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梦短暂晃了晃神,不动声色拉开两人的距离,低低颔首。
梁缘没留意到她的小动作,接过卷子快速浏览了遍题目,看完之后也没急着讲而是反过来问她的解题思路。
归梦僵了僵,怯生生地侧抬望了他一眼对上他垂下来的疑惑目光又低下。抿唇,小声地说自己的想法。
每说一句话就看一眼梁缘,那小心翼翼的神情看得梁缘皱眉,往后一靠,乐了,“怕什么,我又不骂你。”
小白兔头低得更厉害了,声音明显的抖了抖。
梁缘:“……”
他默了默,真乐了,几不可闻叹了口气说继续吧。
归梦于是点头,磕磕绊绊地讲完了自己的想法和困惑,低落道:“我觉得好像见过这样的题,但是算不出来。”
梁缘回眸看她一眼,伸手要过笔,翻了面卷子在某一道填空题的序号上打了圈,说:“一样的题型,我再给你算一遍。”
他又扯来草稿本,重新换了面边写边讲,“懂了吗?”
“……”
归梦缓缓眨了眨眼。
梁缘留意着她的表情,“都不懂?”
归梦羞愧地红了脸,轻摇摇头,指着某一部分说:“梁缘哥哥,可不可以再讲讲这里?”
她说完偷偷抬眸瞄他,见他好看的眉心皱起,愧疚地咬了咬唇唾弃自己为什么这么笨。
“我、我再看看吧……”
她接回水性笔,去拿草稿本想自己研究,去没抽动。
疑惑抬首,对上梁缘清冷的目光,他挑了挑眉平视着她的眼,嘴角含笑,“小姑娘耐心还不好啊,我又没说不给你讲。”
他抬手屈指轻敲了下她脑门,语气严肃,“最后一遍了啊,再听不懂自己抄十遍。”
“……好。”
半个小时后。
归梦终于把题全部做了一遍,梁缘检查了道给她圈了几个注意点。瞥了眼时间见不早了起身走到床边,踢了踢正在玩手机的梁兮让她带妹妹回去睡觉。
梁兮从网络里抽离,“你们完了?”
她一回家就去找可爱的妹妹了结果人没在,后来问了二婶才知道她去了二哥房间,于是也跟着进来了。
可惜太无聊,又不想走干脆就玩手机去了。
归梦收拾好书本“嗯”一声,过来拉她,“讲完了,姐姐我们回去吧。”同时乖乖跟梁缘道谢。
“梁缘哥哥,晚安。”
梁缘捏捏她的脸蛋,“别想熬夜,早点睡。”
本来想再熬熬夜补一下的归梦:“……”
她僵了僵,泄气地喔了声说好。
第二天一到教室,曲曼筱就迫不及待问她梁缘答应给她补习没有。
归梦拿出邱姨给塞的牛奶放在桌面上,说答应了,还提了梁缘替她复盘到十二点和安慰的事,至于那些“你很聪明”之类的言语她脸皮薄就没有讲。
曲曼筱却疯了,抱着她啊啊啊,“没想到高冷学神竟然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我的cp赢麻了!”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归梦对她略微神经质的行为也司空见惯了,她笑了笑,拆开吸管插上边喝奶边默书。
曲曼筱一大早就磕到了糖哪里这么容易放过她,双手圈住她小声说道:“归梦,你说梁缘是不是喜欢你啊?”
“咳咳咳——”
归梦嘴里的牛奶差点喷出来,她目瞪口呆转望向曲曼筱。
“你看他对你多好,还给你补课。我可听说了连他亲妹妹梁兮都没这种待遇呢。”她暧昧地撞了撞她,“你说呢。”
归梦被说得心旌摇曳,但她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心知自己不是头戴光环的小说女主。
梁缘哥哥那么好,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她。
她擦了擦溅上牛奶的书面,柔柔地说道:“不可能啦。我是客人嘛,梁缘哥哥只是出于礼貌而已。你想啊你家里要是来了客人你是不是也得好好招待。”
曲曼筱思索过后热情退散了些,“好像是这么个理。”
归梦点头:“对吧,所以不要想多啦。”
*
给归梦补习之后,梁缘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早,以往都是上完第三节 才放学回来的,现在第二节就回来了。
到家之后吃个饭刚好给小姑娘补习。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半期成绩出来了。满城的金黄落了一地。
这几个月来,归梦在梁缘开的学习小灶下成绩突飞猛进。已经从吊车尾到了班级中排,尤其英语进步最快。之前开口都困难,现在都可以进行简单的对话了,虽然发音上还是有问题,但无论是口语还是卷面都有很明显的提升,英语老师都专门点名夸她了。
她很开心,傍晚放学回去的时候让司机停了会儿车,在路边的蛋糕店买了盒糕点回来。
今天出了半期成绩,她又进步了两名,她想谢谢梁缘哥哥这段时间的帮忙。苏晗和曲曼筱都极力推荐这家的甜品,说很好吃。
梁兮见她给梁缘买东西嫉妒了一路上,酸言酸语的,还是归梦抱着她的手臂好一通撒娇才作罢。
但到家后对梁缘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冷哼去厨房找吃的。
梁缘挑眉,暗暗猜测自家大小姐又怎么了。
电话响起,是沈林风在催促他快点。
他换好鞋刚开门准备出去,身后传来亲昵叫哥哥的声音。
小兔子蹦跳着过来脑袋左右晃了晃,杏眼清亮地问他是不是要出门,帽子上的小毛球跟着她的动作小幅度摆动。
进入十一月北市就极其冷了,家里虽有地暖,可她还是会习惯性戴个帽子。
梁缘伸手拨了拨她的毛球,嗯道:“和秦朝他们约了打球。”
“那你晚饭回来吃吗?”
“应该不会,怎么,想等我吃饭?”梁缘边低头换鞋边逗她。
原以为小姑娘会反驳,不曾想她轻轻点头应是,倒是给他整不会了。
他站起身叹了口气说:“下次吧,哥哥今天有事。”
归梦喔,也并不在意,她推过准备好的糕点:“那你把这个带上吧,饿了可以吃点垫肚子。”
梁缘觑了眼没接,谢过她的好意,“自己留着吃吧,我不爱吃甜食。”
拒绝完见小姑娘备受打击地低下头,面色失落。他眉峰一动,若有所思地询问:“专门给我买的?”
“嗯。”归梦再度抬头,轻软的声音里难掩开心,“我这次半期数学考了110,排名进步好多。”
数学满分120,她能考到110确实很不错了。
梁缘跟着挽唇,视线从她脸上落下来。明白了,糕点是小姑娘的谢礼。
电话又在响铃催促了,他扫了眼来电显示利落挂掉,回眸望着面露希冀的归梦,拒绝的话无法再二次说出口,伸手面不改色地说:“给我吧,晚上饿了说不定可以吃口。”
小姑娘黯淡的眼睛猝然就被点亮了。
梁缘不由哂笑,真的太乖了。
他接过糕点,给她鼓气:“再接再励。”
归梦重重应了声,亮晶晶的眼璀璨如星子,“我会继续努力的!”
“嗯,加油。”
*
梁缘到约定的地方时,比平时晚了几分钟。
他上楼进到包间,还未开口就瞧见他手上提着了只印有私焙房logo袋子的沈林风就哎呦,“我记得梁少爷不爱吃甜的啊,什么时候变口味了?”
他过来了熟练地夺过袋子低头看了眼,又一声怪叫,“还是草莓味的,不得了不得了,哪儿来的?”
关照两人闻言也好整以暇地望过来,乐得听八卦。
梁缘面色依旧,落座后淡淡道:“家里那小丫头怕我晚上太晚吃饭,给垫肚子的。”
整个大院现在谁不知道梁家有两个闺女。大的叫祸害,小的叫小丫头。
看着他炫耀的口吻,沈林风咬牙,有些嫉妒了,“梁二,你回去问问小归梦还缺不缺哥哥。”
要说归梦那小丫头是真的乖,娇娇的一只,人甜性格好,明明也就十二三岁却总反过来照顾他们的情绪,让人很难不想宠她。
“你?”梁缘毫无波澜的神色终于有了点起伏,他冷冷睨扫过去,冷淡地丢给他了一个字。
“滚。”
*
十一月中的时候,北市下了第一场雪。
归梦生于南方,虽然不至于没见过雪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鹅毛雪,白白的,软软的。连晚上起夜瞥一眼外面,月光倾泻在上面都在闪闪发光。
她蹲在窗台看了半夜,导致第二天顶着黑眼圈从家里到学校被笑了一天。
从那天之后北市就正式入了冬,一周很少再有晴天。
归梦也在雪白的世界里迎来了期末考。
期末考完这天,她和几个朋友一起从教学楼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楼下等候的梁缘。
他穿着一件过膝的灰色羊绒风衣,绕了一圈黑色围巾,懒洋洋地站在教学楼前已经掉光了叶子,只剩枯枝撑着白雪的银杏树下,身长如玉,很是耀眼。
归梦脚步缓下来,心口毫无预兆地剧烈跳了跳。
雪从天空悠悠飘下来落在他的头上,肩上,以及那双鸦羽般狭长的睫毛上,画面美得想一场梦。
他转过身来,朝她招手。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万籁俱静下只剩他那句含笑的呼唤穿破风雪落在耳边。
“春雨,过来。”
第16章 梦
16
归梦脑中一空,思绪被失控的心跳声占据。
噗通噗通,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膛而出。
原本讨论着放假去哪儿玩的几人在瞧见梁缘后不约而同噤了声,听到他的话又齐刷刷转头看向愣住的归梦。
曲曼筱拽着她的胳膊,迟疑问道:“春雨是在叫你吗?”
归梦被晃得清明了几分,她目光微闪,轻点了下头。
“啊啊啊!”曲曼筱扛起cp大旗直呼好苏好苏,“太杀了吧!春雨哎春雨,感觉好宠。”
连苏晗都鲜少的没有反驳她,挽着归梦的另一只手小声附和:“确实挺苏的。”
苏吗?
归梦心脏一颤,睫毛抖了抖,偷偷地再度望去。
和她示意过后他把手又插回了风衣口袋里。见她在和朋友说话他也不催,身高腿长,颀长的身形引得考试出来的学生频频投目。
“还不快过去,叫你呢。”苏晗瞧她迫不及待的样子松了手还顺带轻推了一把,“晚上群里聊啊。”
归梦腼腆地朝她感激一笑,随后拔腿小跑向梁缘,隐隐的还能听到身后窃窃私语。
“怎么我喊春雨的时候感觉怪怪的有点儿别扭呢?”是苏晗。
“废话,小名一般儿都是给亲近的人叫的,你既不是亲人又不是爱人当然叫不出那股亲昵。”
“哪儿来的歪理,我看是你恋爱脑又发作了吧。”
“嘿嘿,是有一点啦,不过你没发现真的很好磕吗?”
“……疯了。”
后面的对话随着距离的拉远逐渐模糊到听不见。风声呼呼,绕耳而去。
雪下得并不大,但路面上还有积雪,归梦并不敢跑。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因脚滑差点滑倒。
梁缘眼疾手快捞住她,“没事吧?”
“没有。”
归梦摇摇头,小巧莹白的鼻头被风吹得有点发红,杏眸水盈盈,好似秋水剪瞳。
“能站稳?”
“嗯。”
梁缘等她彻底站稳了,才弯腰捡起地上毛茸茸的兔子帽拍了拍雪,给她重新套上戴正,屈指轻弹了下眼中溢出几分笑,“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归梦晃了下脑袋,“什么?”
梁缘却问她:“想不想吃兔子?”
接过她的书包背在身后,见旁边的小姑娘因为刚才的意外走得格外谨慎慢吞,刻意放慢脚步将就她的小短腿,
“不回家吃饭吗?”归梦疑惑。
梁缘只是重复问她,“沈林风发现了家干锅兔,你应该挺喜欢的,我叫他去排队。”
正是放假时间,校园里到处都是提着行李书包离校的。
走在前面的几个男生不知道聊到了什么话题了,一声卧槽之后就动起了手,战况激烈,雪球乱飞,
归梦想快速通过这区域,脚步还没抬起,就见原本走在右边的梁缘自然地绕到了她左侧:“我在呢,打不到你。”
她心里不由一安,抬头,甜甜说谢谢哥哥。
他笑笑,揉了揉她的兔脑袋。
人来人往,步履匆匆,一高一矮的身影闲庭漫步,格外显眼。
雪花一片片飘,世界纯白干净。
“春雨。”
头顶落下他清冽的嗓音。
她抬眸,裹在毛茸茸围巾里只露出来的一双眼清澈疑惑。
梁缘轻笑,“你还没回答我想不想吃兔子。”
她犹豫了下,询问道:“辣吗?”
“沈林风觉得可以。”
“好吧。”她微微点头,还不忘让他跟家里报备,“那你记得姨姨说啊。”
梁缘失笑,轻敲了她一下,“知道了。”
*
初三的比初一的要放得晚,梁缘领着小兔子去初三教学楼找梁兮时,她们还在开暑假前的班会。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她才出来。
一出来梁兮就直冲归梦而去,又是抱又是捏脸蛋的,还是梁缘看不过去才把任由揉捏搓扁的小兔子救了出来。
梁兮被拖堂的郁闷消得差不多了,也不在意妹妹被夺走。听说晚上要出去浪心情更好了。
入冬以后,昼短夜长。
走出校门时外面的街道上早已华灯初上。
从北中到吃饭的地上不算近,路面也不走,在连续打了七辆的士都有人后终于来了一辆空车。
到地儿时找到排队的沈林风和关照说了没一会儿话,店家就叫了号。
店里的干锅兔丁确实很好吃,很香,归梦来到北市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符合口味的菜了,吃得都有点撑了,一路上都在打小嗝。
她不好意思红着脸躲在梁缘身边悄声说:“梁缘哥哥,你不能笑我。”
梁缘手上还提着她的外套,闻言挑眉,视线从另外三个人身上挪回来,揶揄:“为什么只跟我那说,我这是被针对了?”
商场内光线亮堂,小姑娘穿着一件藕粉色的针织连衣裙,一头及腰的长发分了两股扎耳后。
之前被冻的有些发白的脸蛋此刻也恢复了红润,软呼呼的,整个一小可爱。
归梦摇头如捣蒜说不是的。
“那为什么?”他好整以暇。
归梦咬唇,垂下的睫毛抖颤,闷闷说道:“就是不想你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