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占了一张书桌, 彼此安静工作, 唯一的声响便是那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一时倒也没谁打扰谁一说。
梁招月见他只是真的过来加班, 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两个晚上之后, 她倒是习惯了他的存在。
除了晚间时候,上下班的时间, 周云川照旧要在她这边挤占一点存在感。
早上他亲自开车送她到国新上班, 傍晚他再亲自开车过来接她下班,有时她要加班晚了,他也会过来等。
可以说,他是风雨无阻地在接送梁招月。
那一段时间他的身影时常出现在国新大厦楼下,时间长了,便有传言流出来,说是周云川在追梁招月。
当然, 这里边的流言蜚语自然也少不了。
比如有人猜测梁招月拿下这个项目是不是依托了周云川背后的资本运作。
放在从前,梁招月或许会在意这等流言, 跟自己计较, 经过三年的历练她倒是看开了。
与其在意别人如何说, 倒不如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而且只要你不在意,好事者也刮不起什么风,久而久之,那些揣测和编排也就慢慢淡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梁招月不知道是不是这就是周云川说的谈恋爱。
可是她是喜欢这样的相处,以前她总追着他跑,如今换成他在她身后跟着她跑,这样的位置变换,让她有种两块破碎的玉在慢慢重合、归于一体的感觉。
转眼时间进入十月,迎来黄金长假的同时,梁招月也迎来了孟安安和徐明恒的婚礼。
两人的婚礼定在五号和六号,而梁招月整个国庆基本是没有假期的。
那一整个假期她们几家中介机构都在开会,一个会议接着一个,好像在赶场似的,梁招月没时间参加孟安安的婚礼,只在临近中午休息的那两个小时赶去现场见证了下他们交换戒指。
孟安安的父母也来了,几年不见,孟望夕看着似乎更为羸弱,也更为娴静了,身子骨看着极弱,好像风一吹就会散掉一样。
从孟安安口中知道她的事后,梁招月再见到她,总有种复杂的情感,心疼她的同时,又为她的遭遇感到愤懑不平。
因此当梁招月见到周霁华,就像是看见一个陌生人,别说什么点头打招呼了,她连正眼看他都曾未有过。
周霁华见她不搭理自己,心想,果然是有人撑腰了,当年去港城对自己还毕恭毕敬的,现在知道周云川非她不可,回头找她,自以为找到靠山了,脾气也跟着拽起来。
他当即说:“云川,我上回给你介绍董总的女儿,你去见过没有?”
周云川冷冷瞥了他一眼,说:“今天是安安很重要的一个日子,我不想和你吵架。”
话落,他再也不看他一眼,牵着梁招月的手,举着酒杯,带她去见某行的行长。
周霁华再清楚不过,他这个儿子是最讨厌社交的,这种酒会上的人脉交际,他从来不屑于做,现在他为了一个摆不上台面的梁招月,竟然开始做起最厌恶的事。
看着他将梁招月举荐给那些有声望的人时,周霁华觉得这一幕实在碍眼加刺眼,当年他跟周云川那么吵,吵到最后他最疼爱的小儿子都没有了,周云川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根本不走他铺好的那条康庄大道,而是要自己再闯一条。
孟望夕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如今他也是找到自己的幸福,你别再去气他,也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周霁华说:“你也不看看他找的那个女人刚刚看我那样。”
“哪样?”
周霁华没说话。
总不能说,梁招月看他就像看一摊狗屎那般嫌弃吧。
他牵起孟望夕的手,眼里满是柔情蜜意:“明天下午我们就回港城吧,在这边待得没什么意思。”
孟望夕说:“怎么会没意思,今天是你女儿大婚的日子,你这个做父亲的不该高兴吗?”
周霁华喉咙就跟卡了跟鱼刺一样,不上不上的,让他十分难受。
见他这样,孟望夕笑着抿了口红酒。
这边梁招月被周云川带着见了好几家银行那边的行长,还有税务局那边的人,她忍不住调侃他:“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能说会道。”
以前多是别人主动来找他攀谈居多,刚刚竟是他主动,梁招月明显能看出那些人的震惊,再看他的主动不过是为了将她介绍给他们认识,那些人的震惊更是藏都藏不住了,言语间对她也客气了很多。
周云川拿走她手中的红酒杯,换了一杯果汁放到她手里,说:“不是项目上遇到点困难了?你和他们认识了,接下来的进程会顺利许多。”
梁招月不禁莞尔:“你连这都只知道?”
他用酒杯碰了下她的,说:“我不是在追你吗?自然要有追人的态度。”
杯子相碰间,发出清脆的一道声响,在热闹嘈杂的会客厅,并不足以明晰。
可梁招月的心脏也像是被那杯子碰了下似的,怦怦跳着,但她嘴上还是不饶过他,故意问:“董总的女儿是谁?安安认识吗?”
周云川很是认真地说:“我不认识这些人,也没见过。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让江柏调出我这三年的行程安排,在这三年里,我从未和任何一位陌生异性单独相处过,哪怕是工作上的往来,我都会带秘书或者助理一同前往。”
梁招月心里忍俊不禁,面上却是淡定:“你和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他叹了声气,像是后怕一样:“怕你误会,怕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死心塌地。”
死心塌地。
他倒是会说话了不少,知道她爱听什么,专捡那些让她心动的话讲。
梁招月唇角微弯,喝着果汁不说话。
-
那天中午后来,孟安安和徐明恒在台上致誓词的时候,梁招月看着哭成泪人的两个人,心想,果然因为爱而走到一起、喜结连理的婚姻是让人觉得幸运而欢喜的。
她看着不远处台上的那对新人,而周云川则在看她。
他伸过手,慢慢牵起她的,轻声说:“我们也会有这一天的。”
梁招月想也没想就要甩开他的手,倒是被他紧紧抓着,她便说:“我不怎么想和你有这一天。”
知道她是故意的,周云川说:“那我却非你不可,你好心要我一次?”
梁招月说:“要一次是要多久?”
周云川说:“永远。”
话音刚落,一束捧花从中掉下,落在梁招月的面前,幸亏周云川眼疾手快,空手接住了。
人群有人惊呼,有人笑着起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们这里。
梁招月傻住。
周云川倒是淡定,不慌不忙地和众人说:“她脸皮薄,大家就别开她玩笑了。”
在场的有几个人经过刚才那场介绍,也知道他多宝贝旁边的这个女人,知道这句别开玩笑并不是表面的客气,而是真的如此。有人出声转移话题。
大家都是有眼力劲的,也都不起哄了,只是少数人还是将目光往里瞧。
周云川也没把那捧花当场送给梁招月,而是一直拿在手上,至于另一只手是一直紧紧握着梁招月的手不放。
下午两点,梁招月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一点半左右,她就和安安告别。
安安那会正在房间换礼服,见她要走了很伤心:“招月你晚上要来哦,晚上是家宴,你不来我就不开饭了。”
梁招月说:“我会赶过来的,不用专门等我。”
孟安安说:“你真的得来,我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能缺席。”
梁招月再三和她保证,忙完工作一定赶过来。
孟安安也就没再说什么了,倒是和她说起那束捧花的事,“我故意朝你那边丢的,你不是喜欢铃兰花吗?怎么样,很好看吧。”
梁招月有些意外她竟然知道。
孟安安说:“不是我知道的,是哥哥和我说的,我当时在纠结捧花要选什么,哥哥说选铃兰花也不错。后来经我一番追问,哥哥才说你喜欢这花,但他没脸送你,想从我这边走个后门。”
因为孟安安这句话,梁招月坐在车里的时候,一直望着窗外在想事情。
她想,周云川为何会说没脸送她花呢,车子抵达国新大厦附近时,她也没想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今天这车子没有停在国新大厦楼下,而是停在附近的一个街道。
午后时间,也正是大家下午一个开始上班的时间点,这会街上静悄悄的,唯一可以说热烈的,便是那照在地面上火辣辣的太阳光线。
十月份的北城,天气还是炎热异常。
车里开足了冷气,温度倒是很舒服的。
梁招月明显能清晰感觉到待会下车走向公司的这小段路上,那室外温度要有多灼人。
正不着边际想着,忽的,一道人影落下来,覆盖住了眼前的景色,她的视野里,只有周云川的脸。
岁月对于骨相好看的人来说,几乎是温柔以待的。
当年她认识他的时候,他是长这个样子,如今四年多过去了,他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要说有,就是那份道貌岸然的气质更加熨贴迷人了。
车里安安静静的,冷气源源不断地跑出来,可梁招月在他的注视下,却是觉得那冷气就跟没开似的,不然她身上的温度怎会那般高。
她静静地看着周云川,假装不为所动。
周云川看着她,说:“刚才路上在想什么?”
梁招月正要说话,就见他快一步自问自答:“在想我吗?”
“……”
梁招月说:“我在想工作的事,没时间想别人。”
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脸颊旁的头发,说:“原来我是别人。”
那语气要多委屈就要有多委屈。
梁招月听着,莫名想笑。
她想,原来这个人也有今天。
这是过去的她一直不敢妄想的事,而今竟然在她面前变成现实。
梁招月微抬起下巴,眼睛里全是不可多得的笑意:“你当然是别人了。”
周云川当即低头,凑近她脸庞,在快贴上她的时,他说:“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是自己人?”
他的目光极为深邃,和他一对视,她难免掉落其中,迷失自己。
梁招月敛回视线,看着下方,好巧不巧,落在视野内的恰好是那束铃兰捧花。
花团锦簇的一束,因为新鲜,花朵很是鲜艳。
看着就让人欢喜。
梁招月看着它们,说:“我可以实话实说吗?”
他轻轻嗯了声:“你说。”
梁招月又继续盯着那束铃兰花看,说:“我还没想好。”
话落的那一瞬,一抹温热的触感落在唇上,片刻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她全身。
周云川吻得特别的急,梁招月跟不上他的节奏,乱了方寸,呼吸格外急。而他就像是要这种效果似的,继续深入,扰得她意乱情迷的。
最后,揪回梁招月注意力的是闹钟。
她定了个50分的闹钟,而这会正好是50分,她该准备下前往会议室参加下午的项目讨论了。
30来个人的会议,总不能让那么多人等她。
梁招月任由他缠了自己一会,在周云川的手探进她的衣服,碰到她的腰时,她及时止住他进一步。
周云川侧过脸看了眼车控台的屏幕,说:“还有十分钟。”
梁招月靠在背椅上轻轻呼吸着,说:“我得上去了。”
他却是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梁招月不得不说:“别闹。”
别闹。
这两个字要有多宠溺就有多宠溺,一点也不像之前他刚去深城找她的那两个多月。那会她只会不耐地凶他,哪会像现在这样,话语里全是对他的宽容和温柔。
周云川是会得寸进尺的。
他说:“我再亲你一会,我要两分钟就够了。”
亲一会。
两分钟。
梁招月说:“不行。”
他倒是有商有量:“那一分钟半?”
“……”
也是知道这人有时候倔强起来,那是非达到目的不可。
梁招月说:“只能一分钟。”
他计划得逞一般,立马扣住她的后脑勺亲下来,一边亲一边不忘说:“一分钟也够了,比我预计的多了许久。”
“……”
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梁招月痛恨自己对他无可奈何的退让。
她就不该心软,应该心硬到底才对。
周云川也讲究时效性,一分钟半就是一分钟半,时间一到,他停下,依依不舍地埋在她的颈窝处,说:“这次我没有不讲信用,下次可不可以两分钟?”
梁招月没理睬而是说:“解锁,再不上去我该迟到了。”
周云川说:“把那花一起带上去。”
梁招月说:“不带。”
“不带那就再亲一会?”
“……”
梁招月只得带。
她拿着那束捧花打开车门下车,穿过车头正要往国新大厦走去时,身后传来周云川的呼唤声。
梁招月当即憋着气转过身:“亲也让你亲了,花也同意带走了,你还想……”
剩下的话语在看到周云川怀里捧着的那束偌大的、鲜翠欲滴的铃兰花时时,及时戛然而止。
周云川抱着一束捧花走到她面前,见她呆呆看着自己。
他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说:“我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梁招月怔愣抬头,视线从他胸前的那束花移到他脸上,他淡淡笑着,倒显得这会的她滑稽了。
她问:“你要求我做什么?”
周云川说:“我们换一束花可以吗?”
也不等梁招月有所回应,他就将她手里的那束捧花拿过来,再将自己怀里的这正大束的花放到她怀里。
他说:“怕直接送你你不收,只能拜托安安帮我一把了,你能收下这束捧花,那是不是意味着你也能接受我送的这束花了?”
能吗?
梁招月没有回答,她只是抱着怀里的花束,默不作声。
周云川见状,脸上的笑意又是更深了许多。
他上前一步,低头,很认真地问她:“什么时候和我回望京新景?那里还缺一个拥有它的主人。”
梁招月还是没说话。
周云川也不急,他说:“那这个话题我们换到下次说,现在你该上去上班了。”
55分了,离开会仅剩5分钟了。
这会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就等她一个了。
梁招月抱着花,转身就走。
走出没两步,一阵着急的脚步声追上来,没一会,周云川同她并肩朝前走,送她进大厦前,他及时拉住她的手,说:“记得把这花摆在工位的花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