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不讨人厌,”楚河歪头贴着她的手背,“你一直都很特别,特别又不是不讨人喜欢。”
少男少女活在聒噪的时代里,正是最聒噪的年龄,却有那么几个时间段愿意安静下来注视对方,或者说,他们都在耐心地等待对方亲吻自己。
最后是男孩主动,他主动亲吻女孩饱满的唇,主动告诉女孩自己的一片真心无需置喙。
第26章 关系
楚河发誓他主动亲安岚的时候没有心怀一丝不轨之心,开始他以为只是普通平常的一次亲吻,到往常该结束的时候他们还亲得难舍难分,甚至安岚压着他越吻越深。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手臂怎么就搂着安岚的腰了,她的腰细细薄薄,一只手就搂得过来。
两个人亲着亲着就面对面躺在沙发上了,安岚背靠着沙发椅背,楚河背对着投影,放映室里唯一的光源都被他宽宽的肩膀挡住了,安岚枕在一片阴影里。
确实是安岚先主动的,她搭在他肩上的手悄无声息地从下面掀开衣摆摸进楚河的上衣里,手心贴着他的后背游走,少年人身体特有的纤长感觉在手下铺展,背部的肌肉也是薄薄的一层覆着。
礼尚往来,楚河也在慢慢地抚摸安岚的后背,这可比他自己被摸刺激多了。平时安岚的穿着会完全遮住后背,只有真的上手摸到才会发现她后背还有一条背沟,从肩呷骨中间一直伸进下衣里,摸到的时候楚河手都在抖。手指按到她的腰窝时,楚河才放下心来,这是他熟悉的安岚的身体,后腰上有一对柔软凹陷的腰窝。
电影结束了,有些事情也差不多停歇了。楚河站起来把半解的皮带扣上,安岚倚着沙发看他腰上的金属搭扣扣紧,不合时宜地想起沈暮抽她皮带时的情景。
怎么会想到他,安岚把脸埋进沙发里。
“不舒服吗?”
露在外面的耳廓被轻轻刮了一下,安岚抬头瞪他,楚河不明所以,没有眼色地问:“真的不舒服?”
“这里,”安岚抓着他的手覆上肚子,“胀胀的。”
这下轮到楚河脸红了,目光无措地从安岚脸上移开,又想看看她的表情揣测她什么意思,瞥见她玩味的眼神之后更是方阵大乱,慌张地捂住眼睛,开始口不择言:“今天不留下吃晚饭了?”
“不留了,晚饭要去见律师。”
楚河挨着她坐下,“我能问问见律师的原因吗?”
“猜猜看,”安岚对她的事态度一向模棱两可,“试一试能不能猜中。”
爱情时常展现出它的多面性,在恋爱时神秘可以作为吸引力的源泉之一,楚河因为她的神秘注视她、喜欢她、拥抱她,却在此时因为她固执的神秘感到心塞,他们几分钟前还亲密无间,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他根本不了解安岚的人生,甚至对她的人生无权过问。
“不能告诉我吗?你的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我以为我们的已经更进一步了。”
安岚不是不懂得他的困惑,她之前都视而不见,带来的后果就是此时他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求她告知真相,给他一个了解自己的机会。她的心不是花岗岩做的,面对少有的仅仅是喜欢她这个人的男孩,不是因为她是蒋诚的女儿而关注她喜欢她,而是仅仅喜欢她这个人,她不可能不心软。但安岚的人生不如普通高中生那样平铺直叙地发展,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牵扯的人与事太多,为了保护自己和妈妈,她无法不守口如瓶。
“楚河,”安岚去牵他的手,“有很多事情,不只跟我一个人有关,我不想隐瞒,但很多时候隐瞒更适合现状。对于我来说,这个世上知道我所有事情的人并没有几个,我不能保证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但我能保证之后很难会有人跟你一样了解我。”
楚河回窝她的手,他希望从身体接触上寻找安慰,之前的经验却告诉他不可取。他垂头,额头抵着她的手背,问:“那他呢?经常接你回ʝʂɠ家的沈先生呢?他知道所有的事情吗?”
问题或许没什么深意,楚河只是在安岚身边常见的人中选了一个作为靶子而已。但是这个问题在安岚心底掀起轩然大波,她不明白楚河为什么要问到沈暮,他们见的次数不多,交流更是少之又少,为什么会在此时聊起他?难道在楚河看来,她对沈暮的感情是跟对他的感情类似的吗?或者说,是作为她伴侣的本能发掘了她身边隐藏的危害。
那在楚河眼里,爱慕着沈暮的她会是怎样的?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爱慕着大她十五岁左右的成熟男人,女孩还接受着男人的资助、保护和培育。他们的关系沾染上爱情又会是怎样的?悬殊的年龄差距总会让这段关系充满罪恶的气息。
“为什么提到他?”装模作样一向是安岚的特长。
楚河依旧垂头丧气,“我只是觉得······他对你来说很不一样,你从来没介绍过他和你的关系。对不起,我一直都很好奇。”
“不用道歉,我早该跟你说的,”安岚又在为自己的感情坟墓填土,“他算是我的叔叔。”
我精神上的养父、人生路上的导师、地狱生活的拯救者······无望的冷漠爱人,早已将他的身影刻在她狭窄的人生里,再无抹去的可能。安岚深知这份感情无处可去,甚至自己都在抵触将它摆在台面上,但被沈暮吸引是无法置喙的真实情况,她只能假装自己在缓慢地把对沈暮的感情移到别人的身上。
实际情况是从来没有成功过,只要她还在沈暮的羽翼下生活一天,她就无法抵抗这个人保护她时的魅力,她也无法将感激和爱慕分的清清楚楚。只要他们还在见面,安岚就难以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甚至随着对他的了解越深,这份感情也在加深。
他们今晚还要见面,然后一起吃饭,怎么才能做到毫无波澜地面对这一切。
“嘭!”
安岚跟着服务生进门,房门将将开了一条缝,里面传来的巨响把外面的人吓了一跳。推门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摆了张台球桌,沈暮站在一旁给自己的球杆头部抹巧粉。
看到安岚站在门口,他放下巧粉,关心地问:“刚刚吓到你了吧。”
相处的时间久了,安岚慢慢也能辨别出沈暮的心情好坏,比如现在他心情就很不错,工作时皱紧的眉毛舒展开了,说话时先带几分笑意,瞳色偏浅的眼睛在暖光下像块温润的琥珀。很难想象那声巨响是长着这张脸的这个人发出来的。
安岚走近台球桌,“还好,在外面听声音比里面小一点。这是哪种打法?”
“斯诺克,这里的台子也只能打斯诺克。”
“是不是很难?既要想又要控制力度。”
沈暮打球只穿了衬衫和马甲,弯腰摆姿势时腰塌成一个弧度,视线聚焦于球杆和白球之间的连线上,仿佛一条蛇盯上了目标匍匐着等待机会出击,这次球杆和球碰撞的声音很小,彩球在他手下顺畅地掉进球袋里。
沈暮直起身,满意地观赏他做出的球局,思考下一步该从哪颗球开始,他对安岚说:“我觉得它很有趣,所以不会感觉难或者不难。”
他的笑容神态给了安岚很大的冲击,之前在沈暮身上感觉到的疲惫好像都得到了解释,他对安岚不懈的教诲好像也有了理由。原来他真正热爱的在这张球桌上,他的手本来是想要举起球杆的,而不是握着钢笔批阅文件;他的眼睛本该注视于球台之上,而不是故作刻薄扫视每一个下属;他的西装本该出现在斯诺克赛场上,帮助他打出和西装一样漂亮的成绩,而不是为了彰显身份日日以西装形象示人。
他曾经为了这项事业奋斗拼搏过,却在多方阻拦下失败放弃,转而走上父母为他规划的人生路线,投身于他厌倦的市场中。因此他才教导安岚拼尽全力,往后不再后悔。
安岚在台球桌旁触碰到了她未曾了解过的沈暮,一个还年轻,还不游刃有余,心怀幼稚的赤忱梦想的沈暮。
她因此感到兴奋。
第27章 私情
球掉入球袋的声音跟随击球力度的调整而改变,清完球台的沈暮倚着球桌露出浅淡的笑意,他自己把球放回桌上码好。
“试一试?”
安岚犹豫地接过球杆,“我没有学过,也不知道怎么打。”
“没关系,”沈暮帮她给球杆上了巧粉,“姿势不对我会帮你矫正,台球没有那么难。”
沈暮的球杆提在手里比想象中重许多,安岚学着他的姿势贴着桌子弯腰,球杆刚贴到台面,沈暮却叫住她:“等等。”
安岚直起身扭头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他台球室里浮动的自在和骄傲好像被什么刷走了,流动的轻松氛围悄然褪去。沈暮静静地看着安岚,在他冰冷的审视下安岚的手无意地抓紧了裙子,她不知道沈暮喊住她的原因,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严肃冷漠地看着她,恐怕只有做事不力的下属才会看见他这副面孔,仿佛是个严厉苛刻的大家长在无声地压迫小辈主动告饶。安岚从来没有被他这样对待过,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更不会预知降临在她身上的惩罚是什么,未知才是她恐惧的来源。
在安岚心里防线崩溃之前,紧张的氛围被沈暮的一下浅笑扫空,他从安岚手里拿过球杆,“我想到这根球杆是照着我的身材定做的,对你来说太沉太长了,等给你也定做了一根球杆再教你这些吧。”
本应该松口气,但安岚依旧很紧张,她依旧不明白沈暮突如其来的愤怒的理由,她小心翼翼地问:“只是因为这个吗?”
沈暮和颜悦色地回:“也是因为殷澎要到了,我们不能让客人等久。走吧,上去吃饭。”
说得好像他从来没有那么冷漠地看着安岚。
和殷澎同桌吃饭时气氛得到了些微的缓和,全都得益于殷澎察言观色后随手抛出的几个笑话,安岚紧张的肢体松懈,在心里评判他的敏锐和沈朝不相上下。
茶水过了三巡,话也要绕到重点上了,殷澎来的目的主要是劝安岚在她继父的案子上换个思路:“我查过资料,发现他曾经有过盗窃抢劫的历史,或许我们可以用这些罪名控告他,家暴则换到更次要的位置。毕竟家暴能判下的刑期很难达到你的预期。”
看着安岚放下筷子沉思,他不在意地笑了笑,眼角的痣藏进了笑纹里。来之前殷澎有过推测,安岚是自尊心极强的小女孩,她对于仇人有出乎意料的恨,在此之上是帮她母亲报复的执着。这样的性格很难放弃最初的控告理由,转而用别的微不足道的罪名判他入狱,这是对她母亲多年来所受殴打的侮辱,甚至背离了她最初的想法。
拒绝,是最有可能的结局。殷澎也曾请沈暮帮他劝劝这个小女孩,但沈暮并不愿意施以援手:“这是她的受害人、她的犯人、她的案子,我不能干涉太多,一切都要按她的想法来。”
殷澎不赞同地反问:“如果输了怎么办?”
“那就让她吃点教训,”沈暮摘下眼镜冷静地说:“让她知道世界上不如意是大多数,她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就殷澎几天的观察,他以为沈暮真把自己当作安岚的长辈亲人,无微不至地呵护扶养她。但深聊之后他才认识到,沈暮就算是家长也会是最严厉的家长,他平时可以非常温柔和蔼,遇到重要的岔路口他就松手,让孩子自己选择自己摔跤,教给他们为自己负责的道理。
也让殷澎感到惊讶的是,安岚执着却不失灵活,她片刻之后就同意了殷澎的做法,甚至感谢他的尽心。
“这和你的预期不太一样,我以为你不会同意。”殷澎笑着问。
安岚懂得不为已做出的选择后悔的道理:“比起过程,我更注重结果。用家暴罪控告他用处不大,他在里面短暂地待几天出来之后又是个普通男人,不如让他在里面多受点苦,这比其他事情都重要。”
殷澎笑容可掬地夸赞安岚聪明,顺便用余光瞄一旁安静开牡蛎壳的沈暮,他动作稳健,安岚与殷澎交谈时也没有停下动作看他们,像是对眼前的状况早有预料。安岚在做决定之前不曾分给自己现实上的监护人眼神,她的确将这桩案子完全捏在手中,如何辩驳、以何罪名控告、预期的效果······全都由她一手主导,即使是她的再生父母也不能插手。
他们没有过交流,却在此事上配合默契地将主导权交到安岚手里,之前的旁敲侧击都成了空响。殷澎莫名觉得自己在这张餐桌上稍显多余了。
安岚还是要花时间学习的高中生,晚饭当然要在适当的时间结束。出会所大门时殷澎瞥ʝʂɠ见沈暮把自己的大衣披在安岚身上,心念一动,问:“沈暮,你还要先送她回家?”
沈暮叫安岚先进车子里,忙碌一天后倦怠笼罩了他:“是,你还想续第二轮?我没力气了,找找别人吧。”
“当然不是,我又不能天天在外面混到老晚,”殷澎刻意强调了一点:“我等会自己回家去,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了,都要早点休息。”
沈暮在晚风里确实听到他这么说了,那么为什么在他送安岚回家之后自己开车去沈朝家准备讨论一些事情时,来开门的会是殷澎?一个小时前在车灯下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这个年纪要多休息的人,衣冠不整地从里面推开他妹妹家的门。
领带要解不解地挂在肩上,腰带倒是全解开了,沈暮这段时间看到腰带就烦,眼下恨不得一拳砸断殷澎的鼻梁,考虑到他们多年的朋友情谊和体面,沈暮忍住了。但在和他吃完饭之后跑来和他妹妹睡觉本来就是不顾他们朋友情谊和体面的行为!
“你······”沈暮掰着大门不让它合上,深吸一口气后伸手抓住殷澎的衣领,迫使他慌乱的眼神回到了他的衣领上,沈暮按捺着怒气,“你先关门把衣服穿好,然后在沈朝面前找个理由滚出来,我在楼下等你。”
说完就提着衣领送殷澎进门,替他关上大门,在楼道间深呼吸冷静了许久才接受他妹妹和他朋友有的事实。
第28章 兄妹
殷澎年龄还不大的时候看过许多遍《老友记》,许多剧情离奇的桥段在他看来都有可以解释的余地,唯独无法理解哥哥ross发现妹妹monica和他最好的朋友相爱后的反应,这世上谁能接受妹妹和最好的朋友在一起?就好像······就好像沈暮发现他和沈朝的事情之后会兴高采烈地祝贺他一样不可理喻。
他回屋火急火燎地系上腰带和领带,床上半梦半醒的沈朝眼睛睁开一小条缝,懒散地问:“敲门的不是外卖?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
“敲门的是你哥。”殷澎说出口自己都不敢相信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他在楼下等我,说要谈谈。”
沈朝靠着枕头不甚在意地提醒道:“你最好想个过得去的理由,不然他肯定会揍你。”
“揍我?”殷澎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不可置信地坐到床边问:“难道我们不是一个阵营的吗?”
沈暮沈朝俩五官有七八成的相似,说起话来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此时沈朝半个魂还在梦里,脸上无喜无悲,看上去颇有几分她哥哥的神韵。
“我们是共犯,但我们和法官的关系不一样,我是法官的妹妹,在他眼里我还是个不太懂事的小女孩,就算他知道是我先开始的也不会让我难堪。大律师你就不一样了,”沈朝睁开眼看着殷澎揶揄地说:“你是拐走他听话妹妹的罪人,你的罪名要么是心怀不轨勾引我,要么是心思不正每抵抗住我的勾引,管你做了什么,错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