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茸拿着那张纸条,又看看陆青媛潇洒的背影,摇摇头笑了。
虽然她帮人从来不求回报,但是真得收到了别人的感谢时,她真得很开心。
这时候,她最先想到的是楮知白。
想把这件事最快地分享给他。
外头劈里啪啦的雨点很快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玻璃上,风渐渐变得猛烈起来,树枝在剧烈摇晃着,好似再用点力就会断裂。
姜茸还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大的雨势。
孟许然问她有没有带伞,姜茸原本想说没有,忽然想到什么,给她发消息:不用担心,我不会淋雨的。
她转头就给楮知白求救:SOS,知白哥,雨好大,我被困在教学楼了,你要不要来救我一下(哭泣)
手机很快回了消息:哪栋教学楼?
这场雨困住了不少学生,要么是没带伞,要么是带了伞也不敢在这样泼天的雨势下冲出去。
凛冽的秋风送来阵阵凉意,姜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姜茸?”
“还真是你啊,这么巧。”
贺原舟笑得没心没肺,双手插着兜,闲庭信步地朝她走了过来,一副大少爷的做派。
“没伞?”他目光掠过她的书包。
姜茸点头。
贺原舟从书包外侧口袋里掏出一把银色的伞,朝她扬了扬下巴,“我送你啊。”
姜茸正想说不用,视线忽然掠过他的手腕,缓缓停住。
拿伞的瞬间,袖子往后滑了滑,露出一截手腕。
小麦色的皮肤上,系着一根红色的绳子,正中间有一颗珠子,在米色的卫衣里分外惹眼。
是那天在创业基地停电时,她曾经看到过一根相似的红绳子。
虽然款式不清楚,但是颜色却在通道口的绿光里分外惹眼。
姜茸目光霎那间停住,直勾勾地看着他的手腕,随后怀疑的视线挪到了他脸上。
“怎么,我脸上有字。”贺原舟自恋地摸了摸下巴,暗自悱恻道,“我也没这么帅吧,你这么盯着我。”
“贺原舟,你的红绳子还挺好看的,求姻缘吗?”姜茸收敛起异样的目光,走上前去打量他的手腕,好似真得充满好奇的样子。
“这个啊,我妈在寺庙求的,说什么能帮我避邪驱灾,非让我往手上套,我一个大男人套着红绳子,我还怪丢人的。”贺原舟一面说,一面抬起手腕,有些苦笑不得的意味。
姜茸打量着他的神色,也不说话。
贺原舟倒也不躲,唇角斜斜勾起,有一丝痞气的意味,直直地对着她的目光。
“贺原舟,你上个礼拜六晚上,在哪啊?”
贺原舟眉毛一挑,上前半步,眼神里透露一丝玩味,“怎么,查岗?”
“不是,我是想问……”
话还没说完,贺原舟半弯腰,笑着打断她,“不好意思啊,我女朋友才能查岗。”
“……”
这个姿势,几乎把她半困在墙壁之间。
姜茸还隐隐闻到了烟味,她眉毛一皱,正要往旁边躲开,目光冷不丁捕捉到了一抹人影。
楮知白穿着黑色的卫衣和长裤,站在教学楼前,手上的雨伞正在淅淅沥沥滴水。
天色昏暗,他站在教学楼前,一束白色的灯光穿过人群稍稍地打到他身上,脸色晦暗不明,一双墨黑色的眼眸正投向她这边。
——
昏天黑地的环境里,一盏盏橘黄色的灯在道路两边接连亮起,豆大的雨点在书面上一点点转动划开,一圈圈波纹急促地旋转,最终又归于平静。
好像是一朵朵水莲。
姜茸穿着白色的雨衣,手上还拿着一把伞,走在楮知白旁边,不时看他一眼。
她记得刚刚是什么样的场景。
楮知白看见他们的时候,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身上裹挟了外头风雨里的寒气,连带着语气也有些清冷。
下颌线微微绷着,眼眸深深,却没说什么。
贺原周看见人来了,嘴上笑容一咧,无比大方地挥手打了个招呼。
楮知白只是点了个头,别的并没有回应。
姜茸也没有解释什么,像往常一样走向他。
楮知白把雨衣递给她,姜茸找不到入口在哪,他又一言不发地帮她穿戴。
修长的指节拨动着她领子上的扣子,脖颈处的头发缠绕在一起,像是两个人的呼吸,好一会才分开。
然后啪嗒一声,扣上了。
像是宣告着某种沉闷却有力的心跳声。
姜茸抬头去找他的眼睛,目光却落了空。
他没在看她。
她一时间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姜茸举着雨伞走进模糊的水幕里,觉得雨水变得有些可爱起来。
“知白哥,你哪来的雨衣?”
“小卖部买的。”
“噢。”
“你从哪里来的啊?”
“创业基地。”
“那还挺近的。”
“你吃饭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
“姜茸……”
“怎么了?”
“不要没话找话。”声音有些闷,有些沉。
“噢。”
两个人沉默地在雨中走着,天色迷离幽深,水雾朦胧了双眼。
她看不清楮知白的神色。
姜茸仰头望着伞上的花纹,好像是某种有规律的图案,她在数着个数。
默数到第十个时,她眨了眨睫毛,深呼吸一口气。
然后往前迈去一步。
雨势很大,路上的人都裹紧着自己的伞,走得拘谨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伞被掀翻了。
忽然有个女孩把伞拿开,往前走了一步,在铺天盖地的雨势里,主动地、无畏地闯进了另一个男孩的伞里。
浓厚的天色像是化不开的情绪,雨水围绕着伞的边沿转了一圈,像自动隔绝了外界。
劈里啪啦的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姜茸站在楮知白前面,心里有些紧张,睫毛止不住地眨啊眨。
楮知白也没说话,眼眸微动,在她朝自己走进来的那刻,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心却不可控制地塌陷下去。
然后下一秒,他往前走了半步,把伞面往她的方向倾斜过去。
“跑进来干嘛?不嫌雨大?”如玉石敲击湖底的声音。
楮知白低头看她。
姜茸仰头,微微歪着脸,借着昏暗的月色打量他的脸。
微凉的气息笼罩在两个人身上。
“楮知白,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第35章 养蔷薇
◎手被温热的掌心握住◎
时间仿佛停滞住, 只剩下两个人在雨里。
“你可以试探他喜不喜欢你啊?”
“怎么试探?”
“你看他会不会为你吃醋。”
姜茸走进他的伞里,只是想知道这个答案,刚刚她和贺原周在一块, 他是不是吃醋了。
黑色的雨伞将雨水隔绝在外,雨滴好似更不服气, 劈里啪啦地砸落在伞面上。
楮知白低头看姜茸。
因为刚刚的闯入, 她的头发短暂暴露在外面, 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一绺一绺地沾在额头前。
往下看,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望着她,这样亮的眼睛里在昏暗的天色里格外惹眼。
“为什么这么说?”楮知白眼眸望着她。
姜茸仰头, “我就是觉得你刚刚有点不高兴,情绪不是很高涨, 说话也爱答不理的。”
“是吗?”她凑前, 又靠近了两分。
眼尾微微上扬, 透着那么点狡黠、得意、还有那么点期待。
她的表情却偏生单纯无辜。
好像真得只是在窥探他的心情。
一只在雨天里闯入他的伞里卖乖的小狐狸。
如同这昏沉迷离的雨夜一样让人看不清。
楮知白视线轻轻扫过她的脸庞,不答反问,“你刚刚和贺原舟在说什么,那么高兴?”
安静了几秒。
气氛忽然在两人对视的几秒中转变。
姜茸凑过去,眼珠转了转, 声音俏皮, “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的吗?”
楮知白掀了掀眼皮,用手轻点了下她的额头,有几分戏谑的意味, “不是。”
那一点隐秘的、焦躁的情绪, 忽然又在心里平静下来。
哼——
姜茸撇了撇嘴。
那她也不打算告诉他。
瓢泼大雨, 眼前的路有些看不清, 几个女生有说有闹地走着,有个人倒退着走路,忽然一不留神就要撞上来。
楮知白下意识挽过她的手臂,把人拉过来。
他身上融合雨水后的淡淡的木质香将她笼罩。
姜茸眼睫毛缓慢地眨了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行人越过她们走去,好像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小的插曲。
楮知白手收回去,声音低低淡淡,有些提醒的意味,“看路。”
姜茸噢一声,唇角偷偷上扬。
教学楼到食堂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好像走了好长一段时间。
姜茸蓦然想起初中时,楮知白背自己回家的那个下雨天。
因为大雨,食堂变得很冷清,窗口都不需要排队,楮知白和姜茸都点了一碗米线。
姜茸脱下雨衣,将雨水抖了抖,收好后放在凳子上。
楮知白看了眼她的腿,“沾到水了吗?”
姜茸晃了晃,“没有,已经好啦,现在伤口很淡了,估计没多久就看不出痕迹了。”
楮知白点头,很快看到了座子上的照片。
“我走秀那天拍的合照,陆青媛专门给我送过来的。”
姜茸引以为傲地将照片一张张展示给楮知白看,基本上都是舞台的合照。
楮知白目光掠过去,主角基本都是贺原周,他看了一两张后,就不看了。
“好看吗?”
“一般。”语气很淡,白开水一般的语气。
“哪里一般!”
姜茸不服气,又把自己最好看的照片找出来,塞到他眼前,逼着他不得不看。
楮知白看她孩子气的样子,抬眸望着她,神色颇有些无奈地笑了下,“你知道……”
“什么?”
姜茸坐在椅子上,几分较真的神情,仰头望着他。
如小时候一般听他乖乖讲课的模样,眼神天真赤诚。
后半句话忽然就不想说出来了。
恐有些破坏这份单纯无暇的心思。
楮知白眼眸垂了垂,把照片收过来合拢,敲了敲她的脑袋,“先吃饭。”
很轻的动作,却如水面波纹一点点荡漾开。
姜茸哼了一声,唇角扯了扯,却没深究。
她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一样,还在最高处看山花浪漫的心情,却又迟迟不肯下来。
“陆青媛还给了我一个联系方式,说有一个服装品牌看中了我,想要找我当服装模特,酬劳有三千块。”
“哪个品牌?”
“燕时,”姜茸用勺子喝了一口热汤,“我还没当过模特呢,感觉好新鲜。”
楮知白认真看了看那张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别被骗了。”
“这不是有你吗?”
“这么信任我?”
“对啊,我不是一直都这么信你嘛?”
姜茸埋头专注吃着米线。
楮知白偶尔抬起头,望着她埋下去的脑袋,眸光柔和深沉,却多了几分幽思。
楮知白回去后,去加了联系方式,将品牌信息、拍摄地点、拍摄形式、薪酬结算形式都清楚地问了一遍,确认不是骗子,让姜茸自己决定要不要去。
姜茸并不缺钱,单纯觉得新鲜好玩,很想体验下服装模特的一天。
燕时是一个新兴的时尚服装品牌,市场定位主要是年轻的女性用户。
姜茸军训期间被拍到的视频青涩单纯有活力,被品牌的宣传总监刘时轩一眼相中,想让她当模特拍摄一组宣传照片。
只是姜茸没有社交媒体账号,直到走秀视频流出,通过陆青媛牵线搭桥才联系上她。
到现场后,工作人员给她化妆,安排她换好服装。
这是她第一次到拍摄大棚,感觉十分新奇,明晃晃的灯光照耀在白色背景板上。
姜茸站在其中,面对着一屋子的工作人员,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平时拍照都是固定的几个姿势,在此之前虽然看了拍照教程,但面对镜头仍然有些怯场。
摄影师尽力引导她眼神聚焦,找到最佳的状态,效果并不怎么好。
台下的工作人员窃窃私语。
“今天该不会要加班吧。”
“这小姑娘长得好看是好看,但一点当模特的经验都没有,都不知道总监咋想的。”
“摄影师都叹气了。”
刘时宣叫停了拍摄,“这样,姜茸,你就按照自己最舒服的姿势摆,摄影师抓拍模特的神态,找找状态,不用紧张。”
姜茸深呼吸一口气,面对着怀疑的目光,尽力放松去做生活中的拍照姿势。
这样一来,照片的质量渐渐提高,但身体语言无法骗人,她仍然是有些紧张的。
姜茸有些抱歉,主动提出要不换人拍摄,或者扣她的薪酬,全扣光也没关系。
刘时宣却觉得无妨,让她先回去休息。
回去路上,姜茸给苏岚打了个电话。
“妈妈,你在干嘛啊?”
“在查房呢,”苏岚听出女儿声音的不对劲,“怎么垂头丧气的?”
“妈妈,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想去体验下服装模特嘛,今天去拍照了,我拍得好烂啊……”
苏岚笑了笑,“有多烂?”
“也没有很烂,就是我没经验,动作不够自然舒展。”
“第一次都是这样的,放平心态,慢慢就会好很多……”电话里忽然有人喊苏岚的名字。
她应了声,压低声音道,“陆医生催我了,我得先去工作,溪溪,相信自己,妈妈也相信你能做好。”
姜茸在食堂点了份麻辣香锅。
落座后有个男生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姜茸起初并没有注意,直到男生目光频频往她身上瞄,这目光有些灼人。
姜茸抬眸去看他,男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啊,打扰你吃饭了。”
“没事。”姜茸默默地把自己的碗往右边移了移。
男生又凑了过来。
“你是哪个专业的啊,我看你好像挺高的,是服装学院的吗?哪里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