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衣服的钱转到你卡里啦,自己去逛逛,买喜欢的。】
【卡号发给你啦,别忘了在月底之前把钱转过来,这点钱你应该很快就能搞定吧。】
言文作打来买衣服的钱,再加上马上要发下来的工资,正好能喂饱卢年占那头疯狗。可要是他下次又饿了呢?林亟书捏着卡,神情一阵恍惚,犹豫再三,还是输入了转账密码。
“亟书,要送去山区的书你选完了吗?那边要对库存了。”宋姐的声音从书架另一边飘来。
“啊,选好了选好了。”林亟书将手机往口袋里一塞,赶紧拿了单子出来,“都在这里了,我之前也对了一遍库存,都够的。”
宋姐接了单子,却没急着对书目,而是慈爱地打量了林亟书几眼,“你最近穿得倒是精神多了啊,你这么年轻,人又高瘦,之前老喜欢穿些松松垮垮的衣服。”
“我也是觉得之前的衣服不合适,所以买了一些新的。”林亟书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
她最近一直在穿言文作准备的衣服,衣帽间里的衣服太多了,她每天看一遍都记不住,言文作肯定也记不住。只要林亟书想,她就能假装她穿的都是新买的,无声无息地把那笔钱糊弄过去。
“挺好,还是你们年轻人眼光好。”
趁着宋姐看单子的时候,林亟书理了理刚才蹲着折出来的褶皱,她也是这几天才发现,原来这么贵的衣服也会起褶。
“林姐,有人找。”李晗捧着一堆书,额头冒着汗,让一个消息通知听起来像死亡通告。
“不会又是那天那个男的吧!”宋姐面露不悦,没等林亟书说话就招呼了保安一声,急得她差点把李晗的书撞倒。
“不是不是,是个女的,说是林姐的朋友。呀呀呀,书快掉了!”
林亟书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穿过李晗的肩膀看过去,粱姿其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手上还翻着一本《巴别塔》,满脸都写着心不在焉。
“姿其,你找我啊。”
书被粱姿其啪地一声合上,“你这地方还真不错,年占念叨了好几回,我嫌他烦,他还说我不识货,让我自己亲自来看看。”
那张擦得艳红的嘴唇在林亟书眼前一开一合,让她的心慌更上一层楼,她故作轻松地笑笑,“你要是喜欢的话,没事多来转转,最近上了很多新书。”
“我就算了吧,这种酸溜溜的东西我可看不下去。”粱姿其把书往矮桌上一丢,“我只是来看看他到底有多识货。”
“那,你随便转转?最近有点忙,我......”
“别急嘛,”粱姿其打断林亟书,“我又不是故意来扰你上班的,我也有正事。”
“你说。”
“我最近有个新客户,跟你似的,文艺得要命,唯一和你不同的地方是她有不少纹身。我想着投其所好,送点书给她,但我对这个东西不感兴趣,你给选选?”
文艺得要命,林亟书在心里摇了摇头,她自认从来只酸自己,又不酸别人,反正要的也是自己的命。
“怎么,很为难?”粱姿其对她的片刻沉默表示了不满。
“不是,我是在想应该选什么好。”林亟书回想了一遍粱姿其的话,“你说她有不少纹身是吧?”
“是啊,看着像个太妹,不过家里特别有钱,就你身上这件裙子,她每个颜色都买了。”粱姿其意味深长地扯了扯林亟书的裙子。
“这本。”林亟书抽出一本《图案人》,“这是雷•布拉德伯里的代表作之一,主人公身上的每个纹身都是活的,一个纹身讲述一个故事,她喜欢纹身的话,应该会对这本感兴趣。”
“是吗?”
“嗯,这本正好入选了文化交流展,所以出版了这个特别版本,我们书店还配套有一个周边,是一个人像画框,读者可以把自己的纹身图样打印出来,拼贴进去,送人很合适。”
林亟书拿出了推销的架势,唬得粱姿其一愣一愣的,结账的时候甚至还买了不少别的东西走。这不能怪她,谁叫粱姿其和卢年占蛇鼠一窝,接二连三到与书行来耍威风,她只不过让她掏了一点钱罢了。
“林姐,那人走了啊,”李晗悄悄蹭了过来,打量着粱姿其提着大包小包出门的背影,“她真是你朋友?感觉不像好相处的。”
“你跑到这里来干嘛?宋姐那边没事了?”
“啊,宋姐叫我把这个给你,麻烦你送到公司去,说是给言先生的。”
言家的文化传媒公司规模很大,出版,策划,广告,影视,什么都沾一点,且都做得很好,所以才能在承州的市中心有这么大一栋楼。
站到公司楼下的时候,林亟书心里还在不停打着鼓,言文作会想在这里看到自己吗?会不会不小心碰到言山阙?还有,言文作上班的样子和在家有什么不同?
刚才她本来想让李晗来送,可李晗却挤眉弄眼地跑了,跑之前还不忘留下几句话。
“林姐,你不觉得宋姐是在给你制造查岗的机会吗?难道你就不想检查一下言先生的办公室?”
想到这里,林亟书朝着大楼迈开了腿,她是言文作未婚妻,又是与书行的员工,她出现在这里合情合理,谁也不会拦着她。
结果才过了一分钟,狐假虎威的她就被门禁拦在了外面,安保人员义正言辞地表示,她没有注册指纹,所以不能放她进去。
僵持之下,言文作的助理迎面走了出来,‘“林小姐?您来找言先生吗?”
“对,宋姐让我来送个文件,我没录指纹进不去,你帮我拿上去给他吧。”林亟书立刻临阵脱逃。
助理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这正好要出去,不然麻烦您亲自上去一下?”随后,在林亟书沉默的空档,助理已经堵死了她的退路,“言先生的办公室有自己的电梯,我给您录个指纹,您跟我来。”
林亟书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升上了高楼,第一次来到了言文作的办公室。
她从未进入过言文作的领地,不管是家里隔壁那个房子,还是现在这间办公室。言文作和她既亲密又疏离,他划出一块tຊ地给林亟书,界限分明地将她圈了起来。
“言先生。”她敲了敲门,不敢贸然进去。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就折腾出好一阵动静,这声音害得林亟书开始在心里想象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猜测着自己是不是撞破了某桩办公室情爱,言文作是不是正在把哪个女人藏到桌下。
不过她显然还是想太多了,因为绊住言文作脚步的东西不是哪个女人,而是满地乱放的文件和家具。言文作拉开门的那一刻,林亟书甚至差点笑出来。
“你来啦,我这里有点乱,别介意。”
他扶着林亟书的手,将她带进那遍地狼藉之中,又熟练地穿过他刚扒拉出来的小道,一路走到办公桌前。
“我记得你还没来过吧,最近事情多,我就把所有东西都摆出来了,你也知道我喜欢看纸质的文件,所以就乱了点。”言文作像个被看到混乱卧室的高中生,腼腆得让林亟书不知所措。
“不要紧。宋姐叫我来送一份文件。”
“放桌上就行。”言文作拉着林亟书坐下,“我有个事要和你商量一下,本来想着晚上回家再说,刚好你来了,就在这说吧。”
“您说。”
“要不这一阵子你先别上班了?”
“什么?”
“卢年占你认识吗?”
腼腆的高中生瞬间变成了严肃的成年人,听到言文作说出卢年占这个名字,林亟书的手心忍不住流汗。
都说一半真话的可信度最高,它能让人在不撒谎的情况下掩盖事实,所以林亟书就这么做了。
“认识,那天这个人去与书行闹了一通,是我交涉的。”
“他也来公司闹过。”言文作的语气沉了下来,“这人很奇怪,两家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他非要咬着一个莫须有的抄袭不放,一直闹事。”
“我,我也不知道。”
林亟书抛出迟钝的语气,想把手抽回来,言文作却握得更紧了,她的心凉了半截,预备接受他的审判。
“亟书,我担心你的安全,上次是你和那人交涉的,万一他打击报复怎么办?”
预料之中的审判没有到来,林亟书一时呆住了。言文作已经知道了卢年占,而且觉得闹事这件事有鬼,他却没想过去查一查背后的隐情,反而在担心她的安全。
言文作的眼睛里一点杂质都没有,林亟书认真盯着,体会着一个本应该老谋深算的男人的真情流露。她瞬间觉得自己很卑鄙,言文作确实像一个纯情高中生,而她真的是个妖女。
自责和恐惧拉扯着林亟书,她扯开那乱七八糟的丝线,在一团乱麻中听到了自己动心的声音,她忍住鼻酸,“那我听您的,反正文字上的工作我在家也能做。”
“好。”言文作露出放松的笑。
言文作给林亟书请了个病假,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地缩回那个安全屋里,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后还跟着两条疯狗。
林远生会再来要钱吗?卢年占会不会继续去闹事?林亟书通通不去想了,这个安全屋为她屏蔽了所有威胁,给了她充分的自欺欺人的空间。
她连着一个月在家里远程办公,项目上的事情一点都没落下。这一个月里,言文作一日三餐都在家吃,两人的共同话题不少,被压在餐桌上的那一点尴尬也很快消失。
居家办公,两人吃饭,饭后一起看书看电影,在同一个情节里共享心跳,林亟书几乎觉得这才是她本该有的生活,以前只是一场噩梦。
只可惜,从美梦到噩梦也只有一步之遥。
这天周一,言文作的助理按响了门铃,他抱着一大堆东西,进门的时候一个踉跄,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小心。”林亟书赶紧去捡,连着自己的手机一起放在了玄关,帮着助理把东西搬了进去。
原本空荡荡的书房里塞满了言文作的东西,不过一月的时间,他已经把这里变成了半个办公室。
“您去休息吧,我来整理就行。”助理有些不好意思。
想起还要和宋姐对接工作,林亟书点点头便出去了。她回到玄关准备给宋姐打个电话,划了一下通讯录才发现自己拿错了助理的手机,因为这个手机也停留在通讯录页面,这才看岔了。
正准备放回去的时候,一个名字引起了林亟书的注意。通讯录里有一个置顶的电话,那是卢年占的电话。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通讯记录,这才发现助理和卢年占的通话不是一般地多,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起来,美梦的边界开始破裂。她又点开短信,这一次,她亲手打碎了自己的美梦。
林亟书之前一直很好奇,是谁告诉卢年占自己和有钱人订婚了?又是谁告诉他自己在与书行工作的?现在她知道了,卢年占之所以会找上她,正是因为言文作的有意安排。
她那亲爱的未婚夫言文作,纯情高中生言文作,居然早就知道她有前夫。
第十七章 :他就是奸商
言文作在生意上从没栽过跟头,从他在言山阙那里拿到第一分权力开始,他就死死咬住,再也没有松口,也从来没有失败。
只可惜林亟书不是一桩生意,所以他的商人法则并不适用,有些手段可以让他在商场纵横,在林亟书这里却会翻船。
她既不贪图,又不坦诚,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合作方都难搞。但他言文作是个奸商,能拿到百分百,就不会只要百分之三十。
他要一个百分之百的林亟书。
话虽如此,在和林亟书一起倒在桌上的时候,言文作还是丢了原则。他只从那双嘴唇中尝到了百分之十的她,就已然心满意足,除了埋怨裁缝把他的裤子做得太紧之外,他无话可说。
言文作一把捞起林亟书的腰,将她在餐桌上扶正,希望能让她的腿放过自己的跨部。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林亟书会将他放在腰上的手拿开,然后移到脖子上。
“言文作,”她用带着醉意的语气,说,“掐紧一点。”
“你说什么?”
他的手指正好能环住林亟书的脖子,她的脖子修长纤细,高昂着,像一只迎着风的雀鸟,她的目光直直投入他的眼里,好像将那最龌龊阴暗的地方看了个精光。
她怎么能这么做呢?她难道真的能听到人的心声?言文作的脑子开始比醉酒的人还要糊涂。
在把阴影转化成性癖这件事上,林亟书居然也能和他不谋而合。
他们是天生一对,言文作这么想着,感受着林亟书脖子上的脉搏,随后用上自己此生最大的自制力,帮她脱了外衣,把她放到了主卧的床上。
他有担心过林亟书会觉得他是个性无能,毕竟在知道卢年占以后,他还特意做了体检,就是怕林亟书误会,可是乘人之危的事他实在做不来。
林亟书今晚这种飞蛾扑火的行为无异于自毁,他的以进为退好像已经落后了,林亟书才是真正的高手。
她把自己压在她身上,丝毫不管他会怎么想,怎么做,仿佛在嘲笑他,即便是她这盘菜摆到了他的餐桌上,他也未必敢吃。
“她这盘菜你未必吃得下。”
这是言文作和林远生见面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在这一点上,这对站在对立面的父女居然有了共识。在知道林亟书打了钱给林远生之后,言文作就特意找人把他看住了,他本没有打算主动出面,可思来想去还是把人约了出来。
林远生看起来文质彬彬,一般情况下,确实不会让人第一时间把他和家暴酗酒的赌鬼联系在一起,不过有心人只要多看几眼,也能瞧出来。
言文作盯着林远生发抖的手,露出温和得体的笑,“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这是我和她的事,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少喝酒,别给亟书添麻烦。”
对面的人先是一愣,左右手交叠起来,稍稍控制了一下手的抖动,只可惜有意的动作也阻止不了无意识的身体反应。林远生松了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放下来的时候还洒出来好些。
“言总,你看起来有点眼熟,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但我怎么觉得好像从前见过似的。”
“言家但凡有活动,都是我出面,见过也很正常。我今天叫你出来,是想强调一下,从今往后,你不要再和她见面。”
“呵。”林远生笑了,“这话说的,不是你叫我去找她的吗?要不是你身边的人故意把你们订婚的消息透露出来,要不是我知道她攀了高枝,我又怎么会找上她呢?”
突然被戳中了心里的隐秘,言文作差点脸上挂不住,林远生看人倒是和林亟书一样毒辣。他明显知道自己是他的工具人,但是能要到钱这种事不需要尊严,所以他很乐意地入了言文作的局。
“梁家那两个碎嘴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什么消息都知道。你们家是什么家庭,这种没公开的消息梁家居然能第一个知道,还特意说到tຊ我面前来,不就是你故意透露的吗?你就想让我找上林亟书,好让她能继续依附你。”
见言文作一时没有说话,林远生更是起劲,他把脸往前凑了凑,“言总啊,为了我这女儿,你还真是费尽心思。你也看出来了是吧,林亟书不是什么金丝雀,你怕自己拿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