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在南面集市的纺织大市场牌坊两侧的空地上,都用各种架子展示着许许多多的棉织品,提花羊毛毯以及羊皮等各种织物。
待到进入到市场里面后,果然便瞧见这里所有的铺面,除了少有的几家吃食铺子外,全都变成了售卖纺织品的商铺。
“店家,这些棉被棉服,还有那些提花羊毛毯和白羊皮我全都要了!”就在大家还在观看着商铺里的众多纺织品时,有那行动力强的商户,已经开始扫荡起来。
棉织品和提花羊毛毯不用说,是市面上最为畅销的高端织物品,平日里更是属于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的好物。今日能敞开了售卖,自然是手中有多少银钱,便赶紧抢多少。
还有就是这新出来的白羊皮,所制造的原材料也很不一般。
据说是那位韩刺史,在养殖绵羊时,偶然发现有那么一部分白绵羊在一个半月大以前出“长毛麦穗”。这个词形容的就是这种绵羊的髓毛绵长又柔软,犹如波浪形弯曲,花穗紧实而又美观。
也只有这种的羔羊才能制造出花案清晰又优美,皮毛轻便结实的上等白羊皮和更为柔软舒适的羊毛毯。
进入这般扫荡式模式的,除了这些商户,还有那些家中不差银钱的。
只见他们购置起来,也是棉被数床,棉服各种款式大小的都差不多要了一个遍不说,还有那提花羊毛毯和白羊皮,也皆是一堆一堆的在那疯狂购买。
毕竟一家子人众多,衣被又是日常的必需品,哪怕是一人一件,这般购买下去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些东西的体积也都不小,为了方便大家能更好的继续逛下去,多带来些消费,提前便培训过的各纺织商铺都有做寄存和柏州府城内的免费配送服务。
之后若是逛累或逛饿了,可以选择去市场里面的饭馆酒肆商铺吃食饱腹,也可以坐在街道设置专门供大家休憩用的长条桌椅上。
如此一来,大家便只管安心舒适的去购置自己想要的商品。使得原本就畅销到需要抢购的商品,这下子各纺织店铺里的生意还更为火爆起来。
今日闫家主和闫四郎自然也来了这纺织大市场购置。
见着市场各纺织商铺如此火爆的生意,闫四郎看得也是越发的眼馋。他们在平州的布庄生意确实不错,但终究全都是一些便宜如葛麻材质的织物。
在作价上,跟棉织物或是提花羊毛毯这类的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毕竟在稀有程度上,那是没法相提并论的。
“这一单买卖下来,都能抵咱们好几天的入账银钱了。”闫四郎站在一家纺织店铺外面,瞧见店掌柜和一胡商的交易银钱时,不由得喃喃出声道。
闫家主此时心情也有些激动,毕竟不垂涎眼馋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他们已经感受过布匹生意的好做。
再一想到他们这次一旦把这些技艺都偷走,他们闫家在平州的生意肯定也能如眼前这些店铺一样火爆的场面时,闫家主的心跳动的便不由得加速起来……
不过闫家今日的主要目标只是提花羊毛毯和白羊皮等织物,至于那些棉织物,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但这些织物的关键点并不在织造技艺,而是在原材料上。
闫家作为柏州过去最为有名的放贷家族,纺织大市场里面的店家也鲜少有不认识他们的。
之前闫家在平州大规模开设织布坊,并把布庄直接开在勾栏演绎台旁边的事,柏州这些商户早就有听闻。现如今他们出现在这里购置织物,只怕也是要拿回去做研究,将来好仿制售卖的。
像闫家这种行为,自然是遭人所不齿的。就更别说他们这种仿制,将来更是会成为抢走他们生意的竞争对手。
在这种情况下,也莫说是闫家主和闫四郎,只要是闫家相关的人,如今全都在纺织大市场这些店家的高度警惕名单上。
这不,闫家安排过来购置织物的人前脚刚一踏出店门,伙计马上便跑到掌柜的耳边小声告知。
“可瞧清楚了?真是闫家的人?”
“闫家的那些人便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得。”
“好,我知晓了。”
闫家主和闫四郎也知晓自己不被柏州这些织造行业的商户所待见,才会安排其他人去购置东西。不过对他们来说,这也并不是什么多要紧的事。
时人确实重德,在乎名声。
可闫家干的本就是放贷生意,而且还是以人口抵押的放贷,过去狠毒的事情更是没少做,早就没有了所谓的好名声。
然后韩彻这边,便也立即收到了不少店家的告密。
第85章
推广
“这闫家当真是无耻至极!无耻至极!”一听闻这事的韩老三,气得一边跳脚,一边嘴里作骂骂咧咧。
韩彻却轻笑出声:“无妨,他们蹦跶不了太久了。”
如他所预料的一样,闫家这是吃偷学的甜头吃上瘾了,刚偷完飞梭织布机,这次竟又开始盘算起其他羊毛织物的技艺。
“我就是气不过。”韩老三愤怒道。
他知道韩彻是有计划的,但还是忍不住生气。所以韩老三也就越发佩服自家郎君,每次碰到这种事情,他都能不带一点气恼。
事实上,韩彻倒也并非完全没有动怒。
只是韩彻目前背负的事务太多,对于在他计划内正自寻灭亡的闫家,确实没必要再浪费他过多的心神。
在前期投入的诸多努力下,柏州纺织大市场可算是一炮而红。
那些外来的商贾客流除了被这里各式稀有的高端纺织品所深深吸引,也觉得柏州并非他们原来印象里的那般差劲。
尤其是当他们住宿在客舍时,发现有些店家还会特意去城外的坎儿井,运输清澈干净的地下水做吃用。
“这坎儿井里的水好生清甜!”
“听闻这坎儿井里的水,夏天的时候是冰凉的,到了冬天它又变成暖的。”
“呀!这般神奇!”
“我还听闻这里的羊就是吃的坎儿井水灌溉的牧草长大,皮毛才能这么的好,肉吃起来也没什么腥膻味。还有那棉花,也是因这坎儿井水灌溉,才能比别的地方产量又多又好……”
柏州这里最为主要的肉食来源便是羊肉,府城内的客舍饭馆还有酒肆,羊肉的售价便也是最为便宜的。
味道上确实也如他们所说的那般,肉质鲜嫩,还无腥膻味,属于羊肉中的上品。
至于柏州棉花的产量,在时人看来,那更是不得了。
今年不少地方都有栽种棉花,但在产量上,却别说拿来跟增长的柏州相比,便是连去年韩彻在职田里栽种的三成都不到。
大家虽都知晓这肯定跟种植技艺有关,但难免也有人觉得,或许还跟这里的气候还有水源灌溉有一定的关系。
于是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反正现在到处都是上面的这些传言。
别说,信这些传言的人还特别多。
一时间,好些不着急离去的人,还会特意乘坐马车或是牛车,去城外的坎儿井转转看看。这些人在走之前,还会拿随身的水壶,装满坎儿井水带走。
当地的羊肉也变得很是畅销起来,这个季节的天气本就在逐渐进入寒冷期,属于最适合食用羊肉的阶段。
韩彻现在也要准备今年要呈给朝廷的文书和贡品,还有送去家里的家书和物品。
去年有诸多顾忌,棉织物便未曾给京中家人寄去。今年柏州棉花大丰收,其他地方也有不少人栽种棉花。哪怕产量远不如柏州,但总归不像去年那般情形。
就在这个时候,韩彻也终于收到朝廷下发的公文。
如韩彻所料想的那样,朝廷一动作起来,闫家那边便开始自食恶果。
收到平州那边传来的信件,闫家主和闫四郎也顾不得再去打探什么提花羊毛毯的技艺了,当下连忙乘坐马车飞奔一般的赶了过去。
“我走之前布庄的生意还很是不错的,这才不过几日,怎就冷清到这般地步!”闫四郎瞧见门可罗雀一般的店铺,又怒又急道。
“店里目前情况到底如何,你仔细与我说来。”闫家主此时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掌柜的这段时间因为过于着急上火,一开口声音便格外的干哑:“官府,官府前几日把那飞梭织布机的技艺传授出去了……”
韩彻当初并未在柏州做任何的技术保密,就是因为他早从一开始,便打算要把飞梭织布机推广全国。他还在之前呈给老皇帝飞梭织布机技艺的文书里有写到:“国富应以养民为先……”
只有先发展生产,让百姓的生活稳定富足起来,朝廷的税收才能征收到更多。
当初卫刺史来跟韩彻做委婉打探时,韩彻便把文书的事情做简单的告知,使得卫刺史这才打消了念头。
不过因着这事朝廷尚未有决策下来,韩彻和卫刺史便一直都没有对外透露半分。
京城和西北又相隔上千里,闫家乃至他在平州所找寻到的靠山,没有特意去打探的话,一时半会也就无从得知这事。
就在闫家主和闫四郎刚回到平州没多久,闫家背后的靠山也派人过来布庄传唤二人。
韩彻到底是柏州的刺史,上任也就一两年,跟平州的卫刺史也已经往来过好几次。前有两边官府一起组织百姓赎回孩童,后面卫刺史更是还帮韩彻在平州南面集市增设勾栏台做演绎宣传……对外透露出来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应是不错的。
闫家在偷学到飞梭织布机后,便觉得自己要想能够顺利把这门生意做下去,需得找一门好的靠山。
柏州他们是不准备找的,毕竟韩彻是柏州的主官,整个府州的政务全都归他管辖。距离柏州太远的地方,闫家人生地不熟,一时半会也没法找寻到合适的靠山。
只有平州,这里经济繁荣。作为边境地,胡商往来众多的府城,这里还盘踞着各种关系和势力。又距离柏州不远,过去放贷生意,使得闫家没少跟这边的一些势力打交道。
至于卫刺史,想来在商言商,在政言政的原则,他还是分得清的。
闫家寻得的关系,又是通过原来的放贷生意联系上的。能做或者是能跟这种以人口为抵押生意往来的人,自然便别奢望他们会是多么仁善的好人。
对方也早就知晓勾栏处那边的飞梭织布机造出来的布匹有多抢手,一听闫家竟已经弄来其中的技艺,便也动心起来。
双方便一拍即合。
为了能尽快抢占平州的市场,闫家几乎可以说把大半个家底都投入了进去。这才能在短时间内,快速的开设起规模这般大的织布坊和布庄。
相对于闫家这边,靠山投入的银钱便只占极小的一部分,毕竟他们借出的是势力和关系。
如盛福布庄的店铺,若无靠山在背后操作,闫家又怎能那么轻易便能弄来。
在过去布庄开业的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布庄供不应求的生意也确实让他们感受到了这门生意的火爆。也使得闫家信心爆棚,更为加大力度的去做生产。
哪曾想这才多久,朝廷便一纸公文下发全国,命各地官府在民间推广飞梭织布机,提高百姓织布效率。
时下的纺织原料,韩彻在柏州大规模推广的棉花,闫家暂时是不要去想了,剩下的便只有葛麻丝和皮毛类。
丝绸是南方特有,西北这边天气寒冷没法生产,作价还特别昂贵。至于皮毛这类,虽然西北区域确实是原产地,但闫家这种单只是对各种纺织原料的相关知识,知晓的都不多的初接触纺织行业的新手,想要短时间内就获得便宜又大量的原料,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更别说闫家还有放贷人的名声,和一入行业的偷学行为。闫家过去在放贷生意上习惯了做事不择手段和强势狠辣,也不怎么看重这方面。但在正经的买卖中,还是很看重名声和信用的。
试问像闫家这样的,又有哪个商户在跟他们打交道时,不会一面心生不齿,一面又提高警惕和防备?
这便导致盛福布庄售卖的布匹几乎全是葛麻为主的织物,可以说盛福布庄这段时间的火爆生意,全都是建立在飞梭织布的工艺上。
而葛麻在时下是作价最便宜的两种原料,事实上,若无飞梭织布机所带来的技艺加持。这两种材料的布匹不仅作价较为低廉,受众更是以普通百姓为主。
简单来说,就是这两样织物之前的作价属于炒作后的高溢价。所谓的火爆销售,也是注定没办法长久的。
于是等到这飞梭织布机的技艺一传播出去,哪怕现阶段还只是官府发布公告,并未真正普及到家家户户,也一样立即面临价钱大跳水,便是市场需求也跟着急速锐减。
那么前期闫家的投入有多大,生产力度有多强,这次要遭受到的损失便会有多惨重。
几乎是朝廷那边的公文才刚抵达平州,靠山这边便也得知了消息。这次把闫家人唤来,他便是想询问闫家可想好应对的办法。
奈何他们之前受利益蒙蔽,大规模推广生产。更兼之只有一个来月的短期经营时间,所以别瞧着前面的生意是不错,但初始的设备置办和各种投入还没能回本不说,便是最近这些时日所赚取到的银钱,几乎也全都积压在货物上。
偏偏以现在的局面来看,只能趁着价钱还未低到最谷底,赶紧做低价售卖,尽可能的去回本外,便再无其他办法。
不过好在的是这段时间,闫家主也已经打探到提花羊毛毯和白羊皮的技艺关键。闫家主表示他会尽快把新款提花机弄到手,到时候必能靠这两种高档织物实现大翻身。
“还请大人助我。”闫家主岣嵝着身躯,卑微祈求道。
没办法,闫家这次损失惨重,想要再快速造出一个大型的提花羊毛毯作坊,必然需要再充入大笔的银钱。
这笔银钱以闫家目前的情况,绝无可能再拿出来,闫家主只能祈求靠山。
靠山并未对闫家主的祈求做出回答,只问道:“若那韩彻再把提花机的技艺这般传播出来,你又待如何应对?”
“……”闫家主瞬间语塞。
因为只冲韩彻在柏州这一两年的行事和“财神爷”的外号,他还真有很大可能将其他的技艺都传播出去。
“唉,倒也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奈何事到如今,我也无能为力。”靠山便这般言道。
闫家主也知晓自己是在奢望,毕竟靠山之所以能成为闫家的靠山,正是因为他有关系有门路。若做生意的银钱还需得靠山来出资,又要他们闫家有何用呢?
只是明白归明白,闫家主之前到底还是存了几分期盼,此时一听靠山这话,最后的希望被落空,便只觉头脑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袭来。
“二叔!”闫四郎也是又急又怒,本想再跟靠山祈求一番,在瞧见闫家主站立不稳,忙把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搀扶住。
事情发展到现在,决定权早就不在闫家手里。
待到二人出了门,闫家主便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第86章
种子
自从纺织大市场一炮打响后,来柏州购置纺织品的商贾客流便越来越多。除了常往来平州的那些本地商户和胡商,还有不少从南方北地那边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