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小妖们一听这话，皆抖得如筛糠。整个妖界，所有妖都恐惧妖王。他们不怕白皎，是因为从前的白皎虽然任性骄纵，可最多就是使唤他们干些没意义的事，从来不曾真正伤害到任何一个妖。他们认为白皎还弱小没能力，性格不够强硬，好糊弄，才敢像今天这样对待白皎。
可现在想来，他们全错了。先不说白皎有没有能力杀掉他们，就说白皎已经意识到他们不听话在使坏。等妖王回来，白皎只要随口一提，妖王就会直接吃掉他们。妖王在睡梦中都能随口吃掉服侍的妖精，何况是他们这样让殿下生气的小妖。
一时间，小妖们如下饺子般，全都五体投地，趴在地上。
“殿下，殿下，我们错了，错了，以后一定听话，求求殿下，绕我们一命。”
白皎看向墨染，他的眸色极深，眉间微微颦起，嘴角还带着薄凉嘲讽的意味。
她随手揪起一只小妖，“你给我说真话，放心，等会儿你去我寝宫伺候，他不敢吃了你。”
小妖们如临大赦，七嘴八舌，讲起缘由。
原来，除了那些能自己进宫的大妖们，其他妖族想要向妖王汇报消息，大都是送到墨染娘亲所在的墨狐一族，也有不少干脆就是通过墨狐族的渠道送来。墨染不肯带来，他们就收不到。
在狐族中，墨狐是极为稀有的存在，实力强大，地位崇高，收揽了许多族群。白皎还记得年幼时，因为妖王爹爹打了墨染，墨染的娘亲跑来跟妖王爹爹打架，妖王爹爹是赢了，可满身是伤，头顶的毛都秃了一块。
白皎一直很羡慕墨染有那样的娘亲。此刻，想到墨染和自己作对，他的身后还有那样强大的妖给他撑腰。而妖王不在白皎没有妖能依靠，她就感到委屈难过。
“妖王命令我教你，你自己不愿好好学，可怪不得我。”墨染嘲讽道。
“你。”白皎不能再说了，再说她热热的眼眶就困不住泪水，她就要哭出来，任他们嘲笑。
她转身往回走。她很想变成从前那个小狐狸，找个空隙一钻就能躲起来，可她不能，她必须维持着大人的模样，挺直脊梁，一步一步走，这也是在维持她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离开前殿，回到后宫，白皎稍稍放松了些。
“殿下，快来和我们玩儿。”
听到远处的呼唤，白皎赶紧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
几个漂亮哥哥正在花园里玩球，见白皎路过，纷纷上来打招呼，发出邀请。
大家的热络暖不热白皎的心，她知道这些哥哥们有的喜欢玩，有的想邀请她去寝宫里交流感情。他们都帮不了自己。
在喧闹的人群中，白皎依然感到很孤独。
她避开众人，回到自己寝宫。
“怎么了，皎皎？”
白皎抬头，看到个火红色的身影，热烈的颜色让她感到温暖。
“呜，哥哥。”她抓住红珏的袖子，满脸都是委屈。就像是从前每次她在墨染那里受欺负受气，总会回来找红珏告状。
红珏顺势搂住她的肩膀，拿出白色丝帕，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吃点甜糕，慢慢说。”他的声音温柔至极，当真让白皎渐渐放下心来。
白皎边抹眼泪边说，断断续续控诉完墨染，还打了个哭嗝。
她恶狠狠咬了口甜糕，像是咬掉墨染的头，“我每天早起，安静听讲，听了这么多年，根本就没有学到什么。他只是会念，我会认字自己翻书也是一样的。可他连看都不让我看了，明明我才是——”
说到这里，白皎又哽咽了下，“哥哥，你会帮我吗？”
红珏一笑，安抚性地摸摸白皎的头，“当然，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白皎眼睛一酸，将头靠在红珏肩膀上，用力蹭了蹭，“我就知道哥哥你最好了。”
她抬起眼睛，期望地看向红珏，希望他能告诉自己该怎么办。
“如今，妖王不在，我们管不了墨染。明日，我去与墨染说说让他回来，你莫要再气他。”
这与白皎想的不一样，她急切道，“可是，每次相见他都在气我，也不肯耐心回答我的问题，能帮我换个老师吗？或者你来教我。”
以前的白皎不明白，可见识过龙琛真正的好，她才明白许多人对她只是敷衍。她知道，不能强迫别人都喜欢她，别人不会像龙琛那样有求必应，可是白皎想学，迫不及待地想要变得强大，强到能自己做主。
“我当然愿意教你，可是我们没办法越过霸道的墨狐一族。”红珏重重叹了口气，语气全是无奈，“我倒是有个办法，这次成人庆典，你九尾姑姑也会来，也许她会帮我们。”
九尾狐一直是狐族王者。妖王只是个杂种变异野狐，强大后被吸纳进九尾一族。红珏说的这位九尾姑姑，正是九尾狐族当今的族长，纵横三界的强大妖神。
白皎很喜欢这位姑姑，小时候姑姑经常进宫来看她，给她带好吃的，带玩具饰品，是她最亲近的长辈。最近不常来了，听红珏说他们一族许多妖去天界任职，和神仙联姻。
她感到大有希望，有九尾姑姑帮忙，他们一定能压过墨染。
接下来几日，白皎干脆就躲在自己寝宫里，翻看龙琛送她的书。
这些书可比墨染那里的书有意思多了。
天文地理，百科常识，她沉浸其中，仿佛去到真实的人间，又远比肉眼看到的更深远。
修行功法，奇淫巧技，她动手尝试，不一定要学会掌握。多看多想，等再见到时总不至于让她手足无措。
历史故事，人间百态，她总是看得入迷，仿佛她真的成了人，体味过人世间的辛酸苦辣。
许多书上都有龙琛的笔迹，很好看，笔走游龙，可白皎很难认出写的是什么，身边也没有能问的妖。
她用手细细描画过龙琛的字迹，猜测龙琛的想法。有时候，她仿佛感觉到龙琛正握着她的手教她。灵光一现时，她感到自己和龙琛心意相通。
有一些书可能是最近龙琛看过的，上面还有龙琛的神识印记。
白皎小心地探入神识，听到龙琛的声音，她开心到在床上打滚。
静下来时，又仿佛感到他的呼吸就在耳边，让她浑身发软。
第50章
庆典的日子将近, 白皎仍未收到和妖王有关的任何消息。
这天清晨，天还是黑的，花妖侍女就把白皎从床上捞起来, 为她穿上繁琐的华裙，带上精美的发饰。
白皎看向镜中的女人，只有那双迷糊的眼睛是自己的。
这一套沉甸甸, 白皎独立行走时感觉被衣装困住了，必须动用灵力才能保持端庄的仪态。
红珏牵着她的手走上花车，能坐下的只有白皎一人。
鸾鸟的长长尾羽点亮整个天空, 随车的花妖们散下各色花瓣，飘荡到地面上的妖类头上，化为点点灵光，给他们温和的祝福。
密密麻麻的妖们大都穿上了最喜欢的衣裳, 花花绿绿, 人头攒动。他们热烈欢呼, 高举双手向上投掷鲜花。当花车驶过部落上空后，许多妖兽还化为原型, 在空旷的陆地上跟着奔跑。
万兽奔腾，喜气冲天。白皎的心中充满豪情, 感受过妖们的热情拥护, 她对未来成为真正的妖王充满期待。
次日，白皎端坐在鲜花和宝石筑起的高台上, 接受妖界各族送来的礼物。
红珏跪坐在白皎侧边, 为她斟茶。
白皎不太满意这样的安排，“哥哥, 为什么不给你自己安排独立的座位？”
红珏低头浅笑，风情无限, “皎皎可是不愿我坐在你身旁？”
“不是。”白皎连忙道，“我感觉亏待你了。”
红珏靠近白皎，附在她耳边道，“花车，只有你的王夫能陪你坐，我不能。可我想陪你，在你身边照顾你。”
说着，他伸出纤纤玉指剥开个葡萄，送入白皎口中。
王夫？白皎想，要是龙琛在这里就好了。
高台下的大妖小妖们眼中，便是白皎与红珏举止亲密、恩爱有加。
后来的妖们上台送礼物时，不少都会主动问候红珏，向红珏示好。
红珏美目流盼，在某些人与白皎会面时，当面说几句好话，或是与白皎耳语几句。
礼物多多，美男多多，大家都极尽赞美之词。可白皎总感觉哪里不对。
她轻声问红珏：“为什么来的大都是漂亮男妖？”她更想和同龄女妖交流玩耍。
红珏轻笑，想白皎果然还是个小孩儿，他温声道，“这些都是各族最优秀的男儿，殿下若是喜欢，都可以留下。”
白皎感到吃惊，又遗憾。她还想借着难得的见面机会，询问些消息。
可有的妖族即使是族长来，也带着漂亮儿子，一直吹捧，白皎都插不上话，直到侍奉在周围的花妖们把他们赶下去。
而那些享有盛名的大族，派来的仅是年轻美男，要不是脑袋空空且过于自信，要不就是眼里满是兽性，似乎想要把白皎压下去。
“这个妖，出了名的不爱干净。”
白皎听到红珏的耳语，正眼看向面前的男妖。
小狗眼明亮，嘴巴形状仿佛天生就是笑着的，他穿黄白双色的衣服，有点皱，领口不算特别齐，也没什么味道。
白皎心想，就算不爱干净，只要不妨碍到她，也不算什么缺点。先入为主地有个坏印象，再用异样的态度对待他，似乎不公平。
白皎冲男妖点头微笑。
这位天狗族的男妖，报以更热情的笑。
一旁的红珏眯住眼睛。
献礼后，是盛大的晚宴。
宽广的场地周围摆满了桌子，来自妖界各处千奇百怪的食物在桌上都堆成了小山，还有心灵手巧的妖族在现场制作，能满足各族妖类的需求。
妖精们吃吃喝喝，大说大笑，载歌载舞，好不欢乐。来自天界的几支妖族则更像人类些，举止端庄，或冰冷或傲倨，没有加入狂欢。
白皎惦记着与九尾姑姑见面，没心思玩耍。
她穿过胡乱跳舞的妖群，拒绝许多漂亮男妖的邀请，进入一座幽静的偏殿。
“小皎皎，快让我看看，可算长大了。”九尾族长放下茶杯。
她看上去很年轻，可沧桑的气质从眼神弥漫到全身，让人肃然起敬。
“姑姑。”白皎软软地叫了声，“这里可算安静？”
“你们好好玩，不必惦记我这种老妖怪。”九尾族长搓搓白皎的脸，又抓住她的手细看，“真是漂亮，放在天界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白皎有点儿羞，把手抽出来，奉上茶杯，“姑姑，请用茶，我有事要与您讲。”
九尾族长听到墨染拦住进宫的信件，她一拍桌子茶水四溅，“这墨狐，是把自己当成王族了！”
姑姑的气愤，让白皎感到安慰高兴。
“你放心，妖王不在，整个狐族还是我说了算，他墨狐休想越到我头上去！”九尾族长重重捏住白皎的肩膀。
“姑姑，我知道我还没到做主的时候，可总该知晓三界发生的大事，当初爹爹让墨染教我应该也是为了这个。如今，我在宫中没有消息来源。姑姑，你能帮我吗？”
九尾族长沉默，每一个呼吸都让白皎感到焦灼。
她终于开口，“这是你爹附庸风雅，生搬硬套来的东西，从前妖界可没有，许多大妖都不识字呢。等那些小册子传到你手上，当地的仗都打完了，你飞过去也没用。”
她又顿了几息，语气变得严厉，“如今，你刚刚化形，实力比之墨染还差很远，你与他斗，并不明智。你当选一位血脉尊贵实力强大的伴侣，他能打赢墨染，你就不必怕。”
白皎点头，努力微笑，掩盖内心的失落。
她理解姑姑说的是对的。可只有否定，没有解决问题，没有引导，也没有答应帮她。甚至，她隐隐感觉，如果她和墨染闹翻，九尾族长不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从偏殿出来，远处传来晚宴的欢闹声。天空绚烂的灵光从白皎身后照来，在地上投下漆黑的影子。
白皎绕开喧闹的众人，到空旷的广场上，那有尊白玉妖王雕像。有点凉，白皎靠在上面，觉得好受了些。不管多么无助，爹爹总是在身后的。
她又有些悲哀地想，如果没有继承“噬天”的技能，她和其他姐姐们也没什么不同，会被早早赶出宫，几乎见不到妖王。她羡慕过姐姐们，因为她们有娘亲，可以选择想做什么，而不是只能辛苦学习做个妖王。
“小家伙，为何在这儿哭？”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白皎赶紧擦擦眼角，泪水沾在红色袖摆上像一片片血色花瓣。
她抬眼，面前的女妖穿简单黑衣，发上没有任何装饰。
“朱雀冕下。”白皎对这妖印象极深。
“别这样叫，我又不是族长。“朱琰嘟囔道，“我排行老七，又和你爹相过亲，你叫我七姨吧。”
