燕归一直忍着没上报给璃皇,就是想等着封燕霖露出破绽。
没想到,那个蠢货竟然直接给自己挖了坟!
璃皇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第164章 自尽
这件事,肯定是封燕霖做的。
但封燕归没有证据。
而且就算有证据,他也不会傻到直接拿出来给他父皇看。
最好的办法,就是上眼药,点到为止,让他父皇自己起疑心,从而让人暗中去查。
璃皇被这个消息震得脑仁疼,胸中怒意翻涌。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燕国没有人想要害封燕归。
那么害他的人,只可能是璃国自己人。
也就是说,有人盗走了雪山陵墓里的东西拿到鬼市上交易,目的是为了请对方破了姬贵妃的封印放出女鬼,让封燕归死于“意外”。
璃皇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他这几个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
皇子之间的争斗,也是帝王权衡术的一种手段,只要不过线,他平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可这次,明显有人玩过头了。
那可是长公主的陵墓!
竟然有人敢侵犯先祖!
璃皇黑沉着脸,摆摆手让封燕归先退下。
封燕归瞄了眼璃皇的神情。
很好,气得不轻。
封燕归退下后,璃皇第一时间把暗人叫来,吩咐他们,“想办法查到当初跟你们交易阴玉的卖家底细。”
鬼市上的交易,说白了就是面具下的交易,交易完成之后,面具一摘,谁也不认识谁,压根儿无从查起。
但璃皇既然如此要求了,暗人们也只能竭尽全力去想办法。
是夜,封燕归回到寝宫。
宫殿内很昏暗,一个下人也没有。
屋外凉风阵阵吹打着窗棂。
“吱呀”一声,朱漆雕花门开了一条缝,顿时有清冷月色顺着门缝倾泻进来。
封燕归轻车熟路摸出火折子点燃烛台。
殿内昏暗顷刻被驱散,晕黄的光,照在殿中精致的笼子上。
笼子里的女子,双手双脚被铁链锁着。
正是阿珂。
已经一天没进食的她,嘴唇干到起了皮,身上的衣裙却格外华丽,料子用的是寸锦寸金的云锦。
封燕归手里拎着食盒,步子缓慢靠近笼子,慢慢蹲下身。
与食物香味儿一块飘散出来的,还有他身上好闻的沉水香。
腹中的饥饿让阿珂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封燕归打开食盒,里头是色香味俱全的宫廷御膳。
他挑起一块鲜嫩的鱼肉,喂到阿珂嘴边。
阿珂很饿,可她这次没有张嘴,而是倔强地将头扭到另一边。
“殿下要杀要剐我都悉听尊便,但是,请不要如此折磨我。”
每天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笼子里,她身心俱疲,感觉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明明她心里的少年不是这样的。
明明那么阳光活泼的一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成了阴翳诡谲的魔鬼?
封燕归见她不吃,搁下小碗,将手伸进笼子,轻柔地抚摸着她手腕上被铁链磨出来的伤痕。
“杀了姐姐,那你的家人得多伤心呀?”
阿珂身子轻轻颤了一下。
是了,她之所以败露之后还没自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考虑到了家人。
封燕归说:“我已经把他们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没有人可以伤害他们,就像没有人可以伤害姐姐一样。”
所以,他现在做的这些,都不算伤害她吗?
阿珂看了封燕归一眼,突然笑了,眼底泪花却倔强着不肯落下来。
“姐姐,你说一句喜欢我,愿意嫁给我好不好?”
封燕归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望着她,此刻全是卑微的祈求。
“只要说一句,我马上就放了你。我不当什么皇子了,我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雪山下的草原牧羊,好不好?”
然而,殿内很安静。
封燕归没能等到他想要的答案。
封燕归的眼眶逐渐湿润猩红,“所以,你心里还是念着他?还在想着有朝一日回到他身边?”
“他”,指的是封燕霖。
阿珂心头剧颤。
“殿下,我只是个身份卑微的下人,当不得您如此厚爱。”
封燕归压根儿就听不进去,“既然如此,那我便彻底毁了他!他若是没了,姐姐是不是就能喜欢我?”
封燕归仍旧没等到答案。
“嘭”地一声,雕花门被重重关上,他一走,殿内重新陷入了黑暗。
阿珂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她心里的那个阳光少年一去不复返了。
是她亲手把他变成这样的。
——
不过一天的时间,封燕霖就感觉到他父皇在架空他的权利。
明面上让他带着人继续查雪山陵墓的真相,背地里又以他忙着查案分身乏术为由,让他手底下的几个衙门大换血,换上了璃皇的心腹。
封燕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精心设计的局,幕僚们都说天衣无缝的,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
直到他看到了封燕归腰间的阴玉。
封燕归平时没事儿都是把阴玉挂在脖子里的,今天特地放到腰间,就是为了让封燕霖看到。
望着封燕霖震惊的眼神,封燕归勾起唇,“三哥可曾听过一句话,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封燕霖怒咬着牙,“阴玉怎么会在你手上?”
“那自然是因为父皇宠我。”
封燕归挑了挑眉,“多亏了这小玩意,我当初才能在碰上女鬼时死里逃生。可认真算下来,这小玩意还是三哥送到我手上的呢,看来我是时候请三哥喝一杯了。”
封燕霖脸色煞白。
他算准了一切,却是怎么都没算到,父皇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一件辟邪之物交给了封燕归。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阿珂是我的人?”
难怪使团回来后,他就一直没看到那个女人。
原本想用她的家人威胁她现身的,结果她的家人一夜之间竟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去向,音信全无。
“嘻嘻……”封燕归精致的面容上挂着笑意,“一个十岁就没了娘的弟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封燕霖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想除了封燕归,却一直轻看了这个弟弟。
是啊,一个十岁就没了娘还能在这深宫里安然活下来的皇子,怎么可能简单呢?
是他大意轻敌了。
封燕归回到寝宫时,老远就见负责看守阿珂的护卫行色匆匆,“六殿下,阿珂姑娘她……自尽了。”
第165章 喜欢一个人会相由心生
封燕归脑子里嗡嗡作响。
许久之后,他一把推开护卫,望向紧闭的宫殿门口,双眼赤红。
“不会的,不会的……”
姐姐不可能自尽。
她还有家人。
她的家人都在他手里。
她不可能那么傻。
封燕归不停地说服自己,阿珂没有死,没有离开他。
可他的双腿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不敢向前走,更不敢推开那道门亲自去验证。
他只能一把揪住护卫的衣领,“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她吗?怎么会自尽的?”
护卫眼神闪躲,“六殿下……”
正在这时,殿门被人一把推开。
“小家伙,你可不能怪他,都是我的主意,我让他故意这么说的。”二皇子封燕滕的声音传了出来。
封燕归一僵,疾步走过去。
就见封燕滕坐在轮椅上,没人帮忙,轮椅出不了门槛,只能堵在门口。
二皇子封燕滕的双腿不良于行,常年坐轮椅,他习得一手好医术,却始终无法治好自己的双腿。
宫里都是些捧高踩低的东西,封燕归前些年一生病请太医总会被封燕霖故意截胡。
每每这种时候,便是二皇子封燕滕来给他看。
除了外祖家,封燕归唯一信任的,便是这位二哥。
可是今日……
“二哥这玩笑是不是开得有些大了?”
封燕归捏着拳头,仿佛只要封燕滕说出一句让他不满意的话,他马上就能生撕了他。
封燕滕笑看着封燕归,“喜欢人家就好好对待,小小年纪玩什么囚禁?得亏那姑娘心大,要换了别人,指不定还真就自我了断了。”
“那这也不是你骗我的理由!”封燕归仍旧在气头上,脸色阴沉难看。
“那姑娘中了慢性毒。”封燕滕正色道:“应该是很久之前就服下的,我刚给她看了,毒素已入肺腑,要想清除绝非易事,除非……”
“除非什么?”
封燕滕道:“燕国来的那位太子,他传承的神能就有治疗作用,你或许可以去找找他。”
封燕归一把将封燕滕的轮椅推到一边,迫不及待跑进去。
笼子还在,笼子里的人也还在。
只是她腕间的伤痕在日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姐姐……”
封燕归扑过去,迅速掏出钥匙打开笼子,将她手腕上的锁链解了。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真的做傻事,我放了你,现在就放了你,让人送你出宫,以后再也不纠缠你了……”
他的声音在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刚才有那么一瞬,他险些真的以为自己彻底失去了她。
阿珂看他一眼,缓缓开口,被关许久的她声音十分嘶哑,“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十三岁那年,刚到殿下身边的时候,殿下放飞了很喜欢的一只画眉,你说,不希望它跟你一样被困在深宫里。”
“我不是那只画眉,我也不羡慕它,可我是个杀手。”
“我来的时候,三皇子交给了我一个任务,那便是杀了你。”
“这个任务,我执行了将近六年。”
“因为我总是会在关键时刻下不去手,总会沉溺在你的一声声‘姐姐’中。”
“我本以为,没把刀扎在殿下胸口便等于没杀了你。”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我早就把当初那个会心疼画眉的少年杀死了。”
“你总说我心里有人,殿下,我该怎么让你明白,我心里的人,是那个眼里还有光的少年呢?”
这些话,让封燕归彻底僵住了。
阿珂自嘲地笑了笑,“我一步步亲手把你变成今天的模样,再来告诉你,我喜欢的是当初的那个你,是不是挺贱的?”
“姐姐……”
封燕归一把握住她伤痕累累的双手,内心的激动让他语无伦次,“我没有变,我还是以前那个我,我……我不当皇子了,我也不跟他们争了。”
“我带你走,走得远远的,我们去草原上牧羊,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阿珂红了眼眶,“你就不恨我,无数次想杀了你?”
“若是恨,又怎会让姐姐留在我身边这么多年?”
从阿珂来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她是封燕霖的人。
他没有赶走她,是因为他太孤独了,身边需要有人陪伴。
就算,这是个随时想杀了他的人。
——
谢浔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国了又被封燕归请去干活。
看到阿珂手腕脚腕上的伤,谢浔有些无语。
这跟他想象中的“藏起来”好像有点儿不太一样。
他顶多把门锁上不让小小出去,这位竟然直接上锁链,简直绝了!
“锁的时候都没想着下手太狠,这会儿又要救人,你矛不矛盾?”
谢浔瞥他一眼。
封燕归早就意识到自己错了,站在旁边不敢顶嘴,“求你了,一定要清除她体内的毒素,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谢浔道:“解毒是小事,关键在于解了毒,你打算怎么办?”
封燕归毫不犹豫道:“我自请出宫,带她远走高飞,天下这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六皇子舍得放下宫里的荣华富贵?”
封燕归冷笑,“皇宫就是个披着华丽外衣的人间炼狱,你当我这些年跟他们争来争去是为了什么,为了皇位么?不,我只是想活着,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着。”
连活着都成为一种奢侈的皇宫,并没有值得让他眷恋的地方。
谢浔治好了阿珂。
离开璃都这天,封燕归亲自在城门口相送,他的旁边,站着身穿宝蓝色束腰长裙的阿珂。
姜小小探出脑袋,看到了阿珂的装束,她缩回去跟谢浔说:“那个女护卫,好像跟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了。”
第一次见她是在封燕归险些遇害的客栈。
当时所有人都在担心六皇子的安危,只有这个女护卫一脸漠然和淡定。
姜小小对她印象挺深。
谢浔道:“因为真正喜欢一个人是发自内心的,有句话叫相由心生,你两次见她,她的心境不一样,你自然会觉得不一样。”
姜小小听完,没再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浔。
谢浔:“我脸上有东西?”
姜小小理直气壮,“你不是说喜欢一个人会相由心生吗?我在给你看面相。”
谢浔:“……那你看出什么来了?”
“看出你一会儿会给我买糖。”
谢浔:“……”
第166章 我替师父胖
回燕京的路上,谢浔继续给姜小小绣嫁衣。
婚期就在三月,时间很紧迫。
谢浔白天在马车上绣,晚上到了客栈掌灯夜绣。
姜小小完全没有正常待嫁新娘的焦虑和紧张,仍旧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得空就顺便修炼一下。
不过没两天,她就下了谢浔的马车,跟张易初一辆了。
张易初要带女儿回天师府,谢浔要回燕京,两边不顺路,只能分道扬镳。
临别时,谢浔亲自给她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出来,包袱里除了一套换洗衣裳,其余的全是姜小小爱吃的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