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靠得极近。
“你确定吗？”谷箪又问了一次，“你确定的话，我可就不忍着了。”
“......那你还是忍一忍吧，我胆小。”齐奂承认。
谷箪只能苦笑，“入殓师还胆小啊？”
“我只是不怕死人而已，我很怕活人。”齐奂说完再次觉得这话不太好听，又想道歉。
谷箪直接截了话说，“所以你真的在怕我。”
“不清楚。”齐奂摇摇头，“你凑这么近，我脑子转不动了。”
谷箪便手动揉了揉齐奂的脑袋，“那快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说。”
“嗯，所以你还是要走吗？”齐奂倒是还记得他们在讨论什么，她转回身指了指换好被单的房间，“是我来麻烦你，你睡房间，我睡沙发，好吧？”
“不好。”谷箪是真的有点困了，“你没有麻烦我，相反是我麻烦你，我需要你在我的公寓里，我谢谢你愿意待在这，你就让我安了这该死的心，好吧？”
他的语调略有抬高，但他似乎并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在波动。
“......那反正你不要走。”齐奂说完就看着地板。
谷箪一愣，“嗯？”
“不要走，也让我安了该死的心，不行吗？”齐奂没有抬头。
“那......那请问，现在我可以留宿我家吗？”谷箪问完都觉得荒谬。
“嗯。”齐奂也同样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很没水平。
像两只互相嗷了半天却不敢出手挠对方一下的猫。
最后两个人猜了三次拳，分别在卧室和沙发辗转了一夜。
谁也没睡好，谁也没休息到。
好在次日齐奂不必上班，而谷箪虽然还是要去警局，但他的精神看起来还挺好的。
到底是进了六步呢。
“福市殡仪馆也是东方家帮忙选址建起来的，不意外啊。”
一夜过去，除了调查东方初莸氖窒掠生，福市殡仪馆的阴间产业链，市中心警局也得同时挖。
因为牵扯得比较乱，特别是还有玄学风水的部分，要给殡仪馆的人定罪还挺困难。
“山茶花地标，福市殡仪馆，泰华广场，各种医院、学校等等，哪里都有东方家的参与，倒了一个东方初莅樟耍根本伤不了他们的根基，东方老爷子还掌权呢，谢家也还支棱。”
左芒捏着自己的下巴摇头，“不好搞啊。”
“从东方初潋入手试试？”济生生看着手里的报告皱眉，“这个家族里，只剩这个人是简单的。”
东方家的三儿子跟东方初柔一样，并没有被特殊培养，就是很“普通”的富二代。
“好嘞，生生，就你了，你知道的，东方初潋好猛男。”左芒拍了拍济生生，“萌男或许也能行。”
济生生根本不愿意搭理左芒，只是转向电子投屏，“阴婚这里，只能定一个侮辱尸体罪吗？”
因为不能承认尸体是可以买卖的，所以配阴婚这个事无法定性成非法交易。
遗体没有人权，因此也同样没办法说配阴婚违反了死者意志。
“把遗体作为财产，让家属作为死者的代表，追究尸体被另做他用的责任呢？”济生生换了一个角度。
“没办法。”谷箪摇摇头，这方面他昨晚睡不着的时候，已经做了了解，“只要遗体可以作为财产，那就是认可了遗体的产权性质，也就难保会有人批量造富。”
这里面弯弯绕绕的，讲究可太多了。
“是啊，千万不能承认它的可交易性！”左芒皱着眉头强调，“绝对不行。”
拿女尸买卖这件事，法律上不能承认，不然就是间接认可了女尸是有价值、可交易的存在，那么下一秒，就会有更多的女尸遭殃。
作者有话要说：
舍不得大过年的让豚豚布丁遭受一点痛痛，所以迅速打击了坏人！这里也祝大家都逢凶化吉，新年顺顺利利~除夕快乐，过年快乐呀！
第89章 报告89
就在大伙儿讨论尸体交易该怎么定罪才合理的时候，尸体专业户齐奂才刚刚起床。
已经将近中午了。
她大概知道谷箪什么时候起床走的，因为那个时候她也翻来覆去没睡好觉，正神游天外呢。
后来齐奂约莫是辗转到了九点才又实在乏了，终于沉沉睡去，再醒便是现在。
洗漱过后刷了刷手机，齐奂没有获得更多更新的东方家资讯，而且相反，因为一夜过去，昨天晚上爆出来的部分已经都被删光，甚至还横生出很多一看就很离谱的东西混淆视听。
无趣。
齐奂点了个外卖，又在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朋友们八卦了几句，便开始思考今后的规划。
她真的要跳槽吗？
福市殡仪馆是公立营生，何姐走了也会有新的馆长，齐奂不至于因为换了领导就失业，但她要不要趁此把工作挪到市区里？
更高的薪水，更体面的客人和，更近的距离。
“唉~~”齐奂倒在沙发上，想起自己当入殓师的初衷。
是什么来着？是不高的薪水，不吵的客人和，很远的距离。
与钱，与人际，与生命和亲友，都远的距离。
是不用回家的距离。
【为什么工资不高，你们还愿意去碰死人，去烧尸体，去收拾惨不忍睹的遗容，去面对情绪失控的家属？】
有谁这么问过他们，好像是齐奂毕业的时候，某些小视频自媒体的采访。
“因为乐意啊。因为想要做别人的终点站，在我很高兴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认识不了我了。”齐奂是这么回答的。
吓得那采访的孩子溜得飞快。
但齐奂确实靠这份工作认识了很多的人嘛，她验尸，还唁死，到目前为止她都非常满意当一名入殓师，这份工作特别适合她稳定情绪。
~~哔哔哔！宿主！~~
系统才刚冒出声音，就被齐奂截住了话：【这里没有尸体，你不能说话。】
~~哟嚯鸡贼宿主！！哼，葬葬升级了，葬葬已经用这段时间宿主攒下的功德升级好了多巴胺系统，这个支系系统不依靠尸体维持活力噢，随时都能配合宿主冒头呢！~~
齐奂：【噢。好棒啊。】
~~噫！宿主兴致一点也不高咧，这样葬葬怎么做多巴胺曲线呢，支线系统刚刚上线，需要更多数据做调试噢，像是昨天宿主就表现得很好呢。~~
齐奂：？
【你小子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该提昨天。】
昨天她的多巴胺曲线那确实是好，起起伏伏来来回回，又长又波折。
~~宿主，葬葬夸宿主昨天表现好也不只是因为曲线好看啊，是因为宿主情绪稳定，没有失措，非常棒棒呢！~~
~~不过，要知道宿主的优点虽然是情绪稳定没错，但缺点也是情绪稳定呢！~~
齐奂哼哼一声：【情绪稳定还能是缺点？你不知道现在社会上情绪稳定这四个字可是大大的褒义，像我这样的人可是宝藏。】
~~呜呼！那是因为你们这个社会发疯发脾气的实在太多了，大家精神都很不健康，所以情绪稳定才显得可贵，但这其实是退步噢~~
~~情绪稳定确实不会生气气，可也不会开心心啊！一个人不会开心心还有什么意思呢？~~
齐奂往沙发上一仰：【别说得我像个非主流一样，我每天都会有开心的时候，我只是开心得不明显。】
~~那为什么不开心得明显一点呢，开心是需要隐藏的情绪吗？葬葬今天就是来为宿主开心服务的噢！~~
~~铛铛铛请看：多巴胺系统为您开启！~~
齐奂看验尸报告的画面一瞬间变成了彩色。
~~虽然大家都认为多巴胺等同于快乐素，是身体里掌管快乐的秘方，但其实不是噢，多巴胺就是一种神经递质而已哟，同时它也是去甲肾上腺素和肾上腺素的前体。~~
~~多巴胺之所以与快乐挂上钩，主要是因为它有增加“动机强度”的作用，它能让你更想，更乐意。~~
齐奂：【听听，什么意思，你自己盘一盘这东西是奔着让人听懂的方向表述的吗？】
~~噫~宿主好蠢！通俗地讲，多巴胺可以增强你去做一件事的意愿，这种意愿不单是主动的有欲望的，也有可能是压抑的不情愿的，它是一种动力增强剂噢！~~
而齐奂确实是个缺乏动力的家伙，她懒得有情绪，懒得哭懒得闹，也懒得开心懒得乐呵。
倒霉了，懒得反抗，走运了，懒得N瑟。
嚯，原来是莫得多巴胺吗？
【所以这个多巴胺就是活力，你直接说我比尸体还尸体就行了。】
她总结。
现在的年轻人，猫塑狗塑尸体塑，像她这样的其实不少。
~~葬葬是为了宿主的快乐嘛，所以求求宿主多多动弹，增加多巴胺的生成，做一位活力女士呀！~~
齐奂：【又拐弯抹角骗我运动，这次连瓜都不抛了。】
~~才不是骗！多巴胺又不会突突突忽然增加，而运动就是产生多巴胺最有效的途径，那既可以补气血又可以添活力，何乐不为呢宿主！~~
~~葬葬一切都是为了宿主的健康，而人只有懂得快乐，才会健康噢！~~
齐奂：【呵。】
~~噢，那宿主不愿意运动的话，也可以谈恋爱。~~
齐奂：？
~~运动产生多巴胺，谈恋爱也产噢！就比如说葬葬今天本来是想推荐宿主下楼去打半小时羽毛球的，但如果宿主谈恋爱的话，也行。~~
齐奂：【少骗人！】
~~葬葬有数据支持噢，半个小时的羽毛球运动可提供维持半日的多巴胺，那就是――~~
齐奂：【――那就是说，只要每天打半个小时的羽毛球，人就可以不恋爱。】
风光大葬系统：？哈？
齐奂：【惊！我与孤寡的距离竟只有半个小时的羽毛球！】
~~等等，葬葬不是这个意思，葬葬其实是想宿主考虑一下双倍快乐啊喂！~~
叮咚~！
门铃响了，外卖到了。
齐奂咻一下迸发了空前的活力，起身去迎接她的芝士熏肉h意大利面。
“谢谢。”她接过还挺有分量的饭盒，朝外卖员挥手道别。
“不客气，期待您的五星好评，祝您用餐愉快。”外卖员乐呵呵地笑，一看就知道人家的多巴胺很是充足。
但下一秒与外卖员擦身而过的人却肉眼可见的怨仇。
是苏萱萱的母亲刘姨。
“啊刘姨。”齐奂喊了她一声算打招呼。
对方只是点点头，似乎不太提得起精神回应，但又转念一想，昨晚的事多少还是要感谢齐奂的。
刘姨便还是转回身来用非常小的音量道了个谢，“昨天费心了，拜托也跟小谷说一声辛苦了。”
“好的，那个......”齐奂一般不会有兴趣问任何人为什么看起来高兴或是不高兴，但她今天竟然有了想知道的冲动。
在风光大葬的影响下，或者是在爷爷奶奶的福泽光环润泽下，类尸体的她还真的在一步步地探出触角，感知世界。
她在给自己注入......活力吗？
“孩子......嗯。”刘姨知道齐奂要问什么，也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对方约莫是猜到了不该多问。
刘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苏萱萱的孩子并没有活。
她没有被东方初莞涸鸩检费用，实际上自从她发现自己被小三之后，她就跟东方初荻狭斯叵担尔后也没再联络过。
这其实是东方初莨室獾模这个男人并不想被谁注意到苏萱萱和苏萱萱肚子里的孩子，而且东方初莺芮宄苏萱萱没办法打掉孩子。
再说了，东方初莺退蛰孑娴母盖姿站官是有来往的，要知道孩子如何了，通过苏警官便可知晓，何须再与苏萱萱牵扯。
要左右孩子的健康也一样。
“啊？”齐奂皱起眉头，“所以其实那个孩子本来就活不了吗？”
刘姨点点头，她说得很笼统，但齐奂能猜到大概，毕竟东方初荻寄芡ü医院的系统知晓哪个女人适合被选中怀上自己的孩子，自然也能让医院瞒住这个女人，关于自己孩子的健康状况。
而东方初荽蛞豢始需要的就是遗体，他只要死的。
苏萱萱本人没事，都算他仁慈了。
苏警官最后去看女儿的那份粥，他早就给苏萱萱做了无数次，根本就不差那一回。
“节哀。”齐奂只能安慰，这种话她每天都说，但今天她确实是觉得惋惜了。
“你就是盼着我死，就是盼着我死啊！”突然一声凄厉的惊呼打断了齐奂和刘姨的交谈。
是一把苍老的女性嗓音，听起来年纪很大。
紧跟着又有男性中年人在劝，“求你了消停点吧，放过我吧。”
“你要弄死我，你这是要弄死我啊，救命啊，杀人了啊，李警官要杀了他的娘嘞，这个不孝子要杀了他的娘嘞――啊啊啊啊！”
那老人的声音尖锐地穿进楼道。
“这......这怎么了？”齐奂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去看一眼。
因为听起来这位老人的声音比那李警官中气十足多了，叫起来孔武有力，光是呼喝这一声，都能轰得齐奂脑瓜嗡嗡直响。
“是楼上李局。”刘姨似乎已经习惯了，“李局的母亲一个月会来这边住一周，每次来都这样。”
“噢，好。”齐奂点点头，跟刘姨道了别，正要缩回屋里，就看到一个什么物体咚隆咚隆滚了下来。
是一只鞋？
然后紧随而至的，是囫囵一整个的人。
第90章 报告90
人真是脆弱啊。
齐奂在灵车上感慨。
手里还捧着她点的那份凉掉的芝士熏肉意大利面。
囫囵掉下楼梯的确实是个人，是上一秒还在嚎叫的那位老人。
据说是因为推搡中踩空，本就没穿好的鞋子掉了一只出来，于是老人脚下便又多滑了几寸，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很不幸地滚了下来。
当场死亡。
而跟死者吵架的李警官也由于要伸手救她而磕了下来，摔了个骨折，正在医院救治。
警官公寓白天似乎没什么人，齐奂替李警官叫了救护车后，也帮他的母亲叫好了灵车，送死亡老人去殡仪馆。
福市公立殡仪馆现在暂停营业，所以他们去的是距离这里最近的私立殡葬公司。
而没错，就是这么巧，暂时被指定承接市中心区域殡葬单子的地方，就是邀请齐奂跳槽的【过客】。
齐奂就当过去看看环境。
她闻了闻手里的外卖，过客派过来的灵车是辆豪车改装的，银黑色很是拉风，但司机的技术远不如小张，车上明明摆了冰棺躺了死人，该是够分量了，却还是颠得要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