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班委们的软磨硬泡下,她终于接受了在开幕式上跳舞的安排。
班上女生不多,把身高相称的女生都软磨硬泡了一遍, 总算是凑够了几个愿意的女生,再加上已经挑好的男生, 到时候在开幕式上跳一段舞。
为此, 赵为身为班长,还特意去找了自己舞蹈老师来教,联系好了学校里的舞蹈室。
第一天进舞蹈教室的时候, 个个都觉得新鲜,直夸赵为,“你小子有本事啊, 舞蹈教室都能借到。”
“那当然了,全年级就我们班有这待遇了,你们可好好练啊, 咱们班的开幕式评分一定得拿下。”
赵为还给大家买了水,一箱一箱的抱进了舞蹈教室。
她虽然没有专门学过跳舞,不过那也是从小到大都被抓去参加各种班级表演的人,除了唱歌实在没有音乐细胞, 跳舞倒是练起来很快。
她学得算快,甚至练完了自己的动作还有空热心教旁边的女生, 反正她也闲不住,看见闲事就会忍不住管,所以她也格外累。
等这一节晚自习练完了,回到教室,她直接瘫回了自己的椅子上,连宋东宁的嘴贫都没什么精神搭理。
等精神好点儿了,她才爬起来找出练习册写今天的作业。
那段时间很忙,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安排满了,她也无暇顾及其他,连陈倩想找她聊八卦都没空聊几句。
只有上课、排练,还有从喘息的空隙里抽出来惦记的林嘉远。
晚上回了家,她洗完澡躺下。
拿出手机,向林嘉远说着自己好累,像小孩抱怨那样,也不是真的有多累,只是想抱怨后听一句鼓励。
但是林嘉远好像总是很忙,他回信息并不勤快,发给他的信息总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等到回复。
“期待开幕式的表演,一定会很精彩。”
在她眼皮沉重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震动,终于收到了林嘉远的回复。
但她真的太困了,因为一天下来太累了,没来得及再回复什么,输入法才摁到一半就睡着过去。
等她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聊天对话框里,自己昨晚困得不清醒乱摁下的一串文字,并且碰到了发送键发了过去。
真的好丢脸。
但是,幸好对方是林嘉远。
跟她那群从小就互损的发小不一样,也跟那些吵吵闹闹的狐朋狗友都不一样,他从来不会说让你难堪的话,在他的世界里,只有连光都仿佛会慢下来的善意。
所以即使是丢脸也会觉得没关系。
“好好休息吧,做个好梦。”
他猜到了她应该是睡着了,又发了这样一句。
早上在看到这句话后,她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连排练都是蹦蹦跳跳去的。
就连赵为把给大家订好的演出服送来时,大家吐槽声哀怨一片,她也仍然保持着心情不错,还在脑子里回想林嘉远昨晚给她发的信息。
直到宋东宁看热闹地推她一下,“你的裙子到了,你不看看啊?”
她扭头。
宋东宁正捡起一件裙子拎开,完完整整地展示在她面前。
她定定看了一秒,她差点喷出来,转头就喊赵为,“班长!这就是你订的演出服吗!”
班上现在正闹哄哄一片,自从演出服送到教室来,这热闹就没消停过。拆开裙子后,男生们取笑似的挨个拆开看,结果自然是被女生追着打,这会儿班上正闹得不行。
倒也不怪他们喜欢看热闹,实在是这裙子太离谱了。
跟她玩得来的同学自然也没放过她,宋东宁为首,身后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还有没有过来的,这会儿也回头在看她的反应。
她这一声呐喊,全都笑起来,赵为也怪难为情的,挠挠头解释道:“这不是网购比较便宜嘛,我想着买这些都是用的大家交的班费,能便宜点是点。而且我在卖家图上看到的不是这样的啊,卖家图很可爱的,我也没想到,这个裙子到货后会、会是这样。”
显然赵为的解释是一回事,他自己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最主要的是,很快就是运动会了,这几天都要开始踩场地彩排了,再网购恐怕也来不及了。
而且这裙子实在不太好看,布料很粗糙就不提了,连版型都歪七扭八,紧巴巴的绷在身上,像是裹了一块窗帘布。
上面本来有一个很可爱的兔子,也因为做工明显的货不对板,像一块面饼上插了两根鸡毛。
色差就更不必提了,这芭比粉印在粗糙廉价的布料上,看上去要多土有多土。
不知道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还在混乱中嚎了一句,“我老家村里摆席请来的表演都不穿这样的好吗!”
这话一嚎出来,笑闹声更多了,闹哄哄一片,她也追去打那几个不停拿着裙子往她身上比划的男生。
一圈跑回来,晚自习时间也快要到了,他们又得去舞蹈室排练,她暂时放过那几个臭男生,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就准备走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裙子的事还是要解决,宋东宁问了句怎么办。
她耸耸肩,“等会儿大家商量吧,时间来不及了的话只能将就穿了,反正只穿几分钟,主席台隔得远又看不清到底好不好看。你们篮球赛怎么样了?”
运动会在即,他们应该也在练习,不过她最近忙,几乎所有时间都被抽取排练了,也没什么空关心别的事,这会儿顺便问一句。
“我们班这次肯定所有项目都满分,就是开幕式上嘛……希望你们的衣服别拉低分。”宋东宁又开始嘴贫,说完就嬉笑着抱头挨打,挨了她一锤后,依然挺骄傲的,“不是我说,你也不看看我们这次好说歹说拉进来的核心人物是谁,有我们沈少爷在,那硬件条件可是领先你们一百年。”
她回头一眼。
好,沈少爷不在。
她问,“你们沈少爷给你们提供了什么硬件条件?”
“我们这几天训练都是去的沈少爷家的篮球馆,想练多久就练多久,没人打扰,不用抢场地,晚饭还不用自己掏钱,沈少爷那叫一个财大气粗。”宋东宁大牙一呲,说起来那叫一个得意。
“你们去他家了啊?”
“那当然。”
对于这个名字天天都变着花样在自己耳边出现的风云人物,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奇,“他家是不是很大?”
果然,说到八卦,宋东宁两眼放光,“超级大,有花园有泳池有健身房,而且我跟你说啊,我们沈少爷还会——”
“弥弥,该走了。”赵为在前面招呼上了,点了人数,回头看见她还没出教室。
“马上马上。”她应着赵为,排练时间要到了,只好暂时放弃八卦,“你回头再跟我讲啊,我先走了。”
这一转身就冲出后门,结果这一出门,整个闹哄哄的课间都不在的沈少爷就站在门口的走廊。
虽然是下课时间,但是碍于戴主任的威名在外,走廊里倒是很清净,见不到几个人在外面。
他的背影迎着对面教学楼的灯火通明,随着她的声音和脚步从后门出来,他从夜色里回头,这一眼四目相对,她下意识扯了个笑举手说了个嗨。
但他仍然神色淡淡,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从教室里透出来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她像那些灯光一样,在他的眼底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讨了个没趣,倒也不在意,只当这位大少爷向来比较傲慢。
除了刚开学那几天有事没事招惹她,后面倒也不再这样,她跟其他普通同学一样,只在各种传说里听到他的名字,而跟他本人算不上多么熟,所以只当他刚开学那几天确实是人生地不熟才找她问东问西。
其他人都已经走远了,她也顾不上了,抓紧追了上去。
开幕式在即,排练的时间也比以往更长,回到家里也是洗个澡就想躺下。
雷打不动的是会给林嘉远发信息。
虽然,他回得并不多,一个晚上才能等到他一个回复,但是有他的一句鼓励就会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累,等到了运动会的时候就能见到他了吧。
但她没有想到,在运动会开始之前,她就能再次见到林嘉远。
他现在放学家里有人来接,上下学见不到他,大课间和体育课也被占用排练,教室之间又隔得好远。
在此之前,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林嘉远了。
那天是运动会开幕式的前一天,各班开始统一去运动场彩排。
早早的下去集合,在各班安排好的地方候场,由于中午也提早过来排练了,她午觉都没睡多少,正困得不行。
那个时候,主席台的音响里传来林嘉远的声音。
她的困倦一下子清醒,猛然抬头。
他站在话筒前,旁边站了好几个老师,估计是在帮忙调试设备,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话筒里传来,不停的试着音。
这么无聊的一个过程,可她仰着脖子一直盯着看。
在这个调整话筒的过程中,他有一会儿向她班级的方向看过来,她立马扬着笑朝他挥挥手,他看到了,隔得远,也能感觉到他面容柔和。
原本的困倦忽然就精神起来了,就连跳舞都跳得格外精神了,看得赵为很是激动,连连拍她的肩说,“弥弥你今天表现太好了,明天运动会的时候也要保持今天的状态,你可是C位,到时候我们班的分肯定很高!”
她心情好,连连答应,只是眼睛总往主席台瞟。
那天的彩排一直练到了下午放学才结束,其他同学都陆陆续续下课了,往食堂去的路上人多了起来。
她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他了,所以彩排一结束,赵为还在招呼大家,打算自己破费一下请大家吃个饭,话还没说完,她丢下一句我还有事,然后拔腿就跑向林嘉远。
他刚从主席台下来,她几秒钟就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前面的路。她跑过来还带起了一阵风,发梢都在耳边轻轻飘了起来。
她笑得两眼都弯成月牙,被军训晒黑的皮肤已经越来越白,细腻稚气。
黄昏的夕阳浸透云层,整个运动场都笼罩在夕阳里,她的面容也染着夕阳的橘色,像沁着甜汁的甜橙,一笑起来就亮晶晶地沁着甜。
她只要一出现,空气里都沁满了甜。
她无所察觉,只是笑眼弯弯望着他说,“林嘉远,原来主持人又是你啊。”
她的语气好像在说一件多么理所当然但是又很值得骄傲的事。
从她的眼睛里,好像所有好的事都理所应当是他,他无论做什么都理所应该值得,所有美好的东西都配得上他,他值得拥有美好的一切。
她永远那么笑容明亮地跑向他,看他的眼睛也总是亮亮的,在她的眼睛里,仿佛黑夜不会降临,痛苦和压抑都会灰飞烟灭。
他的神情也不由柔和起来,“嗯。”
“你怎么也不告诉我啊。”她的语气抱怨,但是更像小孩子发脾气,只要你愿意哄,哪怕是敷衍一下,她也会立马下台阶。
“一直没碰到过你,没找到机会跟你说。”跟她说话,语气也不由变柔和。
“你可以微信告诉我啊,可是晚上回信息也好慢。”
她鼻尖皱着,很不乐意。
但是这次他沉默了,因为他的确没有办法回她信息,所以沉默片刻后,他只能说,“对不起。”
她只是抱怨一下,没想到林嘉远会这么认真地说对不起,所以立马就不介意了,“没关系,你成绩那么好,晚上肯定是在家里很认真在学习吧,跟我这种回到家就想玩的差生当然不一样。你家里是不是管你管得特别严格啊?我听我发小说过,我们初中那个赵志诚,就是回回被你压在第二第三那个,他家对他特别严格,连吃饭都要先做题,做对了才能上桌吃,有一次只考了年级第五,晚上都不敢回家,还是他们班主任找到人后亲自去家里做工作。你成绩那么好,你家里会不会也对你特别严格啊,对哦,我好像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家的事——”
“嘉远。”从主席台上走下来一个人,叫着他的名字。
她的喋喋不休暂时停止。
探头看了过去,才发现是个熟面孔,是国庆假期在商场见到林嘉远的那回,一直在林嘉远身边的卷发女人。
那个小男孩也在,牵着卷发女人的手,看到林嘉远回头后,脆生生喊着嘉远哥哥。
不止是他们,校长和副校长都在,平时里只能在大礼堂里见到的肃穆的校长,此时走在她的身边陪着笑脸,格外客气。
卷发女人走近过来,视线扫向她,而后又看向林嘉远,语气平静却带着压迫感,“这是?”
她没注意到林嘉远忽然绷紧的手指指节,他回过头,语气如常回答道:“明天开幕式要表演的同学,问我关于明天流程的事,只是普通同学。”
“这样啊。”卷发女人重新微笑起来,温柔和善,“我们打算去吃个饭,你也一起吧。”
“好。”
他重新侧过身来看向她,只是他脸上的温和纵容全都没有了,看她的眼神礼貌却疏离,那是在所有人面前都保持距离的林嘉远。
语气仍然温和礼貌,但是没有一点熟稔,“同学如果有不懂的可以明天早上再来场地确认一遍。”
卷发女人在一旁始终保持着温柔和善,听他说完,满意地转过头跟校长寒暄。
他们一行人客气说笑着走远,林嘉远跟在他们身侧,任由小男孩拽着他的袖子黏人,他转头对小男孩笑时,脸上是她熟悉的温柔和耐心,他没再回头看她一眼,只留下一个陌生的侧脸。
“弥弥,走啊,班长说他请客。”伸手,一起排练的同学追上来搭着的背,她才回神似的颤了颤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