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女士那边找来的意思是,不用原模原样,也得是价格对等的系列,这个是她的基础要求。”
“那就这么——”
屋里人说到一半,又改变了主意,语气没什么起伏:“算了,按一点五倍金额直接汇账,让她自己看着办。”
吱呀——
卫汀雨忽地抬手,把木质推拉门一推到底。
她刚想说话,视线落在了衣服还没换好的男人身上。
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
虽然卫汀雨识人无数,对人体构成已经非常熟悉,但不得不承认,这人依然是中了基因彩票那挂。
卫汀雨看得眼珠子转都没转。
宽肩窄腰,肌理线条流畅漂亮,肌肉结实精干,透着秘而不发的张力,甚至连前锯肌的线条都清晰展开——她难得体会的这么清楚,为什么这块肌肉叫鲨鱼线。
同时,一个疑问几乎下意识飘过她脑海。
这种形态的线条,都不是健身房能练出来的,要维持更是不易,除非长期干她这种工作的人,
卫汀雨眉头微皱。
应修慈也没见过这种情况下,身子都不带转一下的,动作暂停了几秒,才把灰色套头薄衫穿好,看向她,眉头轻挑。
“有急事吗?”
事有好几件。
卫汀雨站在原地想了两秒,挑了件最紧急的:“我不是故意听的,但那个赵女士,是我想的那个吗?”
应修慈看都没看她,走到桌边把电脑合上:“是。”
卫汀雨一个箭步窜过去,双手撑在书桌上,眼睛盯着他:“不是,她真找你这边要钱吗?开什么玩笑!她有什么证据?那玩意七百二十万,应总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她没有证据。她只是想试试。”
应修慈的声线淡静。
卫汀雨:“试什么?”
应修慈垂下黑眸,直望进她眼里。
她很聪明,所以他还没说,卫汀雨已经知道答案了。
想试试应家会不会真的保她,试试她是否在应家圈地的势力范围内。
这个认知让卫汀雨火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她这辈子最讨厌不明不白欠别人的。
看出她的怒火,应修慈绕过她,扔下一句:“钱是小钱,她试出了结果,以后就算碰上了,也得绕着你走,她自己知道理不理亏。”
这是懒得再多解释,甚至耐心告罄的意思。
一千万买对方闭嘴,在他看来很划算。
卫汀雨三步并作两步,手往门上一撑,直接挡住他的路,眼眸深处跳动着冷然的焰。
“应总是觉得我不识好歹,这点小钱您出都出了,是吗?但是我不需要。她误解也好,撒泼也好,闹到我这来都没事,我就烂命一条,跟你们权贵出身的不一样,不该我出的钱,不该我背的锅,我一分都不会出。”
应修慈的神色也冷了下来。
“那卫小姐打算怎么办?”
“不是,”
卫汀雨气笑了,捋着长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句道:“应总,我只是答应了跟你合作,不是卖到应家。我领你的钱可以,那是我自己的劳动所得,你现在出的这一千零八十万,算什么啊?”
对视如同风雨欲来的前夕,在沉默中蔓延着风暴因子。
两个人谁也没养成先退一步的习惯,卫汀雨唇角抿得死紧,半点退缩之意都没有。
正僵持着,门外传来笃笃两声敲门音。
“应先生,谭总已经等您一会儿了。”
外面的声音飘进来。
应修慈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抬腿就走。
*
谭启曜是明德的第三代话事人,在港岛驻扎多年,这两年有向内陆拓张的心思,申城就是他选好的第一处驻点。
要说在两边都说得上话的势力,非应家没跑了。谭家上一代跟应家有点私交,谭启曜也是凭着这点关系,还能往应家老宅这边跑两趟。
“应董,这是我托人拍回来的太平猴魁,尖货,知道您爱喝茶,一定要赏脸尝尝。”
会客室内一见面,谭启曜便把礼从金丝楠木桌上推过去。
“谭总有事直接说。”
应修慈拉开椅子坐下,神色平淡。
“礼就不必了。”
……完蛋。
谭启曜心里警铃大作。
应修慈是出了名的温和守礼、又恶劣难搞。
换句话说,这尊大佛面子上很少给人难堪,但当面笑一笑,大概算进了浪费的时间成本里,通常回去动起手来更不留情,海昌公司就是在 B 转 A 中途被应氏摁死的,总之跟慈字没半点关系。
如果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只能说明一件事:
最好不要这个时候来找死。
“是这样,我就是来找您叙——”
谭启曜额间微微冒汗,说到一半,门被人礼貌地敲了敲,推开了。
谭启曜松了口气,是来送茶的女佣。
不过对方身段生得高挑修丽,谭启曜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正想继续开口,就看到女人贴着应修慈坐下了。
对方勾着应修慈的手臂,把额头靠在他肩上,神态泫然若泣、美眸含雾。
整个就如入无人之境。
谭启曜跟椅子上有蛇一样,极度坐立不安。
……不是,应董怎么不躲啊,是等着他自己挖墙角躲进去吗!!
“应总,您真的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我哥哥伺候不好你,我一定不会犯他的错,那天是我手重了点,抽的时候没注意,您疼吗?”
卫汀雨手顺着男人手臂要往下滑,却没见对方半分阻止的意思。
应修慈只是侧头看着她,空出的手甚至有心捞过桌上的茶啜饮一口,不紧不慢,老神在在。
虽然最后一句她没骗人,那皮带的银扣在男人身上留下了一块淤青,刚才意外之下她瞥见了。
但此刻卫汀雨微笑着咬牙切齿,心里想法跟谭启曜殊途同归。
……不是,怎么不躲啊??
第24章 24
【二十四】
在前东家打工期间,卫汀雨各方面能力突出的很明显,只有一件事做不好:情调得比较僵硬。
有那么几次需要乔装顶替救客户,跟娱乐场所的真客人差点大打出手,被真客人愤怒投诉,虽然最后是成功了……然后三个月奖金直接扣光。
但小卫同志从小接受卫澜的教育长大,启蒙睡前故事是红军长征,做事讲的就是一个不畏艰难险阻、敢于斗争、争取胜利的精神。
加上她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发现这类事重点不在形态动作,更重要的是内修:要洞察人心,并且抱持着信念感,绝不能停。
卫汀雨嘴角含笑,正打算狠摁在那块淤青上时——
应修慈tຊ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但没看她,只是望向了谭启曜。
“谭总,改日再叙吧。”
谭总光速离开,走的时候还体贴地把门一关到底,一丝缝隙也没留,顺便把要进来佣人劝走了。
门关上的第一时间,卫汀雨就弹了起来,迅速拉出了距离,倚着桌沿,双臂环抱,笑得眉眼弯弯:“应总,感觉怎么样?虽然没跟你商量,我也是在帮忙啊,你不想跟这位老板谈的吧?”
应修慈坐在椅子里,手搭在椅把上轻摩挲了两下,笑了笑:“卫小姐想给我上课?”
卫汀雨唇边笑意很深,但那幅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敷衍两个字就差写在额头上。
“我哪敢啊,这不是想为您排忧解难嘛。”
忽然,应修慈从椅子里站起来,踱步走到她跟前,微微俯身,双手松散撑在桌上,形成了有限的包围空间,把她的离开的路线提前堵死。
卫汀雨脑海里警铃大作,这已经远远超过她个人安全距离的范畴,一抬眼就能看清对方微垂的眼睫,她猛地抓紧桌沿,花了极大力气压抑住本能冲动。
各种各样的教官、现实的例子都教会她,不要让任何人过于靠近自己,否则下一秒死的可能是她。卫汀雨的地面技术一度是 GU3 无可指摘的第一,所以身体早已养成了肌肉记忆,这一秒没把人摔出去,是因为她的职业修养较高。
应修慈温声道:“你举的例子很恰当。但对我来说,只要能达成目的,中间的路径并不重要。而且很多事说不好谁受损。”
话到最后,他稍顿了顿,语气里带点懒散的笑意:“比如说现在,不能动手,忍得辛苦吗?”
卫汀雨深深呼气,吸气,最后还是失笑,眼角微弯,语气和善。
“应先生,放在以前我不会,但是——”
她说着,冷不丁一记寸拳砸进男人肋窝。
“现在情况不太一样了。”
卫汀雨看着应修慈俯身,哪怕他额头差点抵在她肩上,她也不介意了,大方出借肩膀,身心舒畅、微笑着补完了下半句:“看应总也是练家子,这点程度应该洒洒水了。您既然选了我合作,也能接受这种……小小的受损副作用吧?”
她确实不太担心,刚才她控制着力道,最多让人吃痛一下。卫汀雨又撤出了两步,十分关切地低头,cos 了一把关切同伴的乌鸦:“需要我找您的家庭医生吗?”
这一低头,对上了双平静中含着戏谑的黑眸。
“卫汀雨。”
应修慈轻声开口,左手却不由分说扣过她后脑勺,使人无限贴近自己,卫汀雨的鼻尖几乎都要跟他撞在一起了。
左侧灯光感应不到他们,也无声灭掉了一半。昏暗的房间内,男人的声音静水流深地淌开。
“决定出拳,就不要留力。”
“否则,就像现在这样。哪怕对方只有一丝活气,你也会被这一丝吞没。”
应修慈蓦地松开,直起身来,跟她拉开距离,冲门口不轻不重一句:“看够了吗?”
卫汀雨无语地望向推拉门。
真正的一丝缝原来在这儿呢。
应觉的航班跟自家兄长几乎前后脚,但路上竟然给堵住了!等他到了,就这么赶巧,据说书房很精彩,他这辈子第一次没通报偷偷进来,奈何胆子跟拉开的门缝一样小,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两人在干什么,只能看到身影似叠非叠的,急得他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应修慈跟垂头耷脑的应觉擦肩而过,语气平稳地丢下一句:“滚过来。”
他们俩人去了二楼,卫汀雨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中间管家差人给她端来好几种饮品
小食,还问她肚子饿不饿,需不需要厨房做点热的来,卫汀雨捞起一包饼干,目光坚毅:“这个就行了,真的,谢谢。”
今天应修慈本来要给她介绍工作内容的,结果一打岔就这么打到了南极。
卫汀雨抬腕看了看表,再等半小时,如果他还没处理完,她就得走了。
她不喜欢浪费时间,于是决定给 v 打个电话。
v 听到她的要求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R1?噢……这个不是查过了吗,只有一段国外的求学。”
R1 是卫汀雨给客户应起的代号。v 猜 R 是 rubbish 的 R,但卫汀雨也没解释过。
“不是,不是再查其他的空白段,是把现在有的这部分,复核一下。”
卫汀雨想了想:“比如那届的 Yearbook,公共领域里肯定有人会放出来。”
v 了然:“你怀疑……”
卫汀雨咬着块曲奇打断她:“嗯。”
四十分钟后,应觉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下了楼梯,跟沙发上的人热情打了招呼,又意识到楼上的人迅速压低了声音:“小卫姐,吃夜宵去不?我知道市中心一家店——”
卫汀雨笑眯眯递过去块巧克力。
“你适合有事直说。”
应觉不无尴尬地挠挠后脑勺,但又很快扬了扬眉,自己化解掉了:“我就是想随便聊聊,去院子里吧?”
看卫汀雨捏了捏鼻梁,应觉以为她嫌危险,正要改地点,就见人点了点头。
“好啊。”
她不知道应觉在想什么,只是吃得太饱了,想多在沙发上坐会儿而已。
他们逛到了廊院,不远处的水池里有鱼在慢悠悠地游着。
“卫姐,一开始听说我哥找了你去国外办阿姨的事,我还挺担心的,但是现在一见你,我一下就放心了。”
应觉的语气听起来很诚恳。
卫汀雨嗯了声,大大方方收下了这句寒暄:“我理解,很多人都这么说。”
应觉盯着她,试探着问道:“对了,你知道我哥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
卫汀雨扫了他一眼:“你要告诉我吗?”
应觉想了想:“你知道多少?”
卫汀雨叹了口气:“那是你哥吧?你对他没点数吗?”
应觉无奈地笑了笑:“也是,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绝对能瞒得好好的。”
他看向鱼池,神情沉静了不少。
“我哥,以前是军队的。是被人叫……天才那挂的人,军校提前毕业,进的是保密部队,一年也不怎么着家,我见他见得少,他决定退的时候,就是因为阿姨,还有应家出了事。我也没那个能力,顶不上去,他知道阿姨的遗愿,才退了回来的。我是想,他这次要出去,也是想把当年的事做个了结。但要按他那个脾气和习惯,要是再冲动了,希望你——”
应觉眼里怀着点期待看向她。
卫汀雨:“懂了,希望我挺身而出,挡住炮火。”
应觉:………………
这个美女好是挺好的,就是感觉嘴是小钢炮做的。
“也不——”
应觉正想别扭地解释,被卫汀雨一句堵了回去:“这点你放心,这是我的工作。就算有危险,他肯定挂在我后面。”
“不过你哥是退伍再就业啊,”
卫汀雨叹了口气:“我很多家人以前做这个的,真的不容易的,他也不容易。”
应觉:……………………
听着怎么更怪了。
“哎,你这个能借我看看吗?”
卫汀雨忽然指了指应觉右手的尾戒。
一枚纯银图章戒,宽有十毫米以上了。
卫汀雨拿在手上仔细研究,里外翻看,神色严肃,还顺口问道:“我多一句嘴啊,你知道你哥兵种吗?”
应觉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往上看一眼又迅速收回:“这个——”
卫汀雨抬眸看了眼,又扫了眼应觉,笑了笑:“我猜不到,到时候看他愿不愿意说吧。我先走了,这个还你。”
“你想要吗?要不送……送给你?”
应觉自认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面前的女人总让他有种……被对方气势牢牢包裹的感觉。
问都问得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