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葵浑身一颤, 背脊发麻, 她下意识捏紧床单:“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什么莫莫?我不知道。”
顾羽弘朝她走来,唐葵僵着身体坐在床头, 她看着浴袍上随着步伐晃动着的带子, 觉得自己的大脑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顾羽弘伸手兜住唐葵的后脑勺, 让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动作虽然轻柔,但却毫无亲昵可言,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平静中有暗流在涌动。
“说谎不是你的强项。”顾羽弘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唐葵的眼角, “每次你说谎的时候,你眨眼的频率都会快速升高。”
他的眼睛微眯, 说道:“这些年过去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唐葵觉得自己的咽喉被人扼住, 像是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待宰羔羊。
她不知道自己昨晚到底说了什么,所以不敢轻易接顾羽弘的话。
唐葵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问他:“顾总为什么还要对我喝醉之后的话如此执着?”
“酒后吐真言,你醉酒后说的话比清醒的时候更可信。”
不难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唐葵知道他还在介意昨天早上的事情。
唐葵语气中带着点试探,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到底说了什么?”
“你说你想带莫莫和顾糖一起去游乐园。”
唐葵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比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很多, 还能圆回来。
顾羽弘放开她, 坐到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
就在唐葵绞尽脑汁想要圆话的时候,他开口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莫莫是你现在养的小猫还是小狗, 但是你既然已经有了别的宠物,就不要再向我打听顾糖的下落了。”
唐葵愣怔了一下。
“既然你能找到替代品来寄托你的感情,那么顾糖同样也能再找到真心对它好的主人。”
“你还记得当时决定收养它的时候自己说了什么吗?”
“主动放弃的人更没有怀念的资格。”
顾羽弘的每一句话都像锥子一样,一下一下往她的心上扎,痛意从心头蔓延到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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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糖是他们在大学的时候收养的一只柯基。
当时他们的合奏圆满结束,小组成员就提出要一起出吃一餐饭庆祝一下。
在回学校的路上,他们发现了一只被人遗弃的、受伤的柯基。
做了全面的检查之后,医生告诉他们狗狗后腿受伤、营养不良、皮肤病缠身。
看着虚弱的柯基,唐葵心里很难受。
在父亲出事之前,家里养过一只金毛,那只狗可以说是陪伴唐葵一起长大的,因为小时候的成长经历,唐葵对狗狗一直一种亲近感。
好不容易睡着之后又被梦里奄奄一息的柯基惊醒,唐葵一晚上辗转啊难眠。
第二天,她和顾羽弘一起去宠物医院探望受伤的小狗。
视线一直黏在狗狗身上,唐葵蹲在地上一言不发,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道:“我很想养它,但办法把它放在家里。”
陈茹娅怀孕了,她没有办法向母亲开这个口。
顾羽弘接过她的话:“可以放在我公寓里,但是你要经常来陪它玩。”
唐葵的眼中燃气了一丝希望:“真的可以吗?”
顾羽弘点点头:“你放心,家里有保姆可以照顾它。”
“我一定会对它负责的,不会像它上一个主人一样遗弃它。”唐葵对顾羽弘郑重道谢,“谢谢你,顾羽弘。”
午后公园草坪上,顾羽弘和柯基一起玩着飞盘,唐葵就坐在草坪上看着他们,将这一幕和落日一起框在了相机里。
“我们给它取一个名字吧。”
“我想想……顾和唐,就叫顾唐怎么样?”
“顾糖吧,糖果的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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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场景如同那日的落日远山,最终成为了记忆中的一个符号。
带着这样一个特殊的名字,顾糖存在的意义自然不会简单。
在这段关系终结的时候,她也没有将顾糖带走。
顾羽弘说的虽然是顾糖,但又何尝不是他们之间的曾经呢?
“我只是想知道它过得怎样,既然它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唐葵轻声说道,“很抱歉,我以后会再问了。”
唐葵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从床沿站了起来,对顾羽弘说:“昨晚很感谢您,我先走了。”
打开房门,唐葵差点和门外的人撞到一起,对面的男人吓得连忙后退了几步。
门口的男人长着娃娃脸,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他看着唐葵,眼睛瞪得圆圆的。
唐葵扫了一眼他手中拎着的衬衣西服,很快就认出眼前这位是顾羽弘的助理,唐葵说了声抱歉,向右避让。
“没有……没有。”男人连连摆手,有些语无伦次,连忙往自己的左边走了两步。
结果两人又同时被堵了路。
“对不起。”男人倒吸一口气,赶忙小跑开。
唐葵朝他微微颔首,和他擦肩而过。
竟然有女人从顾总的房间出来!
闵书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跟在老板身边两年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感觉自己窥探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他虽然是顾总工作上的助理,但也会帮他处理一些私人事情,所以他知道顾羽弘身边是没有女人的,那今天是怎么回事?昨晚酒吧419?
他进了房间,同手同脚地走到顾羽弘面前,感受到了顾羽弘周身弥漫着低气压。
“顾总,我给您送衣服来了。”
顾羽弘抬起下巴点了点床的位置,示意他先搁床上。
在例行汇报今日行程之前,闵书告诉他:“瑞姐的航班今早落地了,那边的合同她都已经处理好。”
顾羽弘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昨天中午要和张总一起吃个饭,下午的论坛您要发言,论坛结束之后……”
“闵书。”顾羽弘打断了他,“财务部之前在会上是不是申请找一个会计师事务所,对公司新的产品线代理记账?”
闵书愣了几秒之后赶紧跟上顾羽弘的思路,回答道:“是的,因为财务部建议使用一种全新的会计方法,公司目前会计人员对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不充足,要先培训一段时间才能上手。”
“好。”顾羽弘食指叩了一下桌面,“我来选人。”
“好的,顾总。”
“就华夏吧,之前我们没和他们合作过,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他们怎么样,之后能不能把年审交给他们。”
“今年华夏确实表示出了强烈的合作意愿。”闵书说,“上个月财务部有一个对外的竞标他们也参加了。”
顾羽弘吩咐道:“你把华夏所有会计师的详细资料整理一下,工作经历,家庭背景,感情经历……整理好之后发我邮箱。”
“家庭背景?感情经历?”闵书以为自己听错了,揉了揉耳朵,问老板,“顾总,咱们为什么要做这么详细的背调?”
顾羽弘掩唇咳了一声,理所当然地说:“我们的新产品是国内首发,很多数据都不能泄露,包括财务数据在内,自然不能选和竞争对手有任何利益和情感上联系的人。”
“顾总英明!”闵书拍了拍手,“考虑周全!”
顾羽弘扫了助理一眼,对他这种马屁早已经见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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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葵坐在出租车上,想起刚才的事情还是觉得背后发凉,后怕不已。
万一真的说漏了嘴,带来的后果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她虽然从来没有打算躲在国外一辈子,回国也在她的计划之内,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告诉顾羽弘莫莫的存在。
顾羽弘的身后,还有一个她无法抵抗的顾家。
唐葵点开儿童手表的app,发现莫莫没有再像前几次出差那样,不停给她发消息,看着安安静静的聊天界面,她觉得有些不习惯。
一晚上没看手机,幼儿园的班群右上角都出现了省略号,其实这个群平时不算活跃,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唐葵点进去一看,才发现大家在讨论保姆的问题。
起因就是莫莫班上有一对每天早出晚归的白领父母,他们给孩子请了保姆,这保姆看上去是个老实人,没想到带孩子一点都不认真,自己刷着短视频,让孩子一个人爬上书房的展示柜,结果从高处跌落,磕头磕在锋利的棱角上。
摄像头将这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看着小男孩缝了针之后依旧触目惊心的伤口,唐葵心里也很难受,当妈之后最看不得这些。
之后群里的家长都在抱怨找一个好的保姆带孩子有多么难,家里一定要装上摄像头。
唐葵虽然对何姐足够信任,但依旧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走入酒店大厅,唐葵在电梯间遇到了从楼上下来的余未然,她挽着一个陌生女人的胳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上带着笑意。
她见到唐葵,脸上的笑收敛住,有些不情不愿地打招呼:“小葵姐早上好。”
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就只是维持着面上的平和,唐葵语气淡淡地回她:“小余。”
说完,她便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余未然挽着姐姐往外走,啧了一声:“怎么一大早就见到她?”
“她是?”
“就唐葵呗,我昨天问你的那个。”
“不对啊。”余未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余文瑞的脚步顿了一下,“如果一个非常爱干净的人,一晚上没换衣服,这能说明什么?”
余未然扭头去看余文瑞,发现她一脸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着唐葵离开的方向。
第14章
下午论坛一结束, 唐葵就和团队回到了S市,第二天一早就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从会议室走出来,唐葵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开了半个上午的会, 她现在才有时间看一眼手机。
手机上几十个未接电话吓了她一跳, 她点开通讯记录,发现除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几个电话之外, 其他全是莫莫的幼儿园老师打来的。
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唐葵快步走到没有人的茶水间, 连忙回拨过去。
老师很快就接了电话,她的声音有些焦急, 跟唐葵道歉:“莫莫妈妈,实在是不好意思, 莫莫今天上午和另一个小朋友一起从幼儿园跑出去了,不过您放心, 现在已经找到了。”
“怎么会这样?”唐葵急忙问道,“孩子没事吧?”
老师回答道:“孩子可能有点被吓到了, 一直在哭,您看看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孩童的哭声越来越大, 老师把手机给了莫莫:“莫莫,是妈妈。”
孩子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小葵!呜呜呜!”
唐葵的心都要揪起来了,她安抚道:“莫莫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唐葵跟老詹请了假,匆匆忙忙赶到了幼儿园。
保育阿姨抱着抽抽嗒嗒的莫莫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 莫莫见到唐葵, 就从阿姨的膝头爬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向她跑过来, 抱住了唐葵的大腿。
莫莫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唐葵心疼极了,把她一把抱了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我来了,莫莫不哭。”
一声清冷的男声在办公室响起:“兜兜你想挨揍是吗?”
唐葵这才注意到办公室还有一个年轻男人,他蹲在一个肉乎乎小男孩面前,毫不客气地弹了一下孩子的额头:“长本事了,三岁就已经会逃学了。”
不知道为什么,唐葵总觉得男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小男孩捂着额头干嚎了几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男人站起来,扭头转向唐葵,她这才看清了男人的相貌。
唐葵愣了一下,她万万没想到,莫莫口中的好朋友兜兜竟然是袁野的儿子。
袁野是最年轻的双料影帝,之前唐葵看八卦新闻爆料他和前妻有一个孩子,没想到是真的……
幼儿园老师走了过来,对他们说:“兜兜爸爸,莫莫妈妈,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让孩子从幼儿园跑出去是我们老师的失责,我在这里向你们郑重道歉。”
老师向他们解释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
今天上午的时候,他们班去教室外面活动,幼儿园大门没有及时锁上,门卫的大爷也在打瞌睡,于是他们就偷偷溜了出去。
老师直到点名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两个人,这才急急忙忙地去查监控。
幼儿园老师在附近找了很久都没有结果,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两个孩子被路人送回来了。
那位男士一开始打的是袁野和唐葵的电话,结果两个家长都没接,最后从孩子嘴里问到了他们是在哪个幼儿园的,就直接把他们带回幼儿园了。
莫莫的情绪缓和了很多,唐葵拿出湿巾给她擦了擦脸,问老师:“他们出去之后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孩子怎么哭成这样?”
莫莫的性格她知道,她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如果只是因为调皮跑出去挨了老师的批评,情绪不会这么失控。
还不等老师开口,兜兜抢答:“一辆车子差一点点就撞到我们了!就差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