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乔莳月突然喊住她，沉吟了一会儿说：“我可能不想要小孩……”
她说完又觉得不妥，解释道：“也不是说不要，至少现阶段还没准备成为妈妈。结婚的事情也没想好……”
尹红梅摩挲着女儿的手，感觉女儿的手要比自己的都要大了。
寒风打在脸上，她有点张不开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我不逼你，你自己选，”她顿了顿接着说：“我之前老催你结婚生孩子，是担心你老了怎么办，孤孤单单一个人吗？跟你爸似的？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乔莳月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她刚工作的时候接到过乔峰的电话，说她做姐姐了。这事情乔莳月没告诉尹红梅，她不想再勾起母亲的那段记忆。但自那以后，她再没跟乔峰联系。
虽然最初是他选择抛弃她们，但在她看来，她也可以选择反过来看，是她不要这个父亲了。
尹红梅的叹气声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又接着说：“我不想你跟我似的，等老了后悔。后悔结婚太早，嫁错了人。妈妈书读得少，这么多年可能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可能以后也还会有不好的地方，不管是对你还是对逸翮吧，反正妈妈尽力了，你也多包容我啊。”
乔莳月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会儿才抓住尹红梅的手，帮她紧了紧扣子：“谁没错呢，我也有错啊。”
她掏出小区的门禁，“嘀”的一声和她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把最后那声“谢谢你”融化在了这浓浓的冬夜里。
乔莳月到底还是没说陈逸翮的事情。即便尹红梅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么，但她还是决定不说。
她想等他在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告诉他们，而不是单方的通知，好像是一种秘密式的披露。
曾经的他们要藏匿早恋，但这次她希望他们可以有一段新的开始。
可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想起了那天二姨和妈妈的对话，如果告诉父母，一定会天天催他们结婚。
***
乔莳月趁着周六学校人少，又去了一趟耀华中学，她想去看一次体育场。一方面确认活动场地，一方面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她有些怀念这块跟他一起漫步过的操场。
乔莳月带着策划陈琪和搭建的乔哥，ʝʂɠ确定了搭设航架的位置，又测量了具体的尺寸，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悄悄过去了。
他们各自忙完走了，乔莳月却说有事要多留一会儿。
她走在无人的红色塑胶跑道上，记忆里的画面也跟着翻涌。
今天的太阳特别好，即便空气里满是冬天的寒意，但她仍觉得暖暖的。难道是恋爱带来的温暖？她随即打消了这念头，又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
远处有几个穿着训练服的体育生在跑步，旁边的教练在跟着他们吹着口哨。
同样的建筑和跑道，只是自己徒增了岁月的痕迹。
她低着头，顺着跑道慢慢走着。
教练的哨声渐渐远去，学生们顺着东边的出口一个接一个跑出去，她抬起眸子，他就那么闯进来了，带着一抹太阳的余晖——
“乔莳月。”
他黑色风衣的衣角随着风飘荡，远远地就露出灿烂的笑。
她觉得，也许是因为这道灿烂的光，让她原本灰暗的人生，多了些颜色。
第38章 .我想和你分担风雨，而不只是耽于快乐
他越跑越近，额上的碎发被风吹起，脸上露出深深的笑纹，看起来像个十八岁少年。
她心里觉得他幼稚，嘴角却挂着浅笑，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他猛地抱起，在空中转了几圈。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看了一眼四下无人的操场，忙说：“你放我下来。”
乔莳月觉得他简直疯了，这也太幼稚了。
他轻轻地放下她，眼神里带着宠溺：“你结束了吗？”
“你怎么来了？”
“觉得你想我了。”
……
他牵着她，沿着跑道朝出口方向走。
他以为她只是累了才走得慢，便放缓了步子，可没走出两步她却停住。
他看出她今天有些反常，总觉得她今天很紧绷。
“冷么？”他问的同时，把她的手塞进了口袋。
“现在不冷了。”她抬眸看他：“我们可以谈很久的恋爱吗？”
她犹豫了很久该如何开口，因为她还没做好结婚的准备。她曾经想过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结婚，尤其是经历了身边朋友们的感情波折，再加上《婚姻法》并不保护女性权力，这都让她对婚姻退却。
但她想在他身边，她珍惜这段感情。
只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去维系这样一段没有法律约束的感情。
恋爱更难？还是婚姻更难呢？
她不知道，只是她还不想选择结婚。
“怎么了？”他摸了摸她的头，拉着她掉转了方向，又朝着入口的方向走了回去。
“我怕你会急着结婚，”她顿了顿，接着说：“也许……”
操场边摆着学生们体测的塑料箱子，她轻轻一跃就踏了上去，两人的视线刚好平齐。
“我们应该再互相了解一阵子。”
她的脸因为寒冷被冻得红红的，呼出的白气落在他的睫毛上，似乎让他的眼前蒙上了水雾。
他没有回答，捧住了他的脸颊吻上去，他唇间的薄荷味落在她的唇上，带来了些许的凉意。
“嗯，我们的确需要更了解彼此。”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正要接着吻她，却被她推开：“我是认真的。”
他拉住她的手，顺势拉她下来。
他嗓音低沉：“我知道。”
他看到地上被拉长的一高一矮两个影子，忽然笑着看她：“我们是第一次白天来，还挺美的。”
她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他“偷”她伞的地方。她忽然拽过他的大衣领子，边说边吻住他：“以后可以经常来。”
她柔软的嗓音像是柔软的羽毛，轻轻柔柔，却带着几分魅惑，他忍不住深深地吻了上去。
她一只手扣在他的腰间，一只手掏出了手机，朝着他们的影子拍了张照片。
她心里此时萌生了一个念头：结婚的话，别人可能不行，也许陈逸翮倒还可以。
但想到第二天要陪陈逸翮去祭扫，她还是有些紧张。
乔莳月这周趁陈逸翮不在家，跟老陈聊起了陈逸翮的妈妈，才知道他们在高二偶遇的时候，陈逸翮的状态并不好，或者说是很差。
妈妈刘珊工作日要在医院接诊，周末还会去做一些义诊活动。平时忙完工作，周末也经常不在家。
老陈忽然苦笑着说，就是各人有各命，她就是劳碌命吧。她癌症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最后的半年每天都过得很辛苦。他时常觉得她如果早点走，也能少受点罪。
老陈说到这里几度哽咽，乔莳月也不敢再问了。
她回过神，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她知道妈妈之于陈逸翮的重要，她甚至觉得，如果没有陈逸翮的妈妈，他们也不会遇见，甚至她可能还在遭受着进食障碍的困扰。
感觉冥冥中，好像有什么力量把他们拉在了一起。
陈逸翮忽然问道：“紧张么？”
她点点头，钻进了车里。
她打开了空调，暖风吹起了她额前的头发，她本能地向后倾身。
他看在眼里，却觉得她有些可爱，忍不住笑了。
乔莳月拿过陈逸翮的手，放在空调口上边吹边说：“我要告诉阿姨，她儿子很好，很喜欢我，我们还在一起。”
她抚平了他眉间的皱褶，温柔地说：“我想和你分担风雨，而不只是耽于快乐。”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这重量似乎让他心里安稳。
是啊，他只想过去帮她挡风雨，却没想过自己也有风雨。
***
第二天祭扫结束，陈逸翮拉着她去墓园门口洗手。
乔莳月拧开冰凉的水龙头，刺骨的水柱打在手上，她心头一阵抽紧。
“我用了好长时间接受这个事实，其实高考之前就已经下过几次病危通知了。”他边洗手边说，沉吟了一会儿又接着道：“对不起，我不该那么仓促地跟你分手，只是觉得自己会拖累你去不了燕城。”
她故意把手上的水蹭在他的大衣上，想通过这种方式带动些气氛：“你早告诉我，我也不会跟你去滨海，大不了就……”
她咽下那两个字，因为她看到了他红红的眼圈，整个心都软了下来。
年少的时候他们都选择缄口不语，故作矜持，假装坚强，好像恋爱里的人不该有缺点，而本该像偶像剧里一样，是完美的存在。
想来真的幼稚。
她笑着看他：“那你现在弥补给我吧，接下来的每一天，弥补给我。”
乔莳月看着身边的男人，他们还有很多需要去了解的部分，也许恋爱本就是这样，总是有几分苦涩，几分甜腻。
她把手塞进他的袖管，他们开车回家。
乔莳月那天睡得很早，半夜醒了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翻来覆去，却忽然感受到了腰间的重量，他的手落上来，刚好环住了她的腰。她抬眸看到他垂下的长睫毛，跟平日里严肃的他相比，脸上此时带着柔和的轮廓，她忍不住去抚弄他的眉峰。
他本就睡得浅，现在已经醒了几分，被她轻轻撩动之后，心头更是有了几份悸动。
“别闹。”他抓住她淘气的手指，低声喝道。
她见他醒着，腿忍不住缠住了他，轻轻地去吻他的唇，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
她柔声细气地娇声问道：“你醒了吗？”
“嗯。”
她见他仍闭着眼，叹着气钻出了他的怀抱，心想感情的热度果然来得快，去得也快。然而她这个念头还没过去，他就一把捞住她，翻身压了上来。
“你跑什么。”
她望着黑夜里的他，似乎看到了那深色眸子里闪着的火光。她还没顾得上说话，他灼热的吻就落在了她身上，从脖颈一点点延伸下去，带着温度，带着怒意。
他的力道很大，让她后悔去招他。
可她却沉醉这种被他占有的快乐，直到她抱住他的脊背，轻哼着求饶，一切才渐渐平息。
她又钻回他的怀里，凑在他身上嗅了嗅，又闻了闻自己，忽然笑着说：“你现在闻起来跟我一样。”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手落在她裸露着的脊背上，又把被子向上拉了拉，他想说她可爱，但嘴上只是说：“睡吧。”
****
燕子的父亲要到周三才出院，乔莳月决定自己先去平安医疗开会。
她没让陈逸翮送她，而选择了自己开车。
她担心陈逸翮会在意白艺凯，便没告诉他。毕竟等燕子回了公司，她就会把这个项目移交给燕子负责。
这次平安医疗的宣传涵盖几个省份，因为投放渠道不同，需要准备不同规格的广告。乔莳月的方案做得很详细，把几支广告的风格也做了区分，但对核心概念都是强调品牌的中高端调性和超高性价比。
白艺凯看完乔莳月的策划案和报价，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就决定签约。乔莳月没想到最近的项目都这么顺利，他们这小小的公司在Q3迎来了业绩的飙升。
会议结束，同事们纷纷出了办公室，白艺凯却慢悠悠地在收东西：“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晚上还要改个方案。”乔莳月推脱道。
白艺凯塞给乔莳月一张纸，她也ʝʂɠ没注意是什么，只看到了体检两个字：“上次阿姨和叔叔做的体检套餐，你改天可以来试试。毕竟做广告，还是要了解产品。”
乔莳月笑着看他，他的确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做人做事都恰到好处，不会逾矩，总是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可惜，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会议室，乔莳月笑着说：“那等体验之后，我把文案再改改。”
白艺凯笑着点头，但这笑里面，明显有着更多的含义。
陈逸翮因为要带豆子去邻省参加比赛，今天正好带他来平安医疗做基础检查。
“刚才那个东西凉凉的，还挺舒服，”豆子从B超室出来，边摸脖子边接过陈逸翮手里的书包。
他扭动着背上书包，忽然抬手指着远处：“爸，那个阿姨你是不是认识？”
陈逸翮看过去，看见乔莳月和白艺凯正有说有笑。他本想拉着豆子转身走开，可白艺凯和乔莳月已经看了过来。
乔莳月犹豫了一瞬，开口喊道：“陈逸翮！”
“陈大哥，好巧啊。”白艺凯笑着看他，倒是陈逸翮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莳月微微挑眉，半是说明半是解释：“我刚开完会。”
陈逸翮沉沉地嗯了一声，脸上明显带着怒意。
乔莳月见他这副样子，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
第39章 .生活本不就是一滩烂泥吗？谁怕谁呢？！
陈逸翮自认没有生气，他只是看他们在一起不舒服，只想打个招呼便走。
眼下却被乔莳月摁住，不知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难道又要叫自己哥哥么？
他正思忖着，却听乔莳月对白艺凯介绍道：“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刚好遇到了，今天正式介绍一下。”
衣料传来沙沙的摩擦声，他的臂弯被她挎住，指节也被她纤细的手指锁住：“我男朋友。”
白艺凯愣了一下，但看似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大，只是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说猜到了，低笑了几声就岔开话题，开玩笑说等乔莳月做完体检，希望能提一些用户体验的建议，便悻悻地走了。
陈逸翮见他走远，表情复杂地看她：“回家吗？”
豆子喊道：“那我呢？”
乔莳月嘴角带笑：“先送豆子吧，我还要去趟公司。”
等两人把豆子送回家，他小小的身影刚拐进小区，陈逸翮心头绷着的念头终于得以释放，解开安全带就去吻乔莳月。
她闭上眼睛，刚刚碰到了他温热的嘴唇，电话便嗡嗡地震起来。
她看了眼手机，是策划陈琪。
陈逸翮蹙眉，乔莳月轻轻吻了他一下，故作可爱地撒娇：“工作第一嘛～”
乔莳月上午都有些忐忑，因为今天搭建团队要到学校卸车，她担心会有意外。但见到陈逸翮就把这事忘了，眼下看到陈琪的电话，她的心一下又吊了起来。
陈琪在电话里说联系不到负责的叶老师，保安不让搭建团队进学校，便拜托乔莳月给张老师打个电话，通知一下保安。
乔莳月先给张老师发了信息，确认她现在方便接电话，才把电话打过去，笑盈盈地拜托她和保安沟通。
待她挂了电话，才注意到身边一脸不满的陈逸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