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想捂住双眼,又觉得这动作此地无银三百两。
任嘉航倒是神色自若,反过来问她:“童童,你没事吧?”
童童找回自己的声音:“啊?我没事啊。”
“没被吓到就好。”
童童一边无地自容,一边眼睛不知道放在哪里:“没有没有,还是多亏了你,那个女生才没被带走,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肯定不行。”
“但你还是去做了啊。”
任嘉航靠在处置室的床上。
他以前之所以没想过童童和八号胡同是同一个人,是因为这两个人给他的感觉大相径庭。
一个唯唯诺诺,跟老板讲话都结巴。像是个遇事就躲的缩头乌龟。要不是当文字工作者,找个正常的工作都费劲。
另一个,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有种洒脱的侠气。
但经历过今晚,他又觉得,骨子里,童童还是那个在逍遥峰肆意挥剑的人。
一个对现实如此恐惧、防卫到接近病态的女生,同时也敢出手去帮一个陌生女孩。
她知道面对的是什么,也会极度恐惧,但她没有逃避。
大多数人的选择,其实和她正好相反。
童童对上任嘉航凝视的眼光,身上鸡皮疙瘩都竖起。
她不是感到害怕——任嘉航的脸长得确实不错,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他和油腻沾不上关系。
但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感觉,任嘉航下一秒就要告白了?!
只是错觉吧!
“既、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你叫你家里人过来吧!”
童童抓紧自己的包,砰地一声关了处置室的门。
任嘉航目瞪口呆,伸手刚要挽留,童童逃跑的声音已经咚咚咚远去。
半晌,一位医生探头过来:“走了?”
任嘉航懊恼地将衣服盖在自己脸上,这英雄救美计用了,苦肉计用了,美人计也用了,怎么就是没办法打动她呢!
医生和他是熟人,掀了他的衣服:“美人计,可能是个错误。”
任嘉航翻身面对墙壁:“起开!我伤口疼。”
医生拍了拍他的手臂:“别装了,你就手指上划个不到一毫米的口子,现在都结痂了。”
是的,任嘉航左手手臂被包成个粽子,但真正的伤口只有食指指节一个微小的划痕——还没出血。
医生继续添油加醋:“虽然咱这是私立,但也不带你这么浪费医疗资源的,赶紧走。”
任嘉航已经让家里司机来接,但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十指连心懂不懂啊?”
“合着你是心受伤了。挂个心内科吧,哈哈哈!”
不愿再说话。
这帮医生有没有同情心啊!
惊魂未定的一晚终于在童童回到自己公寓内结束了。
第二天,她稍微跟洛北棠打探了任嘉航的消息,并说了昨晚的事。
洛北棠也是从任逸舟那里得知还有这事。
那两个男人已经被警察抓到,经过调查,发现他们经常迷醉女性,做一些违法勾当,不是初犯,立刻送进看守所等待审判。
洛北棠心有余悸:“还好昨天我们把任嘉航留下了。”
要不然,童童一个瘦小的女生,肯定不是两个强壮男人的对手。不一定会受到什么伤害。
童童觉得头疼:“因为我,他现在手受伤了……”
任嘉航经常说欠她人情,现在才是她欠他人情了。这可怎么还?童童今天早起,头发都多掉了几根。
洛北棠:“对,我听说他没上班。好像发烧了,住在父母家。”
“发烧?!”
救命!没有这么严重吧?
“他说是伤口感染,还是什么,打了抗生素和消炎药,应该没事,不然早就住医院了。”
在洛北棠眼里,这都不算关乎性命的大事。
童童趴在床上抠枕头:“怎么这样,北棠……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他?”
任嘉航那一身腱子肉不会是绣花枕头吧?很有可能唉!
洛北棠惊讶:“你要去?”
童童:“你跟我去可以吗?”
要她一个人去,是不可能的,拿枪逼着她都不可能。
“也……行。”洛北棠想了想,“正好我也去看看文雁姨。”
童童:“他都喜欢吃什么?我买点东西。”
洛北棠:“随便买点便宜的就行了。”
礼数要做足,童童暗自决定,这次探望之后,她和任嘉航之前的事算是清零。
她以后不再骂他,但也不会再去接触他。不管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怀着这样的心情,童童去一家进口超市买了个果篮,跟着洛北棠去任嘉航的父母家。
任嘉航的父亲不在家,只有母亲杜文雁在后院种花。
他提前接到洛北棠的电话,亲自过来给他们开门。
这次他倒是穿着整齐,一身清爽的居家服,神色恹恹,虚弱地跟她们打招呼:“哈喽,请进。”
洛北棠扫他一眼:“还活着啊。”
任嘉航没理她,而是看到童童手里拎着一大筐的水果,连忙说:“我来拿。”
童童身体一侧:“你是病号,还是不要搬重物了。”
任嘉航:“……倒也没有那么虚弱。”
他是不是装过头了?
童童摆手:“没事没事,我能拿动。”
家里有管家照顾,接过童童的水果篮子,给洛北棠和童童沏茶倒水。
杜文雁过来招呼两个晚辈,闲聊片刻,杜文雁把洛北棠带去后院看她新种的玫瑰花。
任嘉航知道童童要来,直接躺在客厅沙发装病,有模有样地给自己盖上毛茸茸的毯子。
只是,他没想到毯子有点厚,空调房内快要出汗,他借着喝水的姿势,把毯子堆到一边。
童童见他毯子快要掉在地上,纠结了半天,提醒道:“任总,你毯子掉了,不冷吗?”
任嘉航:“……”
童童:“要不我把空调关小点?”
任嘉航虚弱地说:“不用了,谢谢。”
童童给他到了一杯热水:“你还想要什么?我帮你。”
任嘉航生无可恋地想了想,说:“我想玩游戏。”
童童一怔:“哦,可以啊,我陪你。”
反正最后一次。童童决定带他吃鸡。
任嘉航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快,也不装病了,坐直身体,打开手机游戏。
这一次,童童没有落地成盒,恢复了自己的一般水平。
她解释说:“我前几天练习了几次,水平已经突飞猛进了。”
任嘉航心里清楚她的能力,由衷地赞了一句:“你一向很有天赋。”
童童以为他是随口说说,没往心里去。
俩人随机选了个沙漠地图,对这个地点都很熟悉,没等童童开口,任嘉航就已经趴在一颗树的后面。
此时的局面,和童童之前打过的一局极其相似,有两伙人同时攻击他们。
童童趴在地上,换抢瞄准一气呵成,对方躲在车里,有点难以瞄准,她跟任嘉航说:“你绕去另一边。”
她话音未落,就看到任嘉航已经行动了。并利落地拿到一杀。开车返回自己身边。
童童怔了下——她和任嘉航以前从没有合作过,除了上次她大发水,故意输掉,没可能配合得这么默契……
最近,和她在吃鸡上如此心有灵犀的人大概只有一个,那就是……
等等!童童忽然看了眼任嘉航。
脑中,一个从未成形的想法开始生根发芽。
童童手心冒汗,沾到屏幕,手指一划,被人打中一枪。
任嘉航:“?”
他瞥了眼童童,明白了,她又在装菜。
“没事没事,这种是比较难打的。”
童童睁大眼睛,回忆起每天和徒弟联机时,他的口癖和声线——俩人都用了变声器,但童童记得为数不多的几次,他用的真声。
两种声线就这么突然重合了。
任嘉航对她态度转变的诸多不合理,突然有了完美的解释。
他几次三番偶遇她,绝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不是……吧……
童童僵硬地看着任嘉航。
他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童童以前即使被杀,最多也就“哎”一声,不会这么大的反应,而她如果装菜……她演技没有那么好。
任嘉航怀疑自己掉马了,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啊?!
童童眉头紧锁,艰难地说出他的ID:“只能……继承……家产……了?”
任嘉航张了张嘴巴,凝视童童半晌,他说:“对……是我。”
第26章
杜文雁和洛北棠看着客厅里颓废的任嘉航,不明所以。
他好像真的病了,躺在沙发上,把毯子盖满全身。
杜文雁走过来,一把掀开他的毯子:“你脑子瓦特了?想把自己捂死?”
洛北棠往周围望了望,“童童呢?”
任嘉航勉强撑起上半身:“她回家了。”
洛北棠狐疑地看着他,童童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抛下她自己走的:“你又怎么她了?”
任嘉航瘫在沙发上,面朝天花板,“我想追她,不行吗?”
洛北棠:“……”
杜文雁扬起精致的眉毛:“儿子,你终于是个男人了!”
任嘉航:“……”
洛北棠拿起自己的包:“我先去找童童。”
童童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家,接到了洛北棠的电话。
“宝贝,你没事吧?”
“没事……”童童虚弱地说,“我就是脑子有点乱。”
“任嘉航那货没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洛北棠对任嘉航稍微了解,他不是那种网络上流行的霸道总裁,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是到他会对童童怎样。
“没有……我只是一时间没法接受。”童童脑子一团乱,不知道怎么理清,“记得我之前要奔现那个网友吗?任嘉航就是他。”
“……”这次,连洛北棠也惊呆了,“真的假的!”
童童这么一说,她觉得这事还真有可能,她从任逸舟那里听说,任嘉航有个非常崇拜且欣赏的网友,最近打算奔现,而童童也认识这么一个徒弟,两条线一对比,可不就是同一个人!只是这俩人现实生活中不对付,都没想到那个人就在身边。
童童:“我发现了,他也承认了。”
“这……”
洛北棠也没话说了。
她知道童童有多讨厌任嘉航,也知道她对网上的徒弟上心了。
童童长叹一口气:“北棠,我要先睡一觉。”
“哦哦,好的。”
挂了洛北棠的电话,童童想睡却没睡着。
刚才在任嘉航家里,她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直接跑了。
她在床上翻滚几圈,看着手机里徒弟的联系方式,又刷到了他给她送生日祝福的朋友圈。
她点击删除,但在最后一刻,还是决定留下。
童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起身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脸一直滚烫。
这时,她收到来自徒弟的微信。
只一个干巴巴的省略号。
童童扯扯嘴巴,刚要打字,他就撤回了。
童童挑眉:【?】
任嘉航还是用徒弟的这个号回她:【我试试有没有被你拉黑。】
童童刚才考虑过这个事,但到底还是没删。
删了也没意义,任嘉航能在公司找到她,也能通过洛北棠联系她。没必要多此一举。
童童:【你之前是骗我的?】
她想了半天,根据李茉茉的证词,俩人在餐厅奔现那天,任嘉航去了那家餐厅,但他的原话是,他去的是分店。
任嘉航道歉速度很快:【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太早知道你徒弟是我。】
如果他实话实说,童童很容易就能想起,哪天她给错他桌位号,才导致他们没有见面,他的身份就会暴露。
童童:【……】
任嘉航:【你生气了吗?】
神奇的是,只要不对着任嘉航的真人,童童还是能和他隔着网线聊天的。
童童:【没有。我只是努力把你的脸和这个账号融合在一起。】
怎么形容呢?如果徒弟是一滴水,任嘉航在她心里就是一滴油,水和油不相融,童童现在正在拿着搅拌棒,强行把这两种不同的物质融合在一起。
任嘉航:【我没那么差吧[委屈][委屈][委屈]】
任嘉航:【我是个好人,真的!我之前对你的道歉也是真心实意。我也没有脚踏两只船!】
显然,在他一系列操作下,这句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童童:【你再告诉我一遍,你真的是任嘉航?】
任嘉航:【不好意思,正是在下。】
童童被他发来的磕头表情包逗笑了一秒,后又揽了笑容。
童童:【要不你还是骗我你不是吧。】
那边停顿了片刻,任嘉航直接发来:【不,我不止想在网上认识你。】
童童:【不必了,我现实生活中如你所见,很无聊的。】
任嘉航:【我不觉得。】
任嘉航:【我就直说了吧,我想和你在一起。】
童童看到后一条微信,直接从床上蹦起来。
救命!任嘉航怎么突然踢直球!
童童:【你!要不要这么直接!】
任嘉航:【又不是陌生人了,有什么可委婉的。】
童童:【我劝你多考虑一下。】
任嘉航:【我考虑得够久了。】
童童:【我得考虑一下。】
任嘉航:【好吧。你考虑多久?】
童童:【等你病好了。】
任嘉航:【那,明天见个面?我病已经好了。】
童童:【你还是多养身体,别再感冒传染给我。】
任嘉航:【……原来是这个意思orz】
任嘉航回看聊天记录,再三确定童童没有特别排斥他,心里松了口气。
杜文雁踢了他一脚:“你不热吗?”
任嘉航现在额头上的发都被汗水沾湿了。
“是紧张的。”
但他还是扔开毯子,重新恢复活力。
杜文雁“哎呦”一声:“小心你的手!”
任嘉航没把自己昨晚经历的事告诉她,只说自己在酒吧见义勇为,不小心伤到——做戏么,就要做全套。
现在,戏演完,他也不必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