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没有年纪合适的女子,想来族中是有的,皇上若是多少顾念旧情,也不会吝啬于新人的位份,要护住二格格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想着,皇后觉得自己的心安定了些许,她缓缓合眼睡去。
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得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自从仪嫔小产过后,二阿哥的身子竟然一日日的好了起来。
兴许这只是凑巧,但对于这个迷信的时代而言,此事着实有些过于诡异了,渐渐地,宫人们私下里开始理论起来,觉得是二阿哥夺了仪嫔腹中小阿哥的生气,才能存活下来。
要不怎么偏偏是仪嫔去祈福,又偏偏在佛堂里小产了呢?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一时间连皇后也焦头烂额起来,若是她贸然出手处置这些闲话,动静太大,只怕要让旁人以为她做贼心虚。
可若是放任自流,这话穿到了永琏耳朵里,更是不好。
在对仪嫔的态度上,皇后也开始犹疑不决了,她原本想着是好生补偿她,可如今对她太好,会不会别人误解是心虚,可若是和从前一样,又不符合她在外表现的模样,毕竟在旁人眼里,仪嫔是为了替二阿哥祈福才成了这副模样。
时舒请安的时候,远远就察觉到了皇后的矛盾心情。
若是从前那个理智且问心无愧的皇后,自是不会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可现在的皇后,却并不能做到问心无愧。
从前肆意摆弄别人命运之人,如今也被天意所摆弄,时舒不由抚了抚心口,似乎能察觉到原身残留下来的一抹情绪。
老天爷面前没什么尊卑高低,人人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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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嘉贵人就住在景仁宫, 仪嫔那边有什么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虽没觉得皇后那有什么不对,但她曾经和纯嫔交好,自然知晓她的性子, 一向都是利益为重, 然而仪嫔立了功,纯嫔却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就知道里头肯定有蹊跷。
不过也没什么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宫里人人都讳莫如深的东西, 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她和仪嫔同住一宫, 自然要打听一二, 再约束好身边的人别掺和进去。
时舒想起那日阖宫去看望仪嫔, 众人皆是感伤, 连皇后也是心有不忍,却唯有纯嫔一个隐约有些激动和兴奋, 心里便有了不大好的预感。
纯嫔出身低, 却未必没有野心,再加上这些日子从嘉贵人口中打听出来的些许消息, 她就对纯嫔添了几分戒备。
时舒这么想着, 便顺着话题对嘉贵人道:“宫里如今只有三个阿哥, 两个公主, 此次仪嫔小产也是可惜,偏偏景仁宫这会还住着三阿哥, 仪嫔听着孩子的声音心里要更难受了, 你这些日子且小心些。”
嘉贵人顺口应下,不过也没抛到脑后去, 回去的路上顺着这话一想,竟是这个道理。
仪嫔这些日子病着, 皇后那时常派人来问,但也不见仪嫔有多恭谨,难保不是心存了怨恨。
宫里现下只有三个阿哥,要是二阿哥有个什么好歹,得益的不是大阿哥就是三阿哥。
纯嫔……
嘉贵人心口怦然跳动着,纯嫔会有这个胆子吗?
这样的想法只在嘉贵人心里过了一瞬,便瞬间被她否定了,她觉得纯嫔应当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只不过心中还是暗暗决定,离纯嫔身边的人都远些为好。
她又没孩子,犯不上凑这个热闹,就算有了孩子,她也压根儿不敢妄想太多。
回了景仁宫,嘉贵人就瞧见圣驾停在了门口,回屋之后,宫女果然上前来道:“皇上方才来看仪嫔娘娘,这会儿正在纯嫔娘娘屋里。”
正说着,嘉贵人便开了窗,看到纯嫔正抱着三阿哥和皇上在院里说话。
这些日子,皇上来景仁宫的次数确实比以前要多了。
对面的配殿里,靠在床头的仪嫔自然也听到了宫女的禀报。
皇上是来看她的,中途却叫纯嫔截了去,但仪嫔心里感觉不到任何不悦,甚至还有些感激她。
若非纯嫔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她在皇上面前只怕是掩饰不了自己的怨恨的。
而若非纯嫔漏说了一嘴,她也绝不会知道自己被皇后带去祈福的原因。
更可笑的是,皇上分明早就审问了人,知道她的荷包送出去时是完好的,可还是听信了皇后的话,让她在佛堂哥跪着祈福,最终失去了一个孩子。
她没有办法不恨。
宫中近来的传言,她不是没听说,却也没有禁止身边的宫人谈论。
因为她亦然觉得,二阿哥分明就是夺了她腹中孩儿的生机才能够活下来!
随着长春宫恢复了正常,宁聂里齐格也开始如常和二格格来往。
在对待女儿的态度上,时舒和皇后都是一致的,公主能够牵扯到的利益不算太大,故而她们也不会干涉两个公主间的正常来往。
也正是因此,宁聂里齐格和二格格的关系愈发融洽,时常一起去阿哥所看两个兄长,连带着永璜和永琏也更多了几分亲昵。
只不过病了这一场,永琏的身子似乎也比往日更虚弱了,这还是永璜私下里跟时舒提了一句,从前永琏的骑射功夫不差,进步也飞快,如今却有些逊色了。
即使他付出了比从前还要更多的努力。
这个消息自然瞒不过皇上,也瞒不过皇后,但让永璜失望又庆幸的是,皇上并未因此就重视于他,反而对永琏更加关心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不是假的,和永琏之间的情谊做不得假,但对汗阿玛的重视和宠爱的期待,对于永璜而言也至关重要。
但永璜能够克制住自己的不甘,自然也不会多嘴插手永琏的习惯,即使相处得再亲昵,他也明白自己和永琏永远不可能像宁聂里齐格和二格格那样要好。
转眼间春去秋来,乾隆二年,被拖了许久的后宫册封礼才举行。
只是这个时候,仪嫔已经病得起不来身了,自从小产过后,她的身子便逐渐衰败下去,任哪个太医瞧了都无用,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她这是哀莫大于心死。
虽说没几个人能够了解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好歹是潜邸的姐妹,这时候也不免为她感伤。
过了两个月,仪嫔终于行了册封礼,只不过是追封,与此同时,皇上还特意赏了她阿玛一个职位。
长春宫里,皇后却轻轻舒了一口气,她感觉一直压在心口的那块沉甸甸巨石仿佛一下子就被人给挪开了。
仪嫔与她素无恩怨,到头来也可以说是她害了仪嫔。
皇上不曾怪她,仪嫔也没露出一丁点怨恨,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心里发慌,每回见到仪嫔,都能想起她小产过后的那个模样,而且也在提醒她,她欠了仪嫔母子俩一条命,甚至可以说,是她害死了一个尚未出生的皇嗣。
她想到这里,便不由自主要开始猜疑,皇上心里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芥蒂么?
想着这个,皇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向皇上提议,追封仪嫔为妃,甚至是贵妃,如此厚赏,只希望仪嫔能够安心地离开。
若是这些还不够,她也可以私下叫富察家关照仪嫔的家人一二。
皇后自己未曾察觉,连日来的噩梦几乎耗干了她的心里,面容也憔悴了许多,皇上瞧着,心中一片复杂。
他叹了一声道:“你若是怜悯她,朕依你,将她追封为妃也就罢了。”
旋即又提议道:“你日日睡不安稳也不好,朕叫人请一尊佛像,放到你这里的佛堂来吧。”
皇后愣了一下,旋即便摇头道:“不打紧的,我近来精神总不好,怕永琏担心,便也没叫他来,还请皇上多看顾着她些。”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更不敢说出口,其实若只是她自己,根本不会害怕这些,可她夜夜梦魇,里面全是仪嫔和那孩子追着永琏索命的场景,又叫她如何能够心安?
自然也更加不敢让永琏往长春宫来。
第四十五章
景仁宫。
刚送走了来找茬的贵妃, 纯嫔便揉揉额角,靠在迎枕上一言不发,一副心力不支的模样。
新来伺候的宫女翠儿瞧了, 心里有了主意。
她是今年才被选进宫的宫女, 在内务府时也有几个相熟的,此时其中一个就正在贵妃的钟粹宫里侍候, 兴许她能打听出什么来,替娘娘分忧。
这么想着, 翠儿便央求着同人换了去取膳的差事, 出去后, 她刻意放慢了脚步, 果然等到了从钟粹宫出来的宫女。
得知贵妃近来心情频频不好的原因是在长春宫时, 两个小宫女十分大胆的在御膳房蹲守了几回,终于等到了在长春宫伺候的好友。
刚选进宫的宫女们年纪尚小, 在内务府学规矩的那段日子感情要好了些也实属正常, 且知道她们是贵妃和纯嫔身边的时,陪同出来的年长宫女就并没有多加约束。
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 就是这么一次小小的聚会, 却关乎了皇上最为重视的嫡子的性命。
这一天的冬天来得很早, 昏黄的落日占据了大半个天空时, 细密的雪花顷刻间飘然而至,到夜色笼罩之时, 寒风凛冽, 席卷过紫禁城的每个角落。
永琏匆匆从长春宫出来,心里想着从宫女那听说来的话语, 便改了主意去了佛堂。
担忧阿哥受凉,跟在身边伺候的人忙分了两个出去, 去阿哥所取厚衣裳和手炉。
时舒刚睡下就被皎皎叫醒了,她的神情从未有过的慌乱,声音也有点颤抖:“皇上和皇后派人来请娘娘去西头所。”
西头所是永璜住的地方,皇上和皇后怎么会深夜去了那儿?
时舒隐隐觉得应该是二阿哥出事了。
果然,匆忙间换衣裳的时候,皎皎便低声道:“奴才叫人打听了两句,似乎是二阿哥受了惊吓,皇上和皇后娘娘才赶过去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惊动了西头所。”
时舒心中一沉,片刻不敢耽搁地去了西头所。
皇上和皇后端坐在上头,底下永璜直直地跪着,场面瞧着严峻。但让时舒松了一口气的是,皇上面上隐有怒色,情绪还是稳当的,看到她来了没说什么,只叫她坐下。
而永璜面上除了担忧,就是气鼓鼓的。
皇后是情绪最混杂的一个,此时眼睛刀子一般刮在永璜和她身上。
看来情况还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严重。
看到时舒依言坐下,而不是梗着脖子和他对峙,皇上心里的怒气才平和了些许,方才因为皇后同他对着干的恼怒也消去了几分,但取而代之的则是对皇后的不理解。
恢复了理智,皇上在心底一算,皇后的变化其实早从仪嫔去世时就开始了,皇后往日做事是极为理智的,但在永琏的事情上,许是关心则乱,反而没了章法。
这么一想,皇上便觉得皇后的怀疑多半是她多心了。
而时舒一边担忧地望着永璜,一边听着嬷嬷的回话,对眼下的情况才了解了几分。
二阿哥傍晚时去了佛堂,为皇后祈福,回西三所时却被狂风给吓着了,直说自己瞧见了女鬼,人如今在西三所躺着,还时不时地在梦里呼唤仪嫔母子,十分渗人。
皇后闻讯赶来,因为二阿哥见鬼的地方就在阿哥所附近,便吩咐人四处搜查,永璜不知所以,下意识便拦住了。
不料永璜的阻拦,在皇后眼里就成了他有故意害二阿哥的嫌疑,于是皇后更加不依不饶,就连皇上来了拦着,她都不肯改主意。
此时伺候的人都被赶去了外面,皇后说话也愈发没有顾忌,此时对着时舒哽咽道:“哲妃妹妹,你也有孩子,想必你能够体谅我的一片慈母之心,永琏如今还魇着,嘴里一声声地喊额娘,我也实在是没了法子。”
“永璜和永琏素来要好,我也不信永璜会这般害弟弟,但保不准哪儿就有那黑了心肠的奴才暗地里做些什么……”
皇后说话还是一贯的有水平,先是忽悠,而后就是暗暗把话往严重了说,宫里一向禁止厌胜之术,她却把永琏吓到了一事往这上头扯,若是皇上听了一怒之下,没准真的会不顾忌永璜的名声,直接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