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玉昀和贺牧昱同是炼气一层,乔玉昀却远没有贺牧昱做宗门任务那么勤快, 但这次排名他却只比贺牧昱低了三名。
“尤其是那个第六名的孙昊然,我才知道他是赵管事的外甥。像打扫的工作, 我们只能被分配到外院和山区, 每天都要爬各种山, 但孙昊然就一直被分配到藏书阁这种轻松的地方……不仅可以近距离接触到内门弟子, 还能翻阅藏书阁的书籍。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还有三个月前, 他下山来不及打扫,就叫我们去打扫……我算了算,根本没给我加上那天打扫藏书阁的贡献点。你呢, 你加上了吗?”
三个月前, 就是贺牧昱在藏书阁里得知御兽珠为母珠和子珠的那一日。
贺牧昱摇了摇头。
“果然!”乔玉昀气愤道, “派我们去做任务, 自己在外面逍遥快活!真的太过分了!”
他接着问道:“你每日起早贪黑照顾灵田呢?”
“每月两块下品灵石和一点贡献点。”
照顾灵植是一件相当繁琐的事情, 每个灵植对温度和湿度都不同, 非常耗费时间。
乔玉昀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少你也接?谁的任务啊, 内门弟子这么抠吗……”
贺牧昱微微吃惊道:“很少吗?赵管事说新进宗的弟子都是这个价格。”
他当时瞧见是陆妤的任务就毫不犹豫地接下了,根本没有考虑过价格,只希望能尽自己所能帮助她。
“不如你把那个灵田的任务推了,和我一起照顾紫阳真君的灵田吧。”
半月前,乔玉昀意外获得一个机缘——他下山偶遇了一个喝醉酒的花白胡子老爷爷,见他烂醉如泥,年纪和自己的爷爷一般大,他担心地上前关心照顾,没想到对方竟是玄天宗的紫阳真君。
紫阳真君是玄天宗掌门徐清正的师兄,如今已经八百多岁,是玄天宗为数不多的元婴境界的大能之一。
由于他性格懒散,嗜好喝酒,不喜闭关修炼,不喜管理宗门事务,更不喜欢被约束,玄天宗的掌门之位就落到了他的师弟徐清正的头上。
在将两个徒儿拉扯大后,他长年云游在外不见踪影,除非有宗门要事,极少返回宗门。此次乔玉昀会在山下撞见他,正好是因为天降紫微星和十年一度的宗门大比一事,召开了一次高层大会。
面对掌门师弟高谈阔论,紫阳真君兴致缺缺,会议结束便溜下山喝起了酒。在醉醺醺的情况下,越看乔玉昀越顺眼,便许诺了乔玉昀一些好处。
在得知他是玄天宗的杂役弟子后,紫阳真君给了他十块中品灵石和二十点贡献点,让他帮忙照顾花田,还亲自指导他如何引气入体。
乔玉昀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所以向贺牧昱抛出了橄榄枝,谁知就见贺牧昱毫不犹豫,摇了摇头道:“紫阳真君看中了你,你要好好地把握住这次机会。我既然已经接下任务,就不能半途而废,否则是背信弃义。”
背啥信,弃啥义啊……明明是对方压榨低价劳动力……
默默在心里吐槽贺牧昱太呆头呆脑了,乔玉昀主动提醒道:“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是在前十的,至少绝对不可能和我只差三名,所以有些怀疑考核不公正,可能存在徇私舞弊。我现在准备私下里调查一下前十名的情况,他们所获得的贡献点真的都是他们自己做的任务吗……你要跟我一起调查吗?若是掌握确凿证据,我们可以一起密告给紫阳真君。趁紫阳真君还没离宗前,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贺牧昱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种出风头的事情反而会将他落入危险之地。而且传闻紫阳真君最烦管理宗门事务,又怎会帮他们这两个杂役弟子出头。
“就算他们把你的贡献点记到别人头上也无所谓吗?”
正义满满的乔玉昀见舍友闷声不吭,一副不想掺和的神色,有些失望地甩开了他的手。
虽然没有和乔玉昀一起调查,但同样生疑的贺牧昱也渐渐地回想起了不对劲的地方。
例如,每次在身份玉牌里登记贡献点时都是赵管事负责,而且每次都是收走他的身份玉牌后入内登记,让他在外面等待……
在这个月登记贡献点时,越想越不对劲的贺牧昱屏息凝神,悄悄地跟进了杂役殿的隔间,就见隔间里竟还有一个杂役弟子,他递给了赵管事一块身份玉牌。
亲传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的身份玉牌,颜色皆不相同,但赵管事转给他贡献点的玉牌却并非是亲传弟子的白骨玉牌,反而是和他同样颜色的灰色玉牌,显然就是这个杂役弟子自己的。
“赵管事,我们这么做真的不会被发现吗……”对方第一次干这件事,不免有些紧张。
“你怕啥啊,这次孙昊然不也成为了外门弟子吗?有谁发现了吗?”赵谦斜睨了他一样,拍拍他的背,道:“贺牧昱没什么背景,又是五灵根又是最后一名完成入门考核的,说明他这辈子都没什么修仙资质,就算未来发现了又怎么样,敢和我作对,就让他滚出玄天宗。”
玄天宗会定期清退毫无建树的杂役弟子,前十名能动手脚,后十名自然也能动手脚。
赵谦接着笑道:“只有乖乖听话,日后才会给他个机会……”
贺牧昱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乔玉昀猜的一点也没错,自己的贡献点真的一直被投机倒把,所以才没有进入前十。
贺牧昱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果然玄天宗也有作恶多端、道貌岸然之辈。
但他知道,这个时候暴露自己冲上去对峙只会让自己遭到针对。对方是杂役殿的管事,而自己只是新入宗一年的普通杂役弟子,就像对方说的,他可以轻轻松松地把他赶出玄天宗。
所以,不动声色想要悄悄退回杂役殿的贺牧昱,就和暗自潜伏在杂役殿的乔玉昀对上了目光。
平安离开杂役殿后,乔玉昀扬了扬手中自己斥巨资购买的回像石,示意他刚刚那段对话自己已经录下了。
“现在掌握确凿证据,真的不和我一起密告给紫阳真君吗?”
贺牧昱不愿和别人有任何牵扯,若是一同前往,极有可能会被长老发现自己半妖的身份,那乔玉昀也会知晓他是半妖。
虽是现在因为舍友的关系对他友善,不代表在得知他是半妖后还会与他这般亲密,也不代表紫阳真君会不对他起贪心,毕竟谁都有可能在背后捅上一刀。
在没有自保的实力前,贺牧昱不愿冒险。所以迟疑再三,还是摇了摇头。
乔玉昀怒其不争,甩袖离去。
然而刚离开杂役殿,贺牧昱就被赵谦一伙人堵住了去路。
“乔玉昀人呢?”赵谦厉呵道,贺牧昱的心一跳,心想着贺牧昱应该没那么快告密给紫阳真君,他紧张地回道:“不知道……赵管事,何事如此生气……?”
“何事?”赵谦冷呵一声,皮笑肉不笑道,“现在还给装?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贺牧昱的心瞬间一沉,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让赵管事知道乔玉昀要告密这件事。
“敢在背后调查我,敢算计我赵谦,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应该是乔玉昀背后偷偷调查徇私舞弊的事情,被哪位杂役弟子告密给了赵管事。
“赵管事……是误会……”不知道赵管事知晓到哪一步,贺牧昱先诚惶诚恐地低头道,“我们哪敢对您不敬啊……”
“误会?刚刚回看了杂役殿的回像石,你们鬼鬼祟祟的一举一动可都拍了下来。你还要跟我说误会?”
要不是有杂役弟子偷偷看到了这一幕,他甚至还被蒙在骨子里了。赵谦这么一想,更是怒火中烧,怒目圆睁道:“偷偷调查我用回像石录下证据,是想告到执法堂吗?可真是熊心豹子胆啊!”
见赵谦不知道他们密告的对象是紫阳真君,恐怕已经在执法堂门口等着乔玉昀,贺牧昱决定拖延时间。
“在玄天宗利用职权徇私舞弊,难道不是更胆大妄为吗?掌门和峰主们知道你们是这么给玄天宗培养杂役弟子的吗?仗着一点权利就沾亲带故、投机倒把,执法堂一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
“还敢顶撞!”一巴掌带着灵力狠狠地扇了过去,直把贺牧昱的头打得歪向了一边,半边脸瞬间青肿了起来。
“真以为告到执法堂,执法堂就会受理?”
啪!
又是一记耳光!
贺牧昱的另一侧脸颊也瞬间青肿了起来,整个人被这种劲风扇飞到了地上,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真以为就我一个人干这种事?”
“五灵根的废物,不教训教训真当自己能晋升为外门弟子?”赵谦一脚戾气地踩在贺牧昱的小腹丹田上,避无可避的贺牧昱脸色苍白、瞳孔涣散圆睁,再度狂吐了一口鲜血。
那一瞬间,血色弥漫了双眼,佛回到了烈焰门,赵谦的身影和周云鹤虐待自己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那段痛苦的记忆令贺牧昱一阵阵毛骨悚然的战栗,全身下意识地颤抖了起来。
贺牧昱极度恐惧的表情取悦到了怒目切齿的赵谦,他冷笑着接着威胁道:“是该说你年纪轻轻一腔热血呢,还是蠢笨无知呢。”
“杂役弟子有几万人,少一个杂役弟子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无声无息地把你杀掉,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就这,你们还想跟我斗?”
“给我狠狠地揍!”
赵谦轻蔑地笑着,身后的狗腿子们也都附和着,露出了讥讽的笑声,对倒地不起的贺牧昱一阵拳打脚踢。
直到一人突然惊恐道:“赵管事,你看他头上又长了一对耳朵……”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贺牧昱的脑袋上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一对毛茸茸的白色耳朵,就像是动物一样耳朵长在头顶上,再加上脑袋两侧的一对耳朵,他竟足足有四只耳朵!
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下,他脑袋两侧的人耳朵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后长出了一条较粗而蓬松,有着十二条红暗相间环纹的大尾巴。
“还有尾巴!”
“啊……妖怪……他不是人……”
被手下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吓了一跳,饶是见过大世面的赵谦也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不是人,也不是完全的妖兽,是半妖。”
赵谦仰天长啸:“没想到竟有半妖通过了入门考核,还隐姓埋名了一年之久!真是稀奇!真是稀奇!”
“你这个妖孽胆子是真的大啊,就你这身份还敢去执法堂告密?你不怕你一告密,整个宗门都知道你是妖怪的事情?”
用手指嫌弃地戳着贺牧昱的脑门,他半蹲下身,一下又一下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可要想想清楚啊,到底是为我做事呢,还是被暴露了妖怪的身份被赶出宗门呢。”
其实被暴露了半妖的身份,不一定会赶出宗门,但受到各方面的歧视是肯定的,甚至被发现是九节狼后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被狠狠拿捏住命脉的贺牧昱颤了颤满是鲜血的唇,轻轻道:“赵管事,是弟子不该……是弟子胆大包天、利欲熏心……请您饶了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可以啊。”赵谦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一脸刻薄地笑道,“以后可要乖乖地听话啊……”
在处理完贺牧昱后,赵谦才看了一直嘀嘀作响的玉牌。
手下向他汇报刚抓住了乔玉昀一事。他们在执法堂前守株待兔,但并没有等到乔玉昀,好在后面,他们在半路逮住了乔玉昀,没让他有机会靠近执法堂。
听到乔玉昀也被抓住后,贺牧昱的目光更是暗淡无光,赵谦看在眼里,用脚踢了踢他,提醒道:“乔玉昀这臭小子,我会狠狠地教训一顿,但我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大。”
“以后,你就给我好好地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若是再起不轨之心,你就直接报告给我。”
当天,由于紫阳真君不在宗里,乔玉昀不仅扑了一个空,还立刻就被赵谦的手下抓起来狠狠地揍了一顿,还当场销毁了回像石。
“执法堂最讲究证据。没了这东西,你觉得执法堂会信你说的鬼话吗?你觉得除了你之外,会有弟子敢站出来说出实话呢?”
“反之,你会背上栽赃陷害之名,被逐出宗门。想要继续呆在玄天宗的话,就给我听话点,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这次会饶你一命,不代表下次还会放过你。”
使用了回像石这件事,乔玉昀只和贺牧昱一个人说起过,所以他瞬间怀疑是贺牧昱告了密。但捂着鼻青脸肿的脑袋一瘸一拐地回到房间时,就见贺牧昱同样鼻青脸肿地坐在了房间里。
他原本的怒气微微平复了一下,猜测他可能是被严刑逼供后才爆出了他,正打算和他讨论怎么逆风翻盘时,就听他轻轻地开口道:“赵管事的事情……就当不知道吧……他是管事,我们只是刚入宗一年多的弟子,就不要再插手这些事给自己徒增麻烦了……”
“赵管事用退宗威胁你?”愤怒的乔玉昀正义凛然道,“贪污受贿、徇私舞弊,甚至动用私刑殴打杂役弟子,我们完全有理由将他们告上去!当然现在证物毁坏,无法立刻扳倒他们,我们只能隐忍假装顺从,蛰伏一段时间,直到再次掌握证据。”
“你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了!”贺牧昱冷声打断,毫不客气道,“这是我的事情,反正也是我的贡献点,我已经不打算追究了。也与你无关。”
“这不是单单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已经了解到有一些弟子也遭受到胁迫。”
“你觉得那些人都可信吗?”贺牧昱冷冷道,“你觉得他们最后不会反水吗?别被人从背后捅一刀都不知道。”
“你!”乔玉昀火冒三丈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胆小如鼠吗!”
当晚剧烈的争吵后,乔玉昀就见贺牧昱像狗腿子一样被赵管事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他原以为贺牧昱是担心赵管事的势力才不敢追究,原来是已经成为了赵管事的人。
相处一年来建立的好感立刻跌到了低谷,乔玉昀瞬间对贺牧昱为恶势力效劳帮凶的行为唾弃与不屑,在房间里和贺牧昱共处一室都让他觉得恶心。
他和卖身投靠的贺牧昱不同,他一定会找到新的证据!
原本热情和他打招呼的乔玉昀不再打理自己,连正眼都不会看他一下,贺牧昱虽然早有预料,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僵硬,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贺牧昱心里还是有些酸涩的难受……
这是他第一次交到朋友,虽然他一直不肯承认乔玉昀是自己的朋友,但乔玉昀的确是他人生中第一个相处了那么长时间的同龄人。
但贺牧昱没有办法向乔玉昀解释自己的原因。
所以这样也好。
再度恢复成陌路人的关系,对彼此都好……
玉渺峰里,见小师弟日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无论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磨叽磨叽的,身为师姐的陆妤自然要倾囊相助,为他排忧解难。
然而,原以为宋念辞是在学剑有困难,或者是内向的性格没能交到好朋友,却见他轻吐一口气,幽幽诉苦道:“大师兄二师姐都是天灵根,我不过是双灵根……他们对我太苛刻了,竟让我手腕缠绕着重力珠练剑……我根本不是他们那样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