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闹的孩童见大人手上有饼吃,前去讨要,一口下了肚,却如猪八戒吃人参果,根本没尝到味,便缠着再要。
云霜正欲让他们前去自家火房拿,却见,院中,不知何时,乔歆妤已摆上了桌子,桌上摆满了饼,旁侧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一文一块。
她则吆喝道:“可以先尝后买,不好吃不要钱嘞。”
俨然是个小摊贩。
“歆妤,你……”
云霜怔疑,刚开口,却已有人打趣道:“我说歆妤啊,你不饲养那豪猪,变成小贩了?”
乔歆妤一甩肩膀抹布,学着真正店小二模样,故作老成道:“上午买卖,下午饲养,两不误嘛。”
耐不住孩子磨着要吃,又见她小脸上大汗淋漓,着实辛苦,妇人们便纷纷掏钱买饼。
味道着实馋人,她又不一味的任由着小孩吵闹,便卖给他们,甚至还帮着大人劝,一日只能吃一块,明日才能吃上其它小食。
如此一来,少许妇人因着要花钱的埋怨,也顿时烟消云散,甚至还多买了几块,说是带去给自家男人也尝尝。
午时未至,十几斤的红薯饼便售罄了,刨去本,还赚了四五倍。
云霜只心疼地给乔歆妤拭着汗,道:“明日还卖吗?”
自是要卖,一来,红薯管够;再者,此事较轻松,与别人说说笑笑地打发了时间不说,还赚了些小钱钱;三来,也算是变着法子的,给自家人打打牙祭了。
还有一点好处,等到豪猪出栏便能发挥出了。
见其颔首,云霜又道:“那明日我来卖吧。”
“明日换个口味,做蜜地瓜,娘,我来做,你只管卖就好。”
不过几日,云霜已从最初的不好意思,到后来的游刃有余。
收益越来越多的同时,村里人也对她的小食上了瘾,每日都期待着,翌日会做什么新花样。
当然,也不乏眼红的。
在她卖小食的翌日,苏桂潘便将她一文买了十斤番薯之事,散播了出去,说其小食卖的贵,太过黑心肝。
然而,不过片刻后,她便央人帮忙买了蜜地瓜,给乔碧琪吃。
这几日皆是如此。
只因她不是做不出,就是做的猪不吃狗不闻。
这日辰时,喂好了豪猪后,乔歆妤帮云霜卖番薯糯米滋。
“给我拿十块。”
这声音……
乔歆妤抬眸,果真是几日不见的薛怀。
竟是能下床了?
薛怀却把其眸中的惊讶,理解为了惊喜。
自以为帅气地扬眉:“你可别误会,若非是碧琪怀着身子,嗜喜甜食,我才不会来见你。”
乔歆妤只是伸出了手。
“光天化日的,做什么?”
面上高傲,眸底却闪过一抹窃喜。
而且,话是这么说,他却伸出了手。
只是,还未将手放在乔歆妤的手上,后者已拿起抹布,狠狠地抽了下他的手。
“你想什么呢!给钱啊!”
“……”
薛怀咬牙,尴尬至极。
摸出荷包,一文一文地数给她,极为不情愿。
“还说之前待我好,会做这么多小食,以前怎得从未做过给我吃?”
“……”
真是不知他哪来的脸还说出这话的?
原本懒得理会他,眼下见他一天不收拾就贱气,乔歆妤冷讽道:“没做给你吃都农夫与蛇了,还做给你吃呢,你也不怕折寿?”
第21章 :初次见面
“你……”
再度拿起抹布挥了挥,赶苍蝇般将其赶走:“一边喝风去!别挡事!”
有些人显然是没有自知之明,只把她的嫌恶当成了爱之深,恨之切,余光瞥见不远处站着的,不放心他,特意出来瞧瞧的乔碧琪,正欲呵斥乔歆妤不要余情未了,蓦地,一道清爽的声音已经传来。
“请问这是乔姑娘的家吗?”
乔歆妤转眸。
面相陌生的年轻男子是赶着马车前来的。
与楚牧无异的精瘦身材,却偏生长了一张奶娃子脸。
圆脸、圆眼、面带和气。
浑身透出的爽利,却又是薛怀这种空有其表之人不可相比的。
一个阳光英气、又不乏可亲可耐,一个则软娇如纸人。
“是找乔歆妤,还是乔碧琪?”
徐栗笑道:“你就是歆妤姑娘吧?”
一旁的薛怀闻言,翻着白眼,初次见面,就叫的这么亲密,孟浪!水性杨花!
没来及的再脑补,却是已被乔碧琪给拉走了。
“我是乔歆妤,你是……”
“我叫徐栗,看上去比你年长几岁,你叫我栗子哥就成,是来给你弟弟送药的。”
乔歆妤眸光微顿:“是晏军医让你来的?”
晏,晏军医?
看来他的身份果真没对他们说破,这倒是很晏寒昀。
徐栗顿时颔首:“啊,对,是他,这药……”
骤然闻到了一股甜糯的醇香味道,低眸望去,那看着软萌又可人的小东西究竟是啥?
咋的那么香!
乔歆妤见状,便夹起了一块:“尝尝?”
“那怎么好意思呢!”
话锋又一转:“不过你要是非让我帮着尝尝味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接过,一口吞了。
只觉得一抹柔软从喉中滑过。
是什么味道的来着?
看着他眸中的一抹茫然、一抹回味,乔歆妤笑着又给他夹了一块:“再尝尝。”
“咳咳,先把药拎到屋内再吃。”
乔歆妤便带他进了屋。
初次看到乔墨,徐栗面上并无丝毫波澜,一如刚见到乔歆妤:“乔墨是吧?我叫徐栗,看上去比你……”
这似曾相识的话。
乔歆妤真怀疑,他是不是见到比自己小的,都会这么说一番。
把所有药依次摆放在桌子上,尽管药包上附带了介绍,他还是详细解说了遍:“这是内用、这是外敷,先用着,我会定时前来,有什么情况及时对我说,等我回去禀了晏、晏军医,他会视情况调整用药的。”
随后静默,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理解。
药方写的极为细致,连用后可能会有的反应都写上了,一目了然。
乔歆妤便道:“我都明白了,你先歇会,等会就能吃午饭了。”
“不用了,还得赶回去呢。”
走至院中,没忍住,又看了眼番薯糯米滋。
此时,云霜已走至马车前,直接将一包吃的放入了马车内。
“今日做的有些多,卖不完便要扔掉了,未免可惜,就烦劳你帮着消化些。”
方才还见门口排满了人呢,怎会卖不完。
猜出她用意,徐栗立刻道:“这可使不得,这……”
“我娘的意思是,麻烦你帮忙给恩公,也就是晏军医。”
又劝了几句,徐栗终是收了,正要离开时,乔歆妤却已将一锭银子还给了他,那正是他方才悄悄放在桌上的。
还真不愧是晏寒昀身边的,行事方式都与其一样。
虽然只是把药送了来,乔歆妤却觉得了了一桩心事了。
她甚至能想象得出,乔墨与一般的孩童无异时的美好画面了。
不……
转眸,看着正在认真练字的乔墨。
银发高高束起,五官虽未完全长开,侧颜曲线依然俊美分明。
莹白的肌肤,倒是生出了几分缥缈的出尘气息。
若非这种病会束缚他的自由,这种姿容,倒是比一般孩童更精致些。
晚间,乔歆妤正在洗番薯,乔墨走至了她面前。
见其捋了捋袖子,她便道:“药喝了吗?”
“喝了,也敷好了。”
“那就继续练字去吧,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乔墨拿过干净的布,把她的手擦拭干净道:“你说的,要劳逸结合。再者,你是女孩子,以后这些事情,交给我做就好了。”
这些时日以来,他的眉间,已少了怯戾,更多了几分平稳。
眼下这些话,更似个小小男子汉。
欣慰地摸了摸他脑袋后,她便退至了一旁,静静享受着身为长姐的殊荣与幸福。
月色皎洁,一片安宁。
那轮圆月里,却似突然出现了晏寒昀的身影。
揉了揉眼睛,原来只是倒映的婆娑树枝。
却是不知,此时,他是否也沐浴着同一片月光呢。
翌日,正在梦中憨笑,那抹冷俊的容颜,却突然变成了惊慌失措的乔锴。
“歆妤,快起来,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
被惊醒,看着门外急的乱转,却并未进来的乔锴,她快速地穿好了外衫。
“这是怎么了?”
“豪猪好似要生了,一直在哼哼,这可怎么办!”
“……”
自打让他帮忙喂养豪猪后,他不是陪云霜,就是待在圈舍,对其比对她这个女儿都尽心!
“时间到了,不就要生了嘛!”打了个哈欠,骤然回过神来:“什么,要生了?”
来不及洗漱,她直接跑了出去,边跑边道:“把我的战袍带上!”
那战袍,赫然就是被奖赏的甲胄。
她风风火火地跑,乔锴抱着甲胄在身后火急火燎地追,村民见状,只以为天要塌了,听闻是豪猪要产崽了后,更是脚底抹了油,一溜烟地全跑去了。
瞧热闹。
待他们赶去时,一间单独的圈舍内,母豪猪怀里趴着两只小豪猪。
更像是刺猬,刚出生,身上就有箭刺,露在外面的脑袋,小小的、红红的,更是丑萌丑萌的。
“好小喔,看着好好玩,姐姐,我也想要一只。”
忽然,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拽着乔歆妤的衣袖道。
其他孩子闻言,也拿亮晶晶的眸子瞧向她。
很明显,八斤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饶是那些大人,也议论个不停。
第22章 :盛宴
“这豪猪这么凶悍,我当生出来的崽会不一样呢,可是,与小猫小狗无异嘛,当初竟是还把我们给惊成那样,真是丢人。”
“可不是么,哎哟,你们看那一只,最肥的那只,别的豪猪撞它都没反应,一看就是个懒骨头,和人一样,光吃不动就长肉,真有意思。”
乔歆妤闻言,心底微动,转眸看向八斤和一众孩童。
“豪猪刚出生,太小了,离开母豪猪会死的,等它们长大了,我就让你们去溜它们,好不好?”
又看向村民。
“这豪猪的确没什么可怕的,和竹鼠、山鸡一样,都只是一种野味。当初你们帮我找圈舍,今日,我就请你们吃豪猪肉,尝个鲜。”
说着,她已穿上甲胄,将那只最肥最懒的豪猪拎出了洞。
村民们的确没吃过豪猪肉,眼下纷纷上前,帮着宰杀清洗。
还有人对自家孩子打趣:“你看这豪猪好吃懒做,被人捉时都跑不动,只能等着被吃,所以日后你们可得勤快些,知道了吗!”
豪猪刺等有药用价值,乔歆妤便指导村民,如何宰杀,随后按照晏寒昀之前教她的,将其余部位分别贮存。
随后,无需她再动手,村民们便在村头的凉阴处,生火、支架子、烧烤豪猪。
村里人聚集的从未这般齐整过。
“滋滋、滋滋……”
随着澄亮的豪猪油的滴落,一股比肉更香醇、比海鲜更鲜美的味道扑面而来,一时间,周围只有吞咽口水的声音。
漫长的半个时辰。
见豪猪已被烤的金黄,乔歆妤便将刀递给了里正:“伯伯,你来切吧。”
切下四肢后,里正全部给了乔歆妤一家,毕竟,这可是她贡献的。
乔歆妤却只留下了两条腿,一条给乔锴,一条,则放在了火房。
一只肥硕的豪猪很快被瓜分殆尽,所有人却也意犹未尽,甚至有村民当时就问道:“你这豪猪肉怎么卖啊?一斤几钱?”
“豪猪的味道,便不用我说了。这样吧,我先说个价格,你们能接受,就买,觉得不合适,也无妨。毕竟,现在数量太少,我还是想以饲养繁殖为主。”
见众人皆望向她,她便接着道:“今日难得聚在一起,也算是举村同乐了,我便给大家一个亲情价,只按照一般猪肉的价格卖给大家,但是,明日开始,价格翻倍。”
众人闻言,面面相视。
只有少数稍富裕的,尚能接受,其余村民,一般猪肉也只是偶尔买了,打打牙祭,更何况,还是日后价格更高的肉。
又或许,是觉得,并非不值这个价,只是不适合自己。
一时间,方才问价的几人也不吭声了。
乔歆妤却神色不变,这个结果,意料之中。
莫说他们,便是她自己,若非是自己饲养的,也不舍得花这个钱去买。
但是,物以稀为贵,注定了,她无法降价。
最终,里正打破了沉默道:“有觉得价格是自己无法承受的,那就有能接受的,既然定了这个价,也未必就是漫天要价。豪猪的凶悍,你们也见识到了,当时你们不敢,歆妤却敢,自己先投钱、建圈舍,一日三次的饲养,你们休息,她挖野菜,你们乘凉,她满山地找鱼腥草,你们细皮嫩肉,她一家人不知道被扎了多少根刺,所以,这些付出和成本,不值这个价吗?”
众人抬眸,看着清瘦的乔歆妤,愈发觉得里正说的有道理,只是……
“里正,不是说,不值这个价,主要我们穷,这……”
抬手,对于他们的话,表示了然。
“所以啊,人家歆妤方才也说了,能接受,就买,不接受,也不强求。但是,肉也吃了,的确是好吃,到时候别不想买却乱嚼舌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说着,目光似无意地瞥了,也蹭了肉吃的苏桂潘一眼。
如此话里有话,众人如何听不出。
苏桂潘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其余人也纷纷散开。
不过,还是有村民,或单独买,或一起买走了五只豪猪。
只是一日,她便已赚回了本钱。
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里正,乔歆妤上前,她的确是没想到,方才他会那般帮她说话,本以为,他可能也会觉得,价格太高呢。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楚牧临走之前交代了他什么。
总之,还是想谢谢他。
里正却道:“不用谢我,你们也不容易。”
看了她一眼,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养着自己吃,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