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加深,如晕染开的胭脂。
凤至离开后,沈熙洛将给阿兄沈子骞写的信整理了一下,烛火下,她神色微思,想到若凤至在长安能有自己的谋生,变成正经人家,得到个一官半职,也许......不是不可以成亲。
但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沈熙洛凝眉,忽然想到,若能帮凤至伪造呢?他的模样一点也不像风里雨里的江湖人士,也许,可以借着这点让凤至变成一个富贵人家的良民,银钱的话,她不缺。
念想生出,沈熙洛的心砰砰跳动,平静地将信放好。
她是闺阁女子,手中可以利用的推动的不多,但若有机会,她会去试试。
沈熙洛拿起账簿看了一会儿,忽然有水声嘀嗒响的声音浮现,沈熙洛下意识看过去,见少年回来,他身上湿漉漉的,发丝上滴着水珠,眼睫毛氤氲水意,看上去像被雨水淋过,乖顺,无辜,潮湿,衣衫紧贴,勾勒他身体的结实轮廓。
夜色下,他从她的门扉踏入,窄腰长腿,带来潮雾。
账簿落地,沈熙洛心口慌乱跳动,她赶忙捡起账簿,放在桌上,带着惊讶,“凤至,你......洗澡了么?”
外面无雨,沈熙洛只能想到这件事。可他竟穿着衣服沐浴,而且他用的水,不会是浴房中留下的水吧。想到这里,沈熙洛耳根发红。
兰砚点头应道,“洛洛,我在旁边洗了。”
沈熙洛的心尖颤了颤。
他不知道,那是她......用过的浴房。
“凤至,你下次若要洗澡,与我提前说。”沈熙洛耳畔浮现心跳声。
“......唔。”兰砚含含混混的。
沈熙洛看他,少年满身潮湿水意,像艳丽的水鬼,她抿了抿唇,起身拿了帕子,唤道,“凤至,你过来。”
沈熙洛捏紧手中的帕子,轻声细语,“我帮你看看伤口。”
沈熙洛擦了擦凤至湿漉漉的发丝,他乖顺,听话,任由沈熙洛动作,她的帕子滑过他绸缎般的发,又拭过少年的脖颈、锁骨。
一张张帕子沁了饱满的水意,搁在铜盆架子。
沈熙洛掀开衣衫,看了少年的伤口,她抿唇,脸上浮现担忧,“凤至,你下次莫要胡来了。”
他的伤口因被冷水一泡,有些裂开,沈熙洛觉得很疼,她轻车熟路地帮少年涂了药膏,兰砚的肌肤绷紧,脖颈上喉结滚动,沈熙洛以为他是疼的。
放下药瓶后,沈熙洛摘了缠在少年发上的青玉簪,她心中疑惑,凤至怎么连沐浴都不摘下簪子,不过想到他连衣裳都没褪,只觉得无奈。
少年青丝如瀑。
沈熙洛握着青玉簪,她的腕骨忽然被兰砚的指骨攥住,他的肌肤带着热意,身上沾染的水是冰凉的,沈熙洛睫毛扬起,喃喃问,“凤至?”
“洛洛,你要拿走簪子么?”少年眼中的情绪幽暗,灼热翻涌,他勉强装出温顺。
沈熙洛奇怪他的话,下意识说,“凤至,你的头发都湿了,不如摘下。”
兰砚握着沈熙洛腕骨的手指微动,这才松开了。
他压下方才那一瞬的害怕,担心洛洛收回送给他的簪子,不要他了。
洛洛觉得他与她之间不存在利益,那他对她,岂不是可有可无。
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兰砚的瘦削脸颊上,他抿了抿唇,暗暗想。
只要洛洛还没有觉得他讨厌,还没厌烦他,赶他走。
那就好,他向来工于心计,给他时间,一定能够让洛洛答应他娶她。
沈熙洛觉得凤至不能一直穿着湿透的衣服,但她的房中没有男子衣物,她蹙眉,兰砚说他可以去德安侯府其他房中拿来衣服,沈熙洛匆忙制止了他。
“德安侯府戒备森严,若是丢了衣服,他们会查,凤至,我不想你被他们发现。”沈熙洛捏着兰砚湿漉漉的袖角。
兰砚心中古怪想,他又变成不能被发现了。
洛洛总是要藏着他。
沈熙洛想了想,她找了一件宽松的中衣,还有一件氅衣,让兰砚换上。
她脸颊发红,小声说,“你先穿这些,等一会儿再换回来。”
少年原先所穿的朱红圆领长袍挂在炭火盆旁,等待烘烤干爽。
中衣雪白,宽松至极,套在少年身上,勉强遮盖,然后再披了氅衣。
可谓是衣衫凌乱,过分不整。
沈熙洛等凤至换衣物的时候,根本不敢看他。
只有一个失忆的少年,才会愿意这样听她的话,寻常男子不可能同意的,这种穿法,过于荒唐。
沈熙洛从妆匣中取出了些碎银子,在少年披着散乱大氅走过来的时候,她转身,递给他。
见到少年的模样,沈熙洛微微怔忪。
她给他的是一件暗色的氅衣,在少年身上,带了雍容华贵。
“洛洛?”兰砚指骨扯了下氅衣,动作随意。
沈熙洛回神,她抓起兰砚的手,将碎银子放到他手中,说,“凤至,虽然你说不要月钱,但是我先给你一些钱,你下次去买些衣裳。”
住在德安侯府后,她不方便出去逛街,若是大张旗鼓地让下人买男子衣裳,很快就会被人注意到凤至与她的端倪了。
“我不要啊。”兰砚眨眨眼,他将沈熙洛递给她的碎银子重新放回她的妆匣,随着动作,少年俯身,身上湿漉漉冰凉的气息贴近沈熙洛。
接着,他抬手,从挂在旁侧铜盆架子上的衣袍中扒拉出了一块金子,给洛洛。
沈熙洛手中被塞了硬邦邦的金子,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她看清金子,愣了下。
“洛洛,我说过啊,我会给你挣很多很多钱。”少年理所当然地说。
沈熙洛惊讶,没有很欢喜,反而担忧,“凤至,这是你从哪里得到的?”
到长安后,少年在外面待了一段时间,可不过半天,他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得到一块金子?
“洛洛,我挣来的。”兰砚弯眸说。
沈熙洛万分疑惑,她蹙眉,试探地说,“凤至,你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那人因为想要你的什么,才给了你金子。”
据说,长安的有些公主会找面首,那些公主是先帝的同胞姐妹,新帝兰砚即位后,她们退居高位,不会掺合朝政局势,平日沉溺于犬马声色。
兰砚不懂沈熙洛的担忧,他以为她是怀疑他的身份,他心虚,嘟囔说,“因为我可以帮他们干活,所以他们给了我金子。”
沈熙洛犹疑问:“凤至,你的意思是......你在长安找了活计?”
兰砚睫羽轻动。
接着,兰砚顺理成章道,“洛洛,我会用这份活计挣很多钱,然后都给你。”
沈熙洛忧心忡忡。
到底是什么活计?半天就给一块金子?
“凤至,那活计需要......需要你的身体么?”沈熙洛磕磕绊绊,细声细气地说。
兰砚愣了下。
他端详洛洛,忽然意识到她误会了什么,她在担心他。
兰砚心中浮现他不理解的甜意,下意识弯唇解释,“不是,洛洛,他们见我武功好,才答应了我。”
“是一家武馆在招人。”兰砚想了想,淡定补充道。
带着禁卫军处理事务和武馆也差不多吧。
沈熙洛迟疑,“正经的活计么?”
“当然。”兰砚笃定。
皇上亲口诏令,对于世人来讲,哪能不是正经的活计。
虽然世人骂兰砚是疯子皇帝,但君君臣臣,亘古不变。
沈熙洛松口气,不过心中依然有些担心。
那武馆在长安很出名很富有么?出手这么大方?
还是说......是有歹人看凤至样貌乖顺,很好骗,所以骗了他?先给他一块金子诱惑他,之后可能会对他做其他坏事。
沈熙洛心中想到许多话本子里的坏人做法。
“凤至,下次你若是去那武馆,我可以一起么?我想看看你找到的活计是怎样的。”沈熙洛仰眸,轻声问兰砚。
兰砚心虚,但下意识答应,“可以。”
沈熙洛看着凤至给她的金子,总觉得古怪。她家是富商,所以她能辨别这金子是真的金子而且成色很好,是流通的正经官银。
可再怎么问,凤至也答不出来太多,他只是刚刚接到这个武馆的活计,还不清楚里面具体要做什么。
只能等下次跟上他了。
沈熙洛皱眉,想了想,她拿出四书五经,摆放在桌上。
“凤至。”少女唤道。
她的眸光凝望着兰砚,烛火下,少女目色潋滟。
兰砚的视线停留在她柔软的唇瓣。
“若你还不困,我先教你读一会儿书吧。”沈熙洛道。
兰砚暗暗失落,觉得读书没什么意思。
“以后,我还会教你其他的。”沈熙洛轻声,带着期盼。
兰砚收敛睫羽,垂目看着沈熙洛,半晌,他颔首。
少年的发尾湿润,搭在深色的氅衣上。
美丽的少年坐在桌案旁,沈熙洛微微晃神,她翻开一本《尚书》,忽然问,“对了,凤至你在写字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去的事?”
斗兽场的兽奴应当不会识字,他会写字应当与其他记忆有关。
“没有。”兰砚果断否认,语声懒洋。
沈熙洛诧异。
她瞥了眼少年,无端觉得凤至似乎......说起失忆挺高兴的,想不起过去的记忆,是好事么。
沈熙洛握住紫檀笔,又放下。
她温声,“凤至,既然你会写字,那我就无需教你写字了。”
少年肩膀上大氅滑落,他发丝潮湿,闷声道,“洛洛,我的字不好看,你教我吧。”
不好看?
沈熙洛心想,凤至那一手行草极其潇洒肆意,会是文人墨客所追捧的字。
“洛洛没看懂,那字不好看。”少年坦然道。
沈熙洛的脸庞微红。
“我的字是闺中小字,凤至,你不必学的呀。”她带着犹豫。
他若......写出的字跟她一摸一样,那不管到天南海北,他与她的联系仿佛都不会断开了。
“我想跟洛洛写一样的字。”兰砚的指尖撩了撩沈熙洛的手指,他眸光诱惑。
沈熙洛终归是提起了紫檀笔,凑在少年身旁,让他看着她写出的字。
接着,少年握笔写字,沈熙洛咬了咬唇,抬手握住他的指骨,一笔一画,教导他。
兰砚侧眸,撩沈熙洛。
“不要分神。”少女羞恼。
她察觉到他学字的私心,可她依然纵容。
凤至学习的速度如他所说,很快。
没过多久,他就能写出与沈熙洛一模一样的字迹了。
“洛洛,怎么样?”少年写了沈熙洛和凤至的名字,摆在一起,他漆黑的桃花眸眨动,清亮地看沈熙洛。
沈熙洛的身体挨着他的身体,她的肌肤浮现温热,她望着少年,少年眉眼诱人,蛊惑,在暗夜烛火中,一点也不无辜,他不断地在引诱她。
沈熙洛飞快松开少年,她连忙说,“凤至,你已经学会了,我教你读书。”
沈熙洛随手抽了本《礼记》塞到兰砚怀中。
他既然识字,那她教导他的时候,可以让他先看一遍。
不过,若他会写那样的好字,也许这些书籍其实他早就看过。
沈熙洛抿了抿唇。
可她很快发现凤至在读书的事情上没有耐心,他神情恹恹,翻不了几页,沈熙洛暗觉他无害。
看了没一会儿,少年扯了扯肩上的深色大氅,眼眸潮湿,靡丽无比。
兰砚央求地看沈熙洛,脖颈上的线条紧绷,哑声,“洛洛,好热,我可以脱掉么。”
沈熙洛想到他里面只穿了件凌乱的中衣,指尖颤了颤,匆忙拒绝,“不可以。”
“洛洛......”少年声音低哑。
沈熙洛脸庞红透。
她起身,说,“凤至,要不今夜先歇息了。”
沈熙洛去熄灭屋内的一个个火烛。
她的脊背突然撞到少年怀中,她感受到他单薄的衣衫,沈熙洛脊背浮现酥麻,意识到,凤至将大氅脱下了。
他薄薄的中衣袖角垂落弧度,晃到沈熙洛身上。
少年打了个哈欠,语声喑哑,在她头顶响起,“洛洛,我护着你,你先睡。”
“......”
夜晚德安侯府,凤至不好离开。
凤至与她共宿一屋,这次,他连被子也懒得拿,他似乎很热,直接躺在旁侧地上,野性随意,沈熙洛很是难眠,她辗转了没一会儿,鬓发变得凌乱。
帘帐被撩动,少年出现在她的榻旁,沈熙洛怔然。
他眼瞳藏着暗色,垂眼问她,“洛洛,要我帮你么?”
沈熙洛脊背颤了下,心想早些睡觉也好,所以点头。
少年拂过她的衣衫,点住她柔软肌肤上的睡穴,他的神情有些难辩。
沈熙洛意识变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受到他的手指没有离开,而是捏了捏她的大腿。
沈熙洛猛的颤了下,气音紧张,“凤至,你做什么?”
“洛洛,你赶路那么久,我帮你揉一揉。”少年贴心地说。
他乖顺,无辜,指腹黏人地揉弄着她的腿脚,舒缓酸胀。
他发丝垂落,打了哈欠,容颜困倦,剔透可爱。
沈熙洛很快睡去,喃喃说,“凤至,我会想办法让你在德安侯府中出现的,不用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