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阮稚清清嗓子,望向他,“所以……你把我叫出来是想帮我写作业?”
“不然呢?”江屿白怨念地看着她,“难道是把你叫出来给我送一碗‘红红绿绿’的馄饨?”
阮稚讪讪,有点不好意思。
江屿白又怨念地扫她一眼:“写完再看你的‘春/宫/图’。”
阮稚:“……”
之后两人谁也没理谁,江屿白苦逼地挑着碗里的香菜,挑了半个多小时。
阮稚照着他给的答题思路把高数书上的课后例题全部梳理一遍,又背着答案自己重新做了一遍。
江屿白的解题步骤写得很详细,甚至每道题旁边都会标注公式的出处,以及一些答题思路的详细解释,并且举一反三,在旁边记下相似题型。
这些显然不是给他自己看的,也不是才写下的,是他在做题时候就写好的内容。
明显是给她准备的。
阮稚作业一直是江屿白辅导的,她大概哪里能明白,哪里看不懂以江屿白对她了解的程度能猜出来七八分。他仔细写思路的地方基本都是阮稚的学习难点。
阮稚突然有些羞愧。
她以为江屿白大晚上把她叫来图书馆送饭,就是为了折腾她玩的。没想到是为了帮她写作业。
自己好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江屿白挑了半天香菜,里面碎沫太多,实在挑不完,他最后只能拣三只没被香菜污染的馄饨勉强果腹。
从图书馆出来,阮稚将那碗已经凉了的馄饨扔进垃圾桶。
她心中默默向馄饨表达了歉意,以后绝对好好珍惜它们的同伴,一只都不落地吃掉。
回宿舍的路上,江屿白要去超市买面包吃。
阮稚见他可怜兮兮的,嗫嚅半天,道:“那个……我请你吃夜宵吧。”
江屿白怔了怔,问:“真的?”
阮稚点点头。
她握着挎包的肩带,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今天帮我把作业搞完。”
“小意思。”江屿白也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咧嘴一笑,“走吧,吃夜宵去。”
这个时间,只有学校外的小吃摊还开着。
两人逛了一圈,最后还是选了前两天那家烧烤。
江屿白似乎经常来这家,和老板老板娘都混熟了。
看他难得和一个妹子单独来,老板娘揶揄他:“哟,小江谈恋爱了?”
“没有,朋友。”江屿白笑着解释。
老板娘道:“这么漂亮,赶快变成女朋友呀。”
江屿白笑了笑,没吱声。
阮稚也听到了,但假装没听到。
她在心底“呸”了声,就江屿白这狗里狗气的模样,谁给他当女朋友谁倒霉。
她才不要找他这样的,怎么也得找个温柔体贴对她好的知心大哥哥。
江屿白很快点好了夜宵。
他点的东西不多,阮稚晚上吃过东西,不饿,就陪他吃一点。
吃了串鸡翅,阮稚基本吃不下其他东西了。
她便托着腮,看江屿白一个人吃东西。
江屿白家里教养很好。他吃东西从不狼吞虎咽,即使饿得不行,他也是慢条斯理、斯斯文文的。
他吃饭时坐得端正,也不会发出多余的声响,所以就算在这种嘈杂又有些混乱的小脏摊,他依旧能吃出一抹在米其林三星的优雅贵气。
阮稚突然也开始好奇,江屿白这人虽然狗是狗了点,但要论各方面条件,在龄人里都是极为出众的。
追他的女生也不少,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
想到这儿,她有一搭无一搭地问:“所以,你为什么还没谈恋爱啊?”
江屿白吃东西的时候是不会随便说话的。
他慢条斯理地将东西咽下,才回她:“你关心这个干什么?我都不急,你替我着急?”
“我着什么急?”阮稚无语,“我这不就是替老板娘八卦一下么。”
江屿白笑了笑,道:“我成天除了上课就是实验室图书馆两头跑,后来又被老苏拉进航模队,哪儿有时间想其他事?这事儿你就别替我操心了啊。”
“大学这么忙吗?”阮稚真诚发问。
这怎么跟她入学前在各大社交平台看到的言论不太一样?
江屿白道:“没办法,我想进高教授的实验室。他的实验室是国防重点项目,竞争很大。你知道的,我……”
他敛了敛眸,没再往下说。
江屿白笑着转移话题:“所以,你是觉得大学都来玩的?”
阮稚噎了噎:“我、我才没有呢。”
“那,是觉得上了大学,想谈恋爱了?”
“我没有。”阮稚瞪他一眼,“我没想过这种事,也没兴趣。”
“就没男生追你?”江屿白问。
阮稚十分嫌弃:“江屿白,我才开学多久?男生都不认识几个,人家莫名其妙跑来追我才奇怪吧?”
她想了想:“倒是有找我要过微信的。”
江屿白冷哼了声:“给了?”
“没给。”阮稚摇头,“长得还不如你,有什么意思。”
江屿白乐了:“慢慢,你要求有点高啊。想在这儿找个长得比我好的,也挺难的。”
阮稚:“……”
她鄙夷地瞪他一眼:“把你自恋的。”
江屿白但笑不语。
阮稚一手支颐,幽幽叹了声:“哎,我也好想有人追啊。你说我各方面也不差,为什么从没有男生追过我啊?”
别说,这事儿江屿白还真知道原因。
但他绝不会告诉她。
江屿白摸了下鼻尖,安慰她:“可能……那会儿大家都在好好学习?”
“呸。”阮稚压根不信,“就连高考时候我们班还遗存三对儿情侣呢。再说了,那会儿那么多女生追你,合着就想追我的都好好学习呢呗?”
江屿白清了清嗓子,没接茬儿。
气氛莫名有些微妙。
阮稚倒也没把这事放心里去,毕竟她其实对谈恋爱这件事没什么想法,也没什么喜欢的人。
她就是好奇,被人喜欢是种什么感觉。
两人想法南辕北辙,各自不知想着什么,谁也没理谁。
沉默片刻,阮稚撑着下巴,抬眼望向江屿白:“喂,江屿白……”
她想和江屿白说,我们和好吧。
虽然之前听到他说根本没有把她当妹妹这件事,阮稚真的很生气。
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她又觉得没必要。
不管他把她当做什么,他对她的好,都是真实存在的。
不管未来他们变成什么样,她似乎都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可“和好吧”三个字还没说出口,阮稚便见几个烤得焦香流油的蚕宝宝掉进她的盘中。
江屿白安慰她:“行了,别想那么多了。来,先把我特意给你点的烤蚕蛹吃了,补充蛋白质的,营养丰富。”
阮稚:“……”
她不吃烤昆虫和内脏。
江屿白知道。
他就是故意的。
报她那六勺香菜之仇。
这男的,不仅狗,还小肚鸡肠。
阮稚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从牙缝挤出一句:“江屿白,‘和好’这两个字要是能从我嘴里说出来,以后我和你姓!”
第14章 种白菜第十四天
不出意外,江屿白又双叒叕被拉黑了。
他苦思冥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被拉黑了。
就因为他夹给她那几只可可爱爱的蚕宝宝?
可那不也是她先给自己放了六大勺香菜么,两人礼尚往来,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不至于。
阮稚哪有那么小气。
江屿白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把之前的流程再走一遍。
无济于事。
甚至这回用“队里有急事”这种话诓她都没用,阮稚只抛下一句,有急事让队长联系她,或者其他谁都行,反正就是不理他。
江屿白指尖摸了摸下巴,眉头紧蹙。
想不出来到底为什么。
“同学,总共20。”食堂阿姨不耐地再次催他一遍。
江屿白回过神,满是歉意地朝阿姨笑了笑:“不好意思。”
阿姨被他明媚的笑容搞得微微一怔,老脸通红地放柔语调:“没事,总共20。”
江屿白摸兜,没找到饭卡。
又摸了下其他兜,也没找到。
他恍恍想到早上把饭卡借马旭尧,忘要回来了。
见他迟迟找不到饭卡,阿姨嘟囔了句:“长得帅也不能吃霸王餐啊,你要不管后面同学借一下饭卡。”
江屿白朝她尴尬地笑了下,回头瞟一眼,没见到熟人。
正要和阿姨说“算了”,几个排在他后面的女生突然围了过来。
“帅哥,用我饭卡吧。”
“用我的,我卡里钱多。”
“用我的吧,加个微信就行,钱不用还了。”
“还什么钱啊,师兄,我是你同系的学妹。你用我的饭卡吧,午饭一起吃,可以吗?”
……
别说食堂阿姨了,饶是江屿白都被这架势吓了一大跳。
他讪讪拒绝了几人的好意,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他重重舒了口气。正准备离开,江屿白忽地看到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
顿了顿,他轻挑唇角。
下午没课,阮稚和许秋灵商量吃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两人点了份烤鱼,正犹豫着加什么配菜,阮稚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只看到下颌线,就知道是谁了。
阮稚把脑袋收了回来。
假装不认识。
江屿白可怜巴巴对她道:“忘带饭卡了,同学,能不能借我下饭卡?”
“没有。”阮稚凶巴巴道。
许秋灵扫了江屿白一眼,小声问阮稚:“你们认识?”
阮稚:“不认识,靠出卖色相搞诈骗的。学校里最近流行这种骗吃骗喝的骗局,你小心点。”
“哦……”许秋灵脸颊微红,收回目光。
信了。
江屿白抬手揉她脑袋:“不认识?阮稚同学,我可要报你身份证号了。”
“江屿白,你有病吧。”阮稚拍掉他的手,气乎乎瞪他。
江屿白苦笑:“真没带饭卡,借一下,微信还你。”
阮稚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饭卡拍他手里:“爹请你的,不用还了。”
顿了顿,她识破江屿白的诡计:“呵呵,想让我把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没门。”
江屿白朝她笑了笑。
等他离开,许秋灵小声问:“你朋友?”
阮稚无奈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锲而不舍加我的骗子的吗?就他。”
“哦……”许秋灵恍恍惚惚,“他真是搞诈骗的啊?”
阮稚:“……”
孩子智商没救了。
阮稚只能无奈解释了下来龙去脉,许秋灵这才搞清楚两人的关系。
江屿白回来还饭卡,知道他不是骗子后,许秋灵热情地招呼他一起坐下吃饭。
江屿白自然乐意,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到阮稚旁边。
阮稚无语极了,乜许秋灵一眼,小声吐槽:“不是说了我俩关系不好吗?现在是敌人,你干嘛还让他一起!”
许秋灵看了看江屿白,又看了看阮稚,小声问她:“那张脸你是怎么舍得生气的啊?”
阮稚:“……”
这顿饭吃得一点也不尴尬。
许秋灵看上去文文静静优优雅雅的,实际是个自来熟。怕江屿白一个人呆着尴尬,许秋灵东一嘴西一嘴和两人聊着天,一会儿cue下阮稚,一会儿cue下江屿白,忙得不亦乐乎。
她聊天内容其实没什么主题,也没什么逻辑,但江屿白都礼貌又耐心地回应了。
毕竟他十分乐意和阮稚的朋友打好关系。
问完两人怎么认识的,许秋灵又问江屿白为什么一个人吃饭。
江屿白本想说因为中午有事耽搁其他舍友都吃完了,转念想了想,他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我一直一个人吃饭。”
“啊?为什么啊?”
江屿白满脸诚挚道:“因为……我这个人从小就自卑,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除了阮稚同学。她人美心善,拉黑我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是我做的不够好,惹她生气了。但不论那个原因是什么,我相信善良的她一定会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阮稚:“……”
他自卑?那她就是自闭!
许秋灵难以置信:“原来帅哥也会自卑吗?”
江屿白认真朝她点点头:“是的,我童年很悲惨,父亲去世后母亲改嫁,和继父生了孩子,他们一家人相亲相爱,我就是多余的那个人。其实,我骗了你们,我不是没带饭卡,是饭卡里没钱了,我没钱,只能靠自己打工赚钱才吃得上饭。这些我不敢告诉别人,所有没有朋友。”
他看看许秋灵,又看看阮稚,可怜兮兮道:“人美心善的阮稚同学是我唯一的朋友,所以,我以后可以和你们一起吃饭么?”
阮稚想也不想拒绝了:“不可以。”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吐槽他自恋地承认自己是帅哥,还是他编出来的“悲惨身世”。
她无语:“江屿白,你怎么不去写故事,能编得再真点儿么?”
江屿白朝她弯了弯眸,不置可否。
他这不就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嘛。
万一呢。
不成想,还真有个当真的。
两人对面的许秋灵十分动容:“呜呜呜,我懂你。我有个表妹和你家情况一样,真的每天都很难过,呜呜呜。”
阮稚:“……”
她戳穿江屿白的谎言:“啾啾,你别信他的。他妈妈和继父对他很好,他继父还是家族产业,家里住的都不叫别墅,叫庄园。你可怜他?谁来可怜可怜我?”
江屿白眯眯眼,冷哼了声:“他对我好?当我妈面装出来的吧。再说了,他有钱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你不知恩图报,我觉得陆叔叔对你和阿姨都很好,才不是装出来的。”
江屿白抬手戳了戳她脑袋:“阮慢慢,你哪边的?胳膊肘向外拐。”
阮稚朝他做了个鬼脸。
两人正吵着,一张饭卡递到江屿白面前。
许秋灵眼含泪光,十分诚挚道:“学长,你是小稚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为你做不了什么,但是手里还有点钱够吃饭,以后你就刷我的饭卡,和我们一起吃饭吧。别太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